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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斗士|连载】第一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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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留底


1楼2007-08-10 20:41回复
    Author:饮鸩止渴

    第一美德(00)

    如果生命只有一次,那么,伙伴,请让它绽放出无比灿烂的光芒吧!

    @@@

    公元一九九零年九月,雅典。

    这是一个普通的初秋的清晨。

    懒散的雅典市依然沉浸在睡梦中,夜店早已打烊,街道上寂寥无人,只有间或驶过的出租车,和一个行色匆忙的东方少女。风儿送来阵阵湿润的水气,带着地中海季风独有的潮咸的味道,调皮地翻乱了少女半长的发辫。

    美穗的目的地不远,离她临时租住的公寓仅两个街区。几分钟之后,白色的建筑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古拉杜病院雅典分院。

    星矢,她的青梅竹马,安静地躺在这座建筑里,已有两个月。遍体鳞伤的身体,几不可察的呼吸,一直,不肯睁开的双眼……

    美穗咬咬嘴唇。她从不知道,生与死之间的距离竟可以如此接近,错身之间就是天渊。

    她猛地停住脚步。

    星矢的病房门口,怎么竟然黑压压地站了一群少年?

    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古拉杜财团当年送往世界各地受训而后归来的青铜圣斗士,连那个向来独来独往的凤凰座一辉都在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他们身旁,还有春丽、珍妮与另外几个没见过的女孩,也许是其他青铜战士的朋友吧? 

    “大家,今天好早啊!” 她有些诧异。星矢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他的战友们经常来陪伴他,然而,像今天这样一大清早就全员到齐的情况,还是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吧?美穗的心一慌:“难道星矢他……”

    “别担心,他没事。”春丽走近她,握了好友的手,“他的情况很稳定。”

    “可你们怎么全在这里……”美穗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她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除了床上的病人,室内还有另外两个人。黑褐色头发的少女是星华姐姐,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她身旁,是背对着众人站立的一抹纤细的白色倩影,钻进窗缝的调皮的微风,挑起她柔软的紫色发丝,轻轻飞扬。

    原来,是她来了。

    那位自从把星矢送入病院后,就一直未再露面的女神,雅典娜。

    星华虽然看着自己的弟弟,但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移到紫发少女的身上。

    对于城户沙织小姐,星华心中是充满了敬意与感激的。她勇敢而无私地守护了这个世界,拯救了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然而,星华必须承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位女神并非没有一丝怨怼。

    为了她,为了这场战争,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有太多的少年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而星华最爱的弟弟,至今仍在死亡线上挣扎,也许,永远不会再醒来。

    是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值得”这轻巧的字眼,无法抹煞一个姐姐的爱与悲伤。

    “星矢,他会好起来的。”沙织静静地说出她进入病房后的第一句话,“相信我,星华小姐。星矢他绝不会被打倒,他会好起来的!”

    会……吗?

    两个月来,没有丝毫苏醒迹象的沉睡,这足以磨平任何人内心的渴望。即使弟弟从此成为植物人,星华也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只是善意的安慰之词吧?”她悲观地想。然而,当她偏过头正视城户沙织的面容时,却忽然感到片刻的窒息。

    水一样的眸光,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情感,坚定而信任地凝视着脸色苍白的少年。

    这一刹那,星华忽然懂了,懂得了自己的弟弟以及那所有牺牲了的人们心中的信仰。刚刚度过第14个生日的少女,依然显得孱弱的身躯,却已是一位真正的女神。

    “是的,我相信,星矢一定会好的。”星华笑了,含着泪。希望与信念,将力量奇迹般地带回到她身上。

    “可以让我和星矢单独待一会儿么?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他说。”沙织有些腼腆地问。

    “……当然可以。”

    不过——星华疑惑地看着昏迷中的星矢,这种状态下,沙织说什么他也听不到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星华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女神和天马星座的战士。

    沙织坐在星华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温柔的眼光未曾离开少年身上。
    


    2楼2007-08-1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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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矢,你睡得……太久了。”指尖轻柔地滑过少年苍白的脸庞, “对不起,一直没能来看你。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我见到了……”

      合上眼睛:“星矢,虽然你还没醒来,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小宇宙,它在燃烧着。你还没有放弃,对么?无论有多么的艰难,你从来都没有,没有放弃过希望呢!”微微一笑,“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好起来吧?

      “我很想留在这里,等到你苏醒的那一天,看你慢慢恢复,变回那个活蹦乱跳的让人简直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可是……”晶莹的水珠坠落在病人的额上,然后轻轻滑下,润湿了他深色的眼睫,“我不能!他们,他们……

      “星矢,我得离开这里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无比的坚决。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对不起,我没有时间等你醒来了。今天是唯一的契机,我不能错过它!”眼眸缓缓睁开,悲伤却又温暖,“可是,星矢,我希望你能记住,即使我不能亲眼看着你痊愈,我依然……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的。

      “星矢,一直以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小臂上插着吊针的低温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似乎永远不愿意放开。然而,手的主人却固执地不肯苏醒,完全不知道沉睡的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沙织小姐在对星矢说些什么呢?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美穗暗想。

      总觉得沙织小姐对星矢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呢,比女神对战士、比朋友对朋友更特别的。是错觉吗?

      一分钟之后,城户沙织开门走出来了,神情一如往常。她先向美穗友善地颔首,然后走向星华:“星华小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等星矢清醒之后,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星华的手上,多了一颗冰凉圆润的红色玛瑙珠子。“这是?”

      “这……就算是我祝他康复的礼物吧!”城户沙织笑着说,“我有事要离开这里一阵子……恐怕不能亲手交给他了呢。” 

      春丽情不自禁地抓紧了紫龙的手臂,想要从喜欢的人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那么,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必须告辞了。”沙织礼貌地说,她看看星华再看看美穗,“请好好照顾星矢,你们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人了……”

      美穗忽然莫名地感觉脸庞有些发烫。

      “沙织小姐!”眼见沙织离开,其他人迅速跟上去。顷刻间,一伙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显然,他们并不是来探望星矢的。

      “紫龙,我交代的一切都清楚了?”

