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场
【幕启
【梅香上,伍妻抱子上。
伍 妻(念)孤城遭围困,
日夜心不安。
可恨官军昼夜攻城,老爷关前督战,终日不得安歇。如今城内粮米不继,城外援兵不到,只恐难以久持,我也曾劝老爷弃城突围,怎奈他执意不肯。眼见得城破人亡,就在旦夕,怎不教人日夜悬心哪?
(唱)怀抱着小娇儿心神不定,
恨只恨贼杨广无道昏君。
残害忠良全无人性,
杀我满门,他还要斩草除根。
我的夫文韬武略威名远震,
无奈他兵微将寡,怎敌这如狼似虎十万雄兵?
到如今南阳城重兵围困,
连月来苦征战折将损兵,
眼见得城内粮草将尽,
派人去搬救兵也不见回程。
劝老爷弃城去他百般不肯,
怕的是城破日玉石俱焚。
【内声:“老爷回府。”
【伍安与伍云召上。
伍云召(唱)官军日夜攻城紧,
心急如焚无计行。
伍 妻:老爷回来了。
伍云召:回来了。
伍 妻:老爷请。不知战事如何?
伍云召:唉,不提也罢。
伍 妻:援兵迟迟不到,城内粮草将尽,只恐难以久持。老爷还要早做打算。
伍云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人安心。
伍 妻:老爷,将士军前失利,百姓人心惶惶,一旦粮米不继,只怕不待官军攻入,城中自反。
伍云召:哦?!
伍 妻:老爷,
伍云召:哎,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来这许多的啰嗦。
伍 妻:老爷呀——
(唱)我这里含悲泪好言相劝,
老爷呀,
事要三思方保周全。
叹孤城无救援粮草又断,
怕的是军心乱,兵哗变,城中自反,老爷你何能身安?
伍云召:这,
伍 妻(唱)老爷你若有长和短,
这血海的冤仇岂不要化灰烟?
伍云召:依你之见呢?
伍 妻(唱)南阳城情势急危若累卵,
倒不如突重围逃出城关。
大丈夫报冤仇十年不晚,
且存这有用身等待机缘。
伍云召:适才都是我的不是,还望夫人莫怪呀。
伍 妻:你我夫妻,不必客气哟。
伍云召:夫人所言,虽是有理,只是官军已将四门团团围困,如何杀得出去呀?
伍 妻:为妻思得一计,不知可使得么?
伍云召:夫人有何妙计呀?
伍 妻:不如写下降书,命人送至敌营。
伍云召:呀呸,一派胡言。
伍 妻:老爷不要生气,这原是一计呀。
伍云召:哦,一计呀。
伍 妻:是呀。想那官军攻城日久,早已疲敝,一见降书,定然欢喜,不再攻城。这防守么,自然松懈。待到夜半三更,趁他将帅不备,杀出城去,岂不是好?
伍云召:嗯。倒是好计呀。
伍 妻:只是这降书要写得恳切,万不可令他将帅生疑。
伍云召:夫人之言甚是。只是既要突围,不如早早遣散众人,免得官兵入城,枉遭涂炭。
伍 妻:老爷吩咐就是。
伍云召:伍安,
伍 安:有。
伍云召:速唤府内众人来见。
伍 安:是,众人来见。
【众上。
众:参见老爷。
伍云召:罢了。
(唱)南阳关旦夕遭沦陷,
老爷我难保你众人的周全。
叫伍安——
将财物悉数分散。
伍 安:老爷,
伍云召(唱)自寻生计把身安。
伍 安:老奴不去。
众:我等不去。
伍云召:哎,
(唱)速速逃生免涂炭,
官军到来尸不全。
伍安,速带众人分散财物,各自逃命去吧。
伍 妻:是呀,快些逃命去吧。
伍 安:是。拜别老爷、夫人。
众:拜别老爷、夫人。(下)
伍云召:梅香,你为何不去?
梅 香:梅香舍不得夫人和小公子。
伍 妻:梅香——
梅 香:夫人——
伍云召:夫人与公子自有老爷照应。你若再不走,只怕走不成了。快快逃命去吧。
伍 妻:逃命去吧。
梅 香:我,
伍云召:快去。
梅 香:梅香拜别了。(下)
伍 妻:事在危急,老爷休再迟疑。
伍云召:有劳夫人研磨伺候。
伍 妻:是。
【伍保急上。
伍 保:启禀老爷、夫人,大事不好。
伍云召:何事惊慌?
伍 保:官兵已攻破西门,宇文成都率兵直奔府门而来。
伍云召:哦——那宇文成都骁勇善战,难以抵挡。那麻叔谋倒是无妨,不如攻其不备,由北门突围。伍保,速去传我将令,点起兵马,齐集北门待命。
伍 保:是。(下)
伍 妻(唱)闻报惊得魂魄散,
官军破城入了关。
老爷你带娇儿快快逃难,
襁褓的娇儿睡正酣。
他怎知母子们顷刻离散?
小娇儿啊——
生离死别就在眼前。
伍云召(唱)贤夫人休得要心慌意乱,
天大的事有为丈夫一力承担。
一杆枪一骑马一身虎胆,
定保你母子们万事周全。
伍 妻:老爷,
伍云召:夫人,
(唱)你在此与娇儿速速打点,
且待我备战马、扣连环,你我好闯城关。
伍 妻:老——爷,
伍云召:唉——(下)
伍 妻(唱)老爷匆匆出府去,
好夫妻顷刻间劳燕分飞。
又听得儿悲啼刺我心肺,
娇儿呀——
怎忍心母子们骨肉分离?
急忙忙解衣将儿喂——
愿我儿一路上免受寒饥。
【伍云召内唱:“南阳关点动了兵和马,”
【伍云召急上。
伍云召:夫人快快上马。
(唱)我保你母子闯北关。
伍 妻:啊呀,老爷呀,为妻不能上马杀敌,怎忍连累老爷?望老爷善自珍重,
保得娇儿逃出关去,来日为我报仇雪恨哪。
(唱)老爷休把为妻念,
你快与娇儿逃出关。
天佑你父子们无灾无难,
为妻我纵一死也含笑九泉。
伍云召(唱)为丈夫浑身都是胆,
夫人你快上马莫再迟延。
伍 妻(唱)老爷你休得要英雄气短,
还念这父母仇血海的深冤。
伍云召:夫人不必多言,快快上马。
伍 妻:老爷,那,那,那官军杀来了。
伍云召:哪里?
伍 妻(从头上拔下金簪):罢,
(唱)金簪刺下颈血溅。
伍云召:啊呀夫人,
伍 妻:老爷保重了。
伍云召(唱)啊,痛煞了人——
夫人英魂莫走远,
保佑我父子逃出生天。
人来快把尸首掩。(众掩尸下,复上)
众将官,
众:有。
伍云召(唱)随老爷杀出南阳关。
众:啊。(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