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师傅：
08.第一千零一名觉醒时
“所以…我们确定是要去莱雅纳隆？”甘程程呆在绿箱子里的藤椅上，惊魂未定地向粉黛莉问道。
“嗯…可是粉黛莉不会驾驶飞船，”粉黛莉递过去碗薰衣草茶，“喝点，压压惊。”
“那博士和我爸爸呢？我们难道就这样离开，不管他们了？”程程接过暖暖的薰衣草茶，慢慢地饮了下去。
“我们不在那个电视里，那只是表象。”粉黛莉把如意起子置放在中央控制台的触摸板上，台面的音响突然发出声来，“程程，我是师傅，现在你所听到的，应该是几分钟前的我和飞船建立的心灵感应。还记得我们在清朝救的那个，来自莱雅纳隆的孩子吗？”

“嗯嗯…”程程激动地点了点头，那可是她和师傅第一个拯救的人。“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程程回答，起子里师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我想你应该知道，所以我也不等你说了，因为也没什么时间了，我很快就会变成你将来、或者已经在电视面前看到的样子了。听着，那时我说过，莱雅纳隆星的大王朝时代，每年到一定时候就要抽选出一个小孩，将他封在超光速的量子飞船里，然后漂流到宇宙各地，作为献给天神的祭品。”
“所以呢？”
“啊——”起子里的师傅发出痛苦的挣扎声，“是催眠矩阵！那些子民都受到了催眠矩阵的影响，消除了怀疑心理，心甘情愿地作为祭品。”

“师傅…”程程听着起子里师傅镇定中却强忍着痛苦的声音，脑间又闪过刚刚师傅在电视屏幕里失去五官的样子。
“快快，我的意识快要消失了，老爷，叫上粉黛莉去救程程，带她到你这里。程程，我们不在电视里，我们在莱雅纳隆的…”很快，伴着电流的“嗞嗞”声，师傅的声音陷入一片沉寂。
“师傅的心灵感应通过亚光速起子发送，粉黛莉和老爷都是来自更高时空和维度的生物，所以能同步接收，刚刚粉黛莉就赶过去救了程程姐你。”

粉黛莉转过身去，程程放下茶碗，喊住了她，“所以我们现在得去莱雅纳隆星吗？”
“粉黛莉不会驾驶，老爷一般也不会自行启动，除非有驾驶者监控。我想，师傅让粉黛莉带你你过来这儿，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啊。”粉黛莉递过去一盘红豆糕，“尝尝吧。”
甘程程并没有接过粉黛莉递过去的那盘红豆糕，而是呆呆地看着师傅留下的起子。
“要不…让老爷放放点音乐？”粉黛莉说着将探测枪朝向老爷的音响，然后枪口扑闪着七彩斑斓的小圆光。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 相思的哀愁
…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 看细水长流”

甘程程突然听见中央控制台的音响传来王菲《红豆》的熟悉旋律，潸然泪下。
她摸着触摸板上的如意起子，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泪水，然后转向粉黛莉，向她笑了笑。
“谁说没人的，还有我，我来驾驶。”
“程程姐，这样对你很危险啊。”粉黛莉使劲地摇晃着探测枪，试图阻止程程。
“师傅还不是每次从那么危险的时候救出了我吗？”程程拍拍粉黛莉的脑袋，摁下了键盘上的某个摁钮。“咱们走吧。”
“嗯，去救天底下最伟大的人。”
“不，是天底下最让同伴担心的家伙，呵呵。”甘程程和粉黛莉相互对视。

“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是访问权限启动，智能虚拟界面程序结束啊？” 甘程程一回头，发现小老头向她摆摆手，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散漫成尘埃。
“丫头，记得把我老兄弟带回来啊。”一阵清风拂过，轻轻地将老头零星的言语飘传到甘程程的耳畔。“我明白了，谢谢你，老爷”程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拍了拍控制台，然后向着显示屏上的语音控制区喊去，“指令，前往莱雅纳隆的大王朝时代！”很快，伴随着“咚”的一声沉沉登陆，绿箱子停靠在莱雅纳隆星某个落后而安静的小镇，程程和粉黛莉从门后走了出去。
“火红色的麦田，”程程看着那一片迷人的鲜血如阳，“我们上次来过这儿。”

“好了，也不该停留那么久，”程程看了看粉黛莉，“师傅的起子带了吗？”
“起子？粉黛莉带着呢。”粉黛莉对甘程程晃了晃探测枪上的如意起子。
“带着就好，咱们得去一趟莱雅纳隆的首都。”甘程程自信满满地笑了笑。
“这里就是首都的贫民窟。”粉黛莉把起子指向绿箱子，变压箱突然传来刚才小老头的声音。
“啊？一个首都里怎么会有这么贫穷的地方？”甘程程看着曛黄色的天际飘过一些零碎的东西，皱了皱眉。“这点我想你要清楚的话，应该去找个人。”绿箱子透过起子继续发出人声。
“什么人？”
“你们拯救的女孩子。”“好，粉黛莉，我们走。“甘程程喊上粉黛莉，然后回了回头，“至于老爷你这么办？”
“丫头不用担心，师傅的起子已经被我的无线力场调频了，待会儿，我就会被锁定在所有时间点的前一秒里了。”
起子里的话音刚落，只见绿箱子凭空消失在了茫茫的火红之中。

