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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文】一色朝熙——fa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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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
一个女扮男装、愿望是弃甲归田的女将军
一个梦想挣脱礼教束缚的尚书千金
一纸你情我愿的契约,会将她们的未来引导向何处呢?


1楼2013-05-25 13:24回复
    沈君雁在军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便是连坐处罚,那手段之残忍啊,令人再也不敢扰乱军纪。以前曾有一名犯错的伙夫兵,他隔壁帐棚的小兵们全被军师罚了一个月整理马房的工作,一堆人整日臭气熏天,被列为军营的拒绝往来户。村庄里固定会来与军队做缝衣这类手工买卖的几名姑娘家,对那些小子们来说她们就像仙女一样,却也只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最后还是爱干净、注重清洁的卫一色实在受不了,下令赦免他们而且即日生效。
    「柳朝熙不是你夫人,她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夫人。」沈君雁冷然的语气,有别于之前的轻松玩笑。「将军,你可知自己陷入了怎样大的麻烦里?我来这里的路上听到不少关于柳尚书之女的事,不管是你休她还是她休你,你都会跟全京师百姓为敌。更别提人家小姐的名声,此后也全完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需要你,沈军师,快快为我出谋划策吧!」
    「这种事情可不比行军打仗啊…」叹息一声,沈君雁在书房内来回转悠,思绪开始运转着她最会的事——策谋。  卫一色的眼珠跟她移来转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沈军师…你扮女装看起来好漂亮。」
    「什么扮女装?跟你说了,我本来就是女人。」沈君雁瞪她一眼。「况且你别以为我这身很轻松,刚穿女装时可麻烦的很呢。」
    「不过是套衣服,会有多麻烦?」
    「哼,天真!」军师祭出招牌的叱之以鼻,将军一如往常地缩了肩头。「我可是花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学会汉人姑娘家微波凌步、轻盈如羽的走路方式呢!」
    「一个时辰?」卫一色也注意到她的举止仪态,只要不揍人,确实有着不输给正牌大小姐柳朝熙的飘逸灵动。
    「以前在军中,一个时辰都能让我指点你们去打赢两场战事,顺便抢到百千匹马了,现在我却是跟这身绣裙缠斗得难分难解。」沈君雁双手环胸,感慨万千,一屁股坐上椅子,这动作就毫不秀气了,是男装打扮时的不羁神韵。「不过我沈君雁是不会被打倒的,绣裙算什么,哼!」
    「既然穿女装如此麻烦,你又为何要穿?是不是…」卫一色脸微红,稍感羞涩地说:「是不是你也很想穿穿那些轻飘飘的衣服?」
    「什么叫“我也想”?你是说——」
    沈君雁刹时顿悟。
    本来,卫一色除了领兵杀敌以外,大部分的私下时间都是十分女孩子的,既喜欢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又不喜欢见到脏乱环境…其实卫一色根本是她所见过最温柔的女孩儿,也难怪这个傻将军想穿女装想得要命,她怀疑卫一色曾在帐棚内偷偷穿过哑莲的衣服。
    「做酒楼生意嘛,美丽女老板当然最吃香,我只是为了更容易赚钱而已,你别把我跟你那女孩子家心思扯在一块儿。」话说得刻薄,语气却非常柔和。沈君雁一把从卫一色手中抢过冰块,力道轻柔地为她冰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助你脱困的,让你将来想穿女装就能自由自在穿女装!咱们怎么说都是兄弟…呃,姊妹一场,姊姊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沈军师…」卫一色似乎十分动容,连眼眶也泛着感激的热泪。「…你能不能小力一点,压得我好痛哦。」
    沈君雁又瞪了她一眼,放柔手头力道。「不识好歹。在洛阳,要让我这个沈老板如此照料的公子哥儿,可是至少得付百两银的。」
    卫一色哑然失笑。「你到底是开酒楼还是青楼?」
    沈君雁也笑了,作势又要挥她一拳,柳朝熙却突然打开书房门板走了进来。看到那名陌生的妖饶女子为卫一色冰敷,两人间亦是明显的亲昵谈笑,她轻轻地抿了下嘴唇,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因为做出这种表情的人自己也有着说不上来的心情。
    「打扰二位谈话了。」柳朝熙对着卫一色说:「我想冰块也该融了,便为你带另一块过来。」
    「喔,谢谢你,夫人。」卫一色满怀感恩地想要接过来,柳朝熙却轻压住她的手腕。
    「让我来吧。」
    沈君雁高高挑起眉,手中快要融化完的冰块失去它该贡献的目标,因为卫一色已乖巧无比地坐在位子上,自动将脸凑过去,好让柳朝熙能更方便地为她冰敷。
    糟糕,有点尴尬。沈君雁挥了挥手上水滴,觉得自己像介入幸福美满家庭的狐狸精。「夫人,您好…方才在前厅来不及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沈——」
    「你就是沈军师吧,刚才听将军如此称呼你。」柳朝熙的声音非常有礼貌,就连眼神也非常娴淑地记得该看向她。「古有木兰女扮男装入军营,现有君雁伴将军决胜千里。」
    哇,这酸溜溜的语气…。沈君雁莞尔一笑,深觉有趣。「我虽是女子,但军中每人皆以为我是男子,就连将军也对我没有男女之别,搂搂抱抱实为常态。」
    柳朝熙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接受了某种挑战,唇边勾起不带笑意的弧度。
    卫一色对两名女子间的电光火石浑然未觉,只是强调性地点点头。「沈军师的好女色那么出名,没想到却是个女子,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
    最无奇不有的是连将军也是女扮男装呢——沈君雁多想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
    「就如你曾说过的,夫君,男女各有其弊。」柳朝熙樱唇轻吐,语调清脆。「重要的是,何种身份能助我们完成所愿。」


    11楼2013-05-25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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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一色的背靠着狭窄巷道,一手抓下跳到她头上鸣叫的公鸡。本来今天可以顺利躲过民众的制裁,可她听说在东边巷口来了个新摊子,专卖边塞游牧民族的食物,想着多买几样回府给大家尝尝,要是柳朝熙觉得好吃,自己就学起来随时做给她吃——谁知道居然是陷阱!   这些京师百姓从王府下人口中得知,淮安王爷时常会亲自下厨为王妃做些塞外食物,便散布谣言说东巷口有新的摊子,料到卫一色迟早会来物色新食材,准备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而这也是最后一次的制裁了,因为一个会愿意为夫人下厨的男子,实在具有被原谅的资格,只是前两日抓不到人,赌上志气也得稍微为柳家小姐讨回公道,于是今日的追捕态势更加凶猛了。
      「公鸡啊公鸡,娶到这么受爱戴的女子,究竟是幸或不幸?」手中公鸡活绷乱跳,她颇为感慨地拍拍鸡冠。「幸好我不是男子,自然没有三妻四妾的念头,否则这一生还真是应了那句“白马怕青牛、十人近着九人愁”啊。」
      公鸡发出低叫,像在说是呀、是呀,卫一色自得其乐地笑了笑。
      「本以为她那人柔柔弱弱的,岂知是个牛脾气,又那么聪明,就连沈军师也都快拿她没办法…公鸡啊,你说她是不是很特别?」卫一色还是天马行空地说着,脸上是如梦似幻的笑,正如沈君雁形容的少女怀春。「呵呵,她还亲了我呢,她是不是喜欢我?公鸡啊,你说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我觉得实在不想跟她分离呢,只要看到她心中就欢喜,甜蜜蜜的,像是以前生病时俊鑫陪在身边那样,但又更好,因为她身上总是香喷喷的…」
      公鸡拍动翅膀,彷佛受不了这人的唠叨。
      「——有人在那儿吗?」
      一道女声自略暗的巷口响起,卫一色旋身欺前,一手捂住女子的嘴巴、一手将她锁在怀里。好几只野鸡自四散的笼子里跑出来,卫一色这个大动作,使地上跃起无数羽毛。「姑娘,莫要声张!我不是坏人,我只是——」
      眨了眨眼睛,定定地望着对方,而被她捂住嘴巴的女子也眨了几次眼。
      一根羽毛飘散在鼻上,卫一色低头打了好几次喷嚏,一边问道:「夫、夫人,你怎会在这儿?!」
      「自然是来找夫君的。」柳朝熙的头发和衣服也沾了羽毛,她却只是用衣袖擦擦卫一色的鼻尖。「听说你被困住了,我正要去跟那些百姓说说,停止这种无聊的事。」
      「不成、不成,这是他们的心意嘛。早在成亲那日他们就警告我了,是我不好,让他们失望。」她拨开柳朝熙头发上的羽毛。「我刚听到他们说,今天就会结束了…你先回府去吧,免得受伤。」
      柳朝熙伸手环抱她的颈子,使卫一色脸颊稍红,这几日夫人总是特别爱抱她。
      「我很担心…」柳朝熙的话语在她的颈间轻喃。「我不希望见你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紧要关头,我跳到屋顶上就没事了。」卫一色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揽着她的腰。最近,自己也很喜欢抱柳朝熙。
      「王府门口还有埋伏,夫君也回不去的,看来不到落日他们不会罢休。」
      「喔。那我就…」卫一色又打了个喷嚏。「我就在这儿等到落日吧。」
      「我陪你一起等。」柳朝熙还是抱着她,所以看不到神情,那道云淡风清的音调传来无比坚定的情绪。「我想待在你身边,无论何时…不要再赶我走了。」
      柳朝熙似乎有些悲伤,卫一色也就不管自己还在被制裁的当场,全心全意地安抚她:「好、好,你想留在这儿便如此吧,我会保护你,别怕。」
      ——王爷王妃回府时已是夕阳西沈,两人都是满身鸡羽毛,臭得要命却又笑容满面,不像刚从京师民众的追捕中死离逃生,倒更像是度过了美妙喜悦的踏青之日。
      这两个傻瓜真是绝配。夜晚,沈君雁走在廊上,想起卫一色和柳朝熙那副狼狈的傻样,不禁摇头苦笑。突然,见着院中抚琴独坐的身影后,她的笑容换上严肃的神色。
      宋思薰正坐在院里,而卫一色特别为她找来、磨得平坦光亮的平台石头上,放着那把平时最常拿来追打沈君雁的古琴。这名本来娇俏可人的少女,如今穿着一袭雪白色绫衫,眉目如画的五官淡然而平静,银亮月光照出沁人心神的清冽沈寂,院中落叶缤纷,衬托得她更是风骨铮铮。
