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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家有道】老爷访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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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8-09 00:12回复
    新诗与流行歌词
    朱:你认为应该如何区别新诗与流行歌词?
    林:什么叫新诗?新诗即无定体,可以突破所有的限制,分行随作者决定,他认为节奏去到哪里就分行。但歌词须配合音乐的节奏感,音乐本身已经给歌词建立了一个蓝图。新诗是你自己用文字建构一种节奏感,创作一种跳跃思维;相对而言,歌词的跳跃则需要管理,由音乐的旋律来管理。歌词,毕竟接收的第一个channel是“听”,歌词的思维太过跳跃,唱起来了反而不自然,不过,亦有例外的。如果听过我为莫文蔚写的《幻听》,里面完全没有一句连句,全部都是并排的片段,这是非常新诗的写法。
    我曾经故意用一首旧词放进大学出版的一本新诗诗集里,神不知鬼不觉。谁说新诗不准写成歌词的样子,其实,识货的人看得出新诗是很少押韵的。歌词具备有新诗的素质,同时它们又可以配合音乐唱出来,所以太在乎将文学题材下一个定位,并且为固执的时候,就是学者的盲点。一个念过大学的人,不应那么狭隘去看事情。如果你说不准把歌词写成新诗的体裁,张惠妹唱过原是新诗的流行歌词,后来更成为很hit的歌,请问又如何看待这首词原来的新诗身份呢?罗大佑就曾谱写新诗作为流行曲,郑愁予亦有把新诗谱曲成了歌词,那又该如何看待呢?
    当然能够适合谱曲的新诗,一般来说思维逻辑都比较单纯。其实把新诗谱曲唱起来也不太自然,如同将张爱玲小说拍成电影,很多时候后会显得不自然,因为她写的对白实在是非常精警,并“金句”得不似人讲的话。除非全家都是智者,一开口个个都是政治家如奥巴马。我想,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始终也会向往一种流行文化,正如歌词一样。只要写流行歌词的人,能够不纯粹只求流行,把目光放远,才能令流行歌词有它真正值得流传的价值。受过它影响的人,日后若是当了教师,教授或学者,如果他们没有忘记当初的耳濡目染,所谓的集体回忆并不只得躯壳,而是实在地有一些内涵,他们就可以消除对歌词的偏见。
    从这一方面来看,我是比较乐观的。近几年,出席本地学校以及内地的讲座,似乎都有很多听我歌词长大的老师,也对流行歌词抱着欣赏的态度,多年来,不少教育机构和大专院校,都愿意邀请填词人到学校谈创作或分享人生经验,我非常侥幸能扮演这个角色。对此我是乐观的。我认为我现在写歌词的风格,动机及目标是等于在这个行业自杀,我知道唱片公司心目中的target(听众)是明白不了我的歌词。陈奕迅初出道的时候也是这样。初出茅庐的人,没有丰富的人生经验,我唯有强迫陈奕迅唱《我的快乐时代》。他唱的时候不明白,听时也不明白。十年以来,陈奕迅总共提及过两次“我愈来愈明白”《我的快乐时代》中‘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的意义在哪”。当他知道,在这个行业生存,要办好一个演唱会需要的妥协,才明白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幸福也有代价。他要在唱这首歌的十年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我宁可无人找我,都觉得必要为流行文化留下一些东西。我希望所写的东西不是基于贵古贱今或是“经典”而传世,而是因为还算上有些素质和养分。
    朱:你的硕士论文是研究九叶诗派的,有否特别受到哪位诗人影响呢?
    林:我是一个很能吃而不挑吃拣喝的人。新诗各家各派对我也有影响。香港本地诗人对我的影响比较少,主要是台湾诗人对我的影响比较深,九叶诗派对我当然有影响,若非他们都有独特价值,我也不会选来做研究对象。可是对**后的写作,影响却不是太大。他们最难得之处,就是摆脱五四时期新诗的陈腔滥调。九叶诗人在50年代,是生命力最丰富的时候。当时中国社会动荡,他们却用了一种较理性的言语来实验新诗。很多时候新诗予人的感觉都比较像美文。九叶诗人却全没有这种包袱,可以很理性的写作,如穆旦写《国旗》就很有哲理味道。这有否影响我写词?思想养分的层面说不定会有,但我想,九叶诗人的写作特点很少反应在我的歌词里。
    朱:我觉得《传说》很像是艾略特的《荒原》,将不同语言风格的东西公冶一炉。
    林:读经典作品,思想往往会被启发,尤其中国传统文学呈现的思维跟现代非常不同。要说阅读如何影响我创作歌词,最早可见于求学时期,念中三、中四时,我就开始写歌词,当然,那时没有机会发表,不过,我认为唐诗宋词是我创作最primary的根,包括了爱情观、世界观、处世观。同时,又有一个祖师太级的张爱玲,她的文字,刻画了人性种种的阴暗面,说大家庭中的勾心斗角,看似是一出“肥皂剧”的经典剧情,却成为一个人长大后不能脱离的阴影,《小团圆》便是一例。也许我的成长背景跟张爱玲有点相似近,她的文笔和生动的表达方式,大大影响了我。我亦曾经活在这份纯粹的新思维力,而过分艺术化及抽象化真实世界的语言。除了受亦舒、张爱玲的小说影响外,我经常说的所谓“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但早熟的我,中三已经读鬼谷子、法家、《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及《三言二拍》了。


    3楼2013-08-09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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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工厂与王菲时代
      朱:回顾进入主流词坛后不同的创作阶段。你认为“音乐工厂”时代,是否一个重要阶段?
