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姑娘吧 关注:700贴子:2,320
  • 14回复贴,共1

『Phoebus Apollo神之爱』十四阙经典短文系列-《竹马不青梅》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爱十四姐姐


来自贴吧神器1楼2013-01-23 20:47回复

    风儿轻轻吹,马儿悠悠走,小鸟喳喳叫,车轮咕咕转。
    “啊,人生啊,为什么如此美好?”我趴在车窗边,由衷的发出感慨。
    外面赶车的苏小白抬手,压了压自己的斗笠,并用一种古怪的神色避开路人的视线,眉梢微微抽搐——哎,我知道了,他又在自卑了。
    “小白,为什么你不雇个车夫,反而要自己赶车呢?”
    他想了想,回问我:“那你为什么不带丫鬟同行呢?”
    我横眉相向,差点没跳起来:“喂喂喂,我可是去找夫婿的,怎么还能带丫鬟同行?正所谓是吃一堑长一智,丫鬟这种生物,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这个我就有气。
    作为凤凰山庄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我自然有数不清的丫鬟。一开始我还挺喜欢她们的,觉得年纪相仿谈得来端茶倒水敲背捶腿什么的也挺方便,但是,自从十三岁开始,事情就变得有点不对劲——
    每当苏小白来我家时,那些丫鬟们就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对他比对我这个主子还殷勤;苏小白用过的帕子,掉落的头发,丢弃的扇子……但凡跟他沾点边的,在她们眼里就全是宝贝,争抢不休,但是,私底下却又以姐妹互称,我本以为那是相亲相爱的表现,后来才知道,她们在争了个天昏地暗后,终于排好了名次,将来等我一嫁进苏家,她们也就可以按着顺序填房做小了。
    瞧瞧,我都还没嫁过去呢,就这样了,等我真嫁了,还不得联合起来把我这个正房给吃了?
    苏小白的事情我也就大人大量不追究了,但是柳画年,绝对没门!
    他可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分!
    所以,此次我才央着苏小白带我去找柳画年,为的就是摆脱家里那一大帮各怀鬼胎的家伙们,好清净上路。
    “对了,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柳什么画。”苏小白忽然开口道。
    我一喜,“都跟你说了,他叫柳画年,不是柳什么画!对了对了,打听的结果如何?他真的很棒吧?”我捧着脸颊,无限花痴,“他可是个大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哦……”
    “听说好像考了三次会试,次次落榜。”
    一盆冷水就那样哗啦啦的泼了过来。
    我拍案:“那是他们嫉妒!嫉妒懂不懂?天妒英才,科考黑暗,有才之士不得志,虫睫菌蠢竞风光!这个国家还有的救吗?当政者也实在太……”我正要发表高见,一只红彤彤的桔子递进车来,我的视线顿时被那只桔子吸引走了,伸手接了开始剥皮。
    苏小白将双手抄在袖中,姿势无比悠闲,那些马儿倒也听话,朝东朝西,半点不差。
    我嚼了瓣桔子,口齿不清道:“小白,咱们此去江南,要多长时间?”
    “这个很难说,要看此行顺不顺当。”
    “什么意思?”
    “如果都是这么个风和日暖的好天气,且一路太平无人打搅的话,大概半个月就能到了。但万一路上出点意外,遇到什么山匪强盗之类的……”
    说到这个,我顿时想起:“诶诶,那怎么办?我不会武功啊!”
    苏小白抬头看了看天,慢吞吞地道:“嗯。好像,我也不太行。”
    这个我信!
    从小打架就全输给我的家伙,怎么可能武艺超群?
    “那遇到强盗怎么办?”我很担心,忍不住就又开始惦念起柳画年的好来,“要是柳画年在就不怕了,他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想当年……”
    “想当年,他上少林挑战七圣僧,大败而归。”苏小白凉凉地截了我的话。
    我怒,再次拍案:“那是最开始!最开始懂不懂?老虎也得从小老虎长起,他挑战那七个老和尚的时候才十六岁耶!而那七个老和尚每个人的年纪都是他的五倍以上!加起来就等于他是在跟三十三个自己打!”
    “三十五,谢谢。五七三十五。”苏小白纠正。
    “管他三十三三十五呢,总之,那根本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啊!那些老和尚年纪都一大把了,留在世间糟蹋粮食也就罢了,还阻挠青年才俊出人头地,都是出家人了,功利心还那么重,非要赢了他才肯罢休,真是一帮秃……”驴字没出口,一只更红更大的苹果递了进来,我的视线再次被吸引,伸手接了开始啃。
    “总之,”我口齿不清的继续道,“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你要负责吸引他们的视线,尽量拖住他们,然后好让我逃跑。”
    “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个?”
    “我逃走,好回去找人救你吖!”
    “噢。”他似乎认可了我的策略,但没一会儿又问,“要是他们杀了我怎么办?”
    “笨死了,你只要说出你是风陵城的苏三公子,天底下还有谁敢杀你啊!”
    “那……”他低下头,羞答答的问,“要是他们看上我了怎么办?”
    “那就更好了。”我咬着牙,笑的阴森,“敢跟公主抢丈夫,看皇帝怎么抄家灭族吧!”