      现在的宋思薰才是与传闻相符的宋大家,至冷至傲,令人过目难忘。
      「拿去吧。」右手摊开,一块金牌于月色下灿烂生辉,沈君雁温和地说:「将军要我交还给你。」
      宋思薰略微抬头,看向这名身穿靛青色女装、有着一双洞澈世事的双目之人。「将军为何不自己交给我?」
      「因为将军认为这并非重要的事件。天下第一大家的金牌被宵小所盗,王爷请无关紧要的旁人转交给宋大家正是合理之举。」
      「他…他说了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说,一人将罪给揽下了。」
      宋思薰这时才楞楞地接下金牌。「他是否恨我呢…明明是相依为命的家人,却没有保护他到底。」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主动送上门,差点连你自己都赔了进去。」沈君雁坐在她身边,月光照得长发墨蓝黝黑,如雕刻的侧脸成熟稳重,没有平日跟人吵闹时的不正经样。「我就不懂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有血缘关系,就能无论相处状态都一致产生情义?要是那夜将军没有改变巡守路线,让夜贼给逃了,你就是背叛自己最喜欢的人去帮一个仅是有血缘的人——这值得吗?」
      将金牌放在古琴旁,宋思薰轻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若时间重来,我也还是会做相同的事。我已经失去所有亲人,不能不保护仅剩的他——我想,沈军师也会为自己的亲人这么做。」
      「你错了,我可以保护任何人,就是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沈君雁嫣然一笑,眼底却婉约苍凉。
      在宋思薰疑惑的注视下,她拉着自己的衣襟,毫不羞涩地将衣领拉开,露出左肩一片如玉之肌,宋思薰却是面露心痛,因为她看到了烙印在肌肤上的奴隶符号。
      汉人和番人的混血儿,在边关某些地区,出生下来便只能是个奴隶,被主人烫上这些代表屈辱的符号。奴隶的父母约莫也是奴隶,世袭传承,无能破灭的悲剧。
      宋思薰叹息了。顺手拾起一旁的纺纱披肩,优雅飞扬地盖上了那道尽凄惨过往的裸肩。「亚莲姊姊一直以为你不会懂她的心情,实际上,你才是我们所有人里出身最为低微的…有时命运就是这么爱开人玩笑。」
      沈君雁站起身整装,披肩轻盈飞荡,相异于宋思薰的清冷,她不管配上何种衣饰皆是明艳照人。「除了老将军,也就只有你看过这标记了,你可得好生保密,我不想明天醒来大家全都用同情的目光看我。」
      「连亚莲姊姊也没看过?」宋思薰笑了。「沈军师,你的情场经验比将军还差劲。」
      「关亚莲什么事?」沈君雁已经走往廊上。「我又不喜欢她。」
      「这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听我弹些…欢乐点的曲子?」
      沈君雁回过头,朝她灿烂一笑。「我去找将军她们一起来。我刚偷听到将军下厨做了奶酪,可不准她跟柳朝熙独享啊。」
      一刻钟后,王府的两位主人与三名佳人已围坐在院里,一曲宁静祥和的《平沙落雁》,使悠扬的琴声似乎也传递着奶酪香味,飘荡在洒满月光与落叶的院子。
      沈君雁喝了口女儿红,异常安静地凝视这副众人团聚的景象。
      “他什么都说了。”今早,递给她金牌时,卫一色那道格外静溢忧伤的声音,如此说道:“宋小妹妹三年来怎样于各地帮助他、为他犯下怎样的罪行,他全招了。若非我有王爷的身份,宋小妹妹又是名满天下的御封琴师,这事恐怕压不下。”
      战争已经结束,类似这样的幸福时光应是理所当然才对,现在却觉得是如此大、如此的多,让人难以负荷,又只想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着,不愿放手。“不幸”既被众人所分摊,那么降临于剩余空间的,就是五人份的幸福了。
      ——五人?
      沈君雁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把柳朝熙那个难缠的女人也算在内了?
      下意识望向坐于对面的卫亚莲,对方很快便察觉这道注视,微微一笑。沈君雁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看着那云鬓柳姿、还有笑开时的模样,觉得琴声突然变得如万马奔腾,战鼓连营,恰恰呼应自己心跳的速度。
      糟了。沈君雁揉着额头。真被宋小鬼说中了吗?
      不可能啊,怎可能喜欢亚莲这个小丫头?该不是王府风水问题吧?先是卫一色,现在又是她中招,邪门、太邪门了,明天就请风水师来看看。
      这时,瞄到柳朝熙投来的眼光,沈君雁翻了个白眼,柳朝熙却是轻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隔空敬酒,风度翩翩。
      勇者不能独进、弱者不能独退,此乃战争时队形的重要性。
      也向柳朝熙扬起酒杯,认命地一饮而尽。
      好吧,保持队形,她沈君雁就跟将军同进同退——不论是当时的战场或如今的情场。


      23楼2013-05-25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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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没了??不是完结文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3-07-05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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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快更完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3-07-05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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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清楚为何柳朝熙突然想到庙里参拜,但卫一色确实甚为喜欢这片清幽寂静的竹林,她正坐在一处摆设简便、自行取用的茶摊上,等着前方不远处的柳朝熙结束与一名算命先生的谈话。
              “——夫人,您这位相公,齿列整齐洁白,可谓阳气饱满。”卫一色并不想探听柳朝熙和算命先生的对话,但眼睛偶尔瞄到,还是不可避免地读出几句唇型。“齿与肾的关系很深。齿列不好的人,常因病弱而不能过度行房,因此命中缺子嗣…”
              读到这里,一口茶哽在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用力捶胸地咳了几下。卫一色以袖子胡乱擦拭嘴角,不可置信地望着背对自己的柳朝熙。算个面相能算到房事能力,该说是值回票价还是太多管闲事了?更重要的是,柳朝熙到底问了什么,才会得到对方此种回答?
              “此外,夫人您的嗓音清、细、柔、丽,男子得妻如此,必对房事乐此不疲。以房中术而论,适当行房可饱养精气,延年益寿,男致不衰,女除百病。我看您相公并非气衰不和、心内不乐之相,反而英姿飒爽、眉清目明,实有不衰不败之气;而夫人您气色红润、肌骨莹嫩,想必也是无病无痛之身…说到底,我依然是上次给您的老话:一色巨鹰,朝熙而飞。良人良缘,无愁无忧。”
              「——王爷!」卫一色正想去算命摊前弄个明白,身旁突然有人朗声喜道:「真巧啊,竟能在此相遇!」
              「罗大人?」她楞了一会儿,起身邀对方入座。「真是很巧,你怎会来此?」
              「早朝时听闻王爷因病告假,便想来庙里为王爷求福。」罗士则搔着后脑杓,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古语有云,为善不欲人知。
              「…罗大人,你、你心真是太好了!」本来因为他是楼语凝的丈夫,心底稍感一股微妙排斥,但听了这句话,实在感动至极。为了补偿先前的冷淡,卫一色十分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谁说在朝为官之人必是冷漠无情?罗大人如此温良诚挚,小王铭感五内!」
              眼见对方感情真诚,罗士则一股热血也涌了上来,另一手迭在卫一色紧握的手背上,神情义气凛然,口吻满是关怀:「王爷身子可好?为何不在府中休养?是否缺了什么?请尽管开口,下官愿为王爷略尽犬马之劳!」
              「罗大人,此言差矣,朋友之间并无犬马之说!」卫一色又是感动不已,瞳内晶光潋艳。「我身子是有些不适,但还不到无法走动的地步,今日陪家妻来庙里参拜,也是顺便祈求早日康复。」
              「哦?王妃也来了?」   随着罗士则这句惊喜的反问,柳朝熙已翩翩走至面前。她的视线停留在“两名男子”交握的手上,直到罗士则起身行礼时,她才看向对方,嘴角扬起礼仪的弧度,眸子锐利清冷,不见笑意。
              「下官拜见王妃。」
              「罗大人免礼。」柳朝熙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情绪。「罗大人可是与夫人一同前来?」
              「这个…」罗士则苦笑了。「实不相瞒,家妻…语凝暂时搬回岳父家了。」
              卫一色看到柳朝熙皱了下眉,似乎正要开口询问“为什么”,她只好先声夺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罗大人,你也是辛苦了。」
              罗士则点头,叹道:「许是我待语凝不够好,若她在岳父家能稍减烦忧,我便也安心了。」
              「罗夫人知道你对她的心意,不久后,她自会回到罗大人身边。」柳朝熙诚心地安慰着:「罗大人可别放弃她。」
              问及别人家里事、且还是个妻子跑回娘家住的男人,怎么说都极为失礼,若没有卫一色制止…柳朝熙在冷静后,感激地看了她的丈夫一眼,对方只是朝她扬起包容的浅笑。
              「当然不会放弃。语凝是下官得来不易的梦中佳人,老天爷也不会允许下官轻易放弃此等良缘。」
              那坚定直率、诚恳单纯的情意,在卫一色和柳朝熙心中激起莫大涟漪。
              确实如此…。
              夫妻缘分得来如此不易,更幸运的是,对方还是自己认定的良人、欲结为终生厮守的伴侣,若是轻易退缩放弃,必会让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啊。世间教导人们要顺着纲常礼教而为,而这份把她们二人系在一起的命运,不正是超越纲常礼教的天理吗?
