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梦!!!”
星野世来尖叫了一声,终于从那个荒谬的梦中逃出来。
房间里也是跟梦里一样的黑暗,世梦的床上空空荡荡。身上一阵又冷又烫,心一揪,痛得整个人蜷到了一起。他靠在床沿痛苦地喘着气,眼睛则盯着窗外也是一场鹅毛大雪,无声坠地,拼命理清了思路,然后记起世梦应该只是被自己吓走了而已。
昏昏沉沉的大脑隐约掠过一层薄薄的欢喜。世来撑着床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轻轻摩挲着已经冷透的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动手把它好好铺平。
整理歪到一旁的枕头时,世来意外地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张纸。
他疑惑地捏起那张纸,凑到窗边一看: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星野世来”
他无法揣测世梦写了这张纸压在枕下的用意,但这已经证明了太多太多事情。
一股烫到让他整个人沸腾起来的心血涌遍全身,捏着那张纸的手太过用力,纸张承受不住发出脆弱的哀鸣。所有的一切如此昭然若揭,全部的答案就这么孤独地埋藏在这里。世来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逃避什么,怀疑什么,眼前纷纷乱乱,只有世梦的那些温和笑容背后的意义,终于看清。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匆匆,世来又惊又喜地抬头喊:“世梦……”
来的却是森。
森神色严峻地走到他面前,道:“少爷,出事了……”
星野世梦被抛置在一条狭小巷道内。醒来时,那些人已经不在了。感官正在被冰雪唤醒,当鼻尖最先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寒意,海潮般汹涌起无限的屈辱,瞬间几乎要湮灭他理智的船。湿透的白色浴衣像被暴风雨洗礼过的残败的帆布,沉重地压在身上,覆盖着混着血与土与冰晶的交错伤痕。
从里到外,自己都脏透了。
他猛地坐起,抓起一旁的雪疯了似的往赤裸的身上擦,连皮带肉,搓到通红渗血也不停止。肌肉牵筋动骨,全身的复述着此前拼命挣扎和被人掌掴留下的伤和痛,即使如此他也不住手,反而下手更重,直到伤重的身体无力再继续执行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
他复又倒在冰冷得一下子麻木了半个身子的雪地里。
白皑皑的雪映出一种病态的冷光。冰冷像一种毒在身体里快速地扩散。
刚一停下来,大脑又不受控制地倒带:身体被强硬地制住,被屈辱地拉扯、打开,被残暴地侵犯,一伙人一个接一个……
“呵……呵呵呵呵……”泪水恣肆,世梦却忍不住要发笑。
梦里,古谷南对他说,会把他拥有的一切,一样一样,剥夺。
果然,就这样烂在这里吧?
一无所有的他,丑恶的他,看不见出路的他,终于不用再勉强继续“人生”这场闹剧了。
似乎要感谢古谷南给了他这个绝佳的理由啊。
所以,怎么能不回礼呢?
笑了很久,星野世梦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满身的血污,仿佛已成孤魂野鬼般朝着一个方向迈出了步子。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古谷家的深宅大院雄狮猛兽一般矗立在眼前。星野世梦赤足站在雪地里,默默眺望了会儿他全部的恐怖、愤怒与怨恨的发源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进花园一角。
古谷南颓丧地守着结了冰花的落地窗枯坐了整整一夜。她第一次如此害怕“明天”的到来。彻夜不睡,是不是就会让第二天亮得慢一点?
古墓一般死寂的室内突然响起门开的声音,古谷南对此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然而不应属于此处的源于肮脏的腥味逐渐在四周浮起,她细眉一皱,厌恶地转过头,却看到那个最接近星野世来的人伤痕遍布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闪烁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诅咒一般的怨毒,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脱的修罗。
“你……!!”
还没等她大呼出声,星野世梦撩起手里不知在哪儿摸到的一只瓷瓶,狠狠地向女子的头部砸了下去。破碎声炸裂在室内,惊心动魄。但星野世梦丝毫不为震动,只是抄起手中残留的瓶身一下一下地打下去,每一下瓷瓶就更裂开几块,直到剩下一小段残片在那副肉体上肆意地划破、割裂,剖心裂胆,以此转嫁身上的痛和屈辱,观赏血液弥漫的景象,放肆地挥洒人生唯一一次的快意。
或许这也是个梦吧,等到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老样子。
于是又怀着顽童的心态狠狠地划了几下。溅出的猩红液体染透了衣衫,犹不满足。
血肉模糊的女体终于看上去跟自己一样丑陋了,星野世梦丢下瓷片,开始在那具尸身上翻找起来。
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的项链。
他又在房间四处找了起来,抽屉被拉到地上,乒乒乓乓散了一地,床帘被扯落,椅子横倒,床头那只SD娃娃身首分离,却也一无所获。
星野世梦觉得自己像一头荒原上的野兽般盲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心头一空,整个人瘫了下来,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眼泪再也流不出,天已经亮了,像是在宣告什么判词一样的日光晒在身上,无论何时,都感觉这光芒大慈大悲得能宽恕一切。
星野世梦捡起脚边的一枚瓷片,朝手腕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