    来自贴吧神器3楼2013-01-23 20:48
    回复

      事实证明,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当看见乌压压一群麻衣粗服披头散发胡子拉扎的山贼持着菜刀铁锹扫把等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地拦在道路前方时,我脑海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不好啦,苏小白要被蹂躏啦!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挺身而出帮我吸引住那些山贼,好让我偷偷逃走。谁知道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吓傻了。而那些山贼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冲着我就喊:“车里的人给我出来!他大爷的,还不出来,想让老子们把车给劈了才肯伸头是吧?”
      眼看好几柄大铁锄就要往我车上砸,我连忙抖出一块小白绢手帕,颤声道:“大王们饶命……我、我我这就出来……”
      ——就这样,我和苏小白连人带车成了一个据说叫红牛山寨今年第一笔成功打劫的战利品。
      三个时辰后。
      大概是山贼对待男女囚犯的待遇不同,因此,我和苏小白被分开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又黑又小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奇怪味道的柴房里,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幕,仍觉是在做梦一般。
      “苏小白,好歹你也是风陵城城主苏慕容的儿子,居然这么没用,连争都不争一下,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啊啊啊……”悔不当初,我抹泪,踢踢地上发霉的稻草,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苍天啊,我真是所托非人,早知道就该去找小白那两个了不起的哥哥,起码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啊!苏大哥,苏二哥,救救我,呜呜呜……”
      “噢——”拖长的语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连忙抬头,就看见柴房唯一的天窗上,露出个脑袋,不是别人,正是苏小白。
      我大喜:“小白?你逃出来了?快!快也救我出去。”
      苏小白迟疑道:“可是,你刚才好像喊的好像是我大哥和二哥,不是我,我看我还是去找我两个哥哥来救你吧……”
      眼看他做势要走,我急的连忙叫道:“不是的,你听错了,我叫的是苏三哥!苏三哥啊!”
      “苏三哥?”他摸了摸鼻子,“他是谁?”
      “你爹还有第三个儿子吗?”
      他一本正经的道:“很难讲,听说我爹年轻的时候在外面花的很。”
      我只觉视线一阵发黑,这家伙!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跟我较真!“我说的苏三哥是你是你就是你,你满意了吧?”
      苏小白扬起唇角,露出两排整齐漂亮的牙齿,“向小妹,我很想救你。”
      “那就快救啊,还废什么话?”我卷起袖子正为逃跑做准备,他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救不了你啊……”
      “什么?”我瞪眼,“你放根绳子下来不就能救我出去了?”
      “可是,我找不到绳子啊。”他回答的好生无辜。
      “……”我无语,然后想了第二个办法,“那你就去偷钥匙来,把门外的锁打开。”
      他又幽幽地叹气:“我不敢。现在他们全聚在大堂开庆功宴呢,我去偷钥匙,不等于是自投罗网?”
      我崩溃。“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看守我的人也喝酒去了,我用蜡烛烧了捆着我的绳索,就出来了。”
      敢情他是没被关。
      我哀怨地看着他,心里充满绝望。
      大概是我那过人的美貌再次发挥了作用,苏小白见我如此楚楚可怜,便换了副积极点的表情道:“不过,祸兮福之所倚,我们这次被抓,也未必不是好事。”
      “我就要变成压寨夫人了,还是好事吗?”
      “哦,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苏小白很诚恳的说道,“因为,这个寨的寨主据说喜欢男人。”
      “哇!那你岂非很危险?”
      苏小白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们能否成功离开,就要看你了。”
      什么?我刚待跳起,他却悠然说了一句话,而那句话,如一句奇妙的咒语,瞬间安抚了我的情绪,令我由绝望转为希望,由黑暗走进光明。
      苏小白说的是:“正所谓是山不来就我,则我去就山。所以,我想了个计划,就叫——就山计划。”


      来自贴吧神器4楼2013-01-23 20:48
      回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我在柴房里愤怒发泄,而唯一的听众,当然还是苏小白。
        比之我的怒发冲冠,他明显要淡定很多,手里握着瓶不知从哪偷来的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任我大喊大叫。
        “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那个金大海!他竟然敢说我和那只母猴子哦不,母猩猩的容貌在伯仲之间!他居然敢说她的眉毛比我浓……”
        苏小白听到这里,微微抬了下手:“那个,打断一下,她的眉毛的确比你浓。”
        我怒道:“她那还能算是眉毛吗?那分明是长在两颗死鱼眼上的两道扫帚好不好?!”
        苏小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我捂住心口,痛不欲生:“居然把我跟那样一个丑八怪放在一起比较,还说我们长的差不多,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是江湖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怎么会选她当第一美人?还是……瞎了眼睛的其实是我,是个丑八怪而不自知?”自尊心遭受严重创伤,急于寻找平衡的我眼巴巴的将目光对准了我的永远同盟军,可怜兮兮地问道,“小白,你说,难道我真的长的跟那个林月夕一样丑吗?”
        苏小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安慰,只好撅嘴,回头继续宣泄我的愤怒:“总之,把我跟那样一个丑八怪比,根本就是侮辱我!我回去后一定要杀了他!小白,你要帮我。”
        他呃了一声,慢悠悠地终于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管你爹借过五十万两银子,如果你这就把他杀了,银子要不回来,你爹他……”
        想到我爹到时候可能有的表情,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但仍是不肯罢休道:“那就先逼他还钱,然后再杀了他!”
        苏小白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淡淡道:“其实你何必如此动气,有情敌如此,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挑高了眉毛,不明所以。
        “红花需要绿叶衬托,同理,当你和她站在一起时,柳画年会心仪何人,不明而喻。”
        他说的含蓄,但我却听出来了,心里一甜道:“小白,你是在夸我美吗?讨厌啦,要夸我就直接说嘛,干吗绕这么大弯子啊……”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捧住脸颊,简陋的柴房里没有镜子,我只好再次把他的眼珠当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我奶娘说啊,她给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奶娘,就没见过比我更好看的孩子——她说我的眼睛,就像刚冰镇过的紫葡萄,水灵灵的泛着水光;她说我的嘴巴,就像浸在水里的樱桃,从来都那么润泽;她说我的脸,就像刚摘下来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掐出……”
        正说的兴起,我的肚子突然发出“咕——”的声响。
        苏小白扑哧笑了,“我还是头回看见夸自己都能夸饿的人。”
        被他这么一点破,我发现,我还真的很饿。自从被抓后,我就再没吃过东西,那些死山贼,居然敢这样虐待我,连口水都不给!正在伤心,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眼睛一亮——桃子!
        苏小白扬了扬眉。
        我连忙接过来啃,一咬下去,就满口汁,好甜。“哇,你真的好厉害,怎么好像随时身边都能取出吃的东西来?”
        他只是笑笑,又不说话了。
        我一边吃着桃子,一边打算讨论点正事,于是问到:“小白,你说,柳画年真的会来救我吗?”
        “就算他不来,也可以逼他来啊。”
        “哦哦,怎么逼?”
        苏小白冲我神秘一笑,“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有个未婚妻被关押在红牛寨,你说,他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继续上赌场青楼逍遥吗?”
        这句话,前半句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后半句,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思索了一下,皱眉道:“什么赌场青楼?”
        “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否则,你以为,你的大才子,在屡次落榜之后的才名、侠名是从何而来的?”他唇角上扬,浅笑的刻薄,我顿时不高兴了:“不许你嘲笑柳画年!”
        他立刻收了笑容,盯着我,瞳色浓浓。作为天下第一城城主的爱子,自小众星捧月仆婢如云,因此,其实当他不笑的时候,就很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但,那是对别人来说。
        对我则完全没用,我才不怕他生气,或者说,我从来就不顾忌他高不高兴,所以,我叉着腰,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柳画年是我的偶像,你不许再说他的一句坏话!”
        蝶翼般的睫毛如我所料的垂下来,遮住表情,他噢了一声,乖巧,温顺,又恢复成我所熟悉的那个小白。
        “总而言之,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让柳画年来救我。”
        “嗯。”他轻声道,“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我精神一振,忙握住他的手摇晃道:“快说!”
        他的视线在我手上停滞了一下,再抬起眼睛时,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总觉那眸光中似有迷离之色一闪而过,等再细看时,就消失无踪了。
        “江湖中人,对越神秘的事情越感兴趣,对越离谱的事情越深信不疑。因此,与其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说你在山寨里,不如,取纸条写上‘柳画年之未婚妻被囚于红牛山’,装入竹筒封好,丢进溪涧,让它们顺流下山。”
        我彻底惊了。
        ——真是个绝妙好计啊!