      林:这是一个重要阶段。开始的时候,比较爱幻想。因为诗词两者在体裁、本质之上有很多差异,要新诗入词,可能只是勉强为之。进入主流词坛后,则需要摸索,怎样能够写一些东西容易让人完全消化。当时,自己在这方面的功夫其实很单薄,不要以为commercial就容易办。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办到commercial的话,为何还要有广告公司?这是一个学习过程。到头来并不是为了学懂商业营运,而好像是一个传教士,传达信息的时候是要有效,有说服力。学懂之后,风格也会有所改变,比较不惜一切深入深出,当时如能深入浅出是最好的。这些都是在“音乐工厂”时期学懂的东西。那是,罗大佑给我非常广阔的天地,天地广阔,原来是那么舒服的,亦影响了我写词的风格。当然,风格改变也源于自己人生观的成长。
      另外,就是一些歌手的出现,如王菲。王菲的声线可以唱任何歌,其实最重要是她可以容纳任何歌词。当时的我大胆地将很多歌词当做试验品。你提及过新诗与歌词的区别,我明显有一首新诗式歌词,就是王菲的《催眠》。王菲影响了我的风格,出现一批王菲式歌词。如果你细分王菲式歌词,有(一部分)比较容易上口,如《约定》、《给自己的情书》等;有一部分就比较难上口,像新诗,如《脸》《催眠》等。《开到荼縻》、《香奈儿》则是很有哲理性的作品。第四大类就是玩文字之美。
      我偶然也会用赋比兴和词性的转换,像春风又“绿”红南岸这类古诗的范例。我认为一个好作者,愈要炫耀自己的文字技巧,就等于在放烟花,放烟花本身有没有意义呢?我不敢说完全没有,问题是观众“哗”完之后,又如何呢?大家会赶忙迫车回家,会很怀念刚才的烟花有多美丽吗?傻啦,不会的。写《传说》时有一点炫耀文字的心态,多厉害呀!啦啦啦啦啦,最高音最低音五个字连起,将《帝女花》和《紫钗记》写上,还有新旧的对比。《传说》里可以有这么大的反差,你不玩玩技巧的话,好像有点浪费。
      接着要说写词上的转变,既有信佛开始,亦从身为一位焦虑症患者的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威力。当情绪病非因遭遇引发,当压力大到影响一个人的情绪,当一个人的脑部前叶额受到悲伤的意识,却同时产生令人满足的快感是。此等感受促使我这七八年来,不想纯粹为解剖感受而解剖,解剖完之后,就像鲁迅提出问题后,好歹也尝试给一些答案。情况是,解剖悲伤,那就起码可以对症下药,悲伤的情绪已能有所节制。
      没错,写一首让人认为明天会更好的歌,是非常困难的。我希望向这难题挑战,希望有人听完一首歌之后合理地、持久地、快乐地灭苦。老实讲,这是非常困难的。第一,你明天会不会真的那么好?第二,你是不会持久地得到灭苦知道。世上会有一首能够影响人生观的励志歌吗?我不觉得“志”是应该“励”,不过,为了剖析人生,我也不想肤浅地用positive或者negative来两分,能够令人看通透的歌词是非常难写的,既是一个挑战,听众也未必受到影响。这几年,风格的转变,我是用了很多力量去挑战这高难度的工作。
      《观世音》比较特别,我走返璞归真路线的时候,在网上有很多人评论我退步,回复不到王菲唯美时期的简单文字。第一,我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退步与否并不重要。第二,返璞归真,却真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人来人往》,我用了月台作比喻,有人喜欢,但我现在回想起却有点后悔,如果没有这个比喻,这一首歌将会更平白自然吧,反正是释迦牟尼很多时都用了比喻。
      朱:你特别喜欢自己的那一首歌词?
      林:我不希望特别讲哪几首,倒不如讲一些让自己让自己不后悔的歌词。它要经得起时间的消化。我不知道听众怎样看,对于作者来说,我要看自己对所写的词有没有惭愧。如果我仍然发觉可以从不同角度、不同年龄、不同心态看这首歌的歌词,有不同的发展,这首歌词就可以列入我的最爱里,可以bookmark了这首歌。因为有些以前写的歌词,就算是很悲惨的歌词,都不是为文造情或者纯粹讲“我空虚我寂寞我冻”,而是“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这句话。我曾经与一位歌手争论,他说这首歌是关于自爱,一个人要自爱。但当时我并没有这种心态,当时只是忠于自己的感受。今时今日回顾,原来真的是一种自爱之道。我觉得这样的歌词就可以列入我的one of my favourite。


      5楼2013-08-09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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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片行业低估受众
        朱:你会不会觉得内地听众水平较高?
