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

第二章 再见或是再也不见（上）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 
 “那么，保重。” 
 “珍重。” 

 你不肯说再见，我不敢说再见。 
 再见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 

 －－－－－－－－－－－－－－－－－ 

 蔚蓝的天、温柔的阳光、黄灿灿的向日葵，还有妈妈慈祥的微笑、大海一般包容的怀抱。 
 发自内心的满足，让我禁不住漾开一抹甜美的微笑，一如多年以前的纯真可爱。 
 有蝴蝶翩翩飞来，落在我的眉梢、眼睫、鼻头，然后是唇角。我轻笑出声，想要抓住这顽皮的彩蝶，手却被制住了，柔中带刚的力道，恰到好处。 
 蝶儿更加顽皮起来，停息在我的耳廓上，叫我瘙痒难耐。 
 扭着身体躲避着蝶儿的戏弄，恍惚间睁开眼，便看到了两片媚惑的玫瑰花瓣，那是她的唇，也是我梦中的彩蝶。 

 “早上好，honey。”她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很不习惯早晨起床就有人跟我打招呼，不过被她注视着，也不好意思一声不吭。 
 “Morning.” 
 “真小气，都不肯叫我一声darling。”小嘴嘟了起来，整个一个撒娇的孩子。想到她昨天在酒吧时，拽拽的酷酷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你心情很好？”她凑过来，“一般刚失身的小女人都会有失落或者焦虑的情绪啊，你没有？” 
 我点上她的眉心，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不过也对，你跟以往的那些小女人都不同。” 
 我回眸白她一眼，心里嗔怪她的风流债，也在嘀咕，她也刚刚失身啊，怎么不见她多愁善感？ 
 “啊，刚说你不是小女人，你就给我抛媚眼。” 
 我怒，敢说我小女人？瞪她，瞪出熊熊的火焰来。 
 她忽然嘿嘿的笑，眼神游离，想要岔开话题。 
 “你怎么满墙贴的都是时装海报，还有设计图？” 
 “我学设计的。”蹲在抽屉前找内衣，我漫不经心的回应。这句话我说的很熟练，甚至比“我叫Chris”还要熟练。 
 “呀，我还以为你是走T台的。”她故作色魔状的上下打量我一丝不挂的躯体。 
 我回她一个骄傲的神态，大方的让她看个够。 
 大概是调戏无效，她倒也懂得适可而止，免得自取其辱。 
 “其实，我也是学设计的，每天也是跟图纸画笔打交道。”刻意的停顿，似乎在等我好奇的追问，我偏不给面子。 
 “不过，我用的是钢笔，画的是建筑图。” 
 她自说自话，仿佛并不在意我的沉默，“你说我们算不算半个同行？” 
 我彻底被她打败，这样也行？ 

 我洗完澡出来，她还躺在床上，翻看我的设计图稿，不肯动弹。 
 深秋的阳光照在她蜜色的细致肌肤上，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我眯了眯快要被灼伤的眼，扔给她一套新的内衣裤，在她诧异的目光里，指了指浴室，示意她去洗澡。 
 那张柔和俊俏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种感动的笑，就像被冷落很久的孩子意外受到母亲的关怀，就像倔强的孩子在孤独面前被温柔的抚慰。 
 心中竟然有一丝刺痛，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她的故作风流我懂，她的玩世不恭我也懂。 
 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短发，说，“你先洗澡，我去做饭。” 
 起床不到一个小时，我已经说了两句话了，可以破纪录了呢。 
 她捏了捏我的手，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终日沉默的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想说。 
 口齿伶俐的她，很多很多的话却是埋在了心里，不肯说。 
 躺在她躺过的地方，闻着我钟爱的淡淡香水味，心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陌生的一夜情人，我懂你的心。

 
 “情侣装？”小子的双眼放光，好像看见他喜欢的电玩，“我要穿要穿。” 
 “那你一会儿要向Sophie姐姐道歉哦。” 
 他爽快地点头，不愧是敢作敢当能屈能伸的好男儿，我不禁骄傲自豪起来。 
 “好。不过，小恩不想叫她姐姐。” 
 “为什么？” 
 “她看上去比妈妈老多了，姥姥说，比妈妈老的，小恩可以叫奶奶或者姥姥。” 
 我放声大笑，捂着肚子倒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这个活宝，他的存在就是我生命活力的源泉。 

 收拾停当，我牵着我的宝贝儿在后台候场。 
 看着最后一批的model鱼贯入场，心中感慨万千。 
 5年半的时间，我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设计助手，变成了业内知名工作室的首席designer。 
 单身女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在竞争激烈的大都市里生活，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我一日都不敢让自己放松。每晚看着宝宝的睡颜，我都在提醒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当年带回来的积蓄和Jenny留下的钱，我都用来买了房子。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固定的居所，也许一日都活不下去。 
 然后，我就要拼命地挣奶粉钱、保姆钱。孩子上了托儿所，我就开始考虑教育基金。 
 爸爸妈妈想尽办法，也只能帮宝宝弄到一个成都的户口，这就意味着小恩只能在成都上学，或者在北京念贵族学校。 
 我的宝贝儿不能在成都曝光，我只能挣更多的钱，很多很多的钱，来确保他今后的求学之路。 
 其实，我是幸运的。老板很赏识我，开始的时候，冒着风险和压力给了我很多机会。灵感经常光顾我，让我不必为了设计身心俱疲。机会也没有遗忘我，在这个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里，个性、方便、解放、利落，成了女性对时装审美的一大潮流。而我的设计，就成了这个潮流里的一面风帆。 
 
 一年一年的，新装发布会越开越大，也走出了北京，走向了全国。 
 春季新装是在上海发布的，而这次的夏季新装，就来到了深圳。 

 Sophie上场前，绕到我身边，伸手抚过我的脸，成功的激怒了我牵着的小豹子。 
 “不准调戏我妈妈。”怒发冲冠为红颜，宝贝儿，妈妈心领了。 
 这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调戏”这个词。孩子大了，以后不能总把他往脂粉堆里带了。 
 Sophie满意的看着他通红的小脸，说，“上场之前帮你上点自然的胭脂，快谢谢姐姐。” 
 “别逗他了。”我隔开两个冤家，以免战争升级。 
 Sophie咯咯的笑，然后施施然转身，踩着节奏，闪亮登场。 
 我摘下挂在胸前的儿童墨镜，给小恩戴好。 
 “宝贝儿，一会儿牵着妈妈的手，别怕。要是闪光灯太亮，就闭上眼睛，有妈妈在，看不看路都一样。” 
 他乖乖的点头，“有小恩，妈妈也不怕。” 
 稚气的言语，却是最赤诚的守护。有这样的宝贝儿，真是幸福。 
 Dj好听的声音，情绪激昂的介绍道，“下面有请本次发布会的首席设计师，美丽的李宇春小姐，和她帅气的小男友阿Joe～～～” 
 我莞尔，这个dj，真幽默。 