        来自贴吧神器6楼2013-01-23 20:48
        回复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这两句话,在其后的两天里,被我所深深领教。
          林月夕对我的仇恨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她、她她她居然每天让我看她吃饭!
          一到吃饭点,山贼们就会搬来一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鸡鸭鱼肉。
          她吃肉,我吃咸菜;
          她喝酒,我喝白水;
          她吃的香喷喷的白米饭,我吃的干巴巴的糟糠粥……
          但是,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真正恐怖的是——那样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你哇的张开,然后整只鸡腿就塞进去了,数道黄油流下来,哗啦啦的滴到桌子上……你就会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颤动,一股气流以无比强悍的姿态从脚底升蹿到胸口,又从胸口涌到喉咙,最后——
          哇——
          吐了。
          为此,我整整三天都没吃下饭。若非期间小白又不知道从哪偷了几只水果给我填腹,我看,不用等柳画年来,我就香消玉殒了。
          第三天晚上,待得林月夕他们都撤离后,我对着这才敢现身的苏小白呻吟道:“小白……柳画年为什么还不来?再这样下去,我非被折腾死了不可……”
          苏小白忽然竖起食指,冲我嘘了一声,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就看见天窗上,探下了一个脑袋:“你就是柳画年的未婚妻?”
          “嗯……”还没等我问那人是谁,她已飞身跃下,唰的一声,一把寒凛凛的长剑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顿时傻眼,忙道:“女、女女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还以为是多千娇百媚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嘛!就你这种矮子也配当柳画年的未婚妻?”那女子用极为不屑的目光看着我。
          本来,我听到她的话,已经气的够呛,而等我看清她的模样后,更是大怒——
          “你!你!明明你比我更矮啊啊啊啊啊……”
          我还没抗议完,呼啦一声,从屋顶上又跳下个人,还是个女人,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娘。
          “一直想着柳画年那眼光高爱挑剔的家伙会选个什么样的美人当妻子呢,没想到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了棵发育不良的豆芽菜。”第二个女子如是道。
          我含泪,老天啊,我再怎么发育不良平胸无臀,也总比你胸前顶着两盏灯笼、一说话就摇来晃去的模样好啊!
          我算是明白了,敢情柳画年没到,情敌已全闻风而至……想到这我哀怨地望向小白,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太、太过分了,好你个小白,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现在打翻醋坛的女人们都来找我算账了,你就丢下我独自一人跑路……
          “别废话了,杀了她吧!”比我还矮的女子说着,长剑一压,眼看我就要命丧当场,一道白光直飞过来,撞到持剑的手上,那女子娇呼一声,长剑顿时脱了手,哐啷掉到地上。
          随之一起悠悠落下的,是一片轻飘飘的苇叶。
          “谁?是谁?”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橘黄色的灯光和浅白色的月光交织着照进来,勾勒出一道黑色的影子,纵然尚未看清容颜,已有四个字从脑海里袅袅浮起——
          绝代风华。
          “你是谁?”灯笼女眯着眼睛问道。
          那人朝前走了一步,柴房里的灯光终于也重叠到了他身上,映亮了他的脸庞,就像一幅绝世美妙的山水画卷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远山、浅雾,云舒云卷间,眉儿起了,眼儿笑了,月光跟着他的视线走过来了,从那两个女子身上扫过,落到我脸上。
          薄薄的双唇这才弯出优美弧度,开启,有声音飘过来,宛若迦陵频伽在歌唱一般:“在下柳画年,据说,我的未婚妻子在这里。”
          我的心瞬间掉下了万丈深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睛只能愣愣地盯着这个人。
          我无法呼吸、无法出声、无法动弹。
          柳……画……年。