      “是的。”盲眼的少年郑重地点点头,攥紧手中朱红的玛瑙。

      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沙织忽然轻叹说:“希望你们永远没有机会使用它呢……”

      “沙织小姐!”瞬的声音微微带了哭腔。他身旁,逞强的邪武,咬着牙望天不语。

      “喂,大家,别这样!”沙织强展笑颜,“我又不是去送死……”停顿了一下,郑重地叮嘱说,“我离开后,圣域就拜托你们了。还有辰己,我怕他心里一时承受不了。”
       
      “放心吧,沙织小姐!圣域和辰己都交给我们了!”众青铜豪气干云地说。(作者诚心诚意地替辰己德丸兄祈祷……)

      “嗯,不要让我失望啊!”这一次,沙织是真的笑了,带着满满的信任与感动。

      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冰河,缓缓地垂下了他无伤的那只蓝眼睛。他明白,他们都明白,雅典娜此刻的笑容,将镌刻在心版上,陪伴他们度过今后的岁月。


      3楼2007-08-1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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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米罗,你往哪儿去?”雅典将军米太亚德叫住正蹑手蹑脚往府邸大门外溜的年轻人。

        蓝色头发的青年本来一脚正踏出门外,猛听见米太亚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爸……”回过头,米罗对着赫赫有名的陆军将军夸张地笑出一口白牙,“不是跟您说过了,我和同学约好了今晚去观测星象,要在外面露营……您怎么站在这里,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么?”

        米太亚德将军是个身材精悍的壮年人,浓眉大眼,长着浓密刚硬的胡髭,不怒自威、凶神恶煞的样子,经常让别人误以为他在发怒——据说这副形象在战场上极占便宜,可以恐吓敌人——虽然,对自己人常常也会起到类似的效果……

        米太亚德皱眉说:“赫拉克利特刚才派人传话说,他受了点伤,要晚点才能过来。我看你也别去露营了,留下接待他吧!他是艾奥尼亚的著名学者,你多跟他学学也好有个长进。”

        米罗脸色微变:“可我和朋友已经约好了。”

        “让仆人给他们捎个口信,说你不能赴约。啊,干脆找你同学一起过来吧!”米太亚德一拍手,“能跟赫拉克利特面对面交谈,机会难得!”

        “可是……”

        儿子心虚的样子终于引起将军的注意,他眯起眼睛:“米罗,你约的人是谁?”

        “呃……”

        “说,是谁?”将军的口吻严厉起来。

        “是……”

        “要我派克尔科斯跟着你吗?快说!不许撒谎!”

        “是……卡妙……”完蛋了,米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爸发火!

        “卡妙?阿尔克麦文家的那个卡缪斯!?”

        果然,米太亚德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暴跳如雷:“你还在跟阿尔克麦文家的人来往!你诚心要气死我吗?你、你……”气得抽出防身的铁杖,抡起来就打,“看我今天不揍死你这兔崽子!”

        “哇,老爸!有话好好说啊,别……别打!雅典娜,雅典娜救命啊!”米罗吓得撒腿就跑。开玩笑,他老爹虽然“芳龄”已四十有五,力气可比一般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大好几倍,人送外号“雅典城的赫拉克勒斯”!!!要真被老爸的铁杖揍上两三下,他半年都甭想下床了。

        于是,父子二人开始绕将军府的大门柱做半径为五米的等加速圆周运动……

        当著名的以弗所学者在金发青年的搀扶下,来到将军府邸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鸡飞狗跳的混乱景象。

        “十几年不见,米太亚德果然还像记忆中一样生龙活虎啊!”赫拉克利特感慨不已。

        金发青年一头黑线。

        @@@

        “咳,不好意思,家门不幸,让你见笑了。”米太亚德放下凶器,脸尴尬地涨成紫红色。好在他脸上覆盖着大面积的胡子,旁人也看不出来。

        “呵呵,这是你小儿子吧?是叫米罗斯?”赫拉克利特转向宝蓝色头发的青年,“那年我离开雅典的时候,还是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呢,现在可比父亲还高了。”

        “赫拉克利特斯先生,久仰久仰!” 得救了的米罗,马上对恩人奉献出十二分的殷勤,“我听父亲说您要来,昨晚上兴奋得一晚都没睡着。我和我的同学们一直很期盼着能和您讨论一下宇宙起源和逻格斯的问题咧……”

        虚伪!米太亚德内心愤愤然。

        “咦,孩子你对逻格斯也有兴趣?”赫拉克利特原本因受伤而萎靡不振的眼神,瞬间增亮了几百瓦,“现在以弗所那些孩子,成天想着怎么巴结波斯人和逃避战乱,哲学已经被他们彻底抛在脑后了。唔,沙加,看来我这趟雅典市来对了,是吧?”

        金发青年敷衍地点点头。

        “赫拉克利特,他是你儿子?”米太亚德问。

        “呃,不是。你知道我只有两个早嫁出去的女儿。这是沙加,我的学生。不过,我倒真希望他是我的儿子呢!” 

        “将军,您好!”沙加礼貌地行礼。

        米罗暗暗打量起这个看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

        相貌清秀,甚至以男性来说是过于秀气了些。举止有礼,眉宇之间却透着点儿让人敬而远之的淡漠。也许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吧?米罗心想。而且,他怎么都不睁开眼睛呢……

        “我是盲人。”仿佛猜透了米罗的疑惑,沙加准确地转向他的方向,平静地解释说,“我的眼睛自幼有病,这两年已经渐渐看不见了。”
        


        6楼2007-08-10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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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太亚德父子恻隐之心顿生。

          “忒瑞西阿斯双目失明,可他是最有远见的希腊人,荷马同样是盲人,他的诗篇却流传至今。可见,心智的光明远比视觉的光明更重要,将军,对么?”沙加缓缓地说,嘴角似笑非笑的。

          “没错!”应声的是米罗。看样子,这位沙加同学并不是需要同情的那种人哩!

