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纶吧 关注：46,225贴子：1,110,945
【太晚了= =】
。名叫罗寒的女生烫了违反校规的麦穗卷，被训导主任在校门口不留情面地拦下。她的头发太过标志性，一见难忘，深棕麦穗卷，碎金和幽绿色挑染，衬得肌肤胜雪，一双美目肆意流转，小脸，大眼，挺直的小巧鼻梁，标准美人，虽然这些优厚的外在条件并没有成功诱惑住训导主任的神智。
“你哪个班的？不能烫发染发不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公然挑衅权威才是跋扈者的生存之道，尤其在这等级分明的贵族学校里。
果然，名叫罗寒的女生手伸向额头，双手并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下一顶假发：“我知道，所以这是假的。”
瞠目结舌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当周围一起配合地响起嘲弄的附和笑声的时候，训导主任必须承认他被摆了一道，幽暗的眼底闪烁着尴尬与愤怒交织的光芒，宛如凌厉的豹。
“哈哈哈哈，你有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脸！”女生标榜着自己的功劳，晃着一头齐耳短发坐在天台栏杆上笑得前仰后合。
“那里是旧校区吧？”天台的南面也是天台，炎亚纶指着那片被封禁的地带，灰白色的建筑物沧桑古旧，表面的墙体已有大片剥落，好像危楼。
“别去旧校区，那里有古怪。”罗寒的警告里充满隐忧，她眼角的泪痣在灰蒙的天际下愈加明显，宛若求饶。
什么时候起旧校舍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被封闭的旧校舍里住着鬼。这种说法是众口铄金的产物。
炎亚纶从不同的人口中渐渐拼凑出故事零碎的开头。
学校新转来一个美貌男生，住进另个男生所在的宿舍。男生家境贫寒，是学校特招。美貌男生因为气喘，诸事不便，在这个过分强调等级差异的贵族学校，他和他如同两个异类，是注定要遭受排挤的。学生们中间的恶作剧，小到伸出一只脚故意绊倒，大到聚众殴打。有一次，美貌男生被欺负了……
“庚霖，你没事吧？”
被叫做庚霖的男生倔强的小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已经青紫，呼吸急促。
“那帮混蛋有完没完了？”他把气管扩张器递到他手心，一下一下耐心地抚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顺下来。
“我以前也有气喘，不过游泳治好了。如果不反击，就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
“那……也许我早就无法生存下去……”庚霖说着，撩起袖子，左右手都是皮开肉绽的伤口，有些已经化脓。
泪水猛地砸到手背。
气息恢复正常，庚霖抬头看他的室友。那男生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相书上云：泪痣，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然他每次哭，好像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庚霖。
“那么以后，有我在，就一定让你生存下去。”印象更深刻的，是泪痣主人长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清峻的脸。
真的不是第一次见他。炎亚纶忽然想起他几天前翻看的校史册，林林总总的照片里，他应该是见过那个泪痣的主人。
事情弄清楚才不那么可怕，只有未知领域会生出无端恐惧感。炎亚纶等到下课铃响起，走进了图书馆。
谁？汪东城。
炎亚纶刚离开天台走到安全通道处，忽然听到天台传来声音。不禁驻足停顿，又看过去。
依然是苟且之事的男女主角，换了地点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剥落的衣物和略微的呻吟都仿佛太初蒙昧的光，笼得视线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晰。
难怪忧心地提示“别去旧校区”，原来这里埋着每个人不同目的的秘密。罗寒的用意和用心忽然变得丑陋如野兽被挖出的内脏一般。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了安全通道口的汪东城。