          来自贴吧神器7楼2013-01-23 20:49
          回复

            我不是江湖人。
            我的父亲虽是富翁,但也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而已,偶尔借钱给一些所谓的江湖人士,要求他们付出对等的保护与支持。我身为女子,自小学的是琴棋书画厨艺女红,舞刀弄枪也是不被允许的。小时候和小白打架,抓他头发揪他耳朵刮他脸,用的尽是不入流的招数,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因此,对于那些听来的江湖故事,什么饮酒挥刀斩人头、一剑光寒十九州的,自然是无比向往与膜拜。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亲眼目睹,我才知,这样的场面,竟残忍如斯……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一眼扫去大概有五六十人,就全被割伤了咽喉,从此后,发音困难。
            而追溯其原由,仅仅是因为他们太吵了……
            叫我怎能认同这样的理由?
            因此,满心的雀跃瞬间冷去,我凝望着眼前这个仿若霜露明珠般俊美的男子,只觉一阵寒栗——为什么他在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后,眼神还能如此恬静,笑容还能如此清浅?还能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镇定?
            有几人不甘受伤,挥刀冲了过来。我注意到他眼底泛起寒光,想到只要他一出手,那些人必将性命不保,忍不住就喊了出来:“别杀他们!”
            柳画年扬眉一笑,“好,你说不杀,就不杀。”
            刀光劈出巨风,迫近眉前,而他从容不迫的搂住我飞身而起,不往空处退,反而朝人群中掠了过去。
            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觉前面一花,无数道光闪过后,柳画年带着我冲出了包围圈。
            而那些人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难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吗??!!
            柳画年这才伸出一只手来,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那些人就啪的倒了下去,同时,同刻,同朝一个方向。
            ——宛若戏法。
            “好看吗?”他眯着眼睛笑笑地问我。
            然而,我怎敢再随意应他的话?只能胆战心惊地低下头,感到那只搂在我腰间的手,越发灼热了起来,完完全全一种侵略般的碰触。
            耳中听柳画年问道:“那是你的马车吗?”
            我只好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墙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顿觉一阵幻灭——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出行才没多久就被山贼盯上了。看那白玉镶就的车辕,还有金光闪闪的车轮,描龙绣凤的锦帘,琉璃雕琢的车顶……无不标榜着“我很有钱、快来打劫”。
            当初坐上去时只顾得上舒不舒适,现在一看,分明是成心害我嘛!好你个苏小白,你是故意找了这么扎眼的一辆车给我的吧?
            等等,恨的咬牙切齿之际,才突然想起——小白不见了。
            自从那个持剑女和灯笼女出现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这边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他露面,他去哪了?
            当下顾不得太多,一把挣脱柳画年的手,朝前方的屋宇跑过去,边跑边喊:“小白?小白你在哪啊!小白——”
            他不会是又被山贼抓回去了吧?照理说不应该啊……还是说他看见柳画年出现,就认为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苏小白!快出来!快出来啊——”我又急又气又担虑又烦躁,搜遍了所有的房间都人去楼空,不仅没有苏荇,那些山贼也都不知道去哪了。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眼看那边还有个屋子没看过,连忙冲过去,一脚踢开门:“苏小——”
            声音戛然而止。
            我张着嘴巴,但下一个白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一把巨大的砍柴刀架在了我那可怜的、脆弱的、接二连三被铁器威胁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持刀的人前行一步,我就不得不后退一分,就那样一步步的重新退出屋外。
            持刀人掠了一把头发,眼波流转,娇滴滴道:“柳郎,你可终于来了……”
            外头的灯光照上她,五彩斑斓的衣服,插满珠花的发髻,还有无比突兀的趴在脸颊上的两团胭脂,拼凑起来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是别人,正是此间的寨主——林月夕是也。
            这下子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两个都不是吃素的主。一时间,我好生绝望:这下可怎么办?我今晚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不过绝望之余,也免不了有点好奇——不知柳画年面对如此的追求者,会怎么做?
            而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柳画年直直的盯着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惊道:“啊!流星!”
            当林月夕下意识地也抬头看天时,一道弧光掠过,我的脖子瞬间脱离了刀刃的威胁,然后身体旋转了一圈,被拉住急飞。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柳郎!柳郎!等等啊——等等啊——”
            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柳画年抱着我足不沾地的一口气冲下山后,才在一条溪边停下,放开我,面色微白,尚带余悸。
            我忽觉好玩,忍不住问:“原来……你……怕她?”
            柳画年的脸抽了一下,我倒——
            不会吧……他真的怕林月夕?


