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所能触及的最深处在哪里呢?
一座孤独的小岛,一幢阔气的别墅,一片接天的碧海,几个个性迥异的大学生。之间有互相爱慕,有彼此鄙夷,也有素昧平生,譬如他与她。就像是鲇川哲也笔下的《紫丁香庄园》,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以为自己将会死去。那个时候她想起来的是不久前的一个午后,没有罪恶与黑暗,阳光和煦地照在所有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微笑,她和上杉明子坐在窗边下国际象棋。
她的棋艺并不精湛,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明子亦然,甚至比较起来还是她棋高一着。当然,这是介于明子的男友不前来助阵的前提下。她无奈地看着对面沙发旁高人的指点,一脸委屈地想要认输。
“恕我冒昧,但我觉得这局棋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时她听到一个略沙哑的干净声音在身旁响起,修长的手指将她的黑象往斜上方推。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在茶色刘海阴影下的清寒侧颜。
那时他给她的感觉极冷。尽管温文尔雅,却心气高傲,双眸间一闪即逝的清冷与犀利让捕捉到它的人不寒而栗。后来她知道这是他面对一切对手所特有的神情,往往这种时刻他冷静到近乎残酷。
之后没有太多交集,连单纯的对弈也不曾有过,因为所有的黑子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匿无踪再重新被发现,与此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一具具冰凉的尸体。第一次她跌跌撞撞喝了好几杯拿铁才缓过神来,明子劝说她,推理小说里咖啡通常是凶手下药的途径。上杉明子一直处处小心,但最后还是被发现在她卧房的毛毯里,神色安然,手脚冰冷。
那个夜晚她辗转反侧。她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如果明天自己就会死去,那么还能害怕些别的什么呢?徒增些遗憾罢了。
她于是起身梳洗,换上她最喜欢的长裙,走出去敲响了对面名牌为“白马探”的房门。
她与他一起走出别墅,顺着林间狭长的小道漫步,默默无语。皎月当空,阴森的树林枝叶交叠连成一片,只能隐隐透出几丝淡淡的微光。微光下他们来到湖影墨绿的小池,她在池畔的巨石上坐下,他坐在她的身边。
“如果我没有出来找你,如果我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虚无缥缈烟雾缭绕,也许我的身上还会有丑陋的伤口。我会对自己说,为什么你昨夜那么怯懦呢?我会后悔我在自己还可以做到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放过了那个机会。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后悔。”
她早已想好了发言的腹稿。但当身边的少年真的问出“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的问题的时候,她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只是缓慢迟疑地伸出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明天早上你在我的房间里看到我冰凉的尸骨,你会为我难过吗?”
他没有回答,让她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她失神地等待着,环住他的手渐渐松开,毫无气力地垂下,她感到沉重的眼皮下有一种冰凉而咸涩的液体冒出来。这时他问道:
“你还闭着眼睛吗?”
她下意识地睁眼,却被眼前的烟波浩渺迷了视线。他淡哂。
——如果还闭着的话,那就不要睁开好了。
然后他吻了她。
轻柔得仿佛青叶触上波漪不惊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