              又寒暄一会儿,罗士则便离开了。
              柳朝熙下定决心,紧握卫一色的双手,望着那对温和的眼眸,低声道:「夫君,我有话想告诉你。」
              「我…我也有话想告诉你。」卫一色吞了口口水,紧张无比。「你先说吧,夫人。」
              柳朝熙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我…过去,我曾跟一名女子有过亲密之举。我、我…我大概知晓同性眷恋之情,所以若夫君…夫君过去也…也、喜欢男子的话,请诚实告诉我,我、我绝对会体谅你的!」
              「你跟女子…亲密…」卫一色楞楞地重复这惊天动地的告白,下意识追问:「你跟那名女子…亲密到、何种程度?」
              「夫君,这不是重点!」柳朝熙面泛红潮。「我并非自愿…!」
              「啊?是对方强迫你吗?」恍然醒悟,她的神情焦急且心疼。「她、她怎能…!你、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柳朝熙低下头,沈思似地看着竹林沙土。「她…她说我永远不可能喜欢男子,而我…我没有办法反驳。」
              「你…喜欢女子吗?」
              在柳朝熙沉默地望过来、终于稍感迟疑地点了头后,卫一色觉得自己就要昏倒在当场了。
              说出自己的秘密,便再也没有什么好害怕了,柳朝熙继而说道:「夫君,我想你…你应该也是喜欢男子的吧?」
              卫一色咬紧下唇,神色略白。柳朝熙喜欢女子的消息太过震撼,一口气不知何时才能顺畅。「过去、当我还是小兵时,曾有一名男子,我曾对他——」
              柳朝熙的反应比她更激烈,“咚”地一声坐在茶摊椅子上。
              「夫人,你没事吧?!先、先喝口茶,深呼吸!」卫一色一手拍着她的背,一边递给她自己才刚饮过一口的清茶。
              柳朝熙的胸部起伏格外剧烈,大大地喝了几口茶…又继续喝了几口…再来就是把茶都喝完了,才侧过身拥紧卫一色的腰际,脸埋入温暖的怀抱里。
              这显然让她平静许多,卫一色也觉得自己的呼吸能力总算取了回来。
              「我说了会体谅你…」声音绵绵无力。「对不起,夫君,我…我真的能体谅你,我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只是头晕而已,真的!」
              「我、我明白。我方才也是…有点胸闷。」卫一色抚着她的后发,一只手臂完全揽住稍感颤抖的纤柔玉肩。「夫人,我也是,我也能体谅你,真的!」
              「…我知道。」柳朝熙轻声说:「因为你心好。」
              「不是、不是,因为你是我夫人,不管你过去或现在做了什么,我都会体谅你!」
              柳朝熙抬头望着她,神情动容,眼眶浮现雾气。「夫君,你现在可还喜欢男子?」
              「不喜欢、不喜欢了!」卫一色用力摇头,慌张地用大拇指拭去那就要溢出眼角的泪珠。「我现在不喜欢男子了,夫人你相信我,我不喜欢男子了!」
              「可你方才与罗大人——」
              「我跟罗大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我、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啊!」
              「——我信你。因为你是我夫君,不管你过去或现在说了什么,我都会信你。」柳朝熙破涕为笑,润语如酥,轻软似絮。
              「那、那你呢?」卫一色小声地问:「你现在还喜欢女子吗?」
              「我也不喜欢了。」这句话,柳朝熙回答的既迅速又肯定,几乎是昂首挺胸,一身正气。
              卫一色却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
              毁了,柳朝熙现在不喜欢女子了,那我、我怎么办?
              「你…你为何不再喜欢女子呢?」
              告诉我吧,让我有机会将你变得再喜欢女子!卫一色盼望地注视她的夫人。
              我想让你变得能喜欢我。
              「傻将军…!」秀容微红,眼眸尚残留未能滴落的水气,如碧湖翦水引人迷醉。柳朝熙轻嗔道:「你当真不知?不知为何听到你喜欢男子,我会如此反应?」
              卫一色疑惑地皱着眉。「你先前已在推敲我是否有龙阳之癖,今日得此正解,自然会情绪激动。」
              「你这人——」柳朝熙几乎要叉了气,恼到极点,抡起拳头想学沈君雁那般、敲一下眼前人的额头,但又不忍,一股气憋在胸内无处可发泄。
              末了,她环着卫一色的颈子,拉下对方的头与自己唇瓣相迎。她们第二次的亲密并未如初次那样衔唇细吻,此次柳朝熙竟以贝齿轻咬卫一色的下唇。
              「疼——!」
              分开后,热气飘散,藕断丝连。
              卫一色的双唇红而冶艳,未流血,丰润略肿。
              柳朝熙的眼神柔而迷乱,但见情,深切郁浓。
              「下次,我不会再主动吻你了。若夫君想回味,便得靠你自己动手。」
              柳朝熙站起身,往竹林内道缓步走去,姿态孤高傲然,不染纤尘。
              卫一色在原地呆了半刻。那名算命先生收摊经过她身边时,苦口婆心地道:「要有节制啊,否则养生不成,怕会亏肾损精。」
              卫一色赶忙抱起在府中做好的野餐料理,健步如飞地追上柳朝熙的身影。
              「夫、夫人,等我啊!」
              她很怕。她很怕这个算命先生是关中第一淫贼。
              她必须跟柳朝熙在一起,保护她……也希望她能保护自己远离这个算命先生!
              这次的交错对彼此都造成冲击,更使卫一色忘记先前欲诉说真实身份的本意了。


            34楼2013-07-0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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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街上,李奴儿大老远就看到那人的背影。跟前两次印象相同,一袭绸制儒衫、脚踏云白足靴,清瘦单薄的身子却脚步闲逸地颇有大将之风,那不论何时何地皆泰然自若的气质,是最初令自己即使在青楼也愿意对一名男子另眼相看的原因。
                熙熙攘攘的街头,她停下脚步,脸上挂着妩媚勾人的笑,等待前方那人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转身朝自己走来。
                「奴儿姑娘,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刻意压低声音的公子,长着一张比女人更如花似玉的面容。男生女相在关中这群终日舞文弄墨的书生里并不少见,但此人面貌不仅细润如水,妍雅雕琢,又有着天生的清风傲骨,乃至于比那些柔弱男子更具有一股引人信赖的气概。
                李奴儿的笑因觉有趣而加深了三分,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纵然是盯着一把白菜也像在秋波暗送,更何况是凝视一名浊世佳公子?光是见到此景,已足以描写出篇篇动人的情诗。
                「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被称为小姐的美貌公子,才正要开口,身旁一名宽肩虎背、予人深黯武功之感的精壮大汉便已沉声道:「莫再跟着我家公子。你想找麻烦,也要找个能惹的主儿。」
                「王豪。」这名公子自然是柳朝熙了,只见她叮嘱似地扫了王豪一眼,那一眼同时蕴含威光与感激,显然不是个靠淫威管教下人的主子。之后,她轻声叹息,微皱的秀眉与无可奈何的神情,能同时令男人女人不舍。
                李奴儿却还是微笑着,于是柳朝熙柔和地说:「奴儿姑娘,你跟着我可是有事?」
                「没事。只是见着卫小姐,便跟着走了。」
                听到这莫名所以的天真回答,使王豪身后那名年轻的斯文男子笑着摇头。柳朝熙似乎也感染到王福的莞尔,嫣然笑道:「路上这么多人,奴儿姑娘为何不去跟别人走?」
                「因为别人没有卫小姐这般好看。」李奴儿微偏着头,鬓发垂肩,青丝抚面,娇媚之余尚有几分纯真。
                王福又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王豪是恼,恼他家王妃竟连在街上也会受到女子轻薄,偏又出不了手赶人,而柳朝熙则睁着那双夜雾似魅人的眸子,语调柔缓地说:「路上相遇自是有缘,我便送奴儿姑娘回云雀阁吧。」
                「我才刚赎了身,卫小姐又要把我卖进去?」李奴儿俏丽一笑。「也罢,以卫小姐的人品相貌,就连女子也甘愿为你卖身呢。」
                「你这个——」王豪实在听不下去了,又要发怒,王福已经先一步把他推离两名女子。
                柳朝熙此时倒真是一头雾水了。今天她带着王豪正要往江南水乡启程,为了不引人侧目,总是叫王福把轿子和几名轻装护卫先安置在城西郊外,可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光明正大跟在她后头走的李奴儿,更没想到这名青楼女子已然赎了身。
                「那么,我便送奴儿姑娘回去…帮你赎身之人的住所吧。」
                「没有这样的人,我自己帮自己赎身的。」
                柳朝熙有些讶异,却也不免敬佩地道:「奴儿姑娘矢志从良的心,可更胜那些所谓清倌花魁了。」
                「呵,卫小姐可是见过很多清倌花魁?」李奴儿的笑声极媚极柔,男子听了这声音,连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
                「你既称我小姐,自然明白我一无机会,二无兴趣去见太多清倌花魁。」
                「我可不敢如此断定,卫小姐毕竟有着不同的兴趣。」
                柳朝熙敛了神色,无论李奴儿这句话是延续上次的玩笑之语,或是别有用心的意有所指,她都没时间继续在此耽误。于是,双手负立,流露出一派翩翩公子风范的柳朝熙,唇角有笑却口吻疏离地道:「奴儿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若能保此气节心志,将来也必能挥别过去,重新开始。在下祝奴儿姑娘一帆风顺,并请奴儿姑娘恕在下先行告辞。」
                「卫小姐要去哪儿?」柳朝熙才转身走了一步,李奴儿便又悠悠哉哉地跟上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难道你不怕我真把你卖进青楼?」柳朝熙没有看向她,只是示意王豪、王福先走再说。