          米台亚德将军把客人让进宽敞而装饰朴素的正厅,餐桌上早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馔食,羊肉馅饼、油橄榄煎鱼排和葡萄酒,热气腾腾,阵阵香味引得人们食指大动。

          由于赫拉克利特的尾巴骨依旧“负伤中”,无法正常落座,将军只得命令仆从搬来了家里最舒适的克里奈躺椅和柔软的羊毛垫子,以便著名学者趴着吃。

          “现在以弗所城里……”进餐时,米太亚德忍不住提了个话头。

          赫拉克利特的脸上立即晴转阴,叹口气说:“唉,我不说你也知道,从上次米利都起义失败后,我们那边可乱了。这两年,那些波斯士兵搞得城里鸡飞狗跳、人心慌慌,三天两头就抓出几个市民说是起义军或窝藏了起义军,弄得大家连日子都快没法过了。米利都难民天天往我们以弗所跑,以弗所人觉得以弗所也不安全,也惦记着搬家逃难……”他摇摇头,“不说了。”

          “波斯这回是要来真的了!”米罗忍不住插嘴,“不过,伯父您也别多想,以弗所的局势撑死也就这个样,不会更糟了。倒是雅典……前几年咱们废了和波斯的条约,还支援过米利都,大流士那混蛋早就对我们恨得牙根痒了。虽然前年他派兵半路‘搁浅’,可我看老混蛋迟早卷土重来,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铁定就是雅典!”

          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精致的羊肉小馅饼和果子酒也失去了它们本来的美味。

          @@@

          当晚,赫拉克利特和他的学生沙加就在米太亚德将军的府邸安顿下来了。

          米太亚德问起赫拉克里特此来雅典有什么具体计划。

          这老学究缕着稀疏的几根胡子回答道:“嘿嘿……计划呐,一个当然是讲学,我怕再过几年,希腊就没人记得我赫拉克里特啦……第二个,听说巴门尼德前年搬来雅典住了?一直很想向他好好讨教一番啊!”

          巴门……尼德!?

          米太亚德父子不约而同脸色发绿。

          两个持相反的哲学观点的顽固老头碰在一起,还不一定掐成什么样呢,这回雅典城可真“热闹”了!

          不过,赫拉克里特的两项计划都得推迟——他的尾椎及周边肥肉实在伤得不轻,在这种坐也不能坐,走几步就疼得直掉泪的情况下,别说巴门尼德,就算九门提督也只能先放一放,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伤养好再说。

          “其实,我们还有第三个目的。”赫拉克里特慢吞吞地说,目光转向他的学生,嘴角扬起神秘的微笑,“很有趣的目的,是吧,我的弟子?”

          “有趣的目的?”米罗好奇地凑过来。

          沙加淡淡回答:“我和老师来雅典……寻找第一美德。”


          7楼2007-08-10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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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美德(02)

            翌日,米罗在长辈们的授意下,带领沙加参观雅典城。其实沙加基本什么都看不见,但据他自己说,能感受一下雅典的风土人情,也就心满意足了。

            令人叹服的是,尽管沙加眼盲,但行走时既不需要牵引也不用手杖,更厉害的是,其行动之敏捷之迅速,比常人还胜三分!

            这家伙该不会是猴子转世吧?米罗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

            时值七月下旬,骄阳似火,正是地中海沿岸最炎热干旱的季节。雅典城也感染了这份火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城市的街道由美丽的鹅卵石与砖石铺就,纵横交错,却脉络分明。

            米罗引领着沙加,走在连接波塞东大街的一条支路上。街上,做生意的卖手艺的行路的购物的聊天打屁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街道两边,松松散散地坐落着民宅、店铺、公共设施、行政大厅,多是砖石原色的房子,散落有致地排列着,间或有几根迷你型精巧雅致的艾奥尼或柯林斯式柱子,大理石的柱身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亮灿灿的光芒。

            “这条街除了店铺,住的都是手艺人和新移民,他们的房子连个庭院都没有。不过,据市政府那些老爷说,这是为了维护主街的市容!”显然,米罗对如此这般的市政规划不以为然。

            “再往前走,就是我们雅典城最繁华的市中心——阿格拉市集了。沙加,你有什么想买的,千万别客气,我今天带了不少钱!

            “唉,可惜你晚来了半个月,错过了赫卡同贝尔斯节,那几天市集可热闹了,好多便宜货买……”米太亚德将军的儿子沉浸在疯狂大血拼的愉快回忆中大约五秒钟,这才续道,“不过也没什么遗憾的,下个月就是四年一度的大泛雅典节了,那可是我们雅典最隆重的盛会,到时候我一定带你痛快地逛逛!”

            米罗是个热情的向导,一路上,他绘声绘色地介绍着雅典当地的地理人文,不但沙加听得专注,就连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放慢脚步听上几耳朵。

            “沙加,渴了吧?要不要来点什么?”其实是米罗自己嗓子有点冒烟,所以,走到一个饮料摊时他停下了,一边擦汗一边问沙加。

            沙加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两杯薄荷洋甘菊,谢谢。”

            “3查库斯。”

            “降价了?”米罗稀奇地挑高眉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刚摸出的五枚小猫头鹰币放回二枚——赫卡同贝尔斯节那会儿还要5个查库斯呢!

            “唉……”摆摊小贩大叹,见米罗年轻就倚老卖老地说,“老弟你往那边看看,现在好多新移民都开始在这条街上开店铺,竞争激烈啊!咱们要是再不降价,生意不都让他们抢走了?不瞒你说,今天这还是我第一次开张咧!”

            “听着怪可怜的,不过,对我们来说越便宜越好。”米罗没心没肺地说,“来,多给加点薄荷汁!”

            “你是好,可我们还过不过了?”小贩哭丧着脸,给米罗的甘菊里又滴了几滴薄荷水,“现在已经都平价了,再降就连本儿都回不来了!”

            “……不用说得这么夸张吧,赔本的买卖你们肯做?呐,给你钱!”

            喝着清凉解暑的甘菊茶,米罗引沙加继续往前走。

            “我们已经转上波塞东大街了。这儿是市集外围,贵族住宅区,本城的名门望族和达官贵人基本上都住这附近。嘿,别做出那种表情,我们家可算不上什么权贵,充其量是个500麦第姆诺……真正的权贵是前任行政长官克里斯提尼、现任执政官赫莫克瑞文、军长官凯利马科斯还有世袭贵族阿尔可麦文家也住在这里……咳咳……”米罗猛地呛了一下,然后突兀地说:“快走吧!前面就是齐名英雄纪念碑了!”

