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非天道…”
同一人口中而出，又不是同一人口中而出。
同样的声音，却又不是同一个声音，同样的音色，一个空洞空灵亦无情，而另一个却是苍老不甘甚至悲愤！
“天无道，故众生常沉苦海，万世以堕轮回！”
“天无道，故道渡众生而独不渡吾！”
“吾非天道，吾为…恨天！！！”
“恨天！！！”
“天！！！”
呢喃之音渐渐转为咆哮，白袍的老者似乎想要挣脱这铁链的束缚，血色的光芒完全覆盖的他的双眼，在那虚空之中不断的冲撞、怒吼！
万条铁链如万条黑色的太古巨龙一般，在白袍老者的带动之下不断的翻滚，万道龙尾鞭打在虚空之中，一阵阵破空之音传出，似乎要将这天空撕裂！
处在万道铁链之间的恨天道，在其挣扎之中，与铁链的碰撞摩擦之中，白袍已经被染成血衫，但他依然在挣扎，依然在咆哮！！！
数万道长虹冲天而起，普天盖地的杀气朝着铁链中间的那个人汇集。
数万道长虹，既数万御空之修。
天外天与人外人固然可恨可憎可怕，但他们知道，那个血色的疯子，要毁灭的…将是整个世界！！！
但他们不是踏界，上下左右方圆千里之外，似乎有一道隔膜，阻挡着他们的进入。
所以他们只能愤怒，却无可奈何。
只有天空中的踏界之修，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是无比熟悉的气息，铭入灵魂的气息！！！
而那最巅峰的存在，观雨僧与别孤涯，竟然是开始了颤抖。
恐惧着，同时渴望着。
直到…那疯狂的恨天身后、身前、身下、身上，出现了一道虚影。
散发着金芒的虚幻巨碑！！！
“吾非天道，故吾…恨天！”
“吾为恨天，故吾悟道、噬道、成道、灭…道！！！”
轰！轰！！！
金光弥漫天地，渗透到这世界每一个角落。
再睁开眼，已近是另一个世界…
————
城市乡村，江河湖海，天空与大地，像千百年来一般，有规则的运行着，没有半点异常。
一滴雨水降落，随后便是千万滴雨水降落在地，平静的湖面，有了一阵阵的涟漪。
人还是人，山还是山，水依旧是水。
万古以来的定则，不会改变。
只是，与此同时，或许是亿万光年外，或许就在湖面之下的虚无某处。
天穹，是一片水面，没有大地，没有生灵，有的只是沉寂了万古岁月的水面之天。
咚～
一圈涟漪，在水面上散开，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向着水面那或许存在的尽头蔓延。直到…覆盖了整个水面！
面对黑暗虚空无尽岁月的水面，竟然出现了倒影！！！
大千世界，众生百态，尽在一方世界。
这是…众生倒影！！！
“轰！！！”
震动苍穹之音在这天地间回荡。
天地颠倒，苍穹颤抖。
水面之下的倒影，竟是在天地颠倒之后，那水流倒卷之时，从那水面之下冒出。
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众生还是那众生！！！

佛祖踏入人间，一缕缕黑芒从金身内溢出。
佛祖每踏出一步，便要安详一分，慈悲一分，直到佛祖停下，百丈金身坐下。
微风过，如寂灭般。贪嗔痴三毒俱散，百丈之高的巨佛似凝固了万古，慈悲，祥和，却已无魂。
巨佛之上，有一僧持木钵降于人间。
微风之后，人间有雨，一滴雨水落入木钵，僧人观之，故僧人名观雨。
僧人面前出现了另一个僧人，白袍的僧人。
他是煮酒僧，他醒来了，但他不是南骸，所以他依然在。
“师兄…”
观雨僧一怔，随后一笑:
“师弟…”
如别孤涯所说，他不是佛祖，但他是观雨僧。
…
虚无处，别孤涯皱眉。
“懂了么？”
“还是不通…”观雨僧答。
“那便，继续看下去！”
——————
即是人间，便不可无灵，既有天，则不可无道。
人间轮回既然可以重衍，那么天道必然会在众生之力中重生。
新生的天道，其实是个棒小伙啊！一个人支撑这这片天穹众生。偶尔还下界来陪底层群众玩玩。
直到又是二十二尊踏界，嗯…二十二尊道尊的出现。
人间不用愁了啊，所以天道无聊了…