                「卫小姐出手阔绰,身伴奴仆护卫,岂会缺那么点儿卖女人的钱?」李奴儿见对方是铁了心不理她,便又道:「不让我跟你,我也不晓得该去哪儿。卫小姐虽不缺钱,但其它人缺得是,我一个弱女子走在街上,也不知何时会被歹人算计,既然最终又要沦落青楼,甚至可能更为凄惨,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不如跟着卫小姐走,从现在开始我的新人生。」
                柳朝熙对这番说辞置若未闻,仍是往城西方向徐徐而走,倒是王豪忍不住说道:「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女子如你这般缠人。」
                「我长这么大,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缠人。」依然是那样婉转娇媚的语气,她似嗔若羞地看了王福一眼。「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
                「我是在看奴儿姑娘。」
                「看我?我哪儿好看了?」
                「哪儿都好看。」王福笑嘻嘻地道:「但我见过四名比奴儿姑娘更好看的小姐。」
                「前头这位狠心的卫公子就是一名。」李奴儿慵懒而笑。「不知其它三位又是何人?」
                「只要得我家公子或主子的允许,奴儿姑娘自然会见到。」
                「你家主子跟卫公子又是何关系?兄妹?」
                「比兄妹更亲,比兄妹更生。」
                「那便是夫妻了。」亲过家人却又不具血缘。李奴儿抚开颊边的发丝,柔声媚语道:「许是那天跟卫公子一起来青楼的——」
                柳朝熙突然转身,往李奴儿一个箭步跨来,纸扇刷地一声摊开,正好遮住开阖的小嘴和接下来的话。那转身轻盈、开扇潇洒的动作,灵巧地犹如舞蹈,没有半分焦急的拙态。李奴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安安静静地凝望微微浅笑的柳朝熙。
                王福注意到他家王妃投来的视线,机敏无比地想要撤退。「小的先去为公子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
                「慢着。」柳朝熙和缓的嗓音,风清云淡。「换大一点的轿子,奴儿姑娘要跟我们一同上路。」
                「公子,您这是——」
                王福在楞了一下后,点头应是便退了下去,而王豪耐不住性子,深怕王妃被奸人蒙骗,正想开口劝阻,李奴儿已抚去先前巧笑倩兮的模样,神情无邪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柳朝熙回答的语气也是和气十足。「昆山周庄,江南水乡之都。」
                李奴儿蓦然苦笑,叹道:「这世间果真有躲不开的缘份。」  当夜,柳朝熙在客栈房内,于桌前禀烛翻看地图时,李奴儿没有通报一声便走了进来。柳朝熙也没抬头,仍旧专心地盯着图表,淡然道:「夜深了,奴儿姑娘既已赎身恢复清白,便该谨记孤男寡女不可居于一室之理。」
                「我不见这儿有男子,卫夫人见到了吗?」李奴儿边走边脱下外衫,泄漏出过去无数富家公子花费重金才得以一见的柔嫩身子,并随手将薄纱丢置桌上,正巧盖住柳朝熙的地图。她窝进榻中软裘里,理所当然地说:「卫夫人还不睡吗?」
                柳朝熙将薄纱放在椅子上,气度淡定,不动如山地继续看着地图。「奴儿姑娘喜欢这间房,便让你吧,晚点我去你本来的房间休息。」
                「我退了房,现在恐怕也被别人订走了。」
                终于,再怎么有耐性的人都叹息了。柳朝熙微侧过身,一手靠桌,一手放腿,就这样沉默地盯着榻上的玉体横陈良久。
                「奴儿姑娘,你究竟有何意图?」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或者我该说,一个雍容华贵的富家夫人,怎会带着几名仆人便往江南孤身上路?」李奴儿的食指划着下唇,笑容狐媚。「你莫不是逃妻在外,不然就是急着跟情郎面会。我看那日与你一同来青楼的卫公子,眼带桃花却又是个柳下惠,想必身旁佳人众多,个个有希望逐鹿中原,却个个无功而返。」
                这个女子竟将卫一色譬喻成江山阔土,她们这些人不就成了争霸天下的各路豪杰?柳朝熙笑道:「你都猜错了。我不爱终日待于府内,夫君便给我几个护卫,一圆我游历山水的梦。」
                「好夫君,也是个傻夫君。一般男子娶了你这样的女子,莫说还让你抛头露面了,只怕要将你拴在府内,断绝其它人的觊觎呢。」
                「这其它人…可是也包括你?」柳朝熙微笑,眼眸透露着参透迷思。
                李奴儿轻笑,银铃悦耳。「怎么,难不成卫小姐真有喜欢女子的癖好?」
                「难不成你没有?」柳朝熙还是那样一抹浅笑,那样难以探测的神态。
                「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折腾到最后若还能喜欢男子,那才叫不正常呢。」
                不带自暴自弃却充满刺耳真实的口吻,令柳朝熙的心底颤了一下。外人眼中的反常,在某些人心底才是最为正常自然之事,因为各自的经历不同,引导出各自的不同决定。
                柳朝熙不再说话,望向窗外干净的星空。
                她已经开始想念卫一色了,这在过去从来未曾发生。
                让李奴儿跟着一起上路也是。因为对方提到卫一色,使她也想到了卫一色,心里开始觉得暖洋洋的,便想要将这份暖洋洋的心情分给别人,而当时在街上声称无处可去的李奴儿,正巧就是最需要伸出援手的对象。柳朝熙觉得若换成卫一色,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那个温柔善良的傻将军,是最见不得别人受苦的。
                柳朝熙又更想卫一色了。
                她突然全没了看遍江南水色的兴致。
                那些东西,怎可能比得过她家夫君一个微笑?


              43楼2013-07-06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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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亚莲开门走出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沈君雁对卫一色毕恭毕敬的样子向来罕见,乃至于每次目睹都令她心底重重一颤。沈君雁虽常骂卫一色是傻将军,但她那份以侍奉卫一色为荣的气度,偶尔会令卫亚莲觉得…悸动。原本对于一个走不进去的世界,每人都会感到些微落寞,卫亚莲却是更喜欢站在外面,看着处于那世界里的军师和将军。的
                  「亚莲,朝熙没事吧?」卫一色担忧地看了看留有一丝缝细的门内。
                  “只是瘀血罢了,没有伤到骨头、没有脱臼、没有弄伤经脉…”卫亚莲回答时,注意到沈君雁坐回栏杆,又是一派淡定地摇着纸扇,这人怎么还不回房休息呢?她觉得有些心慌意乱,自己与卫一色对话时从未分神在意其它人,今晚的反常是第一次。“只要把这药涂上,对着肿胀处推拿两刻钟,如此持续几天,瘀血自然会消散。”
                  接下卫亚莲递来的药瓶,卫一色像个好学生般明白点头。「那我就进去了…亚莲,沈军师,你们也累了一整夜,快些去歇息吧。」
                  卫一色阖上门后,沈君雁还是坐在栏杆上、还是摇着那把不知何时弄来的纸扇,一脸捉摸不清的神色。那双烟熏似的暧昧眼神,望得卫亚莲极不舒坦。
                  「你认识季鹤龄?」
                  卫亚莲怔了半晌,而沈君雁微笑了,瑰如繁花争艳。
                  「你认识那个男人吗?」她又问,语气温柔深情,几能醉人。
                  卫亚莲却还是楞在当场,圆润的杏眼望着她,没有回答。沈君雁只好起身,收扇后以扇端点了下她的额头。「怎么傻了?」
                  眨了几次眼睛后,卫亚莲握住沈君雁的手,食指在掌心写下:“不用担心。”
                  「你又知道我是在担心了?」沈君雁轻笑,妖娆艳丽的笑声。「季鹤龄要在王府待个一阵子,你希望让他知道你与“沈军师”有婚约吗?」
                  “随你作主。”卫亚莲还是在她掌中写着,然后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写下:“君雁。”
                  沈君雁那迷人却无心的笑凝结了,取而代之的先是愕然,再来就是苦笑,眉宇间有一股男装难掩的妩媚风情。「你可真是越来越狡猾,这时候就会喊我的名了。」
                  “上次青慈姊姊来找我,曾问过为何我还以军师称呼你…”卫亚莲比着手语,表情柔美温慧。“如果你喜欢,以后我都会叫你的名字。”
                  「…你知道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什么吗?」当沈君雁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卫亚莲想逃开也来不及了。「银月当空,佳人在前,自然是一亲芳泽了。」
                  一只修长的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顺势带往怀里,卫亚莲这次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眼神清澄地望着对方。
                  沈君雁于是低低一叹。「你怎么不抵抗一下?」
                “因为你说过不会再对我做那种事。”
                  「若我突然想反悔呢?」
                  “…那么,你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被威胁的登徒子只好双手抬高,摆出投降的样子,并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姑奶奶,我沈君雁定是八辈子欠你的。「晚了,我也不拖延你的时间,先回房去了。」
                  卫亚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能感觉到炽热而快速的跳动。这让她本来素净白腻的肌肤浮起晕红,宛若浴水而出后浸在夕阳下的清莲,美得纯洁无垢,清新绝丽。
                  这个不老实的军师,卫亚莲对着无人的走廊轻叹,真是上辈子欠了她,才会在这一生先是恐惧于男子身份的她,又在之后与女子之身的她有了难以道清的纠缠。像沈君雁那样神采飞扬的人物,究竟是看上自己这个平凡哑女哪一点呢?