            来自贴吧神器9楼2013-01-23 20:49
            回复
              我连忙抓住她的手道:“不行!绝对不行!你若轻生,可是一尸两命啊!虽然柳画年无情,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坚强!”
              凤仪公主泪盈盈地望着我,反握我手道:“我果然没看错,姑娘是好人。不但没有因此责怪我,还这样安慰我……”
              我的脸红了,讪讪收手挠挠头道:“哈,这个这个嘛……同为女子,女子不帮女子,还能指望谁帮嘛。”
              “那柳兄那边……”
              “哼!他竟然做出这么寡情无耻的事情来,我杀他的心都有了,还嫁他!呸呸呸,不嫁了!你放心,公主,这个公道我一定给你讨!”
              凤仪公主起身,朝我行了个大礼:“如此,凤仪拜谢姑娘大恩。”
              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送走公主,整个人都沉浸在义愤填膺的情绪之中,恨不得立刻就去抓着柳画年行侠仗义,正在脑海中勾勒那美好画面,窗户被人轻敲了几下,转头去看,竟是小白!
              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确信这一回绝对不是做梦后,立刻跳起来冲过去:“小白!”
              他像一条鱼一样灵活的从窗外滑了进来,站在我面前,微微的笑,“嗯。”
              于是我又唤了一声:“小白!”
              “嗯。”
              我眼圈一红,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好了好了,我在呢,肥妹。”
              “小白,你可终于出现了,你出现的太好了,那个柳画年,他他他不是好人啊!”我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他玩弄女子的感情,害人家有了身孕,却不肯负责,始乱终弃……”
              我越说越觉得柳画年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简直是天打雷劈人神共愤。这时小白忽然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就近距离的从头顶飘过来:“我问你,我和公主定亲是什么时候。”
              “诶?”我呆了一下,仰起脑袋,“就是你跟我退婚后不久吧。去年十月?还是十一月?”
              “那现在是几月?”
              “四月。”
              “所以?”他扬了扬眉毛。
              “所以?”我也跟着困惑地扬了扬眉毛,但下一瞬就立刻明白过来,“啊!”
              “想到了?”
              “等等!那个你和公主是去年十一月订婚的,公主却在今年一月和柳画年有了肌肤之亲,那个那个……一月寒冬腊月的,他们还去太湖游船?那个那个……公主大婚在即还能出宫闯荡江湖?”
              苏小白给了我一个“你可总算想明白了”的眼神。
              于是,我的手抖啊抖、颤啊颤,半响后,慢慢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怯怯开口:“我……被……骗……了?”
              苏小白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我泪流满面。


              来自贴吧神器13楼2013-01-23 20:51
              回复
                十五
                我和小白,虽然是指腹为婚,但,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虽然我一直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但等我真正见到他时,已经七岁了。
                爹爹寿宴,来贺者众,小孩子不会懂得热闹后的利害关系,只觉得好吵。因此,我被领到堂前随便说了几句吉利话给爹爹祝过寿后,就借个机会溜了出去,一心想着去后院放风筝。
                而那时,有个少年也从堂里出来,并且,一直一直跟着我。
                我终于不耐烦,转身,把辫子一甩,横眉竖眼的问他:“喂,你干嘛跟着我?”
                他还没说话,旁边有个嬷嬷已匆匆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笑着道:“哎哟呦,小姐,你们这就说上话啦?你还不认识吧,这位就是苏家的小公子,小姐的未婚夫,荇少爷呢。”
                我歪着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只觉此人白的好生耀眼,呸,一个男孩子,居然比我还白,还穿一套白衣服来给我爹拜寿,真不吉利!
                “喂,你就是苏荇?很好,拿来吧。”我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他果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幅茫然的表情,“什么?”
                “钱吖!”我理直气壮地说,“我爹说了,你是我将来的夫婿,所以,你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要分一半或者更多给我。你身上带了多少钱?快给我一半!”
                他傻乎乎的站着一动不动,我等的不耐烦,干脆自己伸手在他怀里和袖子里都摸了个遍,穷鬼,居然身上一分钱也没带!爹说,吃亏的买卖绝对不能做,就算收不回帐,摸把雁毛回来也是好的。
                于是我想了想,就把他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拉了下来:“就这个吧。这次就放过你了,记得下次来时带点钱来。”
                小白当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就像他刚才走到我面前,一直一直看着我时,一个模样。
                其实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现在细想起来,真有点宿命相逢的意味。我和他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次寿宴之后,每年十二个月,他起码有四个月是在凤凰山庄度过的。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跟夫子学习还一起睡觉。
                直到十岁后,嬷嬷说我们都大了,要男女有别了,才分开来。
                但还是能有很多时间腻在一起玩。
                我和小白的相处模式并不能称之为和睦,我经常对他讽刺挖苦拳打脚踢,每每那时下人们就都会帮着他来指责我,说我欺负他。我好委屈,而我越委屈,就越看他不顺眼,越讽刺挖苦拳打脚踢。
                就像有一次,我在换衣服时,他突然推门进来,吓得我连忙捂住胸口尖叫。他立刻后退,但已来不及,我把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通通朝他丢过去,骂道:“出去!出去,谁叫你进来的!你这个登徒子!”
                事后更是冲到嬷嬷那哭得凄惨:“嬷嬷嬷嬷,小白偷看我换衣服!”
                嬷嬷哭笑不得:“算啦算啦,别生气了,没事的。”
                “那怎么可以?我都被他看光了!”
                “所以,他会负责啊。”嬷嬷笑眯眯的说,“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啊。”
                天知道,我何其痛恨那三个字!
                就因为那三个字,我爹对他比对我还好!
                就因为那三个字,山庄里的仆人们都对他谄媚有加,甚至疏忽了我这个正主!
                就因为那三个字,明明是他惹我生气,但大家还是会说我欺负他!
                所有人都觉得我无理取闹,但没人知道,其实,在又气又急又怒的表面下,我所掩饰的,是何其紊乱不堪的思绪,和窘迫难言的孤单。
                无论对我做了怎样过分的事情,那个人,都不会被责备的。
                所以,他要看我换衣服,就看;他要退婚,就退;他要骗我,就骗;连他要亲我,就也毫无顾忌的亲了。
                表面上看我处处压着他,但其实,真正被欺负的人是我啊,是我啊,是只能用虚张声势骄纵蛮横来遮掩的胆小鬼我啊!
                我扑进被子里,任凭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苏小白……最讨厌!
                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了!


