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茶农的打探
74岁的鲁蘅秀老人早已记不清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自17岁时嫁到这个名叫南洋河的小村庄,她就与茶结了缘,再也没有走出过这莽莽群山,甚至连60公里外的正兴镇都没去过,更别提是100多公里外的景谷县城了。
坐落在半山坡的南洋河是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村民小组,隶属于黄草坝行政村,村民的房舍沿陡峭山坡间的一小段缓坡一字排开。这里视野极为开阔,站在村民家的房檐下,大半个黄草坝尽收眼底。说是坝子,其实地无三尺平,不过是莽莽群山间一片相对广阔的谷地缓坡而已,四周是高耸的山峦,坡地过后还有一段很陡的山坡才到谷底。
刚到南洋河不久,鲁蘅秀就进入到我的视野,或者说我们就进入到她的视野。那时,我们刚在一户村民的屋檐底坐下喝茶小憩,家在旁边的鲁蘅秀就开始在不远处转悠,并不时地打探我们。当我看向她时,她又扭头望着别的方向,欲言而止。后来在我拿起相机走下台阶拍晾晒在阳光下的春茶时,她走过来有点怯涩地问:“你们是来收茶的咯?”
这次我们去茶山采访,几乎每到一个村庄,都会有当地茶农问我们类似的问题。其实他们并不急着把茶卖出去,但又急切想知道今年茶价如何,能涨多少?
鲁蘅秀其实是个朗爽的人,刚开始时的怯涩或许是出于山里人一直保持着的那份朴实和内敛。尽管我们不是来收茶的,老人还是很热情地把我领到她家,拿出今年刚采下来的春茶给我看。然后抓了一大把放进白色的搪瓷口缸里,提起煨在火塘上的水壶,泡了一大缸茶给我。茶水很浓很酽,苦涩味稍重,带着点新茶特有的腥气,喝下后咂咂嘴,却是满腔的香甜。
虽说已是74岁高龄,但鲁蘅秀的身体还很硬朗。她的四个子女都已各自成家,她与老伴就独自生活在这座有些昏暗的老屋里。由于年龄的缘故,老伴的身体虽然还算好,但已不能再劳作了,家里家外、上山采茶的活计就落到鲁蘅秀老人的身上。
与黄草坝的许多村民一样,鲁蘅秀家的主要经济收入来自于茶。这个以汉族、拉祜族、彝族为主,有780多人口的行政村,在海拔1800-2000米的范围内,生长着3600多亩栽培型古茶树,许多茶树有着两三百年的树龄。据当地村民介绍,他们的祖先是在乾隆年间从镇沅县迁徙过来的,从那时起,种茶、制茶、饮茶就一直是当地最重要的生产活动。
整个黄草坝村所处的环境,山势高峻、云遮雾锁,垂直气候明显,是有名的古茶树之乡。在海拔2900来米的大尖山上,现今还生长着成片的野生茶林,其中最大的一棵高达20米,据说是景谷境内发现的最大的野生茶树。现在,偶尔也会有村民去大尖山采野生茶,一个来回大约需要两三天时间。在洼子居民小组的一户茶农家,我们喝到了从大尖山上采回来的野生茶,口感苦涩,香甜度一般,但喝过后的好长时间内,喉咙间一直生津回甘,润润的,十分舒服。
被“贱卖”的古树茶
鲁蘅秀说,这几年茶价不高,去年的春茶也就70多块钱一公斤,老俩口每年能采到30公斤左右的毛茶,每年在茶上的收入也就两三千块的样子。接着,老人提高嗓门有点兴奋地说,前几年茶价高的时候,我们这儿的茶卖到两三百一公斤呢!说着满脸甜蜜的回味。这时恰好同事李楠过来,跟她说今年版纳那边的茶价挺高的,老树茶基本都在500元以上,老班章最高卖到每公斤3600元。鲁蘅秀听了似乎有点懵,张大嘴巴问:“多少?”
霎时,我心里有些隐隐的酸楚和矛盾。作为一个普通的消费者,在这个物价飞涨的时代,自然希望茶价能像其他产品的价格一样,不要再上涨了。然而换个角度站在茶农这边看,与一些价格被炒得很高的茶山相比,黄草坝的茶价太便宜了,甚至便宜到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