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一样热闹的街巷，一样迷离的夜晚，一样散漫的进进出出的人群，Mega却已然不是Mega。江世孝入狱后，树倒猢狲散，进兴没了龙头，地盘很快被其他社团占领，以前的古惑仔多数去了别的社团，还有个别转了行。
占了进兴很多地盘新安逐渐猖獗起来，Mega的位置，一家名为Blade的夜店生意兴隆。
钟立文回归警队，以O记警察的身份走进这里。
“警察，住手！”李柏翘大喝一声，终止了挥刀搏斗的两个古惑仔。
本来是来临检，不料遇到这么严重的斗殴。一个古惑仔中刀流血不止。
两个古惑仔震惊到了，受伤的那个扔下刀，另一个，趁着混乱之时，向Blade后门方向逃去。
“追！”李Sir一声令下，立文泉叔等人追上。玲玲捂住受伤古惑仔的伤口，叫了救护车。
逃走的古惑仔很快绕进了Blade的后巷里，这里房屋众多，“我们分头追，泉叔你那边，立文你跟我这边！”
一刻也不敢怠慢，一分也不敢松懈，昏暗的巷子里，立文和柏翘几乎是像警犬一样嗅着周围的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持刀，说不准还有枪械，单枪匹马到东安的地盘与人搏斗，在众多警察面前机警逃脱，这到底是什么人。
巷子深处的一个拐角，窸窸窣窣衣襟擦着墙面的声音，很轻，很专业。但还是被两人听到。
柏翘和立文对视一眼，敌人可能就在90度直角的靠近自己的地方，两人拔枪，上膛，几乎是同时，拐角另一侧的人举着枪和他们对峙！
“柏翘！怎么是你们！”
花若葆吃惊的收起枪。
“我们在追一个的人。”李柏翘的声音紧张低促。
“我跟你们一起！”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前面晃过。
“警察，站住！”表明身份的话不可省略，却是丝毫没有用处。追出去之后，黑影再次不见。
Eu车就停在外面，他一定是看到警察又返了回来，没想到这两个警察还在巷子里。
立文和柏翘很泄气，这一带地势复杂，一旦让他逃到民宅里，太危险。
“立文，若葆呢？”柏翘回头，不见了花若葆。
话音刚落，逃走的古惑仔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花若葆被他勒在胸前，锋利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皎洁的月光下，闪着苍白的光芒。古惑仔另一只手，摸向花若葆腰间的枪。
“放下枪，不然我杀了她！”
李柏翘的心狠狠抖了一下。凶狠的匪徒，无助的爱人。一如当年那个停车场，从此失去Fiona。立文已经缓缓放下枪，“你不要乱来啊，有什么条件你说，保证我同事的安全！”立文一边谈判一边想着对策。
柏翘的鼻翼已经析出点点汗珠，拿着枪的手稳如泰山，心却在颤抖。

“放下枪！”那人又吼了一声。
“柏翘，先放下枪。”立文轻轻地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在怕什么。失去，现在的李柏翘，经不起一点失去的刺激。
李柏翘如梦初醒，轻轻放下枪。
“让我走，我就放了这女人！”歹徒如是说。并又勒紧了花若葆的脖子。
“你逃不掉的，我们现在放你走，EU车就停在外面，你还是跟我们配合得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blade来砍人！”立文喝到。
“我是什么人！哼，文哥，你是话事人嘛，怎么能认识我们这种古惑仔！别废话，让我走！”
边说着，边拖着花若葆向外面走。
他竟然认得自己，钟立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花若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依然说不出话，身上也变得无力。
“你以前是进兴的人？你投靠新安了么？你为什么要砍新安的人？”钟立文步步逼近，“还是，你知道新安什么秘密，他们要杀你？”钟立文突然记起来这个人，“你是阿柴对吧，以前跟Billy混的。”
阿柴轻哼一声，“文哥好记性，不愧是警队精英啊。文哥你还是放了我吧，你记得我，就有众多古惑仔记得你，不管他们现在跟谁，没有一个不恨你，今天你若抓我，以后有你的你麻烦。”阿柴的话掷地有声，发怒的双眼充满血丝。
“放开我的同事，她哮喘发作，她有事你才麻烦。”花若葆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奄奄一息。
