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之的家是一座很古老的宅子,里屋的花园里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树——是建邺城边的那棵梨花树!我静静地望着它,它很安详,风吹飒声似它在低语——我本为树,却因蛾人。我不敢去见琥之的爹娘了,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一只飞蛾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七珀,这便是我爹娘了……”琥之正叫唤着我,我随声应去,他的身边有两棵梨花树,一高一矮鲜明对比。我纳闷着,琥之便开口了,“这两棵树有灵性,我便让他们成为我的爹娘……即使,他们真正是我爹娘……”琥之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这两棵树似乎真的有灵性般,在那里朝我微笑。
“琥之!我们去江南野外吧!那里有美丽的油菜花和可爱的蝴蝶……呢!”我心里默想了,蝴蝶……如果我的娘不是飞蛾的话,我就可以成为美丽的蝴蝶了。
良久,他才道了声:“……好。”
江南野外是建邺城附近的一个村庄,它离长安很近。不过这里农夫淳朴,农妇善良,田野里不时飘着阵阵香味,还有牛马的叫声。我很喜欢这里,从一出生就很喜欢。
我和琥之在这里玩了很久很久,直到繁星闪烁在蔚蓝色的天空里,我们才回到建邺。琥之把我送到我自己变出来的家后,便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我从床上醒来,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和水被泼落的声音,我便意识到是火灾了……我不觉心底一沉,火灾在白天还好,现在是夜晚……正是我活动的期间,怎么能……
我低着头,摸索着门的位置,尽量叫自己别抬头看,门开了,我抓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那人瞧了瞧我,大声说:“还不快去救火!梨花树之神就要被烧死了!!!”我猛然抬头,一时间觉得那红黄红黄冉冉升起的火苗是那么美丽。
——我也意识到了!是琥之!琥之的家就在梨花树的旁边!
身后的羽翼渐渐显露出来,周围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枯黄色的羽翼,是多么丑陋的颜色。如今我都不在乎,我用力地飞,往琥之的家飞去……不知飞了多久,我才到了他的家里,熊熊烈火点亮了星空,我在浓浓烟雾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突然我瞧见了,在那两棵梨花树下,琥之正憩息在那里。我跑了过去,正打算抱起他时,他如一缕云烟般消失了……缭绕在那浓浓烟雾中。
我怔住了,他消失了……就是他不见了,意味着他就无法回来了……我无法再见到他了。我靠在两棵梨花树的中间,任凭大火将我的羽翼……我的衣物烧灼,我毫不在乎……因为我失去了他。
————————————————————————————————————后记。
琥之望着七珀在两棵梨花树的中间,轻轻地走向她,抱起她似乎要破碎的身体,低语道:“七珀,你可知道。三百年前有一个棵梨花树恋了一只栖息在它枝上的小飞蛾很久很久……他不求能让她成为他的娘子,也不求什么终身相依。只求他能够一直看着她,哪怕是在远远的角落,一直看着她。
三百年后,那只小小的飞蛾在佛的恩赐下,化身成了人。她走了,走到街市上,居住在自己的房屋里,不再栖息它那阴凉的枝头上。它很难过,于是自己也化身成人,在街市上寻找她的身影。
他找到了她,但是她正处于危难中,他出于保护之意救了她。她却对他的人形爱恋不已,他虽难过,但却欢乐。因为即使她爱的是他的表面,他也欣喜。他和她每一天都在一起,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快乐的。
有一天,她说要去他家,他便带她去,让爹娘瞧瞧他找的新娘子好不好。也就在那天,他因为去了江南野外,所以不在家,不知道家里被当时那个被他打的人给烧了。他去那里只是为了种下一束花,一束用心性围成的花,献给她。
谁知,她却瞧见他的家烧起来后,奋不顾身的跑到他的家,为救他。”琥之说完便泪如雨下。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我就知道……你是那颗梨花树,从你身上飘散出来的梨花香,我五百年都没有忘记过,因为我喜欢栖息在那颗……梨花树上,只是为了可以和你多点接触……其实,昨天的事……我并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是一只飞蛾……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天要亡我,我无可奈何……”七珀轻轻笑着,离别的笑容如花一样绽放。
“我不会让你灭亡的!就算死!我们也要在一起!”琥之紧紧地抱着她,她渐渐化为蛾,他也跟着渐渐化为树脂包裹着她,就像他永远抱着她一样。没有人知晓一棵梨花树化为树脂包裹着自己爱着的飞蛾。
数千年后——。
“喂!琥之!你看这里有一颗好漂亮的琥珀呀!”一个女孩正对两棵梨花树下的一颗琥珀指着。
“七珀!快要迟到了!别贪玩了!”一个男孩温柔地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把它戴着嘿嘿!”女孩,男孩,花一般的年龄正包裹在爱情的氛围里。
琥珀琥珀,因琥恋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