持续六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走出手术室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个客人做了局部抽脂和面部整容，就在给他搭上隆鼻的支架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手抖，差点出大错。
整形医生这个行业一点瑕疵都容不下，我在这个行业谨慎的待了三年，偶然有小的不慎，钱也能解决。除非遇上特别难缠的客人，不过我还暂时没有遇到过。
卸下口罩，大口呼吸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我真的感到后怕。
这样提心吊胆的心情，让人觉得不舒服。要不是这行业高的出奇的利润我也许早已经转行。说真的，这几年练出来的刀功，去外科也能混口饭吃。
这样想着我一边脱下手套，抬头看见手术室不远处休息椅上坐着的男人。
好像是客人的家属，思索了对方身份我决定还是去打个招呼。I

老实说，自己对医院总是不抱有什么好感，比如天花板上白炽灯发出的苍白的光照着空荡的走廊直到深处，又比如不知道被涂抹过过多少次的也许曾染过血的苍白的墙壁和绿色的漆围，还有不知道被走过多少次推着死人的病床的大理石地板。
不过显然整容医院不会有这些，顶多是有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罢了，不过幸好自己不反感这个味道，反而有些喜欢。
坐在手术室外面，门上“手术中”的牌子是红色的，摸出烟刚想点上，却想起这里是医院，又把烟和火机放回裤袋，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
女人爱美是天性，男人喜欢美人也是天性。为了美可以挨刀子显然就是男人不能理解的了，尤其像我这种男人。不过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么可能不依了她这么多年唯一任性的要求。
听见手术门打开的声音，循声望过去，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过来。礼貌的站起身。
“你好医生。”I

走到距对方两米处稳稳站定，我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把口罩和手套都塞到白大褂的口袋里。
快速打量对方相貌特征，这几乎是职业习惯了。视线扫过男人眼下淡青抿唇，组织了语言开口。
“你好，我是您家属的主刀医生蒋致，手术十分成功，一周后拆了纱布注意消肿和护理清洁一个月就能看到手术效果。”
说着抬手整了整衣领，胸前的名牌晃了晃，转身正好看到护士推着病床出了手术室，朝男人做手势示意跟过去。
“过了今晚您可以选择让家属继续在本院休养，或者出院。现在可以探视了。还有什么疑问吗。”I

看着人身后手术室的门动了动，然后推出一张病床来，没有照医生的意思跟过去，只是微微颔首，道。
“辛苦蒋医生了，不过手术过后的事宜都由保姆来照顾，我只是答应她来等她手术完成而已，现在该走了。”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时间不早了，蒋医生介不介意下班后一起去吃个饭？”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人，目光扫过人衣服上的牌子。I

随男人动作止住了跟过去了解客人情况的念头，瞥了一眼对方的表凝神驱逐疲惫感。
不提也罢，一提之下只觉得腹部空空荡荡，乏力感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引起。
细细再打量面前人的长相，刚刚忽略的一丝熟悉感又浮出，还带着一点违和。
“不知道您的姓名？”
有些感兴趣的扬起笑容，职业的表情带上亲和的态度，足够表现我对眼前男人的友好。至于他言语里透露出的家庭信息我选择性忽略，医生只用做好本职工作。
“那么就麻烦你了。”I

“不麻烦，看蒋医生第一眼便觉得面善，算是缘分，交个朋友。”
伸出右手想跟人握个手，不过一想起医生大概都有洁癖这个事，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唐突了，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
“我叫苏云别。”
正想要不要收回手，远处妹妹的保姆走过来，朝蒋医生歉意一笑，转头听保姆说了些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保姆。保姆走了后，这才回过头来对蒋医生道。
“您先去换个衣服，我去停车场取车，医院门口见。”I

看着蒋医生转身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好像一闪而过什么，抓不住，便也不再深究。面善的话不过是客套而已，自己不会再国内呆太久，妹妹总还是要靠他关照的。
从走廊一路走过，路过病房，站在病房门口，保姆正坐在一张病床的边沿，床上躺着一个头上缠了纱布的人。犹豫再三，终是没有进去。妹妹长得不算难看，但是自从被交往了三年的男友甩了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母亲过世的早，父亲也不怎么管她，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顺着她而已。毕竟人生是她自己走的，与我无关。
到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出了停车场出口，一拐弯便看到已经站在门口的蒋医生。他的侧脸很好看，微凸的眉骨，高挺的鼻子，薄而有形的嘴唇，看起来很像混血。这让我想起了还是学生时代时候，自己的未来都是安排好的，偶尔去学校照一面，经常会看见一张棱角分明很像混血的侧脸，不过那时候显然还很稚嫩。
在人身边停下车，落下车窗。
“蒋医生，久等了。”I