柏翘担心他随时撑不住，“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柏翘！”立文的眉皱的更紧了，眼前这个人显然几近疯狂。虽然李柏翘是优秀的督察，钟立文也对他没什么信心。毕竟，这个人拿了武器，手里还有一把枪。
立文拦住柏翘，“我跟你走。”立文向阿柴走过去，心里盘算着，匕首的攻击勉强可以挡一下，他的枪没上膛，自己可以打个时间差抢过枪······
柏翘看着立文走过去，悄悄向后退了几步，离脚下的枪更近一点，他知道 立文在想什么，他必须配合，一个是自己妻子，一个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们谁都不能有事。
立文靠近阿柴，“放了她。”她是柏翘的妻。她不能有事。
立文举起手，原地转了一圈，“我身上没武器。”
阿柴甩开花若葆，枪抵在立文后脑。速度，比立文想象的快。
同时，柏翘也拾起手枪，瞄准阿柴。
“阿sir，不要说话不算数，你不去看看你老婆？”阿柴挑衅的瞄了一眼地上已经几乎昏厥的花若葆。
花若葆用仅存的清醒拼命在口袋里掏药，体力很快不支，视线也渐渐模糊，她的柏翘，剑拔弩张，冲着阿柴和立文的方向，余光也吝啬的不给自己。是你太尽职，还是，根本，兄弟就比妻子还重要。终于，花若葆昏厥过去。
阿柴拖着立文一步一步倒退，柏翘步步紧逼。
柏翘的心颤抖的更厉害，面颊上的汗流的更加肆意。
“警察，放下武器！”阿柴的背后，出现了泉叔，佩琪，还有EU 玲玲一众人。
阿柴回头，柏翘趁机开了一枪，打在阿柴右臂。
阿柴手里的枪应声而落，稳如泰山的李sir又补了一枪，打在缓缓转身的胸口。终于应声倒下。
柏翘觉着世界都静了下来，此时的柏翘，汗如雨下，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花若葆，又看了看无恙走来的立文，年轻的见习督察眼前越来越黑，在倒下之前，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

Chapter2
医院。
李柏翘醒来的时候，立文，佩琪，泉叔，玲玲，一众人都在身边围着。
“立文，你没事哦？”
“痴线啊你，自己晕倒你问我有没有事。”立文戳了柏翘脑袋一下。
“医生啊，柏翘没事吧。”泉叔问道。
“没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加上精神紧张才导致昏倒，休息一下就能出院了。”
“喂，是不是真的没事啊医生，他这么大男人昏倒了哎~”立文对着医生不依不饶。
“立文，医生都说没事啦。你是医生还是人家是医生啊。”柏翘的眼睛笑成很好看的弧度，嘴角浅浅的酒窝让他还有些孩子的稚气。
“行了，你断背兄弟关心你啊。你没事就起来看看若葆啊李sir！”玲玲在一边提醒道。
“若葆！若葆她怎么样了！”柏翘这才记起花若葆来。
“若葆在加护病房，还没醒来，花太太在守着他。”
柏翘掀开被子，“我去看她。”
“一道去吧，佩琪招呼大家。”
钟立文走在队伍的最后，阴着一张脸。阿柴被击毙，另一个古惑仔受伤昏迷，抓了新安几个人回警局录口供，只肯说是争地盘的内讧。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还有花若葆，花若葆。
这个俨然是柏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加护病房外，花太太焦急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妈。”
“啊柏翘，你没事了，你没事就好。若葆还没醒啊，我好担心啊。”花太太握着柏翘的手，眼里掩饰不住的慌张。
“妈，若葆不会有事的，医生怎么说啊。”
“因为这位madam最近哮喘反复发作，今天又出现比较严重的呼吸衰竭，实际上她已经开始有心衰竭的迹象。康复情况，不太乐观。”一个医生走来解释了情况。
柏翘刚开始红润起来的脸瞬间苍白了起来。
“喂，她不过是哮喘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啊！”劣根性的东西真是没办法改变。火爆的钟sir当然不会心平气和。
“这位sir，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病人大概明早就会醒来，但是···”
“什么但是啊！有话就直说！”
“但是她的心衰竭是不可逆转的，同时，身体各器官也会随之衰竭，病人，撑不过半年。”
花太太无力靠在墙上，原本丰润的面庞越发显得苍老。
柏翘攥紧的拳头重重打在墙上。
佩琪，玲玲，泉叔悲伤落寞，不说话。
钟立文搂过过柏翘的肩膀，轻声道，“柏翘。没事的。”