 牵着小恩的手，走上T台。 
 绚丽的灯光，动感的音乐，连续不断的闪光灯，热烈长久的掌声，这一切都不如我牵着的这个小小的人儿重要。 
 是他给我灵感，是他给我生活的目标、乐趣和动力。 
 T形的伸展台，伸展着我的理想和抱负，也伸展着我和我的宝贝儿的生存之路。 
 在光耀的世界里，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张邪气的俊脸和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呀，我还以为你是走T台的。”在早晨的阳光里，她曾经这么说过。 
 如今，我真的走上了T台，她却不知身在何处。 
 走到T台最前方，掌声雷鸣，美女们簇拥而来，Sophie献上了一捧鲜花。 
 我接过，蹲下来，把花放进了小恩的怀里，亲上了他的额头。 
 我的天使，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谢谢你。成功或者荣耀，都来自你给我的灵感和勇气。 
 良久，我离开他的额头，抱起他，一起对着闪光灯微笑。 
 臭小子，又沉了很多，我都快抱不动了。

第五章 轮回（下） 
 
 “妈妈～～～”刚打开门，那个小小的身影便冲将过来，扑进我的怀里。 
 我蹲下身子，轻揉他那柔软的金发。 
 “宝贝儿，想妈妈没有？” 
 “想～～”软软的声音，能把人的心都化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脸表情严肃，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玲玲阿姨擦地板的时候。” 
 我点头，那就是下午3点左右，回来的还算早。 
 “承德好不好玩？” 
 “嗯，好玩，有很多房子和院子。” 
 “那你有没有很乖？” 
 “周奶奶一直都夸我懂事呢。小恩没有要奶奶买很多好吃的哦。” 
 我满意的笑，我的儿子，在外人面前是识大体的，像个优雅的小绅士。 
 “那小恩这两天过得开心么？” 
 “好开心的，周奶奶和周阿姨对小恩很好。” 
 “周阿姨？” 
 “嗯，她叫周奶奶妈妈，就像小恩叫你一样。” 
 “哦，小恩很喜欢她？”我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脸，心中了然，这个孩子如果喜欢一个人，提起对方来就是这副兴奋骄傲的表情。 
 “嗯。”很用力的点头，我不由得心疼他的嫩脖子，伸手去揉一揉。 
 “为什么呢？” 
 “因为周阿姨身上，有妈妈的味道。”他在我怀里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香味。” 
 原来，又是一个欣赏CK One的女性，跟她中意的中性打扮倒是很般配，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 
 我把小宝贝抱去沙发上，倒在他身边，半躺着休息。 
 他打开电视，看动画片。插播广告的时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厨房里，小阿姨玲玲正在做饭，菜香四溢。 
 我在柔和的灯光下满足的微笑，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了。 
 只是心底，有一丝丝的躁动，在期盼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可是我明白，风是抓不住的，只有给她自由，也许还能等来片刻的停留。 
 “宝贝儿，有没有拍照片？给妈妈看看。”无聊中，我想起了无聊的话题，骚扰看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的小朋友。 
 “没有。”小东西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在生气哦。这个小子，特别臭美，每次出门都要照很多照片的。 
 “为什么啊？”我三八兮兮的凑过去。 
 “都怪周奶奶啦，居然没有带相机，带了dv却没电。周阿姨要用手机给我拍，我才不要呢。” 
 汗颜，这个自恋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相机的要求特别严格，总认为低劣的设备会损害他的英俊形象。 
 “不气，以后有的是机会。你那么喜欢那个阿姨，以后妈妈还准许你跟她们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小脸明朗起来，眼睛贼亮，天晴了。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谢妈妈～～” 
 脸颊迎来一个响亮的吻，小天使在客厅里欢呼。 

 上次在深圳认识周夫人之后，她跟我家帅哥便熟稔起来，常常通很久的电话。 
 后来，关于那件晚礼服的意见沟通，小恩都快成了沟通大使了。如果不是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我和周夫人可能都不用直接通电话。 
 周夫人对我的设计很照顾，前不久的秋冬发布会，我们在大连又碰了一次面。 
 她提出想带小恩出去旅游几天，我考虑到对她的身家背景不算陌生，小恩又很喜欢她，孩子放暑假也确实需要出去散散心，就答应她了。 
 前两天，我上班的时候，她打电话通知我接走了小恩。我本来还很担心，怕孩子给别人添麻烦，现在看来，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小恩很可怜，别的孩子总还有奶奶家、姥姥家可以串门子。他却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我爸妈来探望他，便没有亲戚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羡慕过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看到他这么开心的和周夫人来往，我很心酸。 
 宝贝儿，我会尽力爱你的，请你不要感到自卑，千万不要。宝贝儿，你一定要健康的成长，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妈妈什么都没有，只有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乐的成长。 
 


 国庆七天，在家闷得快要断气了。北京还是很热，外面人山人海，不想带小恩出门。 
 玲玲放假回家，家里的三餐就由我来张罗。 
 我快闷死了，小恩却每天都很兴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可以吃到妈妈做的菜。 


 我一把乱感动，暗暗下决心，以后尽量多多下厨，玲玲的做的菜，确实比我的要差一截。 
 长假的最后一顿晚饭之后，一大一小洗干净了躺在床上。 
 “妈妈，我不想结束放假。” 
 “乖孩子是不能讨厌上学的。”我玩弄着他嫩嫩的小耳垂，乐此不疲。 
 “我不是讨厌上学，是怕吃不到妈妈做的菜。” 
 “那妈妈以后周末都做给小恩吃，好不好？”从来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的厨艺有这样的依赖。 
 “嗯，妈妈做饭，小恩给妈妈捏肩膀。”他很认真凝视我，带着清澈见底的诚恳。 
 “好～～～不过，你现在要乖乖睡觉才行哦。” 
 “妈妈唱歌，小恩很快就会睡着。” 
 我揽住他，帮他盖好被子，关掉床头的大灯，在黑暗中轻唱。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还祈求甚么说不出 
 陪著你轻呼著烟圈 
 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 
 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 

 茶没有喝光早变酸 
 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陪著你天天在兜圈 
 那缠绕怎么可算短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 
 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望不穿这暖昧的眼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犹疑在似即若离之间 
 望不穿这暖昧的眼 
 似是浓却仍然很淡 
 天早灰蓝想告别 
 偏未晚” 

 今天选的曲目，歌词我不曾经历，只是喜欢那淡淡的哀怨、深深的无奈。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一般，很闷很闷，每次唱到哀伤情歌，都会如此难受。心底的那个洞，一定又在扩张了，我无能为力。 
 
 低头看向怀里呼吸渐稳的睡颜，即使睡着了，他的双手还是紧紧捉住我的衣襟。 
 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宝贝儿，没有安全感的妈妈，是否始终不能让你安心？ 
 我最亲爱的宝贝儿，我该怎么去爱你？所有的爱，够不够？ 