                来自贴吧神器17楼2013-01-23 20:54
                回复
                  十六
                  如果可以睡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再想,就不需要难过与悲伤。
                  但大概是白天睡的时间实在太久,因此,等到我想再睡过去时,就发现怎么也不睡不着了。
                  一直数到九千九百九十八只绵羊的时候,我毅然掀开被子站起来,决定自己不能再这样消极下去。
                  我是谁?
                  我可是凤凰山庄的大小姐!
                  是所有人到了我面前都要恭维我讨好我奉承我追捧我的向大小姐!
                  是天下第一大吝啬鬼——向钱,都愿意用两万两黄金来使其不悲伤的独生宝贝!
                  我怎能这样像个小怨妇一样躲在被子里以泪洗面?
                  好吧,小白有事瞒着我,不肯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查出来!就算我不行,但是加上我爹在江湖上的人脉,以及全国各地的分号下属们,那么大的力量,我就不相信查不出来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走到梳妆镜前仔仔细细的梳了头发,重勾了眉,擦了胭脂,再拉平压出褶子的衣服,走到门前,深吸口气,然后打开房门。
                  外面是一排长长的回廊。不出意料的,小白就靠坐在某截栏杆上,默默地凝望着夜空,听到开门声,目光自然而然的朝我看过来。
                  我哼了一声,高傲地昂起了我的头,径自从他面前走过去,连停都没停一下。
                  他没动,也没说话。
                  我恨的暗中咬牙,好你个臭小白,跟我耗到底了是吧?居然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告诉我真相。行,你不要后悔,等我自己查出来了,有你好看!
                  我故意加重脚步,地上还残留着日间凤仪公主那两个小跟班洒下来的鲜花,离开枝头那么久,居然还娇艳如斯,半点都没烂,也不知道是从哪摘来的。
                  柳画年的客房就在我隔壁,我就那样笔直走到他屋前,一把推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再看一眼里面的摆设,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茶壶里的水是凉的,看来她连住都没在这里住过。
                  哼,事情败露就走掉了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等着我发动全国掘地三尺挖你出来!
                  我暗暗发誓,皱眉,撇嘴,正想放弃的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扫过某样东西,顿时怔住了——
                  床旁有张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铜镜,和所有的客房一样,都是供客人们梳洗所用的。
                  此刻,站在我的角度看过去,镜子正好照着屋外的长廊。
                  长廊一片空旷。
                  凄清的夜月照在有些掉漆的栏杆上,露出原来的木色,下面,是打扫的很洁净的地板,后面,是阴影幽幽的院子。
                  ——这样的景象其实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看在我眼中,却变得说不出的可怕,我几乎感觉的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起来,而我的脖子仿佛有自己意识般的僵硬的转了过去——
                  屋外,小白坐在栏杆上,连根手指头的姿势都没变化过。地上一片鲜花。
                  我再僵硬的回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长廊空空,没有小白,没有鲜花。
                  一股寒气从我脚底升了起来,以一种缓慢的几乎让人要尖叫的方式一直涌到我的喉咙里,我再毅然转头,正好对上小白的目光。
                  那目光似雪。
                  雪般苍凉。
                  “你……你、你、你……”我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地指着他,但却怎么也说不成完整的句子,“你你你……”
                  他看了那镜子一眼,眸光闪烁,仿佛叹息。然后从栏杆上跳下来,轻轻落地,刚抬脚朝我走了一步,我就立刻尖叫起来:“停!站住!你不要过来!不许过来!”
                  他果然就停住了,只是目光越发深邃。
                  我浑身拼命的抖啊抖,几乎带着哭腔的喊道:“你是谁?你,你,你是人是鬼?你是小白吗?小白,我很胆小的,你不要吓我啊……”
                  他迟疑了一会儿,又朝我走了一步,我连忙后退,又待尖叫,这时,他身上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几乎灼痛我的眼睛,等白光过去后,长廊空空,小白就那样活生生的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眨了眨眼睛,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错觉,然而,第一缕晨曦穿透浓云,落到了我身上——白昼,来到了。
                  我双腿一软,啪的坐倒在了地上。
                  天啊,我……撞鬼了么?