这一刻的李柏翘突然很想抱住立文大哭，但是，坚强隐忍的李sir怎么会允许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哭出来。
“知道了医生，多谢。”柏翘的语气很平淡，很客气。
钟立文却做不到那么淡定。他知道柏翘心里有多苦，就好像当年李文升离开，他也没掉一滴泪。pts毕业后，跪在李sir墓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李柏翘，只有自己和Fiona见过。
“立文泉叔你们回去吧，妈你也回家吧，我今晚守在这。”柏翘说的时候，甚至还冲泉叔他们感激地笑了笑。
“是啊你们回去吧，”花太太道，“我和柏翘留在这。”
“好吧，我们先回去，花太太我明天煲汤给你们送来。”玲玲拍了拍柏翘的肩膀，“柏翘，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花太太。若葆等你呢。”
玲玲佩琪泉叔默默走开。
立文看着平静下来的柏翘，说，“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回去吧，我有假能休，你可没有哦。”
立文深知自己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我明天再来。”

回到当初和喇叭租的那间房里，一股强大的空虚感袭来。
洗手间，钟立文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的黑眼圈，深深的眼袋。从什么时候开始，靓仔钟立文的脸色这么差。似乎，卧底那一年，自己就一直是这副德行。
柏翘曾提议让他搬回他们的房子一起住，立文拒绝了。
“屋里有两个女人始终不合适的嘛。”钟立文如是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初我住在你们家的时候不也有兰姨和文静？”
“不一样的嘛！”
“有什么不一样？”
“若葆是你妻子怎么能一样！”
气氛似乎尴尬了那么一瞬间，柏翘没再提过搬回去的事。
柏翘太孤独，他能有家室，过着两夫妻幸福的日子，立文真心替他高兴。
可是，现在的自己何尝不是孤独到极点呢。
立文打开冰箱，拿起一罐啤酒，躺在沙发上。
最开始，自己有阿花，他有Fiona，后来，自己有念恩，他有madam袁，再后来，自己不得已有了悠悠，他便有了花若葆。
最后，悠悠被伤的满心伤痕地离开了，花若葆成了他的妻。
回归警队以后，立文以为生活会和以前一样。闲下来的时候能和同事吃吃火锅喝喝茶，和柏翘烧枪钓鱼。但是显然一切不同了。
柏翘成了有家室的人，柏翘是个负责的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给了家庭。
泉叔也是要交女朋友的，佩琪也是要恋爱的，玲玲也是要照顾孩子的，邦少也是要做生意的，小宝说，阿文啊，不要总劳烦你的断背兄弟给你收拾屋子啦，你以为还是以前啊，若葆会吃醋哦。
立文的胃阵阵剧痛，他却还是又拿来一罐冰镇的啤酒。
想起自己最艰难的日子，自己和柏翘在那个破旧的仓库喝酒的情形。立文苦笑了一下。
卧底的经历到底给了自己什么。
牺牲了无辜的芯姐，伤害了无辜的悠悠。打击不完的黑势力。
Laughing哥啊，我们做的有意义是不是。
花若葆，你一定不能有事啊，那个自闭的柏翘终于有了一个家了，你不要离开他。
立文还是很难进入睡眠。无酒不眠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上次李柏翘在他床底搜出一箱烈性白酒之后，他答应柏翘以后只喝啤酒。
柏翘偶尔还是来这里给自己收拾屋子，应该很满足了。想到他微皱着眉毛嫌弃地拎起脏衣服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立文渐渐终于渐入梦境。
梦里的神枪手柏翘得意说，立文，又赢你了哦。

Chapter3
O记高级警司胡卓仁办公室。
“李sir休假一周，立文这几天你带队。有没有问题？”
“no sir!”
“阿柴这个案子我们现在只能放下，没有从他身上查到值得追查的线索。现在我们还是要盯着blade，色情交易这些天越发猖獗，我们需要证据，必要的时候派人打入内部。”
“胡sir的意思是······”
“我会从别组调来生面孔，速战速决。”
“胡sir，这是扫黄组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们O记team B配合啊。”
“我们怀疑新安社团就是卖淫集团，所以从blade切入，我们配合。”
“我懂了胡sir.”