 －－－－－－－－－－－－－－－－－－－－ 

 “妈妈～～” 
 我正在伏案工作，活跃的小东西就凑了过来。我有点不想理他，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我想在那之前赶出一点工作，到时候好好陪陪他。 
 “妈妈～～～”他自发的爬上我的腿，手里还拿着苹果。 
 我赶紧把他抱到沙发上，免得果汁弄脏我的图纸。 
 就着他送到我嘴边的苹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他，“怎么了？” 
 “嗯，周奶奶来电话了。” 
 “哦，你有没有很礼貌的向她问好？” 
 “有啊，她问小恩想不想去广州过生日。” 
 我愣住，这算是邀请么？有点不正式吧。 
 宝贝儿再次把苹果凑过来，说：“她说过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我嚼着苹果点头，这下程序对了。 
 一张嫩白的小脸凑到我眼前，琥珀色的眼睛闪动着万分的期待。 
 服了他了，表情越来越生动了。 
 “妈妈会跟你周奶奶好好商量的。” 
 他开心的点头，乖乖的坐去一边，静静的看着我，一副我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片刻，电话响起，果然是周夫人。 
 她觉得10月初的广州气候宜人，螃蟹、海鲜都正鲜美，想请我带小恩过去玩一趟，帮小恩庆生。她说的诚恳，我也考虑的很认真。其实，我跟她还不是很熟，我依然叫她周夫人，她依然叫我李小姐，这样去打扰他们家的人，有点失礼。只是，小恩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就不会有这么多时间外出了。想了想，我便承了周夫人的盛情，答应了下来。 
 
 我们商讨完毕确切的日期和行程，小东西就迫不及待的抢过电话，跟他周奶奶撒娇卖乖去了。 


 广州的十月，真的很宜人。没有夏天的酷热，却也不见初秋的萧瑟。 
 刚下飞机，周家的司机就接走了小恩。我有点不舒服，痛经折磨的我半死不活，便让小恩先去周家，自己打车去酒店睡个午觉。 
 当我睡醒了，梳洗打扮一番，提着礼物站在周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并不知道等待我的是轮回般的邂逅……

第六章 新的起点（上） 

 我们似乎又回到了新的起点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样的航线 
 看不透 
 猜不透 
 唯有等待 

 －－－－－－－－－－－－－－－－－－－－－－ 

 循着地址，我终于在晚上6点差3分的时候，站在了一栋别致的小洋楼前。 
 楼有点历史了，很有欧洲建筑的风范，可惜我不懂建筑，也说不清是什么风格的，总之很欧洲。 
 推开精致的栅栏小门，我在那个雕花大门前站定。 
 掏出镜子，再次检视自己的容妆。 
 脸色已经不是那么苍白了，眉毛也修饰的不错，左耳的耳钉闪闪发亮，头发也没有太嚣张，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满意的将它收进手袋。 
 
 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尽量不让自己失礼于人。 
 然后，便摁下了门铃。 

 门内很快有了应答，脚步声渐进，随后，厚重的仿古大门慢慢开启。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我的脸，浓郁的菜香飘出来萦绕鼻端，可是我却更加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香味。 
 原本礼貌的微笑在脸上凝滞，我忘了呼吸，只是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 
 尽管她背光，尽管她已经不是7年前的那个任性少女，但我知道那是她。那沁入心脾的淡淡绿茶香，我每日都在喷，却喷不出她那独有的味道。 
 灯光从她背后打过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表情，可是我能看到她柔和的轮廓，瘦了。 
 我不动，她似乎也没有动，时间静止了，又或者加快了流逝的速度，我们不知。 

 双腿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抱住，我猛然回神。低头看到了小恩开心的笑脸，如花般美丽。 
 “妈妈，你可来了。小恩想死你了。” 
 我摸摸他的头，抬头对她说，“好久不见了。” 
 她身形微颤，然后侧身让了让，请我进门。 
 光洒在她的侧脸，我看到了她楞楞的表情。 
 “李小姐来了？” 
 “周夫人好。”我把礼物递给周夫人，并向她问好。 
 “来了就行了，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你叫我阿姨吧，别那么生分。”她慈爱的拍拍我的后背，笑得异常开心。 
 我不是一个容易与人熟悉的人，有点孤僻。然而，她既是笔畅的母亲，我就不会刻意疏远了。 
 “嗯，阿姨也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宇春就好。” 
 “好好好，这才像是自己人。”她抚掌开怀，完全不像是那个端庄优雅的周夫人，此刻，她只是一个在自己家开心自在的老人。 
 她把我领到沙发边，让我坐下喝杯水。 
 “你跟笔畅聊聊天，年轻人比较谈得来，我去厨房准备准备，还有两道菜就好。” 
 她风风火火的赶去了厨房，小恩则像个跟屁虫一样，也屁颠屁颠的去了。 
 我看着那小子狗腿的样子，莞尔轻笑。 
 笔畅拿了一杯果汁，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定，然后把果汁递给我。 
 “谢谢。”我说。 
 “客气什么？做饭我不会，倒水还是会的。”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想起在法国的时候，她也常这样说。 
 “你开朗多了。”她怔怔的看着我，眼中的话语，我读不出。 
 心中叹息，一直以来，我都不懂她。 
 “嗯，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天使啊。” 
 她点点头，然后就低头不语。 
 我也沉默了，在犹豫怎么跟她讲Jenny的事情。 
 我和小恩同时出现，那孩子长得极像Jenny，她不可能不怀疑的。这一次，不想骗她。一个谎言，总会需要更多的谎言来维持。说谎，很累。况且，就算我有力气骗所有人，也不愿意对她说谎。她是我心中最最特别的。 
 
 跟她说实话吧，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应该不会为Jenny悲伤太久的。就算她会责怪我当年的隐瞒，我也要把真话讲出来。善良美好的Jenny，不应该被笔畅责怪，她应该得到深情的缅怀和思念。 
 
 可是，怎么开口？ 
 我无措。她出现的这样突然，我从来没想过还会见到她，所以从未思考过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情。不善言辞的我，对于这样的即兴发挥，完全没有信心。 

 “我去准备蛋糕和蜡烛。”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起身走进了厨房。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晚餐进行的非常愉快。 
 笔畅的父亲出差在外，所以，一桌子女人，围着一个小帅哥，倒也吃的笑语连连。 
 小恩从小就喜欢吃海鲜，这次更是吃得不顾形象。 
 笔畅很宠他，不停的帮他剥虾剔蟹。看着这样仔细体贴的笔畅，我的心也软软的暖暖的，笔畅长大了呢，任性的女孩子长大了，浑身不自觉的散发着迷人的母性光辉。 
 
 余光看到周阿姨，她一脸温柔的看着照顾小恩的笔畅，慈爱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我夹起一块虾球，放进她的碗里，示意她不用伤感。 
 她点头微笑，“家里有个小孩子，就是热闹。” 
 笔畅身子一震，随即抬头，冲她妈妈撒娇的一笑，“宇春是我老友，她儿子也理应有我的一半。” 
 周阿姨惊讶的问我，“你们以前认识？” 
 我点头，“我们在法国认识的，算算都是7年前的事了。” 
 然后，我就给周阿姨讲述了一些笔畅的趣事，笔畅就跟小恩柔情蜜意的甜蜜着。 