                  卫亚莲摊开掌心,食指在其上写着“君雁”二字,她第一次想知道若自己能出声说话,这个名字将会与舌尖萦绕出怎样的声韵。
                  与沈君雁的交错总让她想起遗憾的滋味。
                  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这种凄涩许久了。  卫亚莲仍记得柳朝熙最初那句“莲花盼雁归”的玩笑,心中却很明白,自始至终就应是“不胜清怨却飞来”——她的酸楚和她的缺陷,偶然引起一只有灵性的大雁不忍,才会构成如今这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归雁图。
                  卫一色踏入房内时,不由得因眼前景象楞了片刻。
                  床榻上,已经清洗过身子的柳朝熙,裸着一片光滑凝脂的背肌,两手抓紧软裘盖在胸前,拨往右肩的黑发只留有几丝缎黑点缀洁白玉臂。她秀颈精致,肩胛纤细,躯体线条妖柔而艳绝,一双盈盈含羞的眼眸,娇媚、期盼、不安与信赖的感情同时汇集,更是引人心折。若沈君雁见了柳朝熙此等容貌风姿,定然可以理解她的魅力为何能将卫一色勾引得爱上女子——卫一色觉得喉咙干涩,硬是吞了几口口水,这才发现她家夫人左肩上一片怵目惊心的青紫。
                  「啊…对了!」她赶忙坐在榻延,飞快地打开药瓶。「夫人,亚莲要我来帮你上药推拿。」
                  「嗯。」柳朝熙轻声以应,低头注视覆盖胸前的软裘。
                  「可能会有点疼…」卫一色已将药酒涂在青紫处,双手搓热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细嫩肌肤上。「…如果太疼的话,要告诉我哦。」
                  「嗯。」柳朝熙还是轻和地应着,乖顺至柔。
                  卫一色才刚微微使力,便听到柳朝熙闷哼抽气的声音,她瞬间停下动作。「你还撑得住吗?」
                  「我可以,请你继续。」f
                  在柳朝熙那固执的志气面前,卫一色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推拿,可是听到那一道道即便贝齿紧咬嘴唇、仍是断断续续溢出的疼痛呻吟,她就觉得自己眼眶都发热了起来。那个可恨的大胡子,竟敢这样伤她的夫人!当时真是应该学沈君雁灌痒痒粉那样,自己也额外招待他应得的惩罚,让他一辈子不敢再对任何人动粗!
                  「…夫君。」柳朝熙的脸颊依偎在卫一色的肩头。「快些推拿完,我们快些洞房吧。」
                  「啊?!」卫一色胀红了脸,就要因太过心疼而滴落的泪珠,这下子全被吓得缩回去。「你都受伤了,还洞房?!」
                  「你那种语气好像我很欲求不满似的…」柳朝熙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半是好笑半带微恼。「难不成夫君不想吗?」
                  「可是、可是…今晚…你…」
                  「夫君,你的手停下来了。」
                  「喔!不好意思。」卫一色继续推拿,在一阵阵疼痛后,柳朝熙开始感觉肩膀有一股微妙的舒爽,肌肉酸疼但体内略微撕痒。「我们还是缓缓吧?你的状况…」
                  「是不是因为我肩上这片瘀青,让你觉得不好看了?」柳朝熙望着她,眼神深邃,却有某种勾人的春潮曼妙。「夫君觉得我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夫人不管何时都是最好看的!」卫一色双手放在身侧,佳人近乎裸裎在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你有伤啊!夫人,我不想见你勉强自己!」
                「今晚不洞房才叫勉强我自己…!」话中有怨,却又字字含媚,那娇嫩脸庞红润如花,只见她咬牙道:「要嘛我来,要嘛你上,你自己看着办!」的
                  「你、你看完书了?!」
                  柳朝熙点头,竟是流露出一丝自豪之气,卫一色吓得有些惨白。这个柳家小姐一旦做完预备工作,马上就想实地演练,否则是怎样也吃不下睡不着的,难怪她如此坚持今晚就要洞房。
                  「你要不要再看一遍?」卫一色呐呐地说:「看看是不是漏了哪些细节?」
                  柳朝熙微皱眉头,真的在回忆书中知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不可能有漏,我反复看过好几遍了。」  见卫一色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她放柔了语气道:「放心吧,我记得很清楚,我有自信不会让你不舒服。」
                  卫一色的脸烫红不已,不由自主期待起柳朝熙的学成功效,但是…她咳了一声,坚定地说:「今晚还是先让我来吧,你…你的伤…不可以动得太激烈。」
                  说完,卫一色徐徐解开腰带,她也是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便不会迟疑的人,于是柳朝熙安静地望着她脱去外衣,望着她的夫君长发泄腰、仅着中衣,伸手探入衣领解开缠胸的布条——就是在这个时候,柳朝熙突然觉得害涩了。  当卫一色的脸靠过来,两人双唇将要重迭的那瞬间,她能确定连对方都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因为,卫一色竟然笑了。
                  沉厚温雅,宽和柔善的笑声,那是性感地更胜女子娇柔之声的音调。
                  柳朝熙本是羞恼地想推开她——坏夫君,怎能取笑自己的妻!——但一触及卫一色的唇,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闭起眼,在丰润唇瓣与柔热舌尖的滋润下,本能地贡献出所有热情,喉中逃出令自己听了也害羞难当的嘤咛。
                  不行,她告诉自己,她必须小声一点,因为比起自己的,她更想听到的是卫一色的轻喘,是卫一色动人心魂的低鸣,那是只让她柳朝熙一人听闻的世上至美之音。


                52楼2013-07-0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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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光摇海月,清晖映竹日,只要用心灵完整地感受体验,自然能衔落月于弦中,贯清风于指下,声晖相化,形骸俱忘——这把君子之琴《海月清晖》,除你以外,无人匹配。”柳朝熙当时扬着一抹女子少见的潇洒笑意,玉容神清韵朗,颇有云雀阁初见时那股风流才子之气,她以澄净通明的嗓音柔缓说道:“李奴儿也好,季鸯生也罢,你心既是冰清玉洁,我必也敬你一如君子。今日我赠琴报恩,不知可有幸与你做此君子之交?”
