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生查子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你向来如此。
外表是柔弱的花,骨子里却藏着一个倔强的自己。
你为了家人嫁与楼君言,又何尝不是被扶易凉薄的一句“胡闹”伤了。谁先入戏,谁便输了。你这么想。到底是青葱年少,细微之处难以察觉。
你只当自己从未看透扶易,却不知道,他早已将心给你。那些沉默的羞怯的难以言说的情感,他藏在心里,只在舞台上,放下防备,将所有柔情蜜意献给你。他只是害怕,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到头来落得身心千疮百孔。
你在每日喝的玄青茶中下藏红花时,眼前却浮现那舞台,隔着厚厚的油彩,扶易温柔的笑脸。你常常想起他,想起那一段偏执的年少时光。
你怨自己过于任性,没能多陪伴父母,让他们为自己伤神。可是子欲孝而亲不待,你没有机会了。慢慢地长大,变得坚韧,也同时失去竭尽全力放下自尊去爱一个人地热情。你默念:扶易,我们都无力挽回。
你自作主张,为这段感情划上一个句点,就像一场精彩纷呈的戏,帷幕落下,观众散去,那些爱恨纠葛,便什么都不算数了。
楼君言强行携你出去听戏,主角自然不会是扶易,你兴致缺缺,他却说台上的戏子不错,让你品评。你不以为然,指出诸多不是,其中一条就是嗓音不够圆润,唱词不够标准。心口却浮起一个名字,你又想起了扶易,想起他的声音。
楼君言但笑不语,眼里却一片冰冷。后来你听闻,扶易哑了。你大惊,却想起楼君言的那一个笑,隐隐不安。借着出去上香的机会,要了一间独立的禅室,称要念诵佛经。一部佛经,少说两个时辰,对你来说足够。你想见一见他。
来到戏班子的后台,一身素衣且蒙面的你却被当年责骂你的老人认出,他一叹,领你去了后台。
扶易就坐在那里,面上一点表情也无。你却不敢再向前一步。你想告诉他,你很想他,可终究只是想想而已。你逃了,狼狈不堪。回到家,也躲不过楼君言的旁敲侧击,极难堪。你说,你没有见他。他说,那是自然,如果你和他说话了,我便教他从此什么也听不到;如果他见到了你,我便教他从此什么也看不到。你浑身发冷,却诘问他如何患了哑疾,他轻笑,那么好的声音,从此只留在夫人的记忆里就好,不必再与更多的人分享,夫人觉得呢?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你偷偷让何叶去了药王谷,你觉得这是自己亏欠扶易的。你依旧很喜欢他,不过时间久了,久到足以欺骗自己的心。你爱他,你不爱他,时间太长,这个答案变得暧昧不清。
后来你带着齐香去见了他,有的时候人会刻意忽视一些伤情的细节,你强迫自己去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那一日的风很凉,吹得人心都凉了。人在风里,风要去哪里。谜一样的浮世,每一步都未知。
晚间进餐时,齐香却说,你有喜了。你极慌乱,一夜未眠。楼君言抱着你,笑得无比开怀,问你想要什么。你说,想要扶易医好哑疾,平安无事,然后,未来,各自安好。他也不恼,只是温柔地应允,后又把解药交与齐香。你想,你和扶易终于两清,这很好。
你抚着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淡淡地想,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身体里承载着一个新生命,总是能让人心生一种名为希望的情感。
从前那个莽撞又天真的你唤作何依依,你将最美的年华和青春年少留给了扶易;以后一个稳重又规矩的你唤作楼夫人,你将漫长的岁月和痛苦衰弱留给楼君言,你的相公。
你坐在回杭城的马车上,决绝地离去。你想,别了,扶易。再也不见了。
——何依依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