 吃完饭，保姆刚收拾完桌子，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的小恩就兴奋的爬上椅子，叫嚷着要吃蛋糕。 
 “宝贝儿，你的小肚子还盛的下不？” 
 “当然能了。小恩刚才只吃了菜，没有吃饭。”满脸通红的小家伙很是得意地昂着头。 
 我怒视正拿纸巾擦手的笔畅，一定是她教坏孩子的。小恩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她嘿嘿一笑，说，“蛋糕是我亲自去定做的，不吃岂不可惜？” 
 我恨恨的又瞪了她两眼，才稍稍解气。 
 转向一脸期待的小寿星，“宝贝儿，你保证你不会肚子疼？” 
 “不会，小恩要吃蛋糕，还要橙子。”小家伙看着茶几上的果盘，两眼放光。 
 我想了想，难得他生日，就由着他吧。 
 只好无奈地对笔畅说，“我去切橙子，你负责帮他点蜡烛。” 

 我拿着果盘去了厨房，看到周阿姨正在准备饭后水果。 
 “阿姨，我来吧。顺便也给小恩切两个橙子。” 
 她倒也不客气，就把水果刀递给我，出去逗小孩儿了。 
 没一会儿，笔畅也走了进来，在我身边踱步打转，转的我眼花。 
 “怎么了？”我切完了哈密瓜，准备洗葡萄。 
 “那个，你儿子真可爱。” 
 “谢谢啊。”我顺口答道，对这种话语的应对，已经是条件反射了。 
 “他长得很像你。” 
 我愣住了，她不会是没看出来吧？不会吧？ 
 “特别是眼睛，像你的一样清澈见底。”她在我身后说着，语速很慢，可是我却不想打断她。“不过，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呢。你先生是国际友人？” 
 此刻，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哭，是因为她以为我结婚了，却没有特别的情绪，似乎我真的只是她曾经的一个朋友，仅此而已。笑，是因为她真的很笨，竟然看不出来，这个孩子跟Jenny是多么的相像。 
 
 流水冲刷着我手里的葡萄，也冲击着我的心，该说点什么的，可是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妈妈，妈妈，”稚嫩的声音闯进这个尴尬的空间，“周阿姨好笨哦。” 
 小鬼扯着我的衣服下摆，做着鬼脸。 
 我回头看了看笔畅，她脸上写着无数个问号。 
 “没大没小，怎么能说阿姨笨？” 
 “可是阿姨真的很笨啊。阿姨不识数哦。” 
 我用眼神询问笔畅，她耸肩，表示不知。 
 “小恩说的是真的么？” 
 “嗯，阿姨帮小恩插蜡烛，小恩数了数，少了一根哦。” 
 我看向笔畅，她一脸惊讶，半晌问道，“小恩难道不是5岁么？”她声音颤抖、嘴唇颤抖、肩膀颤抖，我想我明白了。 
 傻瓜，她以为我毕业后回国结婚生子了，就自作聪明的计算出小恩今年5岁。 
 可是，我的宝贝儿6岁了，他是Jenny留在人间的天使。 
 我摇头，打发小恩出去补上一只蜡烛，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他今年6岁，全名叫璇恩，Jenny也有个美丽的中文名－－王璇。” 
 
 然后我捞起水里的葡萄，端着水果拼盘走出了厨房。 
 身后的她，在那片冷冷清清的灯光下，愣着。

第六章 新的起点（下） 

 蓝色的灯光打在这样一个到处是玻璃装饰的空间里，有点冷有点梦幻有点朦胧。 
 愉悦的轻音乐装点着暧昧不明的气氛，让空气的流动都显得媚惑难当。 
 这是一间酒吧，一间只有女人的酒吧。 
 周家的大女人，留下了我的宝贝儿，说是要一起睡。 
 周家的小女人，则借送我去宾馆之名，把我带到了酒吧。 
 我对这样的场所，一直很排斥。上次进酒吧是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心里竟然迷茫起来。 
 是轮回还是宿命？应该只是巧合吧。 
 上次进酒吧，便认识了她。 
 这次进酒吧，是因为她。 
 7年前的深秋，我们因为Jenny的生日而邂逅。 
 7年后的初秋，我们因为Jenny的天使而重逢。 
 是缘分抑或是巧合，我不知道。 
 怔怔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从进来到现在，她一言未发。 
 暧昧的灯光，将她的脸勾勒得越发迷人。神采飞扬的眉毛、低垂的浓密羽睫、娇俏饱满的鼻梁、微抿的润泽双唇，一切都是那么的诱人。 
 她盯着桌子上的那杯鸡尾酒，一动也不动，忧伤在她周围凝固，叫人不忍。 
 此刻，她很难过吧。 
 Jenny，她正在想你，想你的好、想你的妙、还有你灿烂的微笑，你可有感到一丝丝的幸福？会觉得幸福吧，因为如果她能这样专心的想我，哪怕只是几分钟，我也会幸福到无法自已。 
 

 “我是不是很坏？”她抬头看我，溢满泪水的眼里，有着盛不住的忧伤。 
 “不是。无情的人并不可恨。”我搅动手里的吸管，橙黄的液体就这样拌着冰块旋转舞动，潋起一波波美丽的光。 
 “无情和滥情，又有什么区别？”她自嘲。 
 “你无情，Jenny便从未希冀过你爱她，没有希望就不会有痛苦。”何况，你并非无情，其实，你很多情，只是没有勇气去过一种安定的生活，因为你总觉得，分离，也许就在下一刻。 
 
 “可我始终是对不起她。” 
 “逝者已矣。她如果知道你的心意，在天堂也会幸福的。” 
 我不懂安慰人，只能诚实的说出心中所想，然后静静的陪着她，陪她品味忧伤和思念。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但那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这项本能。比如有的人偏偏要靠进心情不好的人，自讨没趣。 
 正当我思考着，为什么不能喝酒的她，要叫一杯鸡尾酒放在面前时，两双高根鞋停在了我的视线内。 
 “我们可以坐下么？”从脚踝慢慢往上打量，左边那位小腿不直，右边那位大腿太粗。 
 我不想说话，对付女人，她是老手，我这样孤僻的人，本就不善于与生人打交道，还是不说话的好。 
 可是，我对面的人居然也沉默。 
 “不欢迎我们么？”这个声音比刚才那个要稍稍好听一些，只是这样尖细的嗓子，我实在不习惯。还是醇厚磁性的声音比较悦耳。 
 我正视笔畅，她还是对着那杯鸡尾酒出神，只是微微皱起的眉表明了她的不悦。 
 算了，还是由不擅交际的我赶走这两个女人吧。 
 刚想开口，手臂就被缠住了，紧接着两团软绵绵的肉就贴上了我的胳膊，我瞬间浑身僵硬。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呛得我说不出话。 
 “放开她！”笔畅拍案而起。 
 “啊，这不是笔少么？”缠着我的女人随即把自由还给了我，我大口呼吸着稍稍干净了一些的空气。 
 “咦，真的是笔少？我刚刚还不敢认呢。笔少一向潇洒不羁的，今天怎么扮忧郁深沉了？”姐妹花里的另一朵嗲声嗲气的说着，身子没了骨头似的缠了上去。 
 