                    「淮安王妃竟赠你如此贵重珍宝?这也未免…」胭脂脸微红,小声地咬耳朵:「难不成她看上你了?」
                    李奴儿噗嗤一笑。「我的魅力可没淮安王的大,纵是我想,与王爷胶漆不离的王妃也断然无暇顾及。」
                    在青楼见多各类人之情欲,联想力自然超越礼俗,谅是女子迷恋女子之事,也不可谓罕见,胭脂从宋思薰到柳朝熙的话题上皆有此一问,便是理所当然的逻辑了。再者,饱受男子摧残的青楼女子们,于后院中惺惺相惜终至身心慰藉的行为,通常也在嬷嬷们的默许之中,说得直接些,姑娘们自个儿相互安慰地心情好了,接待寻芳客的态度也会更好,遂能大开财路,源源不尽。
                    胭脂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见宋思薰苍白着脸怀抱一堆蛇卵、蛇肉与蛇皮走来,便向李奴儿点了下头,默默退回自己的摊子。
                    「季鸯生,你、你来帮我拿这些东西!」宋思薰半闭着眼,把那包蛇类食材硬是塞到李奴儿手上,着实不敢看,身子甚至抖了一下。「好可怕,好恶心,好冰…!这次我对沈军师不仅仁至义尽,还赔本了!」
                    李奴儿只知道今早沈君雁健康状态有异,故在房休息而未现身,宋思薰虽未隐藏沈君雁的状态,但也没有详细说明,是一种既不怕被李奴儿知晓、却也断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的态度。
                    「既然我抱着这堆蛇,你就得买菜了。」
                    仆人把《春雷》拿回王府,现下还未回来。宋思薰只好点了点头,站得离李奴儿很远,就是不想看到那堆很营养的蛇和卵。
                    当她们把竹笋、肉丝和各类青菜都买齐了之后,一名轻挑的男子伴随淫笑出现在李奴儿面前。
                  「唉呀?这不是云雀阁的奴儿姑娘吗!」
                    「…你认错人了。」
                    那名挡在前方、衣着华丽的男子,以某种像是要让市场上所有人听闻的声量说:「不可能认错。虽然爷儿我是第一次在白天见到穿着衣服的你,但我绝不会忘记夜里光着身子的奴儿姑娘啊!」
                    李奴儿没有回答,周遭来往的人群投来非议的视线,却未曾影响她平静淡然的表情。「这位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哈哈,不然爷儿我这下便随便抓一个男人来作证,他们定然个个都认得云雀阁的奴儿姑娘!」
                    男子伸出手,正要碰触李奴儿的脸颊,手腕顿时被竹笋的尖头刺入,虽然不是很疼,但也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轻薄。  「长得一张爹娘不爱的脸,连耳朵也出了毛病吗?」这道娇润却清冷的声音,使李奴儿恍若大梦初醒,转头望向身旁正拿着竹笋抵住男子手腕的宋思薰。「你认错人了,还不快滚!」
                    「你——」男子正要动怒,却赫然见对方是一名眉目秀丽、冷灿胜花的豆蔻少女,雪嫩丰白的脸颊雕琢出清逸雅淡的高傲,说话间一口整齐贝齿兀自闪亮,吐息熏香扑鼻,风韵优美。他色霁心喜,遂转怒为笑,心领神会地对李奴儿道:「这新来的姑娘也是珍品啊,今晚我定要找四五好友——」
                  话未说完,宋思薰皱了下眉头,把竹笋准确地插入男子口中。李奴儿愕然瞠目,来回看了看镇静从容的她和因剧痛而弯腰咳嗽的他。
                    「这位姑娘可是淮安王府的座上宾、柳尚书之女的恩人,容不得你这下等之徒失礼于前。」宋思薰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气度不凡,也令市场上的众人皆能清晰入耳。
                    既然是柳朝熙的人,那便是在全京师之民的保护下了。被宋思熏拉走之前,不忘转头看看身后那名被各式食材砸得一身狼狈、抱头匆匆逃离的男子,她蓦然叹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李奴儿望着宋思薰的背影,喃喃说道:「我曾是云雀阁的娼妓。你现在握住的这只手,可是再也洗不干净的。」
                    宋思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天真明媚、稚气未脱的脸庞,有着一对明察秋毫的眼神。「我不管你过去或现在是什么人,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既然是朝熙姊姊的客人,那便是将军的客人,而将军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不过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可以煮三天奶面给我吃,而且不用由我自己杆面条,如何?」
                    李奴儿嫣然一笑。「我打算煮蛇粥呢,你不吃这个吗?」
                    「通通给沈军师吃吧。」宋思薰露出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再度拉着李奴儿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出宫前,南青慈在御书房外的廊上,巧遇兵部尚书罗士则。「罗大人,这时候见你进宫可真是稀奇。」  「太子妃殿下。」罗士则行了个揖礼,答道:「是这样的。昨夜卫兵在沈军师寝居里捡到一块玉佩,下官心想许是沈军师之物,打算呈给皇上做决定。」
                    「玉佩?让我看看。」
                    「是。」
                    接过罗士则递来的物品,南青慈细细端详,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精光。「这是沈军师的玉佩没错…罗大人无须交给皇上了,我现下正要去淮安王府,由我直接拿去还给沈军师吧。」
                    罗士则不疑有他,自然应和:「那便劳烦太子妃殿下了。」
                    兵部尚书离开后,南青慈仍站于原处,冥思般地凝视手中玉佩,其上刻有两行文字,让她的脸色越看越古怪——且待君心寄飞鸿,情系玉人共归雁。
                    第一行末字与第二行第三字组成鸿玉,是先皇时期五公主的芳名。
                    而第一行第三字与第二行末字正是…。
                    「“君雁”…?原来如此,龙凤呈祥根本不是送给义女卫亚莲,而是卫子明赠与沈君雁之物。」南青慈恍然大悟,却同时更觉疑惑
                  这淮安王府的众人,来历真是愈发神秘了。


                  63楼2013-07-06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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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卫一色抿口茶,抒解顿感干涸的喉咙。「为何你…会知道如此详细的内情?」
                      「你都能从我的名字和那块玉佩联想到这地步,我又怎能装聋作哑?」沈君雁感慨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过去不信任老将军,总觉得那人迟早有一天也会把我卖了,便想弄清楚他到底存什么心才收留我,不料秘密是越查越令人胆战心惊,老将军又见我终日郁郁寡欢,便把番王的那封密函给我看了。」
                      不明源由的,卫一色神情温暖地笑道:「所以你还是长得像母亲,沈军师。」
                      「而你约莫是长得像父亲了,将军。」沈君雁虽笑得洒然高秀,眼神却意有所指地审视那明显修硕于任何女子、甚至是优越于汉人男子的身型。「所谓山骞不崩,惟石为镇,骨之谓也,乃指山脉虽不断剥落坍塌,整体山岭却不会塌陷,原因便在于其中的岩石起到稳固支撑的作用,一如支撑人之形骸的一身骨干。将军,你神骨奇筋,两目精神,阳刚之处乐观进取,能建功立业,阴柔之处谨言慎行,可以安身立命,比之我,你更有贵族之相、皇命之格。」
                      「沈军师原来也会看相吗?」卫一色好奇地偏头,略显傻气地说:「我现在已经是王爷了,所以你应该说得没错。」
                      沈君雁吁了口气,眉宇伸展清朗,一望有乘风翔舞之势,与卫一色那对修密黑亮、神采洋溢的眉型相比,各属上乘,皆有高处。
                      罢了,迟早这事儿还会再提一遍。
                      给了她这个与鸿玉公主极是关系暧昧的名字,交给她龙凤呈祥的昔日定情信物,上天偏又让她生了这张与母亲相似的脸,于是所有明白个中奥妙的人都会联想她与五公主定有渊源——就连真正的当事者也会这么以为。
                      「将军,请恕我冒昧一问,“一色”之名是老将军为你取的,但你原先的名字是?」
                      「瑛隼。」卫一色搔搔脸颊,羞涩地说:「幼小时有印象一直被这么叫着,但到底是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不确定。」
                      沈君雁闭起眼睛,当真是哭笑不得。隼,乃鹰之一种,体态雄健,两目锐利,自古为五公主所嫁邦域之国兽;瑛,意为美玉,对称鸿玉,与鹰同音,两字为名着实精湛,妙不可言。
                      收养卫一色后,卫子明为她精心打造的军礼铠甲,胸前便有着巨鹰图腾…老将军啊老将军,您真不愧是我的“导师”,留这么多伏笔,还要她保护我的生命,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向世人揭露这个秘密吗?
                      沈君雁不禁轻笑出声。
                      就在旁人可能以为卫子明利用卫一色来保护沈君雁之时,他却是转个弯算计到后者身上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这叫她怎能不服?