生面孔出现的时候，立文并不觉着生。因为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女警抿着嘴角满眼虔诚的敬礼时，立文突然觉着她很像Fiona。孩子般的面庞，带着年轻的热情。
“立文，这是李月童，我从CIB要来的，你们组跟进新安夜店色情交易的案子，尽快突破。月童，这位钟立文，你们组临时组长。佩琪，尽快带她熟悉熟悉情况。”
“yes sir!”
“大家好，我叫李月童，你们可以叫我阿童。”笑起来的李月童带着年轻女警的稚嫩，带着年轻女孩的俏皮。
“你真的是CIB的人，看起来像中五学生啦，胡sir有没有搞错啊，哪有这么模样的妓女啊。”立文对着生面孔发胡sir的牢骚。
“人家不行难道你行啊钟sir!”佩琪的文件档准确无误地砸在钟立文的头上。
“佩琪姐，我现在是组长来的！在新丁面前留点面子啊!”钟立文跳脚。
李月童看着屋里这些人，忍不住抿起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生面孔很快被安排进Blade。
李月童打扮成学生模样，假意在吧台喝酒等朋友，从晚上8点到11点，倒是有几个搭讪的年轻靓仔，却没什么特别值得跟进的。
钟立文的意思是办成妓女虽容易迅速打进圈里，但是被识破也很容易。所以不如扮成失足少女容易被相信，引出情色交易的线，再顺藤摸瓜。这与胡sir迅速突破的战略相悖，但钟立文这样安排，胡sir只能配合。
于是第一天无功而返。

隔了玻璃窗，勉强坐起来的花若葆呆呆地看着门外那个两个人。哪里是来看我，分明就是来看柏翘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李柏翘的，不就是跟自己一样认真、执着年轻督察。直到和他一起走过了红毯，睡在一张床上，她才发现，背对着自己蜷缩起身体的李柏翘，可以轻易地封闭自己，带着一身刺的李柏翘和那个警局里一丝不苟平日里一脸温润的李柏翘根本是两个人。
婚姻里两夫妻的争吵本就是平常的事。他们也吵过架，不是柴米油盐的事，是钟立文的事。
她怎么也想不到钟立文是卧底，她曾简单地以为，有一天，她能亲手抓到钟立文，李柏翘再也不会因为好兄弟变节的事情而烦恼。
可是，钟立文竟然是卧底。而且，柏翘早就知道。不是胡sir授意，他凭着自己对立文的了解和信任，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
最后那一战，立文手腕中枪，险些不能再拿起枪，他做了多久复健，柏翘就陪了他多久。
周末的时候，只要不当值，就拿了钥匙跑到立文那里帮他收拾屋子。除了工作太拼命，兄弟比老婆重要，李柏翘真是个完美的老公。他的优秀全警署都知道，但他的内心没人知晓。
“想什么若葆？”柏翘带着浅浅的笑返回病房。
“没什么啊，立文走了？”
“恩，已经很晚了，我让他回去了。你呢，现在睡还是一会睡。”
“好不容易醒来，我不想睡啊柏翘，我怕闭上眼睛，就不见你。”
“怎么会，胡sir给足我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陪着我。陪着我直到我死去是么。那么，我死都没遗憾了是不是。
花若葆缓缓闭上眼睛，也许超sir说的对，有哮喘何必逞强当警察呢。自己还真是意气用事。
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

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五点。
钟立文已经疲惫不堪，冲了澡之后躺在床上，依旧无法入眠。晚饭是杯面代替的，又喝了很多咖啡，此时的胃隐隐作痛。
走到厨房，想煮点粥给自己喝，弄撒了小米，又弄倒了调料架。
要是柏翘在就好了。钟立文你真的好笨啊。
“钟立文你真的好笨啊！”柏翘的声音。
钟立文回头，站在那里拎着塑胶袋的，不就是李柏翘！
“柏翘！你怎么来了？”
“今天白天泉叔来看若葆了，说你昨晚有行动。刚才妈咪来替我的班。我就到你这里来给你带点早点啦。”柏翘浅浅地笑着“也可以说是夜宵。来，吃吧。”
“你也一夜没睡啊，应该回家好好休息。”立文看着消瘦起来的柏翘，有点心疼。
“顺路啦。怎么样，行动还顺利么？”
“非常顺利，不过我们也不过是配合扫黄组，不然啊，怎么样也要给我钟sir一个嘉奖啊，我钟sir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好警察，临危授命接一个组然后破了大案的嘛！”
“行啦行啦，钟sir你最厉害的嘛！”柏翘作敷衍状。
“那倒也不是，李sir你归队之后你是我头的嘛！”
说起归队，柏翘的脸色暗了下来。
立文也皱起了眉，“若葆她···不如你跟胡sir再请假···”
“请假到什么时候，等到若葆离开么？”柏翘眼睛掩饰不住的悲伤，脸色越发苍白。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些时间陪若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若葆觉着，她是一个快死的的人。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她等死。”