            “怎么了?”米罗并不是擅长掩饰情绪的人。

            米罗看了沙加一眼:“……咳,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昨天爽了一个朋友的约,他就是刚才我提到的那个阿尔克麦文家的儿子。”

            “我不介意先去找你的朋友。” 

            “谢谢你,”米罗对沙加多了几分好感,昨天还以为这人不近人情呢,“不过没必要了,我已经交待下人去向他解释了。以我们多年的交情,他也不会真生气……更让我困扰的,反而是家父对我们交往的阻挠!”

            “阻挠?”

            “就因为卡妙——我那个好友——是阿尔克麦文家族的人!”米罗郁闷地说,“你是外乡人不知道,阿尔克麦文家与我们雅典的前王族渊源很深。大约二十年前吧,暴君希庇亚斯被赶下台去了,不过,阿尔克麦文因为根基深厚、地位尊贵、人情面广,没受到什么波及,势力反而越做越大。

            “前几年有小道消息说,希庇亚斯没死在政变里,而是逃往波斯。于是家父个人(着重号)怀疑,阿尔克麦文一直暗中帮助希庇亚斯,阴谋复辟前国王的王权!

            “四年前米利都起义的时候,家父坚决主张支援米利都作战,阿尔克麦文却主张雅典袖手旁观。从那之后,家父和阿尔克麦文在集会上总是针锋相对。你也知道,这种事说白了就是……”

            “政见不和。”沙加表示理解。

            “其实在这方面,我绝对支持家父!至于卡妙,如果他支持他老爸那才叫见了鬼呢!所以我不认为我们的交情有什么不妥。可家父太不讲理了,强硬地命令我和卡妙绝交,沙加你说,这根本就藐视我的正当人权不是!?@#!%$%!#^#……”

            米罗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大声,完全忘了自己倾诉的对象根本是个半陌生的人,也完全忘了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很快,他激动的言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大家还以为又是哪个激进派学生在当街发表自己的学术观点或政治主张——这种事儿近年来在雅典颇流行——纷纷对他们行以注目礼,并且有以二人为中心逐渐靠拢包围的趋势。

            现在,沙加开始后悔自己引起米罗的话头了。尽管他看不见,但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光用其他二三四五六感就足以让人感受得到。不,沙加从不介意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他今天的目的是参观雅典,而不是被雅典人围观!
             
            “米罗,我们走吧!”沙加毅然打断米罗。

            “嗯,啊?”米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周围有N双眼睛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并且已经有人在啧啧地就他的言论发表进一步的感想:“敢情米太亚德将军是这么不通事理的人啊!”“应该加强民主建设的步伐,让家庭暴政从我们雅典人的视野里消失!”“是的!我们要更注意维护少年儿童的话语权和正当人权,不能变成第二个斯巴达……”

            我什么时候又退回少年儿童的阶段了?米罗的眼睛变成@_@的符号。

            “走!”沙加以他那对盲人而言难以想象的灵敏与迅捷,扯着“家庭暴政阴影下的可怜儿童”的胳膊挤出了围观群众,一溜小跑钻进某个无人小巷。

            “啊哈哈,对不起沙加,害你和我一起丢脸了!”米罗喘着气。

            “米罗。”

            “嗯?”

            “咱们现在在哪儿?”

            “……”


            8楼2007-08-12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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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加是个瞎子,又人生地不熟,刚才只图脱身,也不知把自己和米罗带到哪儿来了。

              “等我看看,”米罗环顾四周, “这儿好像是公民法庭后面的小巷。”

              “公民法庭……是从前的雅典王宫?”沙加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问。

              “这你都知道?嘿,看来你对我们雅典的典故也很清楚嘛!我们法庭每到重要的开庭日,会有成千上万的市民热衷参与。除了过去的王宫,整个雅典城中还真没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呢。走,我带你绕到前面正门去看看?现在阳光正好,从正面看,那些多利克巨柱是非常辉煌壮观的咧!”

              “不必了,正面与后面都一样。”沙加冷淡地说,“这里安静,我们就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吧。”

              “……也好。”

              我是不是得罪他了?米罗自悔失言。唉,也是,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正面和背面又有什么区别?只怪此人行动太灵活了,差点忘了他其实是个盲人。

              然而,沙加注定要为自己的建议在今天内第二次后悔。

              小巷本身是很安静的,小巷的尽头很不安静!

              不一会儿,他们就听见从前方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前面怎么了?”

              “一堆人围在那儿,好像有人在吵架。哎,说起来,前面不是穆他们家开的兵器铺么……不会真打起来了吧?”好奇心重的米罗用力地掂起脚,伸长了脖子,“不行,看不到,人太多了。可恶,那帮人堵在小路尽头,我们完全绕不过去。沙加,我去前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在这里站一下没问题吧?我马上就回来!”

              “你去吧!”

              于是,米罗跑去前面打探情况,而沙加留在原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方的吵闹声更混乱了,米罗却像打了狗的肉包子,一直不见回来。沙加开始对米罗其人其言的可靠程度产生严重怀疑。正考虑是否要去前面找找,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铺天盖地而来。

              “米罗?”沙加困惑地叫了一声,但他的声音瞬间就被一群陌生的雅典人的声音淹没。

              “不好了,打起来了!大家快跑哇!”

              “喂喂!谁踩掉了我的鞋啊!”

              “跑什么跑,快去找治安官……这里要出人命了!”

              “那你不是也在跑!?”

              人流像潮水一样向沙加汹涌而来。

              当第一个人撞在他身上的时候,沙加有点慌了。他努力睁开眼,然而,眼前却是一团模糊的灰。那该死的米罗究竟在哪儿!?他伸出手去,然而,等待他的是更多人的碰撞和推搡,然后马上被狠狠地卷进了人群。

              “啊!”在人群的拥挤中,沙加彻底失去了方向,只能被动地随着人流行进着,没有被踩扁真是运气!

              好不容易,人流彻底涌过,与刚才的混乱相比,四周顿时静得有点可怕。

              金发年轻人双手抱头以标准的安全防护姿势缩在墙角,满身灰尘,活像个被主人丢弃了的布娃娃。

              只剩他一个人了,黑暗的视野,陌生的环境,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应该,还是刚才那条小巷吧?沙加强打起精神,尝试着想回到原处。可惜,祸不单行!路边正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静悄悄地不怀好意地瞅着他——他不幸一脚正踩在上面……

              “嘭”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

              “唔!”他痛得哼了一声。伸手向膝盖摸去,湿的,流血了!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却发现,只要向前稍微挪动一小步,膝盖就火辣辣的如撕裂般的疼痛,根本不能行走。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就在沙加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久旱甘霖般美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您怎么了?需要帮忙么?”

