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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沙眼，真的！
灯光很暗，所以凸显了什么。
“眼泪汪汪的，怎么又这样？”白哉同学很不解，他目光下的她应该很幸福才对。
她抿起嘴角，来不及阻止眼泪已夺眶而出。她收紧臂腕，隔着大衣她感觉不到白哉的温暖。但是衣料里包裹着的是温暖，她知道。
“您知道的，我有沙眼，怎么就忘了？”
白哉望着绯真身后的梅树，灯光的黄晕下，白梅被染成了萌黄，树叶从花后伸展而出，弯着优雅的弧度，安安静静的。
“明天起，我给你滴眼药水”，白哉同学虽然生活常识为零，但他知道，眼药水这种东西没事滴滴也好。
她埋下头，在他的襟上蹭了又蹭，直到脸颊干燥到微红，“嗯，麻烦您了。”
白哉理着绯真微翘的头发，良久，吐了句：“绯真，你像猫。”
二·没有眼泪？那多不健康……
因为出生在雪天，所以才叫白哉的吗？可惜现在的树枝是黑色而不是白色。第一次牵手时，还是盛夏之余，我还指着一层一层摇摆的银杏叶向您数着：从绿到黄再到白。栗名月时它们应该还是绿色的，感恩节的夜晚它们肯定和街灯一样，暖黄暖黄的。您喜欢圣诞节吗？当咖啡厅门口挂上铃铛时，树枝上一定也挂上了冰凌堆起茸雪了吧！
绿色——黄色——白色……
噫！我怎么就算漏了今天的黑呢？
“绯真，在看什么？”白哉同学顺着绯真纠结的眉目望向枯黑的枝杈。
为了掩饰此时的尴尬，绯真带着白哉那只冰冷的手一起钻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为什么，他的冬衣偏是黑色？
“好冷呐，为什么还不下雪呢？“
“惧怕寒冷的同时希冀下雪？”白哉认为女人这种动物像猫一样捉摸不透。
“不冷，真的。只是很期待雪，想感受您出生时的世界”，她把下巴缩进毛茸茸的围脖，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说着。
白哉转过头来好笑地望着她，“知道了，不过才刚到感恩节，离雪天还早。”
感恩节、暖黄暖黄的叶子、黑色的树杈……噫！掩饰的结果是……越描越黑。
“那个，安乃今晚有演讲比赛。”
“晚餐后吗？一起去看吧。”
他们停在了树林里的长凳前，午后的阳光照在上面，让棕漆的木板变得橙黄，间或有几只树影，黑色的。
绯真习惯走在白哉的右边，安坐在他的左侧。他记得她的这些小习惯。虽然记忆的时间仅几个月而已，但记忆的效果是：让她误以为他们相识了三年而不是短短的三个月。
她看着白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白绿相间的花纹，是感恩节的礼物吗？要不要那么讲究……
可是，真实的情况是白哉俯过身来掰开她的眼，“我说过，每天给你滴眼药水，沙眼会好，你也不会再流泪。”
良久，当冬阳都躲进白云里时，绯真再次眼泪汪汪地望向白哉，“您有哭的时候吗？”
“有过，但不记得。我们不应该流泪。”
白哉断定她眼里及眼外的液体均为眼药水。嗯，是这样的，他没有弄哭她。
“不流泪？嗯，不利于情感的宣泄。为了您的健康，有机会绯真一定要让您切切洋葱。”
“我不吃洋葱”，白哉不理解她的跳跃性思维。她以为让自己做饭就足以让他难过到落泪吗？不过白哉不会追问，因为他把她的所有不合逻辑言行统一视为——任性。
三·最简短却最深刻的演讲
感恩演讲比赛是本院的传统——前辈们如是说。
2012年的感恩节在12月22日，所以夜晚的会场门口是寒冷与温暖的交界。舞台上是粉色的“Thank you”，是彩色的气球，是一颗裹着黄布长满便利贴叶子的感恩树。
跟裙带菜大使比起来，这颗树实在缺乏美感。白哉牵着绯真向后排走去，心里是这样想的。
“同学，打扰一下，可以请你们坐前面点吗？观众有点少，不好意思。”这位天然呆学生会干事面对白哉瞬息黑灭的脸竟然无动于衷，真是可敬。
所以说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冬夜抛弃寝室的电脑来这里追传统，除了绯真，他善解人意的绯真。
说起国家很空洞，谈到师生的情谊似乎又太遥远，而对于朋友的歌唱又总是平淡悠长让人安眠。那么，关于亲情呢？
白哉流过泪，且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的每一滴泪都包裹着一声“母亲大人”，他多么想哭吼着，用力摇晃母亲的肩膀。可是，身为家族的继承人必须这样：轻柔地握住母上冰冷僵硬的手，无声地流着泪，在心里唤着“母亲大人”，同时将父亲大人的教诲铭记——我们不应该流泪。
对，我们不应该流泪，无论是为了谁。
是因为自己放弃了流泪的权利，所以才不想看到她哭泣？
白哉侧首，眼前事泪流满面的她。泪水充盈了她的视野，但是倔强让她忘记拭泪，她睁大眼，望着舞台上那个也许正诉说着她心声的演讲者。
不对，是因为想要看到她的笑颜，所以不允许她流泪。
他递过去三分之一层纸巾。
把一张纸巾分三次用，是她的习惯。
她接过纸巾慌忙地擦拭兔子眼，然后硬生生地对他傻笑，“没有不开心，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白哉用悄悄捂热的手摩挲着绯真的眼角，“不用觉得愧疚，我们都没有忘记家人。”
退场时，白哉看着身旁的绯真微笑着向安乃挥手道别。他送了口气，因为她的笑。
晚上九点的校园不算安静，但是夜里的树林很静。
绯真素来安静，但今晚却安静异常。
“还为演讲伤感？”
“不是。”
白哉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在小树林里一圈又一圈。他只是握紧她的手，让她感到他的存在。
绯真知道，她不说，白哉不会再问。可她知道，不问不代表他不担心，所以她不能因为害羞而令他担心。
“白哉，记得那可奇怪额感恩树吗？上面也挂着我的感谢。今天没有被读到，所以很失落。”
“希冀却没有结果，是很可惜。但是，你像感激的人一定了然你的心意。”
白哉望着灯下那个咧着不大好看的笑脸的她，满是担忧。
总有一些微妙的事情会突然发生。
“现在有个迷你演讲，白哉要听吗？”
他颔首。
“呐，感恩嘛，是因为恩情而感动进而感激。绯真从出生到现在欠了太多的恩债。
为父母的生育、养育之恩记下一笔；
为长辈的教诲、疼爱之恩记下一笔；
为朋友的陪伴、鼓励之恩记下一笔，
当然……”
她的声音如水般柔软，在夜色里，又如水般无法捉握。每一句言语都很普通，但每一句都那么诚挚，甚至让她哽咽，让她颤抖。
他懂她，他抱紧她，他知道她停顿的原因。他的心甚至波澜四起。
他亦懂她的倔强。
“当然，今年的恩债又多了一笔，……是白哉带给我的一切。”
他听着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反而微弱，他看着她的眼泪因抑制反而奔涌。他的心在咆哮，因她的真。
“就这样，让我平淡地，欢乐地用一生去偿还这些恩债吧……过程……会很幸福。”
也许用心说话比用嘴累，她埋在他的怀里像是生病的小猫。简短普通的百余字，仿佛直接掏空了她的心。
很奇妙，怪到你不会相信。
而他呢？不能和她一同哭泣，却可以那么久久地抱着她。内心在咆哮，因为幸福。
羽山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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