甘程程和粉黛莉一边踏足在麦田旁边泥泞的小径上，一边审视着这里冷清的环境。然后走到小径尽头的蓊郁树林里。
“什么人？”突然间，从灌木丛里窜出了几个身着暗红色迷彩服的战地军人，托着几挺机枪，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还有这台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机器。
“我们是外星旅客，来这里找个人。”程程识趣地张开双手，向上伸去。
“谁？”为首的络腮胡子大汉吼道。
“你们王朝挑选的祭品，就是被救回来的那个女孩子。”程程如是说。
“大哥，那女的说的是米莲娜吧？”瘦骨嶙峋的独眼军人把头转向了络腮胡子。
“你找她想干嘛？”络腮胡子咬了咬牙，露出凶狠的目光，手里的机枪攥得更紧了。
“我就是救她的人，现在我需要她的帮助。”甘程程示意粉黛莉把起子放在了地上。

络腮胡打量了甘程程很久，别过脸去向旁边的弟兄们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收起了枪，对程程笑了一笑，
“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妻子，米莲娜。”甘程程和粉黛莉跟着他们向丛林深处的山上走去，那是漫山遍野的红光。
“外星姑娘，别惊讶，山上种的是火狐灵杉，每逢黄昏，就会开始发起红光。”
“你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很幸福吧？”
“是啊，”络腮胡子仰望了一下红杉，“每当夜晚，不管多累，我们只要看看这些树，内心就会变得平静圣洁，即使生活在如此落后贫穷的小镇上。”
“小镇是我们的美称，”另一个独眼军人朝程程咧开嘴一笑，露出两颗金黄的门牙，“这里其实是个贫民窟。”
“为什么这里是莱雅纳隆首都的贫民窟啊？”程程疑惑地皱了皱眉，看着独眼。
“这点，我想要拜你所赐。”独眼又笑着露出黄金门牙。
“罗汉森，少说点，让我们的米莲娜跟她说嘛。”络腮温柔地笑笑，领着程程来到一处山洞，“我们到了。”

山洞并非想象中那样的昏暗，而是异常的宽敞明亮，层层排排的观众席，和台上美丽璀璨的聚光灯。
“…人们常说，生活，是容不得半点怀疑的。可我不应该这么认为，”台上讲话的女子眨了一下淡紫色的眸子，“如若我们失去怀疑的精神，善良的信仰将被玷污，绝对真理的淫威将把一个无辜的民族带入深不见底的地狱。有什么是绝对的吗？”她将手指向观众席。
“没有！”席间的观众纷纷举起拳头。
“我们的时代有什么神吗？”
“没有！”拳头再次愤怒举起。
“很好，”她笑了笑，“我们知道，皮特罗夫家族统治了这个火红的星球长达几百年之久，可是那些所谓的祭祀，所谓的永恒神殿，都是假的。而所有人都未曾怀疑他们的动机，因为我们的脑子，”她戳了戳自己的脑门，“被控制了。”

“米莲娜，”络腮大汉在远远的洞口向演讲的女孩喊着，“你的老朋友来找你了。”
“好，就来。”米莲娜向络腮胡子招招手，笑了笑，“我们将为我们没有谎言和阴谋的明天，为我们能够重新燃起信仰之火的明天而奋斗！为大家念这首遥远地球的诗歌作结，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
“同志们，当第一千零一名觉醒时，就是莱雅纳隆重新复苏的时候！”

席间掌声热烈地响起，经久不息。
“姐姐，好久不见。”散会后，面前这个比程程还年长些的姑娘突然扑闪着淡紫色的眸子，奔到程程怀里抱紧了她。
“姐..姐姐？”程程笑着挠了挠头，“看样子，说句不好听的，我才应该叫你姐姐吧？”
“没想到你过了那么多年还是这副模样，太神奇了。”米莲娜伸出纤长的手，抚摸了会儿甘程程的年轻脸庞。“你该不会是…”程程突然想起些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的红球？”米莲娜想要提示她。
“我知道，只是你长大了。”甘程程摸着米莲娜橘红色的柔软长发，笑了笑。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啊。都十八年了，”
“十八年？”程程有些惊讶，她想不到老爷居然把她们带到了十八年后的莱雅纳隆。“我们足足来晚了十八年。”

“你们没有来晚，因为这个星球此刻将发生巨变，一场颠覆性的战争即将来临。”
米莲娜兴奋地朝程程笑了笑，“我们在改写皮特罗夫借由催眠矩阵来施行暴权的历史。还记得十八年前那个黄昏吗？”
“记得，我们前几天把你送回了家。”程程并不怎么能从时间旅行之后恢复正常的时间观念，皱了皱眉，“然后呢？”
“当年你们离开之后，我回到了家，这里原本是首都里最为著名的观光小镇，因为火狐灵杉的缘故。可是当我走进小镇上，却发现所有的人已经不复存在，小镇，变成了废墟，”米莲娜垂下头去，淡紫色的眸子顿时失去了神色，“因为身为祭品的我没有按系统要求炸掉地球，而是从红球里逃逸了出来，所以小镇上的人们犯连坐罪被屠杀了。可是没有人反抗，因为他们被皮特罗夫的催眠矩阵消除了怀疑心理，变得和一开始你们见到的我一样，甘愿接受所谓的神的惩罚。”

“所以你…”程程打量着米莲娜的暗红色迷彩服，似乎恍然大悟。
“所以我成为了推翻皮特罗夫罪恶政权的起义军领袖，在这十八年里四处隐姓埋名，然后召集兵马，终于，在八年前的夏日里，将这个小镇变成了与各方联系的军事总部，皮特罗夫那家伙不敢轻易来犯。”米莲娜露出粲然的笑容。“这些年你原来是这样过来的，”甘程程听了之后，反而觉得米莲娜那坎坷的十八年是她和师傅一手造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起，孩子，是我们的错。”
“没关系的，世界的人们将因此获救，我和秋瞬也因此走到了一起。”米莲娜温情地看了看旁边的络腮胡子，倚在他的怀里，“再过几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