              当然需要!

              尽管出声的是位年轻女郎,但沙加不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什么避嫌的必要,先抓住这棵救命稻草再说。

              “请帮帮我,小姐!”他勉强扶住墙壁,狼狈地将脸孔转向声源。

              “你……”女郎的反应有些奇怪。

              “怎么?”

              “眼睛……看不见?”她想要确定什么似的问。

              “这正是我最大的麻烦。”沙加苦笑,“我眼睛看不见,又摔成这样……本来我是和一个朋友一路来的,但刚才那场混乱我们走散了。小姐,您能帮我找一下我的朋友么?他现在大概也在找我。”
              


              11楼2007-08-13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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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美德(03)

                在雅典,克里斯提尼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克里斯提尼出身于雅典的一个贵族家庭。二十年前,他领导雅典市民推翻了国王希庇亚斯的暴政,之后,被选为城邦最高行政官。他继承了梭伦的理念,在雅典推行民主政治。

                没人能否认克里斯提尼的智慧与才干,也没人能否认他和他的后继者们所建立起来的功勋。二十年前的雅典,是个在暴君的严酷统治下战战兢兢的王国,二十年后的雅典,足以自豪地宣称,她是全希腊最平等自由的民主城邦。

                如今,这位备受尊敬的老人,正心满意足地坐在餐桌前享用美味的甜馅饼——在人们还不知糖尿病为何物的年代,甜馅饼和甜葡萄酒是雅典前最高领袖的最爱——那副贪馋的样子,让人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胖老头儿与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起义军领袖划等号。

                坐在克里斯提尼下手的,是个深蓝色头发的贵族青年。他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一双爱琴海色的眼睛,如大理石刻般近乎完美的英俊容貌。

                “叔父,我们不该再纵容他们了!”与吃得不亦乐乎的老人相比,青年的神情十分忧虑。

                “撒加,你一定要在我享受美食的时候破坏我的心情吗?”老人以控诉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侄儿。

                “对不起,叔父。但是阿尔克麦文实在越来越过分了。昨天,他们又安排了一群人在街头散布亲波斯言论,鼓动市民向波斯求和。叔父,现在战争一触即发,更需要民众团结一致、齐心对外啊!”

                “那你认为该怎么处理这事儿?”克里斯提尼饶有兴趣地问。

                “首先,拘捕造谣惑乱的人,然后,对阿尔克麦文家的人进行彻底的审查肃清。”

                “果然像是治安官大人出的主意!可是,”老人微笑,“你有没有考虑过阿尔克麦文家族在雅典的关系网?这会让赫莫克瑞文很为难。”

                “赫莫克瑞文阁下就是顾虑太多,才让他们变得像现在这么嚣张!”撒加放下手中的餐具, “叔父,雅典大敌当前,阿尔克麦文造成的舆论影响实在不容忽视。不能再姑息他们了,万一市民们被他们说服,后果不堪设想……”

                “撒加。”克里斯提尼打断了自己的侄儿兼养子。

                “什么?”

                “有一件事你不能忘了,我们政府成立时候对雅典市民立下的承诺。”克里斯提尼笑着,口吻却认真严肃,“我们不能任意剥夺市民们言论、倾听和选择的权利。目前为止,阿尔克麦文除了在集市上宣扬主和言论,并没有其他违法乱纪的行为。我们肃查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会引起市民们反感的。”

                “我们可以找人提出申诉,发起法庭……”法律并不是问题。

                “这方法行得通。但是撒加,”老人吞下了最后一块馅饼,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庭,造成的祸乱也许比阿尔克麦文的宣传更严重?

                “撒加,你应该对雅典人更有信心一点。是战斗是投降,是做主人还是被殖民,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来的。

                “何况……敌人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吧?”克里斯提尼低声自语。

                撒加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他隐约知道赫莫克瑞文和叔父他们心里另有主张,也许他们比他老练精明得多,但是,以如今的局势,这样走下去实在太软弱、被动了。如果大多数雅典人是笨蛋呢?如果雅典人贪图和平的生活,甘心成为波斯的奴仆与附庸呢?如果雅典人站到了阿尔克麦文一边呢?

                十几年前向波斯媾和的那一纸合约,告诉他雅典人远不像叔父所寄望的那样自尊自强。

                如今雅典大敌当前,若城邦内部真起了内讧,那就一切都完了!

                “撒加,你实在不必过分忧虑。对阿尔克麦文的那些小动作,我们自有打算……”克里斯提尼忽然停止了说话,眼光投向一个刚刚进来的仆从和他身后的邮差打扮的青年,“涅洛斯,什么事?”

                “大人,有您的信。”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大人,这两封信请您签收!” 年轻邮差因赶路额头上布满了热汗,但声音依然中气十足,“一封来自依莱福塞纳(注:位于西阿提卡地区的一个城市,隶属于雅典城邦),另一封是本城的米太亚德将军捎给您的。”
                


                13楼2007-08-18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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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还是帕尔奈特斯山,还是暖热的山风,它还是呼呼吹过雅典城的荒郊。一辆马车在山路间叽里咕噜地行进着,时不时的,从马车中传出女孩子银铃般的笑语声。

                  “嘻嘻!等爸爸看见咱们的时候,一定会吓一跳的!是吧,希莱拉?”雅典行政官的长女菲比眉飞色舞地说。

                  “嗯。”

                  “还有忒勒马柯斯叔叔,艾达斯应该已经把他救出来了,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吹胡子瞪眼睛呢!”

                  “嗯。”

                  “这次把可爱的小玛卡利亚也拐出来,我们真是大获全胜!他们……希莱拉?”正自鸣得意的菲比忽然发现她的妹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希莱拉小姐一手托腮,安静地望向窗外,美丽的蓝眼睛中,藏着不易觉察的轻愁。

                  菲比了然,轻握住妹妹一缕紫色的柔发:“傻丫头,又在想他?”

                  “没……”洁白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红霞。

                  “说谎!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有!”菲比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想了他这么久,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你该高兴点嘛!”