“柏翘······”
立文突然觉着很无助，他想不出任何的话能安慰柏翘。
假如此时的柏翘哭了出来，他还可以抱住他。可是李柏翘站的笔直而倔强。立文就什么的都做不了。
“阿文啊，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先走啦，你吃完东西赶紧休息啊。”柏翘勉强笑了笑。
立文望着走开的柏翘，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出立文房子的柏翘，靠在楼梯间的墙上，两行泪簌簌落下。阿文啊，多谢你关心。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样难过。

Chapter5
警署。胡sir办公室。
“立文，看看这是什么。”胡sir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扔给钟立文一叠文件。
“见习督察推荐表···胡sir！这次机会遴选么？”
“是啊，机会难得，好好准备啊。可以向你的好兄弟讨教经验。”
“柏翘他，我还是不要烦他了。”
“有空劝劝他，我一直看好你们的。柏翘见习督察已经做了三年，归队我还打算推荐他升督察呢。”
“thank you sir!”
走出办公室，泉叔佩琪辉哥一众人就围了过来，“哇文哥！要升职了呢，一定要请客啊！”
“是啊立文，大家pts同期的，就你和柏翘升的最快啦！”
“别羡慕啊佩琪姐，你是大学生来的嘛，大家都有机会啊！总之，这次我请客你们满意啦！”愁云惨淡很久的面庞，终于露出笑容，酒窝里带着欣喜。
“我们收工之后去医院看若葆和柏翘吧，柏翘知道一定会高兴的。”泉叔提议。
于是，黄昏医院的某间病房里，簇拥着一众年轻人。
花若葆的精神好了些，还能和玲玲开几句玩笑。柏翘的脸上也绽开笑容。
“不知道没有柏翘帮忙立文怎么应付考试，当年在pts，不知道是谁一温书就跑厕所啊！”玲玲说起立文当年的丑事，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不要提当年的事好不好啊，玲玲要不要我揭穿你当年那副男仔模样的事啊，除了邦少真是别人没人敢要你啊！”
“喂喂，别欺负我老婆啊！”
气氛很融洽，所有人都沉浸在短暂的愉悦中。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喂立文，36周的训练没你断背兄弟斗气你能不能挺下来啊。”
气氛尴尬了一瞬间。
也许，只是钟立文尴尬了一瞬间。他看了看病床上的花若葆，接到“我钟立文是不是那么没用啊。卧底都做得下来，PTS嘛，小意思。”
“别那么骄傲，你先通过遴选再说啦。”柏翘双手抱在胸前，唇角上扬，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满脸的笑意。

遴选很顺利。
钟立文走进PTS的那一天，仿佛时间回到了多年以前。
虽然PTS已经改名为HKPC，但是大部分建筑都没有变化。
走进教学大楼，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有那么一瞬间，钟立文看到了那一天穿着衬衫背着双肩包的韦柏翘。
那时的柏翘，自我保护意识强到有些自闭，而自己年少轻狂自是甚高。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何发誓要要做一世兄弟。老天对柏翘是不是太不公平。失去妈咪，失去刚认的父亲，失去爱的人Fiona，如今，还要面临失去妻子花若葆。
做卧底的时候，钟立文能体会到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悲戚感。好在，还有柏翘。他曾跟柏翘说过，你可以不信江世孝，但你不可以不信我。于是，在全世界都不信他钟立文的时候，李柏翘还是信他的，让他有命回来。
可是现在。他觉着什么都不能为柏翘做的时候，那种无助的感觉，让人绝望。
钟立文曾经是个没心没肺大孩子，粗心大意，轻率冲动，过于自负，这些东西在PTS，PTU还有进兴几乎消磨殆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细腻的情感，也会把一些东西深藏在心底。

Chapter6
医院。
柏翘在削一个苹果，削好后，放进榨汁机。很快，一杯苹果汁打好。
“要不要加点糖啊若葆。”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柏翘总是带着完美的笑容。完美到有时候花若葆会觉着有那么一点不真实。
“不用了。柏翘啊，你明天就归队了，今晚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等妈咪来了再走。你会不会怪我这么快返工。”