                      卫一色并未察觉沈君雁那番复杂心思,安静地喝完茶后,起身道:「无论你是何身份,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速回洛阳,远避京师之灾。」
                      「不用担心我。」沈君雁的声音听来异常喜悦,如折竹当风,清脆悦耳。「我忽然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卫一色疑惑地皱了下眉,正要开口回应,外头便传来宋思薰再也克制不下的怒吼:「季鸯生——!既然你那么想当孔雀东南飞的主角,我今晚便顺你的意,亲手送你上西天——!」
                      「你可别弄坏我的海月清晖,不然王妃会不高兴的,王妃不高兴,王爷也不会开心。」李奴儿那道轻柔一如棉絮的嗓音,以不符合院中火爆气氛的口吻,含情脉脉地道:「再说了,你弹这凤求凰是要跟哪位公子一诉衷曲?在场只有风花明月和你我…唉呀,难不成你想跟我凤求凰?」
                      「呸呸呸!我跟你求什么凰!?你快去煮奶面啦,不是答应过连续三天都要无条件做给我吃吗?」
                      「你晚膳吃那么多,现在还要吃?也不见你长个儿。」
                      「季鸯生!」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低吼。「我有长的,是你没发现罢了!」
                      「你又长到哪儿去了?唉,真浪费食物。」李奴儿似乎饶富兴味,能想象她又看着宋思薰叹息的画面。
                      「啊,气死我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开口说话?为什么你就不能安静片刻?为什么你总要对着我叹气?为什么啊!」  听到这里,卫一色与沈君雁相视一笑。「今晚先这样吧,我也该回房了,你好好休息。」
                      沈君雁点了下头,抱以一声不明所以的长叹。
                      “君雁,听清楚了,无论何时,你都要辅佐她。”那夜,卫子明的声音依稀回荡于耳旁。“成为她的双目,为她指引一条明路。最后,你定会知道该怎么做最为正确。”
                      正确。沈君雁一手拖腮,望向窗外的闪耀星空,目光如炬,顾盼生花。
                      在这世间,最困难一事便是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70楼2013-07-06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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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子明倒好一杯水,咕噜地一口喝下,起身到后方寝居内抱了一堆干净衣袍,一边跟沈君雁道:「跟我去一趟吧,虽然有趣,但也挺棘手的。」
                        连卫子明都觉得棘手,那位小队长必定存有莫大秘密,沈君雁安静地跟着走出帐棚。等她亲眼目睹躺于榻上的小队长时,却是忍不住投以身旁的卫子明一个白眼。「将军,这种事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何必要让我看她的身子?」  「口头解释岂有亲眼见着震撼?」放下提供让她换穿的衣袍,卫子明笑嘻嘻地回:「除了我们君雁以外,营中也有巾帼英雄,不觉得开心吗?」
                        「我又不认识她。对我和军营而言,她这个身份只是麻烦。」
                        卫子明单膝跪在榻旁,一手抚开那位小队长沾湿汗水的浏海,举动亲密而温柔,沈君雁皱起眉头,低声道:「将军,切莫轻薄。」
                        「我只是…」卫子明赧然一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失礼举动。「君雁,你说我们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将军想要她留下吗?」
                        「这个…今天见她在战场上的表现,对攻击者决不姑息、对投降者抱以宽容的行为,我已是相当激赏,更别提她还为我挡了一箭…」
                        「若是人才,便留下吧。反正这个世道,无论哪里也不安全,还不如留在营中为国效忠,一展长才。」沈君雁说话时已在思考着该如何行事。「她需要特别的身份和特别的权力,否则无能隐藏秘密多久。」
                        「我不能随意给小队长特别待遇。」摇摇头,卫子明挽起袖子,亲自拧干毛巾,擦拭着榻上那人的脸与颈子。「一旦我做事不公,会牵连到军营的士气和忠诚度。」
                        沈君雁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曈底变得深切难喻,其中满溢的慕情清晰灿烂,扣人心弦。她望着卫子明的行为,脸上流露多愁善感的情绪化神态,却稍纵即逝,眨眼间,已恢复平日的淡然处之,扬声道:「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将军名正言顺地待此人“不公”,不仅如此,将军还能竭尽所能地训练她、提升她的能力,当她拥有足以守护自己和他人的实力时,也就不怕会轻易泄漏性别秘密了,而这也是将军能回报她的救命之恩最好的方式。」
                        「听来真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卫子明扬眉看她,愿闻其详。
                        「将军,何不收养此人?」沈君雁双手负立,一派悠然。「第三小队长对将军有救命之恩,又为可造之才、超群拔俗,而将军素有视人之明、惜才之心,为感恩报德,遂收此人为养子,营中从此添一桩美谈……如何?」
                        「如何?」卫子明微楞片刻,慨然发笑。「君雁,你这脑筋真是转得飞快,但我想收,这位恩人还不知是否答应啊!况且,收任何人为义子之前,难道我不该先收你这个从小被我照料到大的沈参谋为“义子”吗?」
                        「万万不可!」沈君雁蓦然跪下,此举震慑了卫子明,她把神情藏在宽大的衣袖后,拱手答道:「将军,君雁乃下等奴隶之身,您若让一个奴隶之后称您为父亲,势必贻笑大方,有损气节,请将军断不可再有此一言。」
                        「你听你自己说这什么话!我岂是在乎这种小事的人?」
                        「将军,营中有不少掌权老将皆知晓我的来历,千万别为“这种小事”引起军心浮动,请将军三思,不可感情用事。」
                        「你这孩子——」只能看到跪着的沈君雁和她藏于袖后的屈身,卫子明有些动怒,因为自己竟无能反驳。他大手一挥,中气饱满地低斥:「此事我会再琢磨,你下去吧!」
                        「…遵命,将军。」直到离开这个不欢而散的帐棚,沈君雁都未曾让人看到自己的神情。
                      顽固的孩子。卫子明双手环胸,无可奈何地瞪着前方,或许是被两人的交谈声吵醒,榻上的小队长在低鸣一声后,悠悠睁眼。
                        「有哪边不舒服吗?」站在离床榻有六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她从对现况疑惑、到终于发现自己的赤裸状态,卫子明正要开口安抚时,她忽然包着棉被飞快跪地。
                        「小人不求将军恕罪,小人深知隐瞒身份进入营中触犯军法,罪大涛天,但请将军应了小人一个请求,小人也能死得心满意足。」
                        「我没说过要处罚你,快起来吧,你还有伤在身,可别扯开伤口。」卫子明想上前扶她,却又得维持男女分寸,只能不胜惆怅地站于原处。
                        只见那名女扮男装的小队长愕然抬头,卫子明摆出浅笑宽和的表情,却让她吓了一跳般又匆忙低头。「请将军应小人一个请求。」
                        「好吧,我能做到便会去做,不过你得先起来。」
                        「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小队长终于一手撑着床延,颇为吃力地缓慢起身。「将军,在小人的衣杉袖口里,藏有一个锦囊…请您打开一看。」
                        卫子明狐疑地瞧了她一眼,走至桌前,两手深入折迭整齐的衣袍内摸着,果然找到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再看了一眼她殷殷期盼的模样,便莞尔地笑着解开。抽出一张纸条后,他仔细盯着文字,脸色突然发白,犹如再见死去幽魂。的  「这是…谁给你的?」卫子明的眼神锐利而寒冷,一扫方才的温情儒雅。
                        「是小人的母亲。」一句轻柔飘然的语调,却令顿生杀气的将军几乎掉下清泪。
                        卫子明眼眶微红,嗓音低哑。「你的母亲…不在了吗?」
                        得到一个无声的点头。
                        难道我们真是此生无缘…他的手握紧纸条,音调颤抖,喃喃自语:「只是一面,只要见上一面就好…上天连这个请求也不答应吗…」
                        「将军,您怎么了?」她偏着头,关心之情一览无遗。
                        「…你,是何名字?」卫子明抹去悲恸神色,强扯出一抹微笑。
                        「小人名叫…瑛隼。」
                        「可是玉字旁的英,鸟禽类的隼?」
                        「好名字。美玉雕琢的巨鹰,驱向朝阳、飞驰万里的圣兽。」卫子明缅怀地笑了笑。「真是好名字。」
                      在一阵沉默后,他又对着满脸迷惑的对方说:「瑛隼,我想收你为义子,可好?」
                        「可、可您明知我是女子…」
                        「正因你是女子,我才得这么做。」走向前,一手放在她的头上,像是对待年幼的孩子,轻轻抚摸。不仅是掌心力道,就连那双眼神、脸庞上的每一道细微线条,皆是如此的柔情似水,让人见了深感心潮澎湃。
                        「请你…好好考虑。」这道过于庄重谨慎的语气,反而令人觉得是臣子向上官进言,对此时顿觉枯木逢春的年轻小队长而言,实在微妙得紧。
                      卫子明行尸走肉似地回到帐棚,坐在案前,望着那张纸条良久,直到烛火点燃之时,才让他察觉竟已是深夜。  从前以为,君臣有道、男女有别、阴阳结合…世上一切皆有规矩,坏了规矩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他失去所爱,孤身一人,在沙场永无止尽地作战,最后,也会一个人走到尽头。
                        这是他的命运,而他心甘情愿地接受。
                        但那个人呢?那个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善良温柔的女子,为何也凄楚至此?为何也无能获得最底线的幸福?
                        失去丈夫、又得抛下孩儿,这是谁的错?是谁造就满是悲剧的世间?是战争吗?
