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四面无光的屋子里,四周密不透风
——当然,如果不算上安东尼奥的打扰,或许算得上密不透风。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这个来自西班牙的讨厌鬼,现在的我真是快要被他烦死了!
他丝毫不停歇的在我耳旁重复着亚瑟·柯克兰的请求。
那以命令口吻的请求,哦我的天呐,我真是受够了!
于是,我对安东尼奥下令道:“卡里埃多,愚蠢的西班牙人,不要在我耳旁重复了!”
我特意将命令的口气说得很重,虽然我知道这或许不会伤害到那西班牙人奇硕无比的自尊,但若是能有一点点让他不知所措,我就很满足了。
天哪天哪!住嘴吧!让亚瑟见鬼去吧!
安东尼奥没有如我所想的失望,相反他的笑容愈加的深刻,深刻到刺眼。太讨厌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刺眼了。
他抬起明亮的眼睛——当然是明亮的,在没有人的眼睛能比得上安东尼奥闪烁——然后,安东尼奥这个大个子弯下腰靠近我,他几乎要将我逼进背后的贵椅,“罗维诺——我亲爱的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呢?已经很久没有看你如此焦躁过了……”
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哦!那该死的亚瑟,如果不是他,哪里会整出这么些要命的旧事。
于是我破罐子破摔,我用右手撑开我与他的距离,我讨厌这要命的压迫感——这会让我失去我原有的风度。
“是的是的!”我叫嚷着站起来,背对着安东尼奥走开,“我很焦躁,我很激动,就像那时的我一样,你满意了吗?”
我看见他的目光呆滞了几秒,很好,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于是继续说着,“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骄傲自满却又暴躁张扬,我不安,我怀疑,我在西西里岛根本找不到栖息之所!对,这就是我,我——罗维诺·瓦尔加斯。没错我就是个废物!我是个残渣败类!我帮不上亚瑟,甚至在科西嘉,在这里,我都是依靠着你们的怜悯活下来。我的安东尼奥,这一下你满意了吗?所以,请不要来令我继续烦闷了,好吗?”
天知道这偏激的青少年期的叛逆疯狂是来自于哪里,但是此时此刻,我的确想好好的刺激刺激安东尼奥,好吧,顺便也刺激刺激我这段时间以来持续冰冷的灵魂。
我看见安东尼奥的眼神里充斥着所谓的宽容和蔼,他总是把自己当作大哥,哦我的天,他以为他是谁?
“罗维诺,好吧好吧——瓦尔加斯。你听我说。”他走上前用双手将我扳过去,低下头用力的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简直要让我昏厥,又是这要命的温柔。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他的原因,他总有办法让我冷静下来。
“你听我说,你并不是什么废物,更不是残渣败类。你是科西嘉的一员,你是我们这个雇佣军组织中必不可少的存在!我们需要你,罗维诺·瓦尔加斯,是你,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你开朗,自信,明了,热情,果敢,明锐。我的罗维诺,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比你更好的男孩了!”安东尼奥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这让我不得不又一次的相信他的话。
没错,或许他是对的,或许我还没那么差劲。
“我的小男孩,难道费里西安诺带给你的伤痕还没有消失吗?”安东尼奥原本犹豫不定的神色终于坚决起来,他果然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问着一个问题,终于轮到了今天。
“该怎么消失?安东尼奥,如果是你,你怎么让它消失?”我叹口气,扬起头轻轻抚摸着安东尼奥的面颊。他将胡子刮的很干净,摸起来只有微弱的刺痛感。
正如安东尼奥所说的,我的弟弟,我最亲的弟弟——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在那一天带给我的伤痛永远不会消失。
我本是意大利黑手党拉维克托家族首领之长子,我有一个弟弟,那就是费里。
我们从小关系就不怎么样,这都是因为费里从小就很没用,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跑来跑去。
那个懦夫!费里是个懦夫!
他总是在我训练的时候躲在一旁胆小的缩着头,颤颤巍巍。
但即使如此,这个懦夫仍旧是我的弟弟,他和我一个父亲,一个母亲,我没理由不去保护他。
可就是这样的费里,在半年前的黑手党下任首领继承仪式中,毫不留情的将我赶出了西西里岛。
——或者说,差一点,我就被他当场射杀了。
如果没有安东尼奥救我,或许现在我应该在天堂喝咖啡。
安东尼奥是我中学时的学长,也是我一直到现在最好的兄弟。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狼狈的被费里一拳打倒在地的那一刻。
我那原本软弱无能的弟弟,手里拿着冰冷的手枪,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与犹豫。
他身后高大的德国男人嘴角泛着一丝冷笑,我清晰地听见他说,“杀了他,费里,你才是拉维克托的继承人。”
于是我看见我的费里举起手,轻轻地扣下扳机,黑色的衣服一尘不染。
我永远忘不了他说,“罗维诺,你就是个废物,从小时后你只会专注于你愚蠢的体能训练开始,就注定了你的失败。”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