 笔畅用力推开她，慌乱间，打翻了她桌上那杯一滴也没碰过的鸡尾酒，蓝色的液体洒在黑色的桌面上，泛着幽幽的光。 
 “啊，小晴，你死定了。你碰翻了笔少的酒。上次，上次云云只是喝了一口，就被整的很惨。” 
 两个女孩子，一个惊慌、一个则吓呆了，看着她们苍白的脸，我竟然有点想要怜香惜玉。 
 起身绕到笔畅身边，张手握住她紧握的拳，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与她十指紧扣。 
 “笔畅，我的衣服脏了，我们走吧。” 
 她还是站在那里，愤怒的看着那两个吓的不轻的女人，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谁也不准动我的冰魅，是这里的规矩。你们以后都不要来了。” 


 那两个女人头如捣蒜，连声应承。 
 笔畅还想教训她们，我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 
 她恨恨的哼了一声，便拉着我走出了那个不真实的世界。 


 凌晨的街道，除了昏黄的街灯、空荡荡的马路，便只有在光害下黯淡无光的上弦月了。 
 我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因为这样清冷的街道而感到轻松自在。 
 我们肩并肩走着，她没去取车，我也没去打车，隔着20公分的距离，在无人的街道上漫步。 
 想起我们初遇的那个夜晚，我跟她，手拉手，在异乡的街道上狂奔，与秋风追逐嬉戏。 
 只是现在，岁月洗掉了我们的青春色彩，那样的肆意狂欢已不再可能了。 
 街灯拉长了我们的身影，然后又慢慢缩短。两个身影之间的距离，却不曾改变。 
 一阵风吹来，我的棉质t-shirt被吹得紧贴身子。她拍了拍我的背，说，“你瘦了。” 
 我看她，“你也瘦了。” 
 “生活很辛苦么？”她收回手，插进裤兜里。 
 “还好。”我低头看脚。今天，我们穿了同一款的鞋。 
 她停下脚步，看着路旁的广告灯箱，说，“我知道你很辛苦。” 
 我回身走到她身边，擦了擦她衣襟上的酒渍，“也不是那么苦的。只是我要多存点钱。小恩明年就上小学了。他的户口在成都，可是我不想让他去成都上学，在北京读的话需要很多钱。。” 
 
 “不是不想，是不能吧。小恩是不能在你老家曝光的，对不对？”她看向我，昏暗的灯光下，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的是对我的怜惜。 
 我点头，说，“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的，我有这个能力的。” 
 “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你一个单身女人，是怎么熬过这6年的啊？” 
 她深深一叹，抬头看向夜空，修长的脖子被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优雅美丽。 
 月色下的她，忧郁沉稳，深深的触动着我心底最最柔软的地方。 
 她怔怔的看着月亮，我痴痴的看着她，我和她能否在月下构成一道风景？ 
 “让我和你一起照顾小恩吧。”她轻轻说着，像是梦呓，却又坚定诚恳。 
 “让我和你一起照顾小恩吧。”这一次，她握着我的双手，锁住我的视线，让我无处逃脱。 
 “好。”我点头，我们一起照顾Jenny的宝贝儿吧，既然我一个人的爱不能够让他感到安全快乐，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这一刻，在月亮和街灯的见证下，我和她踏上了一个新的起点。 
 我们不是情人、没有暧昧，不是朋友、不谈友情，只是为了一个小生命、为了责任、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Jenny走到了一起，手牵手肩并肩的面对生活。 
 
 这是一条未知的航线，沿途有怎样的风景，我们终将到达怎样的新大陆，谁也不知道。 
 此刻，我很快乐。因为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会有她风雨同路。爱与不爱，在有她陪伴的未来，已经不再重要。

第七章 与爱情无关（上） 

 有时候觉得，就这样安静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我们慢慢老去，小恩渐渐长大，也是一种感人至深的浪漫。 
 互相扶持的日子，叫人满足得想落泪。 
 心中的洞早已填满，只是那种感觉与爱情无关。 

 －－－－－－－－－－－－－－－－－－－－－－－－－ 

 昏暗的灯光下，那微微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轻浅。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抽出被他紧握的手，为他盖好被子。 
 探手试了试他的体温，低烧仍未退。那苍白的小脸上，依旧泛着病态的潮红。 
 三天了啊，我叹息着自言自语。 
 直起身子，揉了揉肩膀，顿觉浑身疼痛。心中涌起无数的情绪，却都是抑郁悲观的。 
 这个孩子，也许因为是个早产儿，自小便体弱多病。特别是春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他就必然会被复苏的病毒打到。 
 三岁以前，也只是感冒发烧，吃点药也就过去了。四岁那年，扁桃体开始发炎，后来便落下了病根，每年如此。 
 看着他发烧、嗓子痛、食物难以下咽，我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小恩平时很乖很懂事，但再怎么懂事也毕竟是孩子，他难受的时候，就会闹，闹得我头疼，却不能对他发作。要忍着，要宠他，要哄他，还要照顾他。 
 他病了三天，这三天对我来说简直是人间地狱，整个人就像蜕了一层皮似的。 
 站起身，舒活舒活筋骨，调了一下加湿器的方向，尽量让他睡得舒适一点。 

 肚子饿了，想要吃点什么，却又不想动。 
 浑身不舒服，想要洗澡，却又没有力气。 
 看着那张大床，真的好想好想睡觉，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可是，我看向被台灯照耀着的临时绘画台，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明天上午就要交设计稿了，我的设计图却还没有着色。 
 浑身肌肉都僵硬了，叫嚣着隐隐的疼痛，而我却只能乖乖的准备开始工作。抬手看表，我还有5个小时的时间。 
 叹一口气，手指抚上孩子柔嫩的脸，心中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只要他能够健康快乐的生活，这点苦和累又能算得了什么？再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对不对？我轻声问着那个如天使般沉睡的孩子，脸上漾出满足的笑意。 
 
 俯身亲了亲他那微热的额头，便转身去厨房，打算冲杯咖啡。 

 刚走进客厅，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声音不响，但有节奏的持续着，似乎想要坚持到被人发现为止。 
 我锁眉，凌晨一点多，会是谁呢？心中不禁有点担心和害怕。 
 打开厅里的小灯，我走过去探个究竟，居然在猫眼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提着的心放下，我舒了一口气，抬手握门锁，手心里竟满是汗水。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一旦入夜，就特别害怕敲门声和门铃声。 
 刚拉开门，冷风便窜了进来，春寒料峭，果然如此。 
 “你怎么来了？”我一边问她，一边侧身让她进门。 
 她闪进门，抓住我的胳膊问，“家里没出事吧？” 
 我犯困，有点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多想，就摇了摇头。 
 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松了口气，便低头从鞋柜里找出她的拖鞋，边换鞋边开始解释。 
 “我上午下的飞机，然后参加了一个招标会，下午就给你打电话，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工作室又说你没去上班，急死我了。应酬完那帮酒鬼，也顾不得深更半夜的，我就赶过来了。” 
 
 我心里了然。我躲在家里照顾孩子，怕工作室有人烦我，就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没想到让她担心了。 
 “你来了多久了？”我能从她身上感到一阵阵的寒气，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按门铃？万一我不从卧室出来，你敲到天亮也没人理啊。”把一杯热果珍递给她，顺手帮她脱外套。 
 “我在楼下看你房间的小灯亮着，一定是宝宝睡了，你还没睡。我怕门铃会吵醒宝宝，就只好敲门碰运气了。” 
 她喝了一口果珍，缓了缓寒气，盯着我的脸，问，“你怎么了？病了？脸色真差。” 
 我摇头，冲卧室抬了抬下巴，“他病了。” 
 “又发炎了？” 
 我点头，拿过她手里的杯子，也喝了一口，真暖和，空空的胃也舒服了几许。 