        林:从事唱片这一个行业的人,往往低估了受众接受能力,还是受到本身今时今日环境掣肘?照我观察两方面都有责任。当遇上不认识或者陌生的事或物,应该非常有兴趣去追求才对。在电影方面,他会较宽容去接纳多些东西。我再举一个例子。最近也有一句叫“巴不得”,很容易便能猜到当中意思,虽然我明白,平日很少人会用。今日阅读风气差,但用得着的话为何不让我去用。还有另外一个例子-----“入定”,这个比较禅,是佛家语。问题是我认为,第一,在字面上,你很容易就会猜到“入定”是一种状态;第二,就是你不懂佛理,但玩瑜伽的人都会知道什么叫“入定”的状态。很多文学作品,有趣的地方就是你不懂,如果你已经懂得全部并烂熟,就如你见一包“醇万”就只是一包“醇万”,又有何乐趣可言?
        朱:我顺带想问,你亦曾经提及过政府应该资助流行曲发展。当年我曾将歌词研究的出版提交香港艺术发展局申请资助,申请到了音乐小组,反而不能到文学小组。及后收到回复,表示我这本书是讲有关流行曲,应该有市场所以不发资助了。
        林:是。比较起来,创意产业如电影有资助,流行曲则没有。我不明白为何没有资助。这就是曾有人讲,不是特别愿意想招揽政府有形之手来扶助那一种文化产业。只要一个城市有促使文化产业成长养分,政府可以提供什么呢?给你一块土地,不知道那土壤有没有足够养分让产业成熟起来,但起码要提供土地。例如政府在电影投放了不少心血。每年电影节是民脂民膏。为何会认为电影与音乐不可以有同等待遇呢?因为流行就是商业?商业产品就不需要资助?电影又何尝不是商业产品?电影节也有很多商业电影。
        朱:电影有自己的范畴。例如在艺术发展局音乐都有自己的范畴。当然音乐不指定是流行歌。好像文学,讲歌词的文学并不会得到资助。
        林:这就是蝙蝠的遭遇。不要紧,一个行业或是一个人本身是有价值的话,我坚信就会有生存的空间。尽管这不是意志所能控制的事。不过我当时这样讲有点觉得不公平。纯粹的商业考虑。在推广香港旅游形象,并不一定是电影明星才可以代表香港。很多歌手,如张国荣张学友,以及今时今日的陈奕迅,也能提升香港在东南亚和大中华地区的影响力。只要这些官员或者被委任的花瓶,迫使他们“留学”内地一段时间,就会知道广东歌的力量有多大。今时今日,内地听众为何会努力学广东话?难道是为了与广东人沟通。当然不是啦。他们只是想更了解广东歌的秘密。那种魅力是国语歌所没有的。
        朱:例如广播政策。如外国电台规定要播一定数量的本地歌。商台亦做过类似的运动,引来很大争议,有些人表示这是好事,也有些人表示这会导致流行曲水准低落。
        林:关于播放本地创作,有部分意见认为本地歌曲水准不够。第一,我敢说一句,全香港广东流行歌词总体成就来讲,要比美国的流行歌词好很多,英国就不敢说了。香港的水平一定高于美国,美国的流行歌词制造大量baby,这些baby的数量连保良局都负担不起。广东歌词的层次,要比美国大部分流行歌词要好。当然一些社会性题材会有一定的限制,这个没法子避免。第二,在一些文化发展过程中,非下一些非常手段,便得不到非常之结果。如你刚才所讲的列子,要顶下一个比列去播放本地流行歌。好像是文化保护网,当你要扶植它的时候,是必然有阵痛时期的。这些时期就是为了刺激一个供求问题。
        80年代,日本歌及英文歌,所谓的黄金时代,大部分香港流行曲都是改编自日本歌和英文歌。以歌论歌,我不认为这个乐坛有什么值得骄傲。当时最流行的十大金曲,大部分都是改编歌。商台实行播放本地创作这个政策有一段时间,唱片公司欠缺主动、欠缺积极给与机会本地的composer(作曲人)。商台就强迫你一定要用本地人去创作。当时是非常时期。
        后来开始百花齐放,因为机会增加,唱片公司的需求亦增大了本地创作的需求。若非如此,香港流行曲就有一半的歌,是由曲到编曲都是抄回priginal的。这样的音乐文化有没有其真实的本土价值?我想,这是不足够的。这个非常时期要用非常做法。当时,唱片公司表示这种做法会影响市场,会令流行曲水准低落。我就认为不会。就是水准低落又如何呢?你可以选择不听流行歌,可以选择听播放英文歌的电台或者收听收音机。不过作为有责任的媒体,希望通过策略影响歌曲水准。其实电台广播,有很多频道,让观众自行选择。我认为,如果看不起本地歌,认为多听会影响水准,那听众便会自然跑去听外国歌了。我们不要好像是中国人的感情那么脆弱,一点小事情就说感情受到伤害。


        8楼2013-08-09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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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姐辛苦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3-08-10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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