“当然不会了，我都觉着自己最近精神好多了，你不用整天陪着我啦。警队更需要你。”病床上的花若葆，没有了平日里的锐气，不再盛气凌人，笑起来也多了几份柔和。
婚后曾很多次吵架，更多时候，李柏翘都不言语，任由花若葆发泄，他不知道妻子在纠结什么，只当是小女孩的别扭。他有耐心听她吵，却没耐心和她吵。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宛然不是当初那个花若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警局。
归队的柏翘看见新丁李月童的时候怔了一下，立文没说错啊，这丫头真的蛮像Fiona。李sir怔住的那几秒，没发现李月童脸红了。温润如玉的面庞，闪耀如星的双眸。女仔眼帘下垂掩饰自己的羞涩，“李sir，我是李月童。”
“柏翘，立文训练结束会调离O记，李月童就跟着你们组了，别看人家年轻，上次行动机灵着呢。”
“哇，胡sir你很少夸人的。看来这新丁不是等闲之辈啦。”柏翘开着玩笑，瞥了一眼李月童。年轻女仔的心微微悸动。
投入工作的李柏翘又变成那个完美的见习督察。每次临检，每次行动都一丝不苟，甚是更拼命。收工后的李柏翘还是个二十四孝老公，不管多晚都去医院报道。
所以那个周末的晚上知道半夜柏翘还没出现的时候，花若葆慌了，白天他打电话来的时候说晚上会有行动，还是PTU配合的行动。提醒他注意安全的时候，他应得很干脆。
花太太伏在桌角已经睡着。
花若葆推了推她，妈咪啊。
“什么事，若葆？”花太太惊醒，“你怎么还没睡”
“柏翘今天还没有来啊，我担心他啊。”
“也许还有事没忙完啊，不用担心的。”
“不是啊妈咪，我听泉叔说他最近做事很拼命，我怕他有事啊。妈咪啊，你帮我给泉叔打电话问一下啊。”
“好吧好吧。”花太太拿起手机。
原本略显疲惫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慌，花太太放下电话，“他们说柏翘中枪了，刚送到医院，他们正在急救室·····”
“什么！妈咪你带我去找柏翘啊。”花若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若葆你别激动，你别急啊，妈带你去见柏翘，柏翘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花太太借来轮椅，推着花若葆进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那一刹那，花若葆看见担架车上的柏翘，还有，跟着小跑的钟立文，紧紧抓住柏翘手的钟立文。
她能看得出钟立文的紧张不亚于自己，他的眉心深深地皱着，眼睛里闪闪发亮的是眼泪么。
“若葆你怎么下来了！”首先发现自己的是佩琪。
“Peggy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柏翘怎么样啊。”呼吸很费力的若葆，还是一口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柏翘背部中枪，现在去做手术。”
“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柏翘和立文在码头遇到社团交易，发生火拼，柏翘帮立文挡了一枪。”
花若葆恍惚了一下。佩琪说的其他话她都没有听进去。
原来行动之后柏翘去见钟立文了。还为他挡了一枪。你都没有想过在医院里的我么？

Chapter7
柏翘恢复的很快，一周左右的时候，已经能到花若葆的病房陪着她。
花若葆的气色越来越差，呼吸也变得更加费劲。大部分时间她都不说话，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丈夫坐在自己床边，或者念念报纸，或者讲解黄金档的电视剧。仿佛岁月静好。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慢慢走向死亡，花若葆也许不会问出那个问题。就当演一场让大家都安心的戏，也就过此一生。
可是自己没时间了，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带着这个疑问，带着这件心事。
“柏翘，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啊。”
“说啊。”
“为什么可以为立文挡那一枪。”很坚定的语气，仿佛下了很多决心。
柏翘怔住了。为什么。自己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就好像当初同住一屋帮他收拾屋一样的自然。
“若葆，你是在怪我么？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下次啦，我会保护好自己。”
