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卡卡西老师…
是非常非常熟悉的嗓音,带了难掩的焦灼意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那孩子在叫他。
…鸣人,在叫他。
雪已经不再落下,发间和脸颊层层积攒出的冷意却并未退去。浓重的疲惫沉沉压下来,完全不想睁开眼睛。
卡卡西动了动手指。呼吸之间吸进胸腔的都是冰凉,仿佛能将一切冻结的冰凉。才微微睁开眼便被阳光刺痛到下意识闭回去,他深吸口气,勉强以冻到发僵的手臂撑起身体,然而在中途便脱力倒回去。
跌进了谁的怀抱里。
「卡卡西老师?还好吗?…该死,到底在这儿躺了多久,身上都是雪…」金发男孩子边说边把他再扶起一些,分出一只手胡乱拍打着他头发。「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老师你完全不是会一声不吭闹失踪的类型啊。」
嗓音有着极轻微的颤抖,卡卡西迟疑了下,把那归结为太冷的关系。
托对方挡住了阳光的福,他可以好好打量男孩子冻得有些发红的脸——皱起的眉,泛沉的眸,抿紧的唇,满满透着焦急关切。
啊,或许是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糟糕。
「我没事。」他说,隔着衣袖轻轻抓住鸣人手腕——那只手正在为他拍落斗篷上的雪,但此刻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个…他承受不起这个。
「鸣人…」
就像现在这样,注视着我,贴近着我,不要再走远了。真想,这么说啊。
可是不行。这并不是『旗木卡卡西』该对『漩涡鸣人』说的话。
你所追逐的,在更远的前方,一直非常明白这点的我…
在面罩下微微弯起嘴角,卡卡西小心地挪动指头,让指尖能够从鸣人手背汲取最细微的暖度。
不必再多了。只要这样就,非常非常满足了。
「…真暖和啊,你身上…」
「卡卡西老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在发冷吗?」鸣人似乎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扯开他护额把手心贴过来。「好冰,果然冻太久吗…老师你不要睡喔,不要睡就是了,这就带你回去…」
指尖连那丁点的暖意也失去了,像他一直以来习惯的那样。
身体仍然没有力气,卡卡西只能由着鸣人搬动他,努力尝试把他背起或扛稳。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想笑,他沉默着抬起眼睛,看向雪后初晴的天空。
那是那样深深的,无垠的蓝色。
他珍视着,眷恋着的颜色。
那么遥远,那么美丽。
前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孩子总是站在他的前方。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看着那个背影。
比他更要强大,更要挺拔,更要坚定,更要无畏,闪动着永不消退的光芒。
啊,是了,那孩子在九尾模式下确实是散发着光芒的,金色的温暖的涌动的光芒。他曾被那光芒包裹着在空中穿行,战场上总是带着硝烟味道的呼啸的烈风在那一刻显得遥远起来,他们高高地俯瞰大地,尾兽的嘶吼在耳边回荡,尖锐悠长,可他还是听到鸣人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楚干脆,层层落进比心更深的地方。
在那之后,也是那个声音平定了他的动摇。
『现在的我能做的,就是守护现在的鸣人。』
那份觉悟,直到现在也依然存在,甚至更加深重。
然而…对那孩子来说,是多余的吧。
他还分明地记得对方儿时的模样——尚不懂得忍者世界的残酷,一味干劲十足地向前奔跑,偶尔会跌倒,受伤流血带泪喊痛,然后很快找回勇气,爬起来继续行进。他能够给的,只有鼓励的微笑和偶尔的指点方向,真正在荆棘中踩出路途的,是那孩子自己。
触不可及的,并不仅仅是天空,还有渐行渐远的人。
非常明白这点的他,只要还能继续站在原地就相当满足了。
总有一天,会再也看不见那个背影,这种事情,不是不知道的。要么是那孩子走得更远,要么是…他连右眼也失去光明。复制忍者的名号永远留在了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战场,在那之后存活于世的,只是旗木卡卡西。
木叶忍者的荣耀,从戴上护额那天起就背负于身,也将跟随他踏进坟墓。生与死的边界早已不止一次踏过,只是刚好都有人将他拉回罢了。
这一次,也是同样。
卡卡西并不意外自己醒来的时候全身赤裸。那身衣物已经在雪地里湿透,而他们的行李都在落脚的驿站。身上盖着的是鸣人的外套和斗篷,透出隐约的凉意。
是间满简陋的木屋,大概是附近村子猎户用来临时落脚的地方。说起来,幸好这床上有薄薄的干草,不然…那孩子岂不是要把裤子都脱了?
卡卡西这么想着不由笑出声,嗓子跟着一阵发疼。咳了两声,喉咙里干涩的感觉越发鲜明,总算意识到自己大概着了凉,他看着斑驳的屋顶,低低叹出口气。
本打算今天赶回木叶的。这样一来,恐怕要耽搁了。
他还是更喜欢木叶向来分明的季节,总是晴朗的天空。
这个终年落雪的国家对他来说,太冷太冷了。
风猛地灌进来,伴着细细的雪花,还好,只是一瞬间。开门关门都很迅速的男孩子手里小心捧着什么,朝他有些讶然地笑。
「老师你睡醒了喔?正好,来,喝点水…试了好半天才成功,还好没把瓶子烧坏。」
他看着男孩子烫得发红的手,沉默了数秒。「查克拉…加热吗?亏你想得出来。」
「是啊,不愧是卡卡西老师,立即就明白了。这个是药的瓶子,不过放心,我刷了很多次,没留下味道喔。」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