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露重更深,黑影瞳瞳,归海一刀一气穿过竹林,迅速远离了小屋。跑过二刻,知海棠已不能发现自己,他才松开那口强提的真气——疾跑减缓作疾走,再成微微踉跄的脚步,最后停在一丛修竹旁。他自幼在霸刀门,凭的便是过人的机警与凶狠活下来,此刻即使心力不济也不忘四顾,待确定远近无人方拄刀跪倒。
一口鲜血吐出,他回身靠竹丛坐下,忍痛拉开衣襟。他原知自己伤得不轻,但之前只顾着海棠,并不曾稍作检视。而此时见三道逾指宽的淤痕自肩胛延至肋下,不禁暗叹曹狗天罡正气的厉害,要不是霸刀先斩破对方锐气,他断不能带海棠逃脱险境。想至此,心下升起一股戾气——倒不是出自嫉恶,而是不甘心。
归海一刀虽听命于铁胆神侯,但是非观念向来不似天玄二探那么分明,平生夙愿也只是为父报仇。与一流高手过招却不能平分秋色,这才是他恨恼的因由。但转念他又不免庆幸,到底护得海棠周全才是最最要紧的一点。念及海棠,他从腰间取下对方遗落的玉佩,想起那天初悟对方女儿身的一幕,剧痛的胸口竟泛起些微暖意。然而意念松动便不能支持,再吐一口血,他径自昏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几时几刻,竹林间浓雾渐起。寒气侵袭,又无真气护体,一刀迷迷糊糊的发起抖来,脉息更是一泻千里。可恍惚间,他闻得一人在不远处低唤他“起来”。这声“起来”好似一剂强心的灵药,他勉力睁眼。
“父……父亲……”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他挣扎着便要起身。可奈何伤重无力,挣扎一刻又徒劳躺下。“孩儿累了,实在起不来。”
“起来……”那声音又唤。
反复几次他神思并未清明,却仿佛回到从前学刀的日子—— 一次次从兄弟血泊中爬起来,又一次次握紧长刀,七年杀死七位同门才习得霸刀刀法。而每当他伤重将死的时候,这声音都会自耳边响起。
“对……归海百炼的儿子绝不会倒下……”他喃喃自语,“归海一刀还要为父报仇。”
说罢他几度踉跄终于站起来,但黑影已消弭于浓雾。心知这是幻象他也不再多想,兀自拄刀而立,闭目调息起内伤。两个时辰后天渐大亮,他才睁开眼轻吁一口气。
“熬过去了,好险。”
回到小屋海棠已经不在,只桌上留着一纸便条。拾起,见上面写道:“一刀,成是非身中奇毒,正处在生死边缘,急需天山雪莲以解奇毒。海棠没有时间等你了,只好独自先走。保重。”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暂时不回护龙山庄,随海棠去看看。此行凶险,他不能任她独自行动。然而要如何找到成是非呢?他心中暗暗起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