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曾我部元亲最后一次看到那条龙是在两年前，那时德川家康早已取得天下，距龙之右目的逝世也已过了多年。
他是在江户的一个茶室中偶然发现的，那时奥州的大名正在伏在案上小憩，斜落下的棕发盖住了侧颜，使他没有发觉其实对方没有睡着。
“哟”男子不冷不热地吹了个口哨，用仅剩的左瞳扫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似的，又俯身趴在桌上。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深渊。
对方的瞳中一片死寂，像不灭的炎最终熄灭后留下的灰烬。
不见生机，不见绝望，只是一种单纯的晶蓝色，还夹杂着能让生命逐渐枯萎的怨恨。
“还没死啊，鬼兄，真是幸运的家伙呢。”伊达政宗抬起右手把茶杯端到唇间，可似乎并不打算喝下它，又放了回去。
“那时当然了，龙兄，我可是要征服大海的男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
银发的海贼轻笑起来，随手端起被放回的茶一饮而尽。
“倒是你……”
“我变了？”苍龙勾勾嘴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家康也是这么说啊。”
有一丝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恨意闪过。
“我以为，你的目标始终是天下。”长曾我部元亲又倒了一杯茶，过多的茶水漫过杯口，肆意流淌。
这到底是你的希望，还是我的绝望？
半响沉默后蓝瞳的青年开口，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南蛮人的说法……君权神授。”
“什么？”海贼皱起眉头，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明显的讽刺。
屋外的樱花在狂风中飞舞，景象极美，却令他心生厌烦，用鲜血浇灌出的妖娆，带着死亡的气息。
“神授予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力，把万国的荣光加诸于他们身上，纵容他们寻欢作乐为所欲为。
猎物、爱鹰、趋之栏下饿死的臣民（注），用一切的一切取悦君主。
于是他们开始发动战争开始杀戮开始用子民的骨血铸就高台……“ 

“你只需要在我斩下你的龙鳞，折断你的龙角后，匍匐在我脚下，就够了。”
回旋的话语与被黑暗吞噬殆尽的天空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苍穹之高，遥不可及，右眼失去的光明最终化为尘埃。
荣耀、身份、斗志、未来，我已一无所有。
“你在发抖。”长曾我部元亲看着方才还在狂笑不止的人，发现他竟轻轻发抖着，单薄的外衣堪堪盖住锁骨。
“我心里冷，而已。”伊达政宗眯起左目，地上的茶水倒映出他过分清瘦的模样。
“像不像？”他突然开口，眼中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像什么？”银发海贼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水中月，镜中花。”
窗外忽来一阵大风，樱花如血的花瓣紧贴着窗户，投下的剪影像厉鬼锐利的趾爪，叫嚣着伸向前方。
记忆中戴着三日月立盔，张扬而不可一世地挥动着六爪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他的绝望。
再也没有光亮可以穿透这地狱的黑暗，我所看见的，不过是逐渐崩塌的世界。
长曾我部元亲摇摇头，他了然、他默然，那是对方的宿命。
伊达政宗抬起手轻轻锤了他一下，笑了。
“Go to hell，OK？”
——————————————END
注：出自《恶之花·忧郁》，看岛田大神的《斜屋犯罪》的时候看到的（笑） 

小耶！！我真是爱死你了～～～～～～

噢噢写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