第八章 矜持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著迷 
 我总是微笑的看著你 
 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 
 你终於在意在我的房间里 
 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 
 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怀里 
 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於我和你 
 你是爱我的 
 你爱我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爱你 

 －－－－－－－－－－－－－－－－－－－－－－－－－－－－－ 

 夏日的午后，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刺目的骄阳，源源不断的冷气驱走了炎热。 
 客厅里回荡着王菲轻灵婉转的歌声，还伴着小恩奶声奶气的跟唱。 
 这是一个惬意的午后，我们母子却没有去享受这份悠闲。 
 小恩和我全副武装的作主妇打扮，在家大扫除。 
 收拾东西、更换一下客厅的布局、擦地、擦灯、擦桌子等等。 
 家里的东西一团糟，我们两个人却很开心，这样的劳动也算是一种生活体验吧。以前都是小阿姨玲玲来做这些杂务，不过她上周辞职，回家结 

 婚生孩子了，幸福的小女人啊。要找一个合格又投缘的保姆，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太着急，慢慢找着。今天早晨，小恩皱着鼻子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妈妈好懒，这么久都没有擦地了。”我挑眉，环顾客厅，似乎真的灰蒙蒙的了。不过就算要劳动，也不能放过这个 

 挑三拣四的坏小孩。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挺开心，一蹦三丈高的欢呼：“可以和妈妈一起干活了。”我细想，不觉有些心酸，这些年一直忙着挣 

 钱攒钱，已经很久都没有陪着他出去散步或者游玩了。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著迷……”小恩奶声奶气的跟着音箱里的歌声哼唱，可爱极了。 
 我走过去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子，你明白什么意思么？就跟着唱？” 
 “不～～明白。”他不理我，继续哼唱。 
 “你对这首歌很熟？”这张古董碟我昨天才拿回家，小恩没道理会听过啊。 
 “嗯。”他敷衍的应了一声，继续唱。 
 “小子，好好跟妈妈说话。”我佯装生气，走回我的工作地点，埋头收拾东西。 
 “妈妈生气了？是小恩不好，小恩好好说。”臭小孩还真会看人脸色，立刻变成了小哈巴狗。 
 “说。”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小妈啦，她最近一直在哼这首歌。” 
 周笔畅？她怎么会唱这样类似少女怀春又不敢表白的情歌？难道？我眉头一挑，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我的风中精灵终于找到她愿意栖息的桃花 

 源了？ 
 埋头收拾散落的东西，心中却百转千回。 
 高兴么？是高兴的吧，毕竟她也不再年轻，能找到感情的皈依，作为胜似亲人的我理应为她高兴的。我的风中精灵，再也不需要用滥情和多情来填补心中的那个无底洞了，再也不需要在面对可能发生的感情时落荒而逃了。 
 
 失落么？很失落吧。我知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等待，等待风儿会偶尔栖息在我的心湖。 
 叹息一声，一声叹息。也许我这一生，所谓爱情也就只是这一声叹息吧？ 
 回头看看正在擦相框的小恩，欣慰一笑，还好，我还有他，还有他。 
 小恩感觉到我在看他，对上我的眼睛，天真的笑开来，“妈妈不气我了？” 
 我摇头。 
 “哦～～太好了～～～”他开心的跑过来，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吻。 
 看着透在窗帘上的阳光，忽然觉得，命运待我不薄，真的不薄。 
 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看着手头的这个纸箱，有些怔然。箱子里全是笔畅的东西，她带来的书，她的cd，她的作图工具，她的设计稿，她的衣 

 服，她的鞋子……竟然已经有整整一大箱子了。 
 算一算，最近她来得更勤快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自从上次小恩生病之后，她再也不住酒店了，来了就睡我家的沙发。当 

 初买房子的时候钱不多，就只买了两室一厅，现在想来，还是不够有远见啊…… 
 “妈妈，小妈什么时候来？” 


 “你小妈上周刚来过啊。” 
 “我想她了。” 
 “男子汉，这么粘妈妈，羞是不羞？”我捏了捏他的嫩脸，手感一如既往的不错。 
 “可是小恩过两天就要上学了啊，就没有时间陪小妈玩了。” 
 哎，是不是每个孩子对于上小学都是既期待又紧张呢？ 
 “你开学之前，她应该会来一次吧。” 
 “真的吗？”小恩话音未落，门铃就响了。 
 我满手都是灰，就指使那小子去开门。男孩子，养大了还真是挺有用的。只见他身手灵活的搬了凳子，站上去透过猫眼探视敲门的人。 
 “啊，是小妈。”他兴奋的跳下凳子，去开门。 
 我很讶异，怎么今天就来了，昨天通电话的时候，她没有说要来啊。 
 “小妈～～～” 
 “恩恩，想我没？”还是那么好听的声音，让人平静温暖。 
 “想～～～” 
 “快进来吧，外面热。”我抬头，打断那两个黏在一起，堵在门口的人。 
 “哈哈哈，”她一进门就指着我大笑不止。 
 “小恩，去给你小妈倒杯水，她笑累了就会渴。”我一脸黑线，就知道她会取笑我这身装扮。 
 “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甚至夸张的用手去擦眼泪，鬼知道眼角有没有水。 
 “你，你还真有家庭主妇的天分啊。” 
 我白她一眼，“要是有人能养我和小恩，我还真不介意做家庭主妇。” 
 “真的？”她忽然安静下来，凑到我眼前，认真的问。 
 我看着这张放大的俊颜，感叹着细腻的肌肤和水光潋滟的眼眸，真是诱惑。 
 “小妈喝水。”我的乖儿子，适时打消了那诡异的气氛。我伸手擦了一把汗，叹一口气，风儿不是我这样内向的人能够捕捉住的。 

