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淼华是浙江大学一名不拘一格的哲学讲师,他上课从不带讲稿,向来是兴之所至的讲课风格,但每堂课都不重复,还会加入新的内容。学生们把听朱老师的课称做“过节”。然而,这个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却因为没有论文发表“下岗”了———
“下岗”老师在上课
2003年,在以学生打分为主的全校老师综合考评中,朱淼华排名第7,前6位都是名望很高的教授。作为普通讲师的朱淼华排名如此靠前,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同年,他的《西方艺术史》被评为全校精品课之一。但这一年,朱淼华因为没有论文发表“下岗”了。
“下岗”后,朱淼华虽然上着课,却拿着每月1000多元的“下岗”工资,只是年终有四五千元的授课津贴。有学生劝朱淼华:“朱老师,你就不能写写论文,评个职称吗?”朱淼华笑笑说:“我的思考还不成熟,决不会发‘不达标’的论文。”有人说他认死理儿,有人说他想不开,“有论文就有职称,有职称就会有好待遇。”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对此,朱淼华却反复说:我并没有放弃学术,试想一位人文学科的教师如果没有学术研究怎么能在课堂上激扬文字呢?但我决不会单纯为了申请职称而应付写论文。
记者在浙大网站的BBS上看到有许多关于朱淼华的帖子:“现在的理工科学生太需要朱老师这样的老师和《西方艺术史》这样的课了。”学生需要朱淼华上课,学校也排了课。但是没被聘上教学科研岗位,按理就不能承担教学任务。朱淼华凭什么身份上课,学校没有明确的说法。学生说:“朱老师凭‘人气’上课。”按学校规定,连续两次未聘岗者必须调离学校或交校人才开发中心管理。到2005年6月,朱淼华已经两年没签合同了。但2005年9月朱淼华又被安排继续上课,而且是在3个校区同时开设《西方艺术史》。
不愿做一名俗人
“我觉得自己太狂了,文史哲艺不分。”朱淼华拉得一手好琴,他9岁开始练小提琴,几乎是无师自通。30多岁自学外语,凭的是一本一块九毛钱的英汉字典和背英语课文。1996年开始玩电脑,他做的多媒体课件在浙大是有名的。近来,他正准备开讲“中国思想史”,一头讲明清,一头讲先秦。
“我就是太倔了,也有人说我绝。”说到现实,朱淼华一点都不肯松口。比如他坚持50岁之前决不写东西,一本《西方艺术史》拖了4年,大稿都有了,就是觉得没到最佳处,出版社催了多次,他就是硬顶着。“2003年游历欧洲回来,更觉得要重写的东西太多。今年准备去西班牙,把西班牙这章完善了。”
虽然处境尴尬,朱淼华却说他天天快乐。坐在公园里,会有不认识的人经过,恭敬地叫一声:朱老师。那是以前听过课的学生。坐公交车和人聊天,一旁就有人认出:你是朱淼华老师吧?因为全校没有第二人会像你这样说话。在浙大BBS上有一个祝福版,关于朱老师的帖子是天天有人顶。他房间里放着学生送来的苹果、绍兴的沈园花雕,还有生化专业学生酿制的甜酒酿。
大概他惟一的错就是没有好好地做一名俗人。他说自己从不看工资单,生平没有打过职称报告和住房报告。别人说他傻,他回答:“我自己觉得自己弄得灵清就好了。”
尴尬的体制之弊
朱老师课上得好,没有科研成果就被淘汰,这引发了高教界又一次大讨论。高校对教师考评“一刀切”,一个重要原因是社会对高校评价“一刀切”。目前很多人认为,我国高校和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主要是科研水平低、师资差。时下流行各种“高校排行榜”,多以科研为主要指标。这对高校管理产生了误导,致使盲目攀比之风盛行。而每年发表的数十万所谓成果中,有很多是用来评职称的敲门砖,是毫无价值的学术垃圾、学术泡沫,如此下去中国大学离世界一流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因此,目前的评价体系应该进行适度调整,让优秀者有成长的土壤和容身的空间。
(据《观察与思考》2006年第1期袁华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