                  希莱拉勉强笑笑。

                  从没爱过的姐姐怎么能明白呢,正是因为快见到心上的人,才会如此胆怯不安。当年离开,他只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坚定地拒绝了她的表白。如今,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驭——”响亮的马嘶声,打断了希莱拉的思绪。

                  菲比探头向前:“玛卡利亚,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车了?”

                  坐在马车前头驾车的,是忒勒马科斯的年方十六岁的小女儿玛卡利亚和她“绑架”来的两个倒霉奴仆。这时,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回答自己的表姐说:“菲比姐姐,马受惊了。你听,前面好像有打斗的声音!”

                  “难道是拦路匪!”菲比高声说,两只黑色的大眼睛瞬间炯炯放光,双颊也开始泛红——与其说是被吓着了,倒不如说是兴奋过度。

                  “不知道,菲比大小姐。”一个奴仆胆战心惊地说,“无论是不是盗匪,劫的也不是咱们,咱们还是赶紧绕道吧?”

                  “绕道!?怎么能绕道!”菲比亢奋地喊,“玛卡利亚,走!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可是大小姐!”两个奴隶吓得脸刷白,“那太危险了!本来没咱们什么事儿,干嘛要去送死啊?”

                  “切!什么叫没咱们什么事?”菲比撇撇嘴,抄起随身的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难道让我们对受难的可怜人视而不见吗?何况这都离雅典城那么近了,就算是盗匪也不会很凶恶,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我和玛卡利亚两个人就收拾了他们!”

                  “希莱拉小姐,您帮忙劝劝两位小姐吧……”两个奴隶见菲比小姐和玛卡利亚小姐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把恳求的目光放在向来文文静静好说话的希莱拉身上。

                  可惜,希莱拉一点也不帮忙,只是轻笑说:“劝说战争女神的女武官?我可没有这个能耐啊!我想,咱们还是先下车,悄悄过去看看,如果凭咱们的力量可以解决,就帮帮人家;如果情况很糟糕,就去城里搬救兵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这么办吧!”菲比小姐一锤定音,两个奴隶如丧考妣。

                  于是,他们把马车安置在林子里,一行人手持武器,蹑手蹑脚地向打斗的方向走去。


                  16楼2007-08-18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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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孬种!”艾欧里亚的火被拱上来了,原地跳起来,对两姐妹说,“菲比,你们走开,现在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你们不许插手!”

                    “可是……”

                    “姐姐!”希莱拉拽住想要争辩的菲比,清清嗓子对艾欧里亚和迪斯说,“既然是公平对决,那么,在兵器上也应该公平!刚才表哥手里的那柄短剑明显吃亏,现在把姐姐这柄剑借给表哥用,两位不会有意见吧?”

                    艾欧里亚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他求之不得!迪斯心里却暗暗叫苦:一旦艾欧里亚用了顺手的兵器,说不定真能打败自己。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也只能冷哼一声表示同意。

                    两姐妹相视一笑,菲比暗暗握了握手掌,确定手指的麻痹感已经缓解之后,捡起宝剑递给艾欧里亚。

                    艾欧里亚接剑在手,尽管手臂已伤,但仍感到信心倍增。他对两个女孩说:“菲比,你们退后,看表哥怎么收拾这个蛮不讲理的王——子!”

                    “哼!死到临头,还在女人面前耀武扬威!”迪斯不屑地说。

                    不过,虽然他表面上依然气焰嚣张,心里却更不安了。因为他看见,自己三个最得力的手下,已经先后被穆等人放翻,死活不知。痛心之余,更是怒向胆边生:“混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此时,艾欧里亚的兵器和迪斯马斯克的怒火全都升级了。刀光剑影之中,众人直看得手心冒汗。

                    穆等人已经战胜了对手,却不敢上前相助艾欧里亚。因为一来有言在先,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二来,迪斯马斯克的其他手下依然围在周围,一旦他们出手帮忙,那些侍卫们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届时势必形成混战,双方都讨不到便宜,甚至会把几个少女也连累进来。

                    穆皱皱眉,走到迪斯马斯克的侍卫头头旁边:“厄瑞勒斯?”

                    “你要干嘛!?”厄瑞勒斯立刻警惕地退后一步。眼前这年轻人表面看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身手着实不赖,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自己得意的手下。

                    “你的同伴现在还活着,如果能劝服我朋友与你们王子立刻停手,及时把他们抬进城里治疗,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穆心里打着停战的算盘,今天这事,大家各退一步不就完了?

                    厄瑞勒斯的目光转向倒在地上血泊中的三人:“哼!我们米利都人愿赌服输。他们既然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是死是活听凭命运女神的安排吧!”

                    “……”穆吃了个闭门羹,泱泱地走开。

                    穆不知道,其实厄瑞勒斯本人也是有苦说不出。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马上停手?打了这么半天,现在大家都冷静多了。毕竟,为个兵器坊的奴隶闹到这步田地,实在太划不来。可惜,浇油容易灭火难!他家那王子,脾气固执、跋扈到了极点,他如果贸贸然去劝架,就等于是违逆了主人的意思。迪斯马斯克迁怒于人的本事可是很高竿的,万一劝说不成,自己的老命反而要赔上哇!

                    雅典治安官,怎么还不来?只有他们才有终止决斗的能耐了!

                    这是双方观战者共同的心声。

                    然后——

                    “都给我住手!”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震住众人的耳膜。

                    穆扭头一瞧,心头大石顷刻间落了地。太好了,镇得住场面的人终于到了!

