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问题让张展辰皱起眉头,他们父子俩的眉间都有个凹痕,一皱起来就更显得严肃。 “我想,我应该知道得比你多一点。”其实他很高兴儿子会谈到这话题,以往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有生意和打球,简直像在跟客户应酬。 有时候他会困惑地想,他跟妻子都是性情中人,为何生了一个儿子却是又冷又硬?但或许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大器晚成也不错。 虽然既丢脸又愚蠢,但张睿相当好奇,还是问道:“女人到底要什么?” “我跟你妈结婚三十三年了,我从来都搞不懂你妈在想啥,她认为重要的我都觉得不重要,我认为重要的她都觉得是无聊。”张展辰停顿了一下,微扬的嘴角透出幸福。“但没关系,对于女人,你不用懂她,只要爱她。” “爱?”张睿只觉鸡皮疙瘩直冒,这字眼让他一阵不自在。 “对啊!就是爱,没别的答案了。”张展辰眼中透著慈爱和智慧,那是他活了快六十年来的结晶。“当你真正爱一个女人,她的快乐就是你的快乐,她的悲伤就是你的悲伤,你不用懂得太多,只要关心她、尊重她,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睿安静沉思,他彷佛懂了一点什么,却又无法用言语说明。 看到儿子落寞的表情,张展辰摸摸唇上的胡子,心想这下真是好玩极了,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最大缺点就是太优秀、太顺利,甚至不曾为情所困,现在才开始他还嫌太迟了呢! “你不是才刚离婚?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 关于儿子跟媳妇离婚的消息,他们是在事后才得知,自从儿子正式继承“擎宇银行集团”,他从领导的位子退休下来,跟妻子到处游山玩水,也没打探小俩口的生活,只知道孙子相当聪明。 没想到表面的和平终究破灭,七年的婚姻关系就此结束,叶亭伶打了通电话问媳妇,确定是媳妇主动提出离婚。但那原因不用说,一定是儿子对媳妇不够疼爱,或许这场婚姻一开始就太勉强了。 “你也认识,就是我孩子的妈。”张睿没想掩饰,反正爸妈迟早会知道,他要再娶的对象就是他的前妻。 “晟晟?你要重新追求她?”张展辰大吃一惊,却意外敲出一杆好球,哈哈,看来风水轮流转了! “她也叫我重新追求她,我却不懂为什么?再办一场盛大婚礼不就好了?”张睿格外用心打球,却扑通一声落下水,这下他落后父亲一大截。 “噢哦!你的脑袋有够简单的。”张展辰难得可以数落儿子,绝对不想放过机会。 “是她想得太复杂了,何必绕那么大一圈,反正结果还不是一样?”又是一记落水球,张睿气得想丢开球杆,今天到底是走什么衰运? “谈恋爱这档事,过程绝对是最重要的,越急就越得不到你要的结果。” “谈啥恋爱?太没效率了!”第三次击出落水球,张睿忍不住咒骂。“可恶!” “看吧!欲速则不达,谈恋爱就像跳舞,你进一步她退一步,她进一步你退一步,找出你们的节拍,才能跳好双人舞。” 父亲的“开示”让张睿陷入沉思,果真是他太固执、太心急了吗?他逼得越紧,她就越想逃?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主动投入他怀抱?他发觉在这门学问上,他所知实在太有限。 还有父亲刚说的“爱”,那是什么玩意?能吃能用还是能赚钱?他对这种事没啥概念,但他确定,他对晟晟已不只是欲望,否则不会在看到她泪眼迷蒙时,心痛得仿佛有人砍了他数十刀。 结婚前,因为他出众的条件,太多女人主动接近他,让他抱著游戏人间的心态,计划玩到三十岁再找个乖女孩成家,这想法很实际也很自私。 当年二十三岁的他自负自傲,以为谁也收服不了他,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被一个外表清纯的女孩给拴住了,还是用怀孕这种老套,他气死了自己,也恨透了对方,一冷战就是七年。 七年了,该怨的也怨完了,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做得太极端了,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何苦忍耐他这许多虐待? 离婚后他才慢慢领悟,自己其实一点都不讨厌她,相反的,他是强逼著自己不去喜欢她,就为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意气用事,不肯疼她爱她。 事到如今,该怎么把她追回来?成了他最头痛的课题。 或许,他该从对自己诚实开始,诚实的面对事实……他已为她深深心动的事实…… 当天午餐时间,叶亭伶不明所以地看著丈夫,怎么一脸神神秘秘的?再瞧瞧儿子,又怎么一副恍恍惚惚的? 不过她没立刻追问,回家后丈夫自然会告诉她,胆敢不说的话就走著瞧。 “睿,星期天我想带克轩去玩,他那天不用上课吧?”叶亭伶若无其事地问。 张睿心不在焉地拿汤匙搅拌浓汤,在母亲问了两次以后才回神答道:“克轩星期天不用上课,不过你星期六就先来带他好了。” “怎么?他星期六不是有一堆课?”叶亭伶早知道孙儿行程满档,才刻意先提,免得排不进行事历。 “我都退掉了。”张睿耸耸肩回答。 “喔?我们的孙子现在有周休二日了?”张展辰也颇为惊讶,儿子终于让孙子松绑了,太神奇了! “晟晟说的,她认为克轩上太多课了。”这些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他都可以听她的,但为何她就是不肯乖乖嫁给他? “晟晟?”听到媳妇的名字,叶亭伶不由睁大眼,怎么小俩口离婚了还有往来?儿子甚至开始会听媳妇的话了? 她跟丈夫交换一个眼神,疑问得到了解答,显然儿子有意挽回,这可真是天降红雨啊! 叶亭伶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建议道:“那我想,你们夫妻俩带克轩去玩吧!你在海边不是有栋别墅,不妨带他们去走走。” “说得也是,我都忘了可以这么做,真够笨的!”张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结婚七年多,他从未带妻儿出游,共度周末会有多大的效果,可想而知。 不由自主地,他开始幻想和晟晟彻夜谈心的书面,他们可以聊好多好多事情,但为何不是彻夜欢爱呢?他对她的渴望已不只是身体,更包括了心灵吗? 不知道说什么她才会开心,他发觉自己真是口拙得很,事实上,他对于表达情感完全不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