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雕花笼》
文/秋冉
它是秦元给她的赏赐。
那是一只精致的雕花金笼,里头装了只小小的金丝雀。那雀儿的羽毛如金丝缎一般,眼睛是碧蓝的,似嵌在丝缎上的两粒宝石。
她微笑,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秦元,“多谢陛下,嫔妾很喜欢。”
秦元似带上些许笑意,“缱缱喜欢就好,”轻抚她耳鬓的发,“明日陈国太子来朝贡,你需准备宴客。说起那太子,你该认得的……
“他叫桑祁,曾作质子住在京都五年。质子府就在相府边上。”
丝竹乱耳。
长孙缱缱未曾想过,再见桑祁,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在下首正襟而坐,再不是当年的“爬墙小子”。就如她再不是相府里姓长孙的“爬墙丫头”。
她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长孙府的墙头上,他在她对面的另一堵墙上。他看见她,遥遥问了句,“喂,谁家的爬墙丫头?”
她没好气地瞪他,“反正不是你家的,爬墙小子。”对面那少年笑出了声。
那以后,她发现只要爬上墙头,他便已经在那儿了。与那小子,话匣子总能自然打开。嗯,除了那晚。
“我要入宫了,明天。”
回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她垂着眼,脑子里反复着爹爹的那句“少帝要平衡朝堂势力,爹是助他的最好人选。缱缱,你入宫,是必然。”
她不敢抬眼去看,转过身,依稀身后的少年在呢喃,“缱缱”。
作为随侍嫔妃,她走到了“陈国太子”的面前,俯身斟酒。听他在离她很近的距离,用她曾熟悉的声音,“缱缱,帮我一个忙……”
“啪”的一声,她从思绪里惊醒。
眼前正在批奏折的帝王掉落了一本奏折。她上前去将那奏折拾起,无意间瞥到了上面的字——状告相国长孙,受贿贪污。
她沉默地跪下,“爹爹清白。”
“你父势大。”
她久久俯身,“但求留我家人性命,我爹定布衣出户,告老还乡。”
“缱缱,”他说,“这不难,只要你帮我一个忙,”递去一张纸,“与他说的‘忙’该相差无多。”
她接过那张纸,脸色冰冷,“我该怎么做?”
他的目光投向房中悬着的雕花笼,“若觉得那雀儿可怜,便放了吧。”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金丝雀扑腾着飞出窗子后开始的。
宫中侍卫捕住一只携机密文书的金羽碧眼鸟,文书是贵妃笔迹,给的是正在京都的陈国使臣。万岁惊怒,陈国太子之居被围,贵妃被囚。
长孙相国将几十年积攒的家财交于朝廷,奏告还乡。
而那贵妃,“念其年幼无知,家严为国有功,免其死罪,打入冷宫”。
她一步步走向那座外观华丽的宫殿,冷笑。
耳边依稀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缱缱,帮我一个忙……”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哑,“不要自苦。”
他与你想的,相差太多。桑祁。
而我,我们,如何能不自苦?
她拿过身旁侍女手中的雕花金笼,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