                    “撒加堂哥!”菲比高兴地叫道;希莱拉却瞬间苍白了一张脸,紧紧地攥住了姐姐的手。她在颤抖。

                    撒加的目光飞速扫过她俩,点头致意了一下,注意力便回到战场上。

                    “住手,听到没有?这是雅典治安官的命令!”他强压着怒火吼道,他身后的雅典警备队蠢蠢欲动。

                    可是,杀红了眼的艾欧里亚和迪斯马斯克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两个混帐!”撒加执起长枪,扔掉披风。

                    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蓝发男子如同一阵狂风,迅猛之极地冲入那二人厮杀的战团。

                    “危险!”希莱拉颤声叫,美目瞬也不瞬地凝注于蓝发男子的身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没问题啦,堂哥那么厉害!” 菲比对撒加的身手倒是信心满满。

                    果然,风驰电掣般的一番激斗之后,众人的目光还来不及捕捉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只听见“当”“当”两声尖锐的兵器相撞的巨响。

                    两柄剑斜空飞出,场上局势立时明朗。

                    “都给我住手!”撒加将长枪向地上一扎,凛凛威风。

                    迪斯马斯克勒斯王子捂住出了血的虎口,披头乱发的样子极为狼狈,不禁破口大骂:“是哪个混帐胆敢偷袭……”可是,当他看清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的面貌时,立刻脸色发窘,哑了下去,“撒加……”看样子还是认识的。

                    “撒加大哥……我……我……”艾欧里亚也有些失措。

                    “哼!”撒加瞪他。

                    此时的艾欧里亚衣衫残破,鲜血还从手臂的创口处汩汩地往下流……撒加不禁又生气又心疼,骂道:“扰乱城邦治安,聚众滋事斗殴,破坏同盟关系,你可真长出息了!回去看我不替你哥好好收拾你!”

                    听他提起自己的哥哥,艾欧里亚懦懦地低下头,完全不敢吱声了。

                    “伊俄拉尼奥,你快带几个人先把这些伤了的抬到城里救治!”撒加快速地下着命令,警备队的一部分人立刻将迪斯手下受伤的三个人抬走就医,而另一部分则把所有“闹事者”围了起来——半个都甭想溜。

                    “好了,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撒加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位当事人。

                    “大人,我叫穆洛斯。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穆立刻站出来。因为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先说话的会比较占便宜。

                    撒加示意他说下去。


                    18楼2007-08-26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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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穆的家里是开兵器坊的,叫做“金羊毛兵器坊”。在雅典城虽然不是门脸最大的,但名声极好,出品的武器、防具和器械以新颖实用的设计和良好耐用的质量著称。穆本人颇有武器设计的天分,虽然他现在还是学生,却一直在兵器坊兼职打工。

                      这天上午,穆的表妹狄厄提玛、同学艾欧里亚以及头天晚上被米罗放了鸽子的卡妙,都在兵器坊后面的设计室里,美其名曰“帮忙打下手”,实际上是在给穆添乱。

                      米利都王子迪斯马斯克勒斯恰于此时来到,取五天前订做的兵器。

                      其实,早先迪斯马斯克来订做武器的时候,兵器坊的伙计就不太愿意接这单生意。因为当时兵器坊刚接到来自城邦政府的大笔订单,加上泛雅典节临近,很多人都来预定节日竞赛的器械,所以人手本来就不太够了,而迪斯对锻造武器的要求又颇高,数量也不少,兵器坊很难按时完成任务。于是伙计们想回绝这笔买卖。可是,迪斯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下单,反复折腾了许久,最后,管事儿的伙计没法儿了,答应接下这笔生意,但有言在先,如果五天内无法交货,就把日期延长至十天。当时迪斯马斯克只冷冷哼了两声,管事儿的就以为他是默许了。

                      于是,麻烦来了。今天迪斯来取兵器的时候,兵器坊刚把政府下单的武器全部完成装车送走,仓库都空了,而迪斯订做的武器连材料都还没备齐呢!伙计们让迪斯再过三五天来取,这可算摸着老虎屁股喽!

                      “你们这班狗眼看人低的雅典狗!瞧不起我迪斯马斯克勒斯吗?竟敢不按时完成我的订单,还让我跑二回!”从前在米利都,他被人们众星捧月地供着,想要什么东西,大家都争先恐后在第一时间为他准备好,哪曾受过这种气?

                      “王子殿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总得按着订单顺序一件一件的做……要不然,等武器做好了,我们给您送到府上去……”

                      “闭嘴!”迪斯恶狠狠地用剑柄抵着当值的伙计,“竟把我排在那些莫名其妙的甲乙丙丁后面!你们现在就给我做!我今天就要!”

                      “今天?”伙计脸变得像黄连一般,“这、这不可能完成啊……”

                      “还敢顶嘴!没有按时完成我的订单,小心我上法庭告你们毁约,让你们关门大吉!”

                      “可是王子殿下,您当时答应过的,如果五天不能交货,就延长到十天……”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

                      “您上次明明……”

                      除了和迪斯对话的可怜的管事伙计之外,当时兵器坊里还有其他雇工和奴隶工人。有几个机灵的雇工暗地里蹩到后面给少东家穆洛斯通风报信去了,而其他人都躲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地看着迪斯和他带来的那些耀武扬威的强壮武士。

                      见迪斯马斯克如此放纵嚣张、胡搅蛮缠,众人心里均感愤愤不平,可又敢怒不敢言。一个年纪小小的奴隶工实在气不过,低声嘟囔着:“哼!什么狗屁王子!这么猖狂,当雅典还是他米利都咧!”

                      偏偏迪斯耳尖听到了,气得一把那少年揪过来:“没家教的雅典小兔崽子,骂谁呢!竟然胆敢辱骂堂堂王族!”就甩了他两个大耳光,扔在墙角,那孩子的额头撞在墙上,顿时血流满面,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迪斯还不解气,大脚还要往上踹。

                      穆和他的朋友们刚一出来,恰巧就赶上这么一幕。艾欧里亚顿时火了:“要行凶杀人吗!?”一个跟头翻进去,护着那孩子逃离了迪斯的脚踢。

                      @@@

                      “然后,就这么闹开了……”穆无奈地摊手说,“迪斯马斯克勒斯王子坚持要把我们兵器坊的奴隶带走处置,可是撒戈斯大人,且不说那孩子是我父亲的私有财产我作不了主,就算我们真的把他送给了王子殿下,也不能任由王子殿下杀死打伤他啊。那孩子是正式登记过的奴隶,依照法律,连我父亲也无权虐待他!可惜王子殿下似乎不相信我们的话……后来越吵越僵,就到了要决斗的地步了。”

                      “事情就是他说的这样?”撒加转向迪斯。

                      迪斯气呼呼地转过脸:“差不多。”

                      他的下属厄瑞勒斯赶紧补充:“撒戈斯大人,我们王子不是故意闹事。是他们金羊毛兵器坊违约在先,又拒不交出侮辱了王子的奴隶!我们这口气实在不平!”