 “怎么今天就来了？外面多热啊，明天就降温了，怎么不多等一天？”我去拿了一盒冰激凌，让她和小恩分享。 
 “降温的好日子是用来办事儿的，不是用来赶路的。” 
 “办事儿？你最近很忙？”我记得她上周刚刚结束手头的一个工程啊，这么快就又忙了？真是的，比我还拼命。 
 “是很忙，不过不是工作上的事。” 
 “哦？”我挑眉，竟然又联想到了她可能发生的感情事件，不想多问。 
 “嗯。”她点头，从电脑包里拿出一本汽车画册扔给我，那姿势，一点都不温柔，就知道耍帅。 
 “干吗？”我也没有身手去接，那本杂志就这样落在我眼前的地板上，翻开的那一页，竟然是我一直很心宜的一款越野车。 
 狠狠的看了几眼那辆垂涎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车，抬头问她，“给我看这个干吗？”语气非常不善。 
 “让你选车啊。” 
 “神经病，选什么车？” 
 “哎呀，让你选你就选选看嘛。”她从沙发上挪下来，在我身边坐下，修长的腿在地板上盘起，触碰着我的，火热的感觉从肌肤相触的地方，立刻传遍全身。 
 “我，”我清了清嗓子，“我手脏。” 
 “那我帮你翻。”艺术家般美好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着画册，磁性透亮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介绍着每款车的特性。 
 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她翻到哪里，我也没有看见。心跳很快，思维很慢…… 
 当我终于清醒的时候，用手肘兑了兑她，“你要买车？” 
 “No,no,no，你买。” 
 “我买？我有车啊。”我吃了一惊，什么跟什么啊。 
 “你的那辆二手Polo也算车？” 
 “怎么不算了？它性能还不错啊，而且外观也没有太旧。” 
 “首先，那是二手车，已经很旧了，你开着这样不可靠的车接送恩恩，怎么能叫人放心？其次，你知道Polo被人叫做什么车不？二奶车！你这么有型有气质，这种车怎么配得上你？” 
 “首先，车每年都有年检，安全是有保障的。其次，我管别人去死。”我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去洗手。 
 她不依不饶的跟来，说，“其实，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大车的，比如那辆越野，你每次看见都会眼睛发亮。” 
 “喜欢和买是两回事，就像结婚和爱情是两回事一样。” 
 “可是如果有条件，为什么不争取合二为一呢？” 
 “关键是没有条件啊。”我哪里有钱去买越野车呢？ 
 “有的。”她抓住我的胳膊，扳过我的身子，跟她面对面的对视，“你可以把手里的钱拿去买车了。恩恩不用上贵族学校了。”她的眼眸晶亮晶亮的，一脸的兴奋和开心。 
 “真的么？” 
 “嗯，”她用力的点头，“我把户口弄到了北京，明天去把恩恩迁到我的户下。从明天开始，周璇恩就是周笔畅的合法儿子了。” 
 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半年前，她说她要去求她父亲帮忙，我曾经劝阻过，毕竟她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冰封了十多年。我不想这样骄傲的她，为了我和小恩去妥协低头。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只是为了给我和小恩一点点安全感。 
 脸上流下两行热泪，然后被轻轻拭去，那温柔的余韵，久久不散。 
 手头的那百来万，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买车。 
 像我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总觉得要抓住一些东西才会安心。以前觉得有很多钱，我和小恩的未来就不用愁了。现在，我忽然想买房子，然后把父母接来北京。笔畅曾笑问我，是不是把爸妈接来之后，这一生的心愿就了结了。我想，应该是的吧。我心头的两大牵挂，一个是小恩，另一个就是父母了。小恩的求学之路，已经不用我花钱去铺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父母早些跟我团聚，共享天伦。 
 
 而笔畅，我却总是猜不透她在做些什么。 
 小恩入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北京。我曾经试探她，“你的工作室倒闭了么？” 
 她总是笑而不答，一脸坏坏的欠扁的样子。 
 我也让小恩去探探口风，她却让孩子带回这样一句话，“妈妈，小妈问你是不是想收她房租。”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多问，只是每天下班回家，看见她辅导小恩功课，总是觉得特别温馨。也许，一个家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只可惜，不知道她这次会停留多久。

第九章 熟悉的陌生人（上） 

 我们是朋友、是亲人，却又如此陌生。 
 七八年前，我们很少沟通，那是因为我们用肉体直接的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 
 七八年后，我们不再沟通，也许是因为离开了最亲密的接触，我们根本就是陌路。 

 可是心呢？ 
 爱了，是否可以一直当作无动于衷？ 
 －－－－－－－－－－－－－－－－－－－－－－ 

 又是一个周末。 
 每逢周末，笔畅都不在家吃晚饭，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可是今天，她却在家忙进忙出的，没有要出去约会的打算。因为今天是小恩的7岁生日。 
 她围着一件粉蓝的围裙，在流理台笨拙的洗菜，弄得到处都是水，样子极是滑稽，但在我眼里却是无敌的可爱。 
 “我来吧。”我轻推她。 
 “不用，你做菜，我洗菜，分工合作。”她抬起湿答答的手，想推眼镜，却弄得满脸的水。 
 我拿过一张纸巾，帮她擦干水渍。 
 “你这不是帮倒忙么？满地板的水，回头还不是我擦？” 
 她愣了愣，“我擦我擦，以后所有的地都是我擦。” 
 “你那双嫩手，还是别遭罪的好。” 
 “你的手就不是嫩手了？我说了我擦就是我擦。” 
 她有点急了，说话很呛，我也不想跟她硬顶。 
 “好好好，你擦你擦。不过你先洗两个苹果吧，小恩一会儿写完作业，肯定闹着要吃。” 
 “哦。” 
 “咦，你今天洗的菜，都不是你爱吃的啊。”我看了看篮子里的菠菜和芥兰，很是诧异。小恩不挑食，绿色的菜都爱吃，我也不怎么挑食，只不过喜欢的就多吃，不喜欢的就少吃一点。而她，挑食的厉害，不喜欢的就坚决不碰。菠菜和芥兰都是她死也不肯碰的菜。 
 
 “你喜欢啊，我就买回来了。” 
 奇怪，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忽然体贴起来，又是抢着干活又是迁就我的口味。 
 “那我一会儿多放些辣子行不行？”我试探她。她总是觉得吃辣会长包包，臭美的不肯吃川菜。 
 “好啊，不辣的，你吃得不香。” 
 有问题，她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么反常？ 
 我探手抚向她的额头，她一闪，大叫：“恩恩，你妈非礼我～～” 
 一拳捶向她的肩膀，“你跟孩子乱说些什么啊？” 
 我悻悻的转回客厅，抓起水杯喝水，水里倒映出的那张脸，灿若红霞。 

 其实，这顿生日餐很简单，做了我拿手的几道川菜，还有笔畅爱喝的靓汤，加上一个生日蛋糕，就搞定了。 
 小恩很开心，就是有点想念姥姥姥爷和他的周奶奶。 
 也许小孩子的内心，总是渴望祖辈的疼爱吧。 
 我的小恩，从小就缺少这样的慈爱。叹口气，再攒一年的钱，也许就能买房子，把我爸妈接过来了。 

 “妈妈，小恩可以许愿了没？”刚点好蜡烛，小孩子就按耐不住，站在了椅子上。 
 笔畅摸着他的头，说，“宝贝儿，可以了。” 
 她很少叫小恩宝贝儿，因为我不允许。“宝贝儿、宝贝儿”，这样暧昧的声音，总让我想起她的那些莺莺燕燕。 
 不过，她那溺爱的神情，连我都被打动了，有一种被宠爱的幸福。 
 我关掉灯，看着摇曳的烛光下，紧紧依偎的身影，心中满满的。 
 小恩嘴角微勾，双目轻闭，如天使般静谥。 
 笔畅的前额抵着小恩的头，竟然也闭着眼睛。傻瓜，又不是她的生日，她也许愿么？也许，她也跟我一样，在心中祭奠Jenny吧。 
 这7年来，每年给小恩过生日，气氛总是温馨快乐的，只是心中，那份淡淡的悲哀和紧紧的牵挂，从未减少。 
 Jenny，善良的女孩，你在天堂过得可好？你是否找到了你的母亲？ 
 窗外的月光清冷明亮，那里面是否有着Jenny深情的目光？ 
 转过头看向小恩，却对上了一对炯亮的视线。笔畅在柔和的烛光下，对我浅笑，瞬间，如沐春风。 