“柏翘，我是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钟意过我啊，到底为什么娶我？”花若葆拼命睁大眼睛，生怕眼中的泪落下来。
李柏翘觉着，那粒子弹击中不是身体，是直直的射进了自己大脑。此时此刻，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脑海一片空白。心跳也漏了一拍。
李柏翘恍惚的瞬间，花若葆知道自己输了。
他懂了，他懂自己在问什么。潜台词就是，你从来就没有中意过我，你中意的，是钟立文。
但是他很快将嘴角扬到一个最合适弧度，“你乱想什么啊，娶你当然是因为钟意你啊，我们要一生一世的嘛。立文是兄弟啊，兄弟有难，我当然不能不理啊，立文的醋你也吃啊。”
花若葆缓缓合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溢出。柏翘，你骗得了自己么。
花若葆没再出声。她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此时的李柏翘，早已心猿意马。

Chapter8
花若葆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刚好是入院六个月的时间。
心脏衰竭，大脑缺氧而死。
有了半年的心理准备，柏翘表现得很冷静。不似父亲葬在浩园，花若葆的葬礼来得人很少。李柏翘一一感谢了前来吊唁的O记同组同事和若葆Eu的同事，然后把花太太送上了回大陆的大巴。
风把花太太吹得很憔悴，失去了两个女儿，走过大半辈子的老人的悲伤不言而喻，但是她还是安慰着眼前还叫着自己妈咪的孩子，“柏翘，若葆跟我说过，她这一生已经没什么遗憾，她希望你忘了她，以后要好好的。妈也是这么希望。再遇到爱的人，就别记挂以前。”
柏翘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空空的屋子让他很无助。
不开灯，抱着双膝坐在卧室的床上。眼神空洞，却流不出泪。
李月童就站在李柏翘的楼下。她打了李sir的电话。打不通。她觉着此刻的李sir是需要安慰的，所以她来到了李sir家楼下，却踯躅不敢上楼。
突然地，一个人飞奔过来，风一样从她面前跑过，冲进楼里。那个背影，是钟立文。还穿着PTS运动装的钟立文。
钟立文庆幸自己还有这栋房子的钥匙，对了几次锁眼才终于打开门。
“柏翘！”
破门而入带着急促的呼喊。
钟立文就那么出现在李柏翘面前，眉目分明的英挺面庞写满了担心。
于是李柏翘放肆地哭了出来。就好像当年在父亲的墓前，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站着谁。就可以让眼泪肆意地流。
钟立文扑过去，狠狠抱住李柏翘。瘦削下来的柏翘很单薄，立文好像能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柏翘，没事了。都结束了。”
“柏翘，还有我在。”
“柏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信我啊。”
“柏翘，你信我，你再也不会失去什么了。”
“柏翘，我永远陪着你啊。”
钟立文一直在说话，句句都像是誓言，说给你听，也说给自己听。
李柏翘终于疲惫地睡在钟立文的肩头。钟立文轻轻把柏翘放在床上，他不自主地蜷缩起身体。钟立文没有拿开自己的胳膊，就让他那么睡在自己臂弯里。咫尺的距离。轻轻覆上了他的唇。再也不想骗自己了。我中意你啊，李柏翘。

醒来的时候，李柏翘发现自己枕在钟立文的胳膊上，蜷缩的身体离他的胸膛只有不到10cm距离。而钟立文正睡着，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均匀呼吸的气息打在他的颈部。李柏翘如果能看到自己，他一定会发现自己从耳后一直绯红到脸颊。
仅仅是一分钟的时间，仿佛一生一世那么美好。文，有你在身边，真好。
触碰是有界限的，如果跨越过彼此那道边界，是靠近还是更遥远。
5点30分，闹钟准时响起，惊醒了立文，于是柏翘在他发现他们不合时宜的暧昧睡姿之前起身。
“柏翘，睡得好么？”没能走下床，手臂被钟立文拉住。
“我去准备早饭。”李柏翘没有回头。
钟立文揉揉微麻的手臂，强烈的不安感。
你在回避什么，还是你察觉了什么。
昨天晚上在pts，莫名的就感到不安。打给柏翘却是留言信箱，再打给泉叔才知道花若葆过世了。他请假未果后冲出了PTS，劣根性的东西真是改不掉。
他太了解柏翘，无论是当年的对自己要求苛刻的韦柏翘，还是后来的尽职尽责的李柏翘，总是全副武装自己的柏翘。如果没有一个感情宣泄的出口，他会崩溃，他会毁了自己。
所以钟立文不顾一切地冲出了PTS。警告信算什么，开除又算什么。
他听不见背后教官的怒吼，听不见同班的劝阻。他仿佛只能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人压抑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