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极其听话的孩子,但凡每次闯了祸要被长辈责骂,就在一把檀木椅子上乖乖坐好,十有八九逃过一劫。后来丫鬟小桃特意教会我一个成语,狐假虎威。
只是我依然很得意,因为那把椅子是二姑姑送给我的,她是淳敏贵妃,而我是珩宓,郭络罗珩宓。
姑姑离世的时候,我十岁,正值国丧,府里的人连说话都是轻轻的,我不晓得那时候阿玛和几个叔伯的脸上为什么都那么凝重,也不明白什么是所谓的成王败寇真龙天子,我只是清楚的记得,当姑姑的死讯传进郭府的时候,阿玛的脸色瞬间惨白。至今我都不愿意去回想郭府那时的气息,压抑的,痛惋的,犹如小时候偷偷尝过一口的烈酒,以一种最轻描淡写的姿态从此深深烙在心上。
阿玛的沉痛迅速感染了我,我不知道府中其余的姐妹究竟是因为郭家去了一个太妃还是从此失了一个姑母而心伤,只是固执的把那把椅子搬到了最显眼的地方,从此遥遥看着,再也不碰。我总是会想起储秀宫里那个对我笑意温柔的女子,想起她抱我的时候身上隐隐的药香。同样想起素来胡闹的自己,是在她的庇护下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的惩罚。或许阿玛额娘只是念及我尚且年幼,但这并不是顽劣的借口,每一个郭家的女儿,都应该成长为一颗繁茂的树,遮住郭络罗府浩大的天空。
而当这一棵倒了,还有下一棵坚韧的立起来。
珩音入宫那日,我去了寺庙进香。回府时遇见了秦太医,彼时我们已有十数年未曾见过,略微喧闹的集市上,我试探的唤他:“秦叔叔?”
他挺拔的背影微微一滞,缓缓的回身,眸光依然清透,可却有着隐隐的脱俗之意,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好在乎。
“珩宓,大姑娘了。”
我被他那样的目光摄住,仿佛他随时就要弃了这红尘一般再无可眷,几乎是从心底油然而生出的一股伤怀,可是细细想去,竟不知自己因何而伤。只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当年宓儿还是小孩子,可虽是十数年不见,秦叔叔却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