                        不,是掀起战争的人,是容许这些仅存有一己私欲的人们也能活得风生水起的上天。
                        “连自己都不愿牺牲,又怎能期盼他人会为太平盛世奋战?”那名雍容大度的女子,多年前在自己面前道出此话时,青丝飘扬,凤裙嫣然,仪容无瑕,精妙无双。
                        他在之后双膝跪地,对她说出指天划地的婚誓。
                        那也成了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鸿玉、瑛隼…」卫子明向着无人的空间细语:「…君雁。」
                        他没料到这件事,所以他欢天喜地的赐给那孩子“君雁”之名,所以他把最珍贵的玉佩赠与她,所以他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让那孩子有一个落叶归根的家。
                        现在不可能了,未来的不确定性令他寝食难安。战争结束后只有三个可能,除了双方达成和平协约以外,其余两个可能性都会为她们两人招致危难。
                        他必须制订一个能随未来时机而应变的计策,他必须同时让这两个孩子活下来。既然上天允许仅拥有一己之私的人活着——那么,他卫子明独活于世的理由便在此。
                        拈起纸条,眷恋地看着其上文字,之后哀伤阖眼,将纸条任由烛火燃烧殆尽。就在那短暂的一刻,烛光清楚地照出两行娟雅字迹。  红颜掌兵符,娥眉当封侯。


                      76楼2013-07-06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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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篇Ⅲ(下)
                          被赐名姓氏与“一色”之名的当日,她已彻底领教沈君雁的可怕。
                          「——好痛!」藤条又是倏地一声袭来,打得卫一色放下毛笔,可怜兮兮地揉着发红的手背。「沈参谋,这次又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是手指头骨折吗?握笔的姿势比七岁孩童还不如!」站在桌旁的沈君雁,气得连眉间都皱起一团,本是冷艳深刻的五官,此时显得格外老成凝重。「再重写一张!」
                          「啊?重写?!可、可我已经写两万字了!」
                          「这么难看的字,写在纸上根本与废纸无异!」
                          「废纸…」卫一色委屈至极,奈何惯于屈就对方淫威,只敢低低说:「好过份、嘴巴好坏!这人怎么这样嘛…」  沈君雁当然听到她的抱怨,却扬起一抹微笑,那几乎是风情万种的神态,让卫一色看得瞠目结舌。沈参谋的“美貌”是营中每人有目共睹的,尤其在无能接近女子的军队里,一些将官士卒对沈君雁的“格外关爱”并不少见,甚至连卫子明偶尔也会被卷入杀时间的闲聊话题。卫将军与沈参谋感情太好之类的传言,卫一色也听过几次,事实上,卫子明和沈君雁都是人中龙凤的相貌,若真是如此,似乎也挺……用力摇头,暗骂自己的胡思乱想。
                          像她这种十五、六岁年纪的姑娘家,会想到这样的事也是常态,然而之前遇到赵俊鑫那段可叹的恋情,现在可压根儿不敢去想关于龙阳之癖的感情。
                          「别浪费时间跟我讨价还价,快写!」
                          藤条威胁性地上下晃动,卫一色赶紧拿起毛笔,正襟危坐,咕哝道:「只要字写得成就好,何必计较握笔姿势和字形美感…」
                          「我说卫队长啊。」沈君雁挑眉一笑,加重卫队长三字。「你可真是不知好歹,别人要我这么盯着可是求都求不来呢,你却还有这么多废话。」
                          「我无福消受,沈参谋怎么不去盯着其它人…」
                          「因为其它人不是你,不是你这个卫子明将军之子。」
                          沈君雁叹息了,卫一色虽不算是朽木不可雕,但想到劳心劳力琢磨她,结果却可能使她心生怨怼,不知为何,向来不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的沈君雁,突然不太喜欢自己会被卫一色讨厌。于是,她一手按着卫一色的肩膀,一手包住那紧密握笔的右手,身体力行且异常温和地指导她。
                        「握笔不可使用蛮力,你看你肩膀这么僵硬…下笔的速度要自然,笔画停顿不可过久,否则会显得你毫无自信…放松,用你的身体感觉我。」
                          用身体感觉你?!卫一色红晕染面,听力因心跳而鼓噪,沈君雁凑在耳边低语时,热气抚过肌肤,让人紧张地无法思考。她也想照着沈君雁的话用身体好好感觉,但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可能。
                          「沈参谋!」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卫一色咳了一声,将手缩离对方的掌心。「我、我知道了,接下来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沈君雁看了她羞涩的反应一眼,倒没多说,爽快地站回桌旁。「我先出去忙些事,你把这篇抄完拿来给我检查,懂吗?」
                          「是!」卫一色摇笔云飞,双目专注地凝视纸张,仍是羞红着脸。
                          ——卫子明说得没错。沈君雁摇头轻笑,走出帐棚。
                          卫一色还真是少见的纯情姑娘家,不过是摸一下手嘛,值得脸红成那样吗?若不是顾虑双方身份,她还真是忍不住想调戏一下所谓的良家妇女,过过纨绔子弟的风流瘾。
                          「将军。」进到卫子明帐棚,她行礼如仪,问道:「您召我有事?」
                          「君雁,你知这次敌军率兵的指挥官是谁吗?」卫子明阴情不定的脸色,以及那道低沉阴暗的声调,使沈君雁狐疑地轻蹙眉头。
                          「是王族分支之一,向来为掌握兵权的家族,那名指挥官是该族的领导者。」
                          「…这次,我要派一色率军出征。」
                          「将军,我认为不妥。卫队长虽饶有实力,但领兵的对方可是沙场老将,卫队长还需磨练一段时日才能与此种对手交锋。况且…」她抿着下唇,勾勒出一抹疑惑与不苟同的线条。「况且,对手又是皇族之人…这次实在不适合卫队长出征。」
                          对于稍有觉查且聪敏过人的双方而言,一些未曾说出口却心知肚明的事,并无须多加讨论。
                          「很少见你会这么照顾一个人呢。」卫子明扬起淡笑,眼底总算有些暖意。
                          「不是照顾。」瘪瘪嘴,耳根微红。「只是提出最适宜的建议罢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正因为对方是皇族,我才更要那孩子出征。」
                          卫子明的眼神射出寒光,端正的容貌看来竟有丝狰狑,明显的暴戾之气扫去平日的风度高雅。沈君雁在愕然过后,知晓这次不能说服他,便拱手答道:「将军既心意已决,君雁自难多言。只是,身为父亲,这可是您想带给孩子的东西?」
                        红颜掌兵符,娥眉当封侯——那个人真正的含意是什么?
                        最初,卫子明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儿有机会手刃仇人,甚至夺回本应属于王族之女的光荣。于是每当两军对垒,在得知敌方指挥官为王室分支的子弟时,他会特别派遣卫一色于前线率兵,虽然当事者并不知情,但她每斩杀一人、每赢得一场战争,实际上皆是为自己的父母报了仇。
                        这是理所当然的,身为子女本该讨伐弑亲仇人,否则为何五公主还建在时,不带着孩子快些来找卫子明,而是等她再也无法保护稚儿后,才让小小的孩童千里寻人?五公主一定是这么想的,要卫子明将那孩子教导成杰出武将,在乱世中拥兵自重以报仇雪恨,这是女子所能成就事业中最伟大的顶峰,她相信卫子明会有办法让这孩子亲掌兵符——尤其国家如今武将稀少,且边关与京师相距遥远,朝廷难以掌控各个军营的战事布局,这是偷天换日的最好条件。
                          可是,时间一久,每当望着卫一色战后悲悯的神情,他突然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了。报仇雪恨,真是五公主将孩子托付给卫子明的用意所在吗?那个甘愿牺牲自己换取短暂和平的女子,真是抱持此种心意让孩子冒命乔装男子、甚至亲上前线作战?
                          一色,为何打赢战争了还不开心?你性子如此温柔,将来我怎能放心把兵符交到你手上?就算让你掌兵符、御万军,你也会拒绝吧?
                          卫子明心里充满各式各样的疑问,万不得已,只好直接向卫一色询问:“若你成为将军,还会继续打仗吗?”  “会。”
                          “为何?不是讨厌战争吗?”
                          “正是因为讨厌才要做…为了停止战争、为了带来和平,必须这么做。”
                          ——原来如此,那两句话,五公主的真意,是这样啊…。
                          他早该知道,那名让年少轻狂的自己也甘愿屈膝的公主,是一位能将心志贯彻始终、凛然高贵的人,绝不可能为肤浅的复仇而将女儿送进营中。非关胜负、无关征伐,期望孩儿冒险以女子之身率军,所求只有一个,为了达成那不变的心愿。
                          想要卫一色复仇的人,是自己,由始至终便是自己这个自私的人而已。
                          对不起,一色,我让你的手染上亲族的血了,我还有何颜面告诉你真相?我岂能告诉你真相?
                        两国交战,两方人民仇视甚深,卫一色的血统无论何方都不会接受,纵使将来分出胜负,她体内存有“战败国”血缘这点仍会永远存在,五公主之女的身份并不全然会带来好的回报,要想安全活在太平盛世里,只能随战争结束后的风云局势而机警应变,说与不说、揭露与不揭露,需要由看透大局的智慧来决定。其中,得知五公主红颜薄命的幕后真实,本身亦是那名民间女子之后的沈君雁,战争结果不论胜负都会成为两国除之而后快的共同污点。
                          卫一色禀性纯良,温和忠厚,当她激荡豪气时,长枪破万军,啸风雷龙吟,只要照着他所安排的路走,将来定能执掌权柄、显赫一方;沈君雁神思飞跃,才智绝伦,身为谋士已然具备超迈群俗的辅佐之功,前途无以限量。唯一令人为难的便是她们的出身,两个孩子同时有着难以告人的身世,而唯一能安稳过活的方法,只有她们彼此帮助,不离不弃。
                        沈君雁不愿接受卫子明的家世庇荫,那么,就让自己的“义子”拿这些家世去保护她吧。而卫一色与那人相似的太过良善引起他的私心,更遑论其中还交杂着他的误判,只能一而再拖延告知真相的时机。她让他想在战争结束后…不,即便是在战争之时,他也想跟她以父女相称、成为名副其实的家人,以致于处在秘密中心的卫一色,反而是知道最少真相的人,此乃卫子明因私心而造成的过错,只能交由沈君雁来订正了。
                        所以,他对最有可能居于高位的孩子说:“一色,保护沈参谋,用你的命保护她。”
                          所以,他向睿智聪敏、摸透真相曲折的孩子说:“君雁,辅佐一色,为她指引最正确的路。”
                          所以,当他自私的人生来到末途时,仍在想着怎样才能守护这两个孩子,不仅是撑过这场看不见终局的战争,还要确保她们能亲身体会太平盛世的美好。他不知道这么做能否成功,但为了她们,除成功以外别无他路。
                          那夜,坐在榻上,深深地望着军营帐棚的摆设,卫一色和沈君雁都离开了,锥心痛楚和战场疲累亦尽数消失,耳边依稀能听到昔日三人相处时的吵闹谈话。
                          他扬声长笑,逐渐阖上眼,这一次终能迎接永不苏醒的梦。
                          就与最爱的女子一同,转生于盼望多年的太平盛世…。


                        77楼2013-07-06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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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结的完结---简称坑 FIN.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9楼2013-07-0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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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渲染着殇 填完了


                            80楼2013-07-06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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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81楼2014-01-08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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