透过车窗观察了现处的位置略微思索说出路线。
路口直走五百米右拐路口第一家，家常便饭，川味餐厅。医院里叫外卖都在那里，味道不错，不知道苏先生吃不吃的习惯。
话出了口我才后知后觉，川菜口味重，男人刚回国，饮食应该还没改过来，就怕一时不适应。
那条街都是各种餐厅，往里走一家西餐厅也不错。
加上这句仰了仰靠着后座抬手揉揉眉心，放松下来就困倦的不行。I

按着蒋医生说的位置开着车缓缓靠过去，听人突然改了口，明白是他在照顾自己的习惯。后视镜里的男人俨然一副疲惫的样子，也许平时他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休息了，今天的这个决定是自己有些唐突。
找了个停车的位置，回头看人。
“蒋医生很疲倦啊，我们进去快些吃完，然后我送蒋医生回家。”
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下车。等人下了车，锁了跟人一起进了餐厅。饭点的时候人总是特别多，恰好赶上了一间刚刚退掉的雅间，跟着服务员上楼。I

跟在男人身后一起上楼到雅间落座，默认了他提出一会儿送自己回家的话。现在这个状态的确恐怕走不回去，希望吃了饭我能够多些力气。
“我要一份玉米浓汤就够了。”
对着点菜的人说了一句，铺开餐巾，拿盘里的湿毛巾先擦了擦手。
直到服务生退出雅间，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苏先生，我以前是不是和你见过面。”
一路过来看着对方的样子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越来越觉得学生时代似乎和眼前的人有过照面。
本来我同意一起吃饭是因为我以为他有和家属有关的事情要拜托我，可是男人一路上并没有提起来这个话题，让我有些猜不出这顿饭到底有什么意义。I

拿过菜单随便点了几个看起来有食欲的菜，等服务员出去，脱了西服外套回身搭在椅背上，没有直接回答蒋医生提出的问题。
“蒋医生喜欢甜食？”
看着人脸上毫不掩饰的疑惑，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道。
“嗯，我看着蒋医生也十分的面熟，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蒋医生的容貌看起来很像混血？”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湿毛巾擦手。
“我高中的时候不经常去学校，但是每次去，都能看到一个长的很像混血的男生，他给我的印象尤其深。”
顿了一顿，又道。
“我刚刚回国没多久，这顿饭一是看着蒋医生面熟，二是想找个人一起吃个饭，若是给蒋医生添了麻烦，当真是不好意思。”I

问出来就轻松了很多，毕竟是病人家属，无功不受禄。
听了对方一番说辞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只是一顿饭，这个时间我也没别的事情，真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一个便宜。
“是有人说过，我长的有些像混血。”
原本挺直的身板放松下来，在手术室站了那么久肌肉已经在抱怨。双手交握搭在桌上，尽量保持着还能入眼的坐姿。
“也许以前我和你真的是同学吧，当了医生之后我记性就不太好了，但是熟悉感是不会错的。”
想了想继续说。
“如果是的话，证明世界真的很小………我的确很喜欢甜食，提供的能量比较多，很适合补充精力。”
说这句话带着笑意，有了些调侃的语气。I

听完蒋医生最后一句含着笑意的话，跟着笑了笑。
“蒋医生还年轻，自当是精力充沛的。”
正想再继续说点什么，服务员敲门陆续送进来热腾腾的菜，每道菜里都有红彤彤的辣椒和红油。面上有些尴尬，勉强朝人笑笑。
“看起来，很辣啊。吃饭吧蒋医生。”
虽然一向食不言，但是吃一口菜就不断灌水，饶是对面的人一直在隐忍着不笑出来，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咳咳，将医生还是笑出来吧，这样憋着不好。”
泄气一般的放下筷子，不断地倒吸气。I

“不经常吃辣的东西，一时间真是适应不了。”
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绿豆汤，笑着点头说了句谢谢，忙不急的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咽下去，这才缓了口中的辣意。
看蒋医生早已经放下了餐具，应该是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看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虽然觉得浪费，可是除了丢掉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处理了。
“蒋医生吃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