                  来自贴吧神器18楼2013-01-23 20:54
                  回复
                    等我再能正常思考和行动时,第一个决定就是冲出客栈,连店小二一直在我身后追喊:“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钱哪!”都没有理会。
                    我所能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竟然会撞鬼?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小白不是真的小白?那么之前的呢?不行,我要去苏家找小白!
                    我冲进一家钱庄,亮出耳钉给他们看,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要求他们马上送我到苏家。不愧是爹爹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三个时辰,我就站在了苏家的大门之外。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真走的不远,这么多天,居然就只在苏家方圆十里里打着转。
                    苏府的门人看见我,都露出一幅无比吃惊的模样,但我才不管他们,连通报都没等,就自行闯了进去,他们也拿我没有丝毫办法。有人立刻转身跑,有人围在我身边,我通通不理会,自顾自的往前走,边走边道:“小白呢?我要见他!”
                    围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表情都很尴尬,一个道:“向小姐,我们家少爷正好出去了,不在。”
                    我立刻踢了他一脚:“你敢骗我?”
                    那人抱着腿,旁边的人圆场道:“小姐小姐,他真没骗你,少爷真的不在家。”
                    “我才不信!”我又踢倒几个,沿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往前,穿过一个大湖,三个凉亭,五处假山,七道拱门,终于走到一处庭院前。
                    院子里开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花,几间竹屋清幽绝俗,屋旁还有山泉叮咚,尽得天然神韵。
                    爹爹曾说,从苏家三兄弟的住处,就能看出他们的性情。苏大哥住在高楼,因此生性孤高冷傲;苏二哥住在水榭,因此生性雅致风流;而小白的住处最是朴实自然,依山傍水,爹爹评语“此子胸襟开阔,淳善可亲,堪是我儿良人”。
                    可见爹爹精明一世,也会看走眼。如果苏荇真像他说的那么好,怎么会在江湖上招惹那么多坏名声,又怎么会对我一骗再骗,让我懊恼着急又难过?
                    良人!哼,去死吧!连撞鬼一事都给我搞出来了,他还想把我逼疯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我怒气冲冲的走过去嘭的踢开房门,房门应声而倒,尘灰飞扬,顿时吹了我一脸。
                    “咳咳咳……”我被呛到了,连忙掩鼻,再定睛看,心中却是一沉——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摆设也丝毫没有变化,但是……
                    尘土。
                    尘土。
                    尘土。
                    触目所及处,全是厚厚的灰尘,房门倒在地上,正好压出了一个门印。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这这屋子看上去,起码有好几个月没人居住的样子了啊……怎么回事?苏小白好几个月都不在家?还是他搬住处了?不可能!他这么喜欢这屋子,不会搬的。而且,就算他搬了,也没必要就放着这屋子积灰,苏家又不穷,不至于连派个丫鬟时常打扫一下都没钱。
                    为何会冷落至此?
                    我的手慢慢地在身侧握紧,然后用更慢的速度转过身,盯着那些跟着我的人,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去的,一字一字,极尽干涩:“你们少爷呢?”
                    他们的眼光飘来飘去,独独不敢看我。
                    一瞬间,灵光乍现,我立刻转身,跌跌撞撞的走,那些人连忙跟住我,七嘴八舌的劝阻着,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眼里只看得见前方的道路,弯弯扭扭,曲曲折折地通往西北角的宅院。
                    而等我走到该院前,颤颤地推开大门时,身后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脸色灰败地看着我。
                    春日的阳光以一种无比柔和的姿态照进门内,却依旧驱散不走里面的森森阴气。一排排的蜡烛,一排排的牌位——这里,是苏家的灵堂。
                    而我此刻,就站在灵堂门口,看着最下面一排最后的一张牌位——
                    “中原苏门第六十四代子孙 荇 之位”。
                    我想我的眼睛肯定是坏掉了,我的大脑也坏掉了,我的一切的一切都通通坏掉了。
                    因为,我不能眨眼,不能出声,不能动弹,甚至不能思考。