 “小妈，我吹蜡烛咯？” 
 “好”笔畅答道，目光却依然跟我胶着，那样的温暖。 
 世界只黑暗了0.5秒，我就让它恢复了光明，我怕那样的目光，只是梦一场。 
 光线变了，感觉没有变，不是做梦，笔畅依然靠着小恩，对我暖暖的笑着。 
 我微低头，避过那灼热的视线，慌忙开口，“小恩许了什么心愿？” 


第十章 Saviny大街310号（上） 

 “什么是家？”她问我。 
 “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家。”我回答。 
 “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她说，温柔如水。 
 “我总会在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等你。”我说，波澜不惊。 

 －－－－－－－－－－－－－－－－－－－－－－－－－－－ 
 小孩子对于环境的敏锐，是不可小看的。自从我跟笔畅敞开心扉之后，小恩也跟着活泼开心起来，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7岁男孩了。他越来越调皮，却辛苦了笔畅。她每天晚饭之后，都要带着小恩拼模型或者打游戏。带孩子很累，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更可况陪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男孩玩儿呢？ 
 
 每天收拾完碗筷，她也会抢着擦地，边擦地边指导小恩打游戏。 
 当我躺在浴缸里，听着客厅里隐约传来的乒乒乓乓的游戏声，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嬉闹声，就会觉得幸福无比。 
 “你腰不好，擦地会很疼，以后就交给我吧。” 
 “你畏寒，泡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水温啊。” 
 “恩恩大了，精力旺盛，以后陪他玩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别总是做粤菜，你吃不惯的。你要是瘦了，比我自己掉肉还叫人心疼。” 
 “别总是熬夜画图，灵感来了就先画个简稿，睡眠对于28岁以后的女人很重要。” 
 “你要自己注意日期，提前喝药，不要每个月都这么疼，身体吃不消。”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性孩子气的笔畅长大了、成熟了、会关心人了。有时候觉得，她似乎比我还年长，每天细心体贴的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其实，她依然是那个不怎么会做家务的周笔畅，依然是一进厨房就会帮倒忙的生手，可是，那一句句细致入微的关怀，如果不是真心爱我，是观察不到、说不出来的。 
 
 不管她能够为我做什么，只要她有这一份爱我的心，就足够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树叶落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初雪。 
 雪融了又积，积了又融，眼看着春节一天天临近了，小恩也快要放寒假了。 
 笔畅最近很忙，总是要出差，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前不久，她还是去买了那辆我垂涎了很久的越野车，说是以后有用。 
 最近出差，她就开着那辆车往返于大连和北京之间。 
 可是下雪路滑，我总是不放心。而她每次出发之前，都会亲吻我的额角，说，“等我回来。” 
 我微笑。似乎我们在一起，等待的那个人，永远是我。不过，我不怕等待。对我来说，等待也是一种爱她的方式。四处漂泊的她，需要一个承载温暖的地方，为她默默守候。我愿做她的灯塔，至死不渝的等待她的归航。而她，也从未让我失望。 
 
 大连的工程似乎有点麻烦，她隔几天就要去一次。笔畅是工作室的老板，很少有工程需要她一趟趟的亲自指挥的。 
 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担心她的事业。 
 她却微笑着说，“一切都很顺利，非常非常顺利。” 

 小恩后天就要考试了，笔畅还在大连没有回来。 
 我躺在床上，轻拍小恩的后背哄他入眠，心中在盘算，无论小恩的考试成绩如何，春节的时候都应该让他一个人睡了。男孩子大了，总是跟妈妈睡终归不妥。 
 
 只是，要怎么跟笔畅说呢？ 
 她最近没有任何买房子或者租房子的动静，我也不想让她搬出去。 
 怎么开口呢？要她跟我一起睡，真是难以启齿啊。 
 也许是我们开始得太荒谬，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自那次畅谈，至今已经将近3个月了，我们除了早安吻和晚安吻，一切都发于情止于礼，没有什么更亲密的举动。 
 
 要她跟我一起睡，怎么听都觉得像是邀请，这叫我怎么开得了口呢？ 
 哎，我还是按兵不动吧，她脸皮厚一点，主动权交给她好了。 
 翻个身，查阅了一下刚刚收到的短消息，看着冒着红心的彩信，甜蜜的微笑爬上眼角。 
 夜里，连梦都是粉红色的。 

 好梦总是叫人流连，当我挣扎着走出梦境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一惊，我赶紧拿起手边的闹钟，天哪，晚了15分钟。糟了糟了，小恩的早饭要泡汤了。 
 以前笔畅没有住过来的时候，有小阿姨帮忙给小恩做早饭，送他去幼儿园。后来孩子上了小学，早餐都是笔畅准备的，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出门。最近她出差，我才体会到一个人带孩子的不易。每天早晨跟打仗没有区别。 
 
 叹口气，抓了抓头顶的乱发，毫不留情的掀开小恩的被子。 
 “小恩，快起床，迟到了。” 
 “嗯～～”这个孩子起床的时候从来不耍赖，只是清醒得很慢。 
 我也没时间等他醒过来，只是劈里啪啦的交待他赶紧穿衣服，快要迟到了，便匆匆忙忙赶去厨房。 
 匆忙的脚步在客厅中央停住，厨房里矗立着一个熟悉身影，正在忙着热牛奶、烤面包、煎鸡蛋。晨光下忙碌的身影，是这样的温暖动人。 
 我跑过去，抱住她的后腰，“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起来了？关了闹钟也没能让你多睡一会儿。”她腾出右手拍拍我的脸颊，一脸开心的笑。 
 “你睡了没？”她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不问也知道没睡。 
 “一会儿你们走了我睡它个天昏地暗。” 
 “你怎么不等天亮再出发？路上那么滑，多危险啊？”我帮她切火腿，她的刀工实在不敢恭维。 
 “我一走这么多天，你早上肯定忙不过来。我估么着这两天你又该肚子疼了，我不在，你一个人怎么经得起折腾？” 
 “我自己会煮红糖水啊。总之你不该开夜车，太危险了。” 
 “好好好，我不对，我道歉，我郑重的向李宇春和周璇恩道歉。”她举起一块面包片，郑重其事的样子异常滑稽。 
 “道歉有用么？你要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冒险的事情，不让家人担心了。” 
 “嘿嘿，”她凑过来蹭我的脸，“还没过门儿，就做了我的家人了？” 
 “你！不要脸。”我白她一眼。 
 “你的确要脸，还是没洗的脸。” 
 “你去死吧～～～”我把切好的火腿装进盘子丢给她，怒气冲冲的进了浴室。 
 小恩刚好洗漱完毕，好奇的看着我，“妈妈今天清醒的很快哦，是不是又和小妈吵架了？” 
 我快速的关上门，把那个坏小孩关在门外。什么叫清醒的很快？我平时只是有点低血糖，起床后比较迷糊罢了。什么叫吵架？明明是她欺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