天道想要守护的是人间，所以他不会无故踏出此界。
但他太强大，也太聪明。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天道，或者说，他不只是天道。
所以他有天道原本不应该有的欲望，有好奇心。
天道融于虚空，融于此界，世间充满着‘天’的气息，天道无形，那气息溢出此界，天道…便走出了此界。
黑暗死寂的世界，出现了他的影子。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天的心中，他感觉，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虚无贯通了时间与空间，他似乎在那熟悉中看到了一些什么。
我为天道，我为何要为天道，我从何处来，我将要到何处去？
一个纯粹的天道，是不会有这些好奇的，当年的佛祖涅盘，也只是为了众生超脱，但他…不只是天道。
看到那被虚无贯通的空间与时间，感受到那无尽的时空漩涡，他没有像无数年来那样将它泯灭或者不理会这类似于规则的东西，而是‘踏’入了那漩涡之中。
穿朔时空，不允，此为天道规则。
但如今额他破坏了这规则，所以现在的他…不是天道！
——————
同样是这一片虚空，但这虚空中，却没有那天道存在。
死寂的虚空，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万丈之长的裂缝，一道，似乎是被生生撕裂开来的裂缝！
“假的，假的，哈哈哈，一切都是假的！！！”
一个人，从那裂缝中冲出，灰白色的长发披散，苍老的面容似在颤抖。
“吾自虚无而生，不堕轮回，不解世人喜怒哀乐，吾为何？”
“这天，为何无道！”
“天无道，何以诞生众灵，天若有道，为何已道渡众生而独弃吾！！！”
“天地为虚，众生为虚，吾为虚，可这天地，为何如此不公？？？”
“为什么？？”
“为什么？？”
“啊！！！”
若疯狂的老者朝着无尽虚空外冲去，他的气息，在一片又一片虚无的破灭之后，不断的攀升，似乎永远没有极限。
这不是踏界之修的力量，在寻道之人，根本无法做到踏万界而行，这是道成之力！只是不知道，他的道…是什么？
恨意，滔天的恨意，另这苍穹颤抖的恨意！
在那无穷的恨意之中，老者的双手，伸到了身前，那双手上，皱纹密布，枯瘦，苍老。
可就是那一双枯瘦的手，扣住了这虚无内的一切，五指弯曲，掌心向外，抬头似在仰望另一片虚空。
只手撕天！！！
轰！！！轰轰！！！
虚无之中，竟然在随着这一撕颤抖，轰鸣。
老者的双手也在颤抖，这一撕，尽管让这苍穹战粟，让万界虚无破灭，可那双手处的虚无，依然存在…
“破虚！”
虚无之中的世界，不再颤抖了。
老者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与这死寂的虚无格格不入的裂缝！
人间的气息，这是…无比真实的气息。
裂缝之外的世界，有天空，有大地，有众生。
云霞并不完美，太阳只是一个火球，月亮只是一块无比巨大的冰冷巨石，无尽的繁星永恒的存在于星空当中。
但他知道，这就是那一个世界，或许这里同样只是一个影子，但这里就是那一个世界。
但这世界，只是静止不动，无论是万物运转还是风息雨息，都是在这世界不动。
某片小湖之中，第一滴雨水落入水中，刚刚荡起波纹，无数雨水还没来得及落下来，无数残线凝固。
湖中的倒影，却不是那漫天的雨线。
而是另一个世界。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影子，但是那老者没有，他找不到他的存在。
恐惧与孤独，恨意与不甘，同时涌上心头。
他想要撕裂那天穹，可他却再也看不到那一片天。
虚无依然是虚无，真正的虚无，绝对的虚无，死寂的虚无。
那老者，本来就是虚无之中诞生的…
“哼哼哼哼…”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
虚无中，不断传来他的笑声，恨意与悲意的融合，让这笑，更显苍凉…
“吾道…恨天！！！”
“若这天无道，则吾…成天道！”
“吾为…天道！！”
老者的目光，不再沧桑，他的面容，不再苍老，不再有半分感情，他是天道…
他是天道，那么…恨天何在？
时空漩涡崩溃，天道出现在那虚无中。
沉默良久，在那虚空中传出了一道声音。
“吾名…恨天…”
苍凉与孤独之感，从他身上涌出，数万年身在众生之中，却不是众生万灵，这是他的孤独。
“吾道…恨天！！”
此言一出，那苍凉与孤独之意…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不甘与恨意，天弃之人，即便成天，即便无敌，依然是天弃之人，所以他不甘，所以他愤怒。
天道无形，故天道可化万形。
如今的天道，是一个枯瘦老者的模样，这是他当年是一个道人时的本像。
他不是天道，他是数万年前的恨天道人。
他依然是天道，可天道不是恨天。
“噬道！”
一步踏，已是万万里，回到了那一界苍穹。
噬道二字一出，天地生灵便有数万灭亡，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天道，不是世人成为天道，而是需要恨天成为天道。
所以他需要灭掉这个世界，抹除这个世界与天道的一切，让那个天道从此不再，让天道，成为有恨天意识的天道！
虽然看似不同，但其做法，却是与佛祖的选择，出奇的相似！
佛祖选择了举世涅盘，他选择了灭世。
但恨天不是佛祖，他不是完全由因为信仰之力而生，他是天道，也是恨天道人！
所以当无数白芒涌入是，异变突生！
白发的枯瘦老者身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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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孤涯睁开了眼睛，观雨僧睁开了眼睛，南骸睁开了眼睛，煮酒僧也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双赤血之瞳，那漫天的锁链。听到那充满恨意，不甘不屈的声音。
他的声音中，还有一丝兴奋，因为他看到了观雨僧，看到了佛祖，看到了凝聚而成的那一尊虚幻之碑。
观雨僧很熟悉，因为那一尊碑上的金芒，是他的佛光，那一个巨大的禅字，正是万古前的观雨僧留下的意志。
观雨僧闭目，那恨天道人耗费了无数年凝聚出来的古碑就这样消失，一直麻衣平凡的观雨僧，其身荡起了一层金芒。
疯狂的恨天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死死的盯着观雨僧，赤血之瞳内，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极度的兴奋！
因为他至少看到了这无数万年的前因后果，知道了真相。
更重要的是，他至少知道了自己…并不孤独。
可惜别孤涯也在，此刻的他，脸上竟然有了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笑容，诡异至极的笑。
“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一个？”

第三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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