                    来自贴吧神器19楼2013-01-23 20:55
                    回复
                      十八
                      我的心重重的跳了几下——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人!
                      虽然凤仪公主那条线已经断了,但还有柳画年啊!只是不知道,这个来找我的,是哪个柳画年。
                      我一边忐忑一边急切的赶往客厅,远远看见一人背负双手正在观摩墙上的壁画。光一个背影,便十足销魂。奇怪的是,我竟然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直到他回过身来。
                      我啊了一声,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眨一眨眼,“不认得了?”
                      我轻声问道:“凤仪……公主?”
                      他啊哈一声,摸着鼻子笑了起来:“虽然你这样称呼我也没有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柳画年这个名字。”
                      “你……究竟是谁?”我不敢断定,这个人是谁。五官是柳画年的五官,但声音,却介于他和公主之间,有点熟悉,又有点不熟悉。
                      他轻轻一叹,从脸上轻轻取下一张人皮面具,我又啊了一声,正要喊出公主二字,却见他将假凤仪公主的脸摘掉了,如此又变回了柳画年。
                      变来变去,宛若戏法。
                      “你是谁?”
                      “我可以是你见到的所有人。”他柔声回答。
                      我摇头:“我不明白。”
                      他朝我走了一步,正色道:“向大小姐,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一怔。相信吗?其实,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最近的经历却让我开始迷惑,如果不是鬼怪之说,就实在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见我迟疑,柳画年又道:“那么,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么?”
                      “你想说你是神仙?”我说出这句话的用意本是质疑,却不料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
                      我的反应是立刻后退了三大步。
                      他见我如此惶恐,忍俊不禁:“向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神仙。”
                      “我……只是怕……真相。”我咬着嘴唇,声音低低。
                      他面色顿变,定定地看着我,不知为何,那目光竟还带了些许悲悯。
                      是的,我怕真相。
                      虽然我真的不明白这混乱的一切究竟暗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真相,但是,我有预感,那真相必然非常难以接受。不然的话,疼我如斯的爹爹,不会连着苏家一起瞒我。所以,尽管我一直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事到临头,答案呼之欲出时,却又开始害怕。
                      “你怕什么?”柳画年的声音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听起来,梦呓般朦胧,却悠远,“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没错,他说的对,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小白死了。这世间不会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那么,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所以,难道你不想知道苏荇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会在死后,出现在你面前么?”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真奇怪,明明心跳没有加快,明明身体没有颤抖,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平静,可是,我的眼泪却自己流了出来,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柳画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是因为我而枉死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全部接纳,无法再去思考。
                      他说他是名散仙,叫怀鲤,喜爱四处游玩。某日游到天山雪峰,见一少年坐在一块岩石旁,于是便与他搭讪,谁料无论他怎么逗诱,少年都一言不发。
                      他从未被人类如此轻谩,越发铁定了心要逼得少年开口。因此,当他发现少年的目光胶凝在一棵小草上时,就拔下了那根草,笑道:“你要这个东西?那就求我吧。”
                      少年顿时面色大变。而更意外的是,那根草长在地上时,绿油油的,结果才一离开土壤,就立刻枯萎了。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十六年一开花、花只一朵,可解百毒的还灵草。
                      少年中了毒,这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
                      却最终扼杀在了他轻佻的举动中。
                      就这样,解药没有了。苏荇死掉了。
                      怀鲤叹道:“我生平妄为无数,唯独这件,最令我后悔……”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他露出惊讶之色,唇角上扬笑道:“向大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也不必……”话没说完,我已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自贴吧神器22楼2013-01-23 20:56
                      回复
                        我扑地从他身上滑落,跪倒在地,然后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停发抖。怀鲤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可说出的字,却又那么那么残酷。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像看着一条可怜虫。但眼眸深处,却又闪烁过很复杂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盘旋着、沉淀着,令他变得更加冷酷的同时,却突然让我惊醒了。
                        我一握双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毛,显得有点吃惊,刚待说话,我已扑过去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道:“给我一个机会吧!”
                        “哈?”
                        “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只要一次!让我重新选择一次好不好?让我现在开始补救好不好?”
                        他冷冷看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又凭什么认为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我没有被他冰冷如霜的语调吓倒,坚持道:“我知道有的!一定有的!否则,覆水已经难收,尘埃已经落定,既然已经全无希望,你不必再来这里一趟,难道只是为了看看我得知真相后会如何痛苦?”
                        他定定地看着我,半响,才缓缓道:“也许我真的是想看你痛苦,所以才来的。”
                        我心头一跳,但仍是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不相信!你已经无聊过一次了,已经因为你的无聊枉害了一条人命,你不会再无聊第二次!不会的!”
                        怀鲤发出一声嗤笑:“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虽然我和你相处不久,你又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但是,我感觉的出来,你是个好人。”
                        他沉下脸:“我不是人。”
                        我立刻改口,“那么,你是好仙。”并把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你拔了还灵草,是无心之举,因此害了人命,若换成别的神仙,死了就死了,天下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区区一条人命又算什么?可你愧疚了,不但愧疚,还想方设法的去补救。所以,才有了这一个月的机会。”说到这里,我难过的低下头,哽咽道,“但是,很不幸的,你和小白都遇到的是我这样一个笨蛋,我这个笨蛋漫不经心、糊里糊涂的错过了你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求来的一个机会。对不起!我知错了,所以,虽然很为难你,但是,请你再想方设法一次好不好?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这一次,我保证!我保证绝不浪费,绝不犹豫,绝不失败。”
                        怀鲤久久的凝望着我,久到我开始绝望,但是却又拼命的告诫自己,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可以放弃。我欠小白那么那么多,又害他错失了返回人间的一次机会。如果小白当时选的不是我,而是苏伯伯和苏伯母或者其他任何亲朋,相信他们都会挽留他的。只有我,我这个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的笨蛋,才会懵懵懂懂、稀里糊涂。
                        他是小白啊!
                        是我朝夕相处了九年,在出生之前就已缔结了姻缘签的小白啊!
                        是哪怕我的要求再怎么荒唐无聊都会努力帮我去实现的小白啊!
                        是明明知道如果我不爱他,他就要魂归地府,但还是带我去找柳画年的小白啊!
                        我、我……我怎么可能不留他?
                        我哭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一直掉。
                        于是怀鲤终于有了反应,从我面前抽袖道:“大小姐,就算我是神仙可以变出一件新衣服,你也别真拿我的衣服当抹布啊。”
                        我扁扁嘴巴,哭的更凶了。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真没见过眼泪那么多、哭的那么难看的女人。听我说,想救苏荇,的确还有一个方法……”
                        我惊喜道:“太好了!”
                        “你先别高兴,那个方法无比艰难,你能否做到很难说。”
                        我斩钉截铁道:“我一定可以的!”
                        我是谁?我可是凤凰山庄的向大小姐向丝羽!只要我下定决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而且,这一次,为了小白,我也一定一定要做到!
                        “好。那么,”怀鲤慢吞吞的说道,“你就去天山雪峰,等一十六年吧。”
                        “什么??????!!!!”


                        来自贴吧神器24楼2013-01-23 20:56
                        回复
                          十九
                            怀鲤说,小白中的毒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所以,要小白复活,就得先解掉毒,他可以用法术维持小白的尸体不会腐烂,并令小白的魂魄沉睡,这样一来,小白就没有办法轮回转世。与此同时,我去天山雪峰,等那还灵草再开。
                            “一十六年方能开花。”
                            “期间若有任何疏忽大意,都会导致枯萎。”
                            “小白的元灵不毁,一十六年后,他复活时依旧只有十六岁,而你,却会苍老。你,可真的想好了?”
                            临行前,怀鲤一遍遍的问我。
                            而每一次,我的答案都一样——“我一定能做到的。”
                            小白,我现在就在天山雪峰,坐在你曾经坐过的石头上,守候着你曾经守过的花。
                            我家的亲戚们得知我要在这里等十六年的消息后全都来阻止我,他们觉得我疯了,但我心里很清楚,我没有疯。我的心,从没有这么清楚明白过。
                            这里很冷,不过没有关系,爹爹给我准备了最暖和的皮裘,实在冷的不行时,我就自己跟自己玩捉鬼游戏。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这个游戏,那时候觉得好讨厌,我总是要当鬼,被你追杀。现在却知道,如果身后有个人在注视你跟随你,其实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小白,等你复活后,再跟我一起玩吧。可是,我又有点担心,我到时候就三十二岁了,会不会老的跑不动了?我最近照镜子,看见自己长了三根白头发,糟了,我会不会老的很快?
                            如果我老了,不再美丽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呢?
                            不过,如果是小白的话,一定还会喜欢我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觉悟呢。尽管,这份觉悟来的实在太迟太迟。
                            小白,前十六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喜欢我等待我。
                            现在,轮到我等你十六年。
                            十六年后,我们再相见吧。
                            到时候,我要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夫君,欢迎回家。
                            【完】


                          来自贴吧神器25楼2013-01-23 20:57
                          回复
                            结局郁闷死我了...想看续写的...


                            来自贴吧神器26楼2013-01-24 18:05
                            回复


                              来自贴吧神器27楼2013-02-03 21:0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