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黄泉路的风貌我曾有幸见过一回。
那时,透过预言的水晶球望去,它其实不似世人想象中那样恐怖,而像夹在山崖之间的一线天,似穿过夜晚的一缕轻烟。人们一个挨着一个,朝看不见的末途前进,形同枯槁,晃晃悠悠。却没尝试过要后退,也无法后退。
印象如斯一闪即逝,但我知道,有朝一日,那也是我要踏上的境地。而那一天,已然不远。
所以,当那一天如我预料般到来时,行走在焦土之上,我并没有太多不知所措的感觉。
混着黄沙的水流,不时从两旁拍打礁岸,彷佛在催促人群拖慢的脚步。已逝的生命,在这条路上只是一长排行进中的队伍,除此之外不再有剩余价值。
走在我前头和后方的人,看似贴我贴的很近,其实我们互相碰触不到彼此。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到从他们身上不断传来颤抖和茫然。
周遭晃动着的磁场,让已经混浊的空气更加混浊。我感到有点好笑,莫非这些人以为,死途,仅仅是这条貌似没有尽头无法走完的小径么?
黄泉之后,尚有十殿,生前功过,各自赏罚。现在就开始发抖未免嫌早了。挨到轮回台之前的这一大段路程,或轻或重,或缓顺或艰辛——行经九泉之路,有如战斗开始、不知生死祸福之前的最后一段时光,不管接下来的遭遇是什么,这都将会是你最怀念的光景。
死亡并非生命的终途,这一点,我一向清楚。充其量它只称得上是个驿站,一道将生界就此横隔开来的栅栏。
外头呜呜的笛声响起,犹如引人下地的丧魂钟;车门关上,老旧的轮轴扯动,运走一批又一批的魂魄,虽然隔着玻璃窗,仍然看得见外界骚动的模样。
你明白,你却只能默默看着,任由车厢径直驶前,束手无策。
你望见,窗外有人沿着铁轨,一路拼命狂奔,却再不能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