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夏至
碧溪村竹楼客栈,一行人相谈许久,各自告辞去睡觉。
她出了房门,看到如水的月色,心情舒畅,今日是“交货”的日子。
她是江湖杀手,也做些零碎的任务,因她完成任务从不拖沓且干净利落,所以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并不为生活所困。有些时候,龌龊的美好的事情相继看见,那颗年轻的心在无数次的取舍、磨折和麻木之下,渐渐变得苍老。
暮菖兰低头看向平静的湖面,月光下映出的脸面分明是年轻而美丽的,无奈眼神,眼神骗不了人。
人未老,眼神早就老了,在那老了的眼神中再也找不到最真实的自己,只有无数记忆的碎片。
她轻轻唤出爱鹰,绑上小小的信件,目送那只鹰飞到月亮中间,渐渐不见了。
背后不远处,有人抱着手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
她虽年纪轻,也毕竟久涉江湖,一个转身,只见纤纤玉指望头发上一摸,一枚冷飕飕的银针朝着树后方向射了过去。
“哎哟!”
她心知是谁,并不回头。
“我说暮姑娘,好歹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你怎么出这样狠手?”
“......既是伙伴,为何偷看我?”
谢沧行一只手摸着头发一只手叉着腰,慢慢从树林后踱出来。
暮菖兰皱了皱眉。
“一身酒气.......也不见你洗一洗,脏死了。”
“诶,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出口伤人啊,谁说我不洗澡?酒气是天生自带的,没办法。”
“......胡言乱语,没个正经。”
“哈哈哈哈,那么严肃干嘛,人生苦短,开心一点岂不好?”
她其实是有点点心虚的,怕刚才的事情被他看到。
“我说......”
“什么?”她顿时紧觉起来。
谢沧行忽而收敛了放荡不羁的笑声,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说......那只鹰哪来的?怪神气的!”
她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从小养大的,一直跟着我,刚才觅食去了。”
“哦......”
两个人沉默片刻。
她偷偷望去,月色下他不再笑呵呵的脸,棱角分明,胡子拉碴,脸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剑伤,怎么看怎么都是江湖上的一个武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笑声都能穿透墙壁被外面的人听到。
皎洁月光下,分明他的眼里不是空洞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忽然转过脸来,正好看到她的目光,她脸一红,转过头去。
“明日还要去楼兰城呢,早些休息吧。小姑娘家家的,晚上少在外面乱晃。”
“要你管......”
“是是是,算我多虑了,哈哈。”
粗糙的大手递过那枚银针,原来是她头发上的一枚银色长簪。
“好好收起来,姑娘家随便送人簪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
他笑着走了,挥挥手道:“开玩笑的!”
“混账......”她从嘴角露出这句话,可是,心里却是不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