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书的扉页上有这么一句话,令我的思绪一顿。往复看了许多遍,也顺势观察了一番左侧照片上那沧桑的容颜。黑白色印刷之上,他眼睫微敛,无悲无喜。
定定看了良久,始终不得其意,于是翻开书页。
地坛,一座废弃的古园,史铁生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我原以为这么一篇文字是描述地坛的景致与其中的故事的。是这样,然而又不是这样。
不同于其他名家引经据典,思维的步伐从古至今,从地球的这一端到那一端,带你领略风土人情、百家思想、人世冷暖。史铁生的文字只局限于这一个小小的地坛里,他在这里写作,独身一人。所以他只能写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受,他甚至不了解那中年女子的职业学历,只好臆测“必是学理工的知识分子”。因此他担心自己文思枯竭。
“凭什么那些适合做小说的生活素材就总能送到一个截瘫者跟前来呢?人家满世界跑都有枯竭的危险,而我坐在这园子里凭什么可以一篇接一篇地写呢?”
由此我感到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地坛。是啊,对于一个在意气风发之时折了翼,坠入深渊的人来说,一个偏僻可以逃避现世苦难的地方简直是上帝的恩赐。
于是他可以静静地思考,从草木里读出自然,从故事里读出人生。在地坛,他就是他,他只是他。
在地坛,他是一个诗人。我从未想过在公园歇息时,有人看到昆虫会认为它们与自已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有人能用心聆听到草木生长的声音,看到空气如何斜切下一溜阴凉,蝉蜕如何寂寞如一间空屋。或许你能,但你不会。史铁生就拥有一颗这样敏锐细腻的心灵,一份诗人般多愁善感又充斥幻想的情怀。四季如何描述?当作者给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后,他