那些丑陋的肮脏的东西在他出现后尽数退去，只剩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光。丑恶的还存在黑暗里，但至少，掉落在历史老师肩膀的泪滴是纯洁的。泪痣也是。
『肆 天谴』
罗寒坠楼而死。此举无疑震惊全校，女生摔在水泥地面上，假发摔在一边，被刘海遮蔽的瞳仁已经看不出颜色，头颅旁是飞溅宛如罂粟花的鲜血。陪衬物是纯白的校服和条纹领巾，背景是阴暗天幕下久久盘旋不去的一群乌鸦。
旧校区再度被封，诅咒、天谴、鬼怪的传言一时四起，最荒诞的说法莫过于只要接近旧校区就会产生自杀的念头，故不可靠近。
本来确定是自杀无疑，谁知第二天就有好事者贴了所谓内幕在布告栏上，指向炎亚纶当日在天台，他与罗寒是好友，两人争执，他将她推下天台致死。
炎亚纶忽然想起那个傍晚，他于天台隐蔽处看到的一幕。女生赤裸的脊背，光滑的肩头，精细的锁骨，戴着那一头麦穗卷加挑染的假发。还有右眼角下那一颗过目难忘的泪痣。
一定是历史老师干的。
他原本可以把一切撇干净，可是女生那一滴纯洁的泪成了驳斥的最大弱点，让他与这件事狠狠地搅在一起，产生千丝万缕的连锁效应。炎亚纶不会忘记女生的表情——她当天应该是看到他了，她的表情在求饶，她一定是心甘情愿赴死。
所以，不可以把他供出来。求你。
“我真的没有杀人。”场景回到现实，耳边回响着自己无力的辩解，眼前只剩下黑白灰三色房间和好似没有魂灵的警官，宛如假人。
审问他的两个警官对视一眼，眼底深藏的讥讽相互交换之后，发出蔑视的笑声。
“所有杀人犯都会说同一句话，那就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求饶并不能帮你证明什么，除非你有目击证人。”
『伍 故人归』
叫做“汪东城”的唯一目击证人只有他能看得见。炎亚纶确认，汪东城只住在他一个人的梦里，而且，那个梦里充斥着灰白色调，与寂寞为邻。炎亚纶开始频繁地做梦，梦接着梦，魇连着魇，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轮回。
回不去学校，他被停学在家。再也看不见汪东城，让他心绪烦乱，忍不住又跑去学校的旧校区。
与此同时，案情随着法医的介入逐渐有了新的发展。
女生指缝内的皮屑被证实不是炎亚纶的。案子冒出突出起来的新线索，再明确不过地指向历史老师。
道貌岸然的假面具忽然就被撕下。在警方的调查面前，所有虚伪都无所遁形。
封条多了几道，后门依旧是封锁的漏洞。炎亚纶踏入故事里的高三（6）班教室，准确无误地找到吴庚霖的课桌。太过显眼，所有黑色的课桌里，唯有一张上面布满了无数刀痕，还有混杂不清的风干颜料。左上角的名字牌也已模糊泛黄，依稀可见的只剩下“霖”一个字。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掠过，视线对准门口，汪东城果然站在那里，朝他微笑，眼角下的泪痣宛如初见之时那样哀伤。
他走进教室，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黑板上的字迹是不是幻觉，炎亚纶觉得那应该是只有他能看见的字迹。寥寥数字，心却好似从深处震裂开来。
{我只是太过想念你。庚霖。}
{我知道17年后你必遭逢此劫，数次想要提醒你不要接近旧校区，但没想到这是命中注定，还是躲不掉。}
他忽然停顿，粉笔离开黑板，又再次写下去。
{有我在，就一定让你生存下去。}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原来如此。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我失去的都是人生。我懂，活着的才最寂寞。炎亚纶以最快的速度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狠狠写下：我相信。
字字句句，宛如打在心尖。
写到最后一横，脆弱的粉笔在用力过猛之下断成了几节。无数粉末随着空气飘向门口，阳光集聚的地方，不再有黑暗。
汪东城是瞬间消失的，就在他眼中，阳光之下，片刻化作齑粉。
好像刚刚抓住过，好像从未出现过。
炎亚纶站在天台朝下望，几乎忘记自己有惧高症了。这顽疾原以为是后天产生，殊不知是前生缔造的结果——正是前生的肉体由于坠落而死，今生才会畏高。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罗寒流泪的时候，是不是在忏悔？
炎亚纶闭上眼睛。
欲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