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儿渐渐热了起来。
院外的榕树上,知了从清早就开始叫唤了。
绿间端着杯子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开始刷牙。
高尾不知道一大早跑去哪儿了,只在桌子上留了张字条,上书:
小真,我出去一趟。
被压在还有些温热的小米粥下。
绿间一丝不苟地刷着牙,然后漱口,洗脸。
有点热。六点才刚过,太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
绿间吃完早餐,收拾一下桌子,想着应该做点什么。
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
不过这天气,并不适合出门。
高尾还没回来。绿间在院子里看了看,又回到屋子里,找了本书出来,坐在走廊的藤木椅上翻着。
是外国诗歌集。绿间刚好看到的这一篇,叫《长恨歌》。
七月七日长生殿,
夜半无人私语时。
绿间抬头看了看此刻的青天白日。
还有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
不过,七月七日?倒刚好是他的生日。
快到了呢。
绿间又从头把诗再看了一遍。
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时候,高尾回来了。
还拖着板车,上面放着几捆翠绿的植物。
“竹子?”
绿间放下书,过去帮忙。
“我去市场买的,老板说这个季节适合种慈孝竹。”
两人一起把竹子搬下来,放到院子里靠墙的地上。
“小真你早餐吃了吗?”
高尾一边进屋找工具一边问。
“嗯。”
绿间应了一声,找出两副手套。
工程开始了,选地、挖坑、种植、浇水。好不容易弄好时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知了在树上依旧叫的很欢,远远的马路上传来陆陆续续的喇叭声。
“去洗个澡吧,然后我们出门去。”
高尾给竹子做最后的稳固工程,对绿间说。
绿间进了屋子。
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两个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门。
“去哪里?”
“山上。”
房子在郊区,往街市反方向走一段,有一条小路,两旁隔着篱笆栏,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种的园子。这时候倒是能看到不少长相讨喜的蔬菜。
小路再走一段,上了小山坡,就是果园,避开了毒辣的日光,开始阴凉起来。
再往前,有个转角。
高尾的脚步慢了下来,给绿间指着路边的花。
泥土的小路上,两边的杂草中,开始遍布着一些红色的花。
可是植物的形状有点像……
“狗尾巴草?”
绿间侧着头看。
“嗯!不过它开花还是很好看的,学术上叫蓼花。”
“木槿朝荣蓼花红?”
绿间突然想起来。还是在那本外国诗集上,关于时令的歌。
七月:葵倾赤。玉簪搔头。紫薇浸月。木槿朝荣。蓼花红。菱花乃实。
“哈哈,小真果然知道呢,那猜一下前面有什么?”
玉簪适合种在院子里,菱花是水生,紫薇既然是月下观赏,那是夜里的景,向日葵倒是可以种在山上,不过应该很远就能看到,这山上并没有向日葵。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木槿?”
“嗯!”
转过拐角,眼前是一个篱笆围成的园子,里面是满园盛开的木槿。
红色、白色、紫色、蓝色、浅粉,什么颜色都有,看着一簇一簇,十分好看。
高尾打开篱笆门,引着绿间走了进去。
并不是扑鼻的香。木槿花的香味淡到几乎嗅不出来,只是满园的花还是有种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两人包裹其中。
此刻还是差不多十点钟,算得上晌午。
木槿是朝开夕落的花,清晨开得最清新,此刻倒算得上是最浓艳的时刻。
绿间站在花丛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旷神怡。
十分阴凉,也看得见阳光,但丝毫不觉得热。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卸了下来,只剩下流淌在整个身体里的清新感。
“小真来这边。”
睁开眼,看见高尾向他招招手。只有几步距离,绿间走了过去。
高尾站到那处一块石头上,对绿间说:
“小真,我们来接吻吧。”
那一刻绿间耳根似乎红了一下,但面色不变,看了高尾脚下的石头一眼,推了推眼镜。
“够高吗?”
高尾苦起脸,比了一下,好像还差一点。左右看了看,想找块高一点的石头站上去。
绿间站到他旁边,俯下头,手按到他肩膀上。
高尾笑起来,摘掉绿间的眼镜,吻了上去。
有轻微的风,空气在园子里流动起来。
也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着,闪动着小小的翅膀,在花瓣上停下,又飞起。
也有蜜蜂忙碌的身影。
但是“嗡嗡”的声音他们都听不到了。
两个人的发梢微微地动着。
甜甜的吻。
在开满木槿的园子里。
有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
分开的时候绿间的耳根还是红了,身后偏有一丛嫣红色的花。
“我把这个园子买下来了。”
高尾笑着说。
“以后每天都可以过来。”
绿间重新戴好眼镜,看着满园的开得正盛的花,扬起嘴角。
“嗯。不过……”
他侧过头看着高尾,
“那晚上要看什么呢?”
木槿花,朝开夕落。
高尾状似苦恼地想了想。
“看外面小路上的狗尾巴草?木槿朝荣蓼花红嘛……”
两人走出园子,外面小路上的狗尾巴草红得正艳。
回到家高尾忙着去做午饭,绿间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着院子里早上种好的竹子。
慈孝竹,一丛算一棵,种了七棵。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吗……”
绿间坐下来,继续翻着出门前未看完的诗集。
七月的天气,有点儿炎热。
走廊上的藤木椅,十分舒适。
知了还在树上孜孜不倦地叫着。
绿间静静地看着书,直到屋子里传来高尾的呼唤声:
“小真,进来吃饭了。”
仿佛又可以看到木槿花的园子里,空气中流淌的清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