                      撒加看了看他,又转向迪斯:“迪斯,违约的事先不提,雅典的法律与米利都不一样,他们的确不应让你带走那个奴隶。”

                      “可是撒加!”迪斯马迪克红了眼,“我米利都王胄,白白被个低三下四的奴隶辱骂,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这是你们雅典的地盘,也不能这么欺负外邦人吧!?”

                      “这是当然,兵器坊应该为管教不严负责任,我会勒令他们押着那个不守礼教的奴隶向你赔罪。”

                      米罗一听心里不是滋味儿:“撒……”怎么明明是挨打的,反而得去向那个打人的赔不是?

                      穆暗暗地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冲动,静等下文。

                      只听撒加继续说:“不过,那个奴隶被你打伤,兵器坊的店面也被你们搅得乱七八糟……这笔善后的费用……”

                      “让他们赔!”米罗和艾欧里亚不约而同地想,就差大声喊出来了。

                      而迪斯马斯克等人的脸色霎时变绿,倒不是他们赔不起,对贵族来说,钱终究是小事,面子丢了才是大事!

                      穆瞧瞧迪斯的神情,想了一想便走出来说:“治安官大人,此事我们兵器坊也有责任。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毕竟我们没有按时交货给迪斯马斯克勒斯王子,才导致了这整件事……赔偿什么的,算了吧,就当抵消了我们没有及时履约给王子殿下带来的困扰。”转向迪斯马斯克,“王子殿下,再过三天,我一定亲自把您订做的武器送到府上去。”

                      撒加惊讶地看了穆一眼。没想到艾欧里亚的小年轻朋友里,还有这么个会办事的人。

                      “迪斯,你怎么说?”

                      迪斯慑于撒加的气势,加上穆的话也给足了他面子,所以,尽管胸口气还不平,但也只能勉强点点头。

                      撒加扭头再看另一队人马:穆脸上一片感激,艾欧里亚一直就没敢抬头,米罗眉宇间隐隐有不平之色可也不再言语,而那个让人厌烦的阿尔克麦文家的青年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总之,无人异议。

                      “那么,现在我们该谈谈对你们私斗的惩处了……”撒加面色一沉。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子,暗叫不妙。


                      19楼2007-08-26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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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念一动,转头问沙加:“沙加,你这次来,有没有准备节庆时穿的长袍?”

                        “我只带了日常服。怎么?”

                        “泛雅典节要到了,参加庆典没有礼服可不行!呐,我给你推荐一个好裁缝。全雅典,属她手艺最好哦!” 

                        正在内室翻取长袍的女祭司,大热天的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又过了一会儿,米罗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出他最担心的事:“沙加,一会儿回去,我老爹那边,说……”
                         
                        “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的事么?我会向米太亚德将军解释的。那不是你的错,多谢你及时带我就医包扎。”

                        米罗开心地一拍金发青年的肩膀:“行!够朋友,谢啦!”

                        沙加暗暗扯了下嘴角,忘了告诉米罗,他向来讨厌被人拍肩膀,即使那人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也一样。

                        @@@

                        “走了?”狄厄提玛询问重新走进屋来的表哥。

                        穆点点头。

                        少女放下手中量体的皮尺:“这人身材真单薄……”

                        “沙加么?的确很瘦。”穆说,然后想了一下,补充说,“不过,瘦虽瘦,恐怕不单薄吧?我看他身体是很结实的。”

                        “你是对的。”狄厄提玛回想一下隔着衣服触觉下感受到的肌肉,认同地点点头。

                        “表哥,你觉得他怎么样?”她忽然问。

                        “什么怎么样?刚认识的人,话都还没说上几句……不过,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是啊,很有趣。整个下午坐在那儿一声都不吭的,我问他话也不搭理我,我还以为他在坐着打瞌睡……没有苹果介绍,我都还不知道他是那位先生的弟子呢!”狄厄提玛自嘲,“可能是和我聊不起来吧?不过,说不定你们会有共同语言呢,两个大哲学家!”

                        “你在挖苦我吗?”

                        “我怎么敢?对了……”

                        “嗯?”

                        “要留下吃饭吗?”

                        “当然,你的手艺比我妈强多了。”穆很诚实地说。

                        狄厄提玛笑呵呵:“你要是当着姑姑的面这样说,她准会气死的。”

                        不,她不会的。穆在心里偷偷地说,她巴不得我把你拐进我们家,顶了她每天做饭的差事。

                        “不过,你不回去吃饭,姑妈他们会不会担心哪?”

                        “刚才路过兵器坊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他们,要是我晚回去就不用等我开饭了。”

                        “原来你早就想好要蹭饭……”狄厄提玛恍然大悟,随即无奈地说,“好吧,不过你大概要多等一会儿了。我刚才一直在缝我的祭司袍,没来得及准备晚饭呢!”

                        “不要紧,我还不是很饿。祭司袍?是你在泛雅典仪式上准备穿的那件?”

                        “嗯,第一次被选中做前祝,若不是卡妙……不提了。那毕竟是大场面嘛,不慎重可不行!”

                        “上次你说,一直不知道襟上绣什么花纹好……已经决定了?”穆好奇地走过去检查她的成绩。

                        那真的是很可爱的活计,难怪能吸引米罗的注意。雪白柔软的绢丝长袍上,精细地绣着粉红的花儿,纤巧柔媚的花瓣,飘飘荡荡的,栩栩如生,宛若秋风中的雨水,纷然零落。

                        穆不禁一怔,不知为何,一股说不出的忧伤忽然间钻进他的心底。胸口的位置有点疼,细微的,却挥之不去。

                        “很像波斯树去年开的花,只是颜色不同。”良久,他舒了口气说,“那花是白色的。”

                        “嗯。”女祭司的目光落在那粉的花瓣上,清澈的瞳中染上温暖的色彩,“那两棵树开的是白花,可这袍子底色也是白的,所以我就用了粉色线,效果不错,是吧……”

                        女祭司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穆没有仔细地听下去。

                        门外两棵高大的波斯树的影子,婆娑地映在窗上摇曳着。他想:去年这个时候已经结了花苞了,今年到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年,它们还会不会开花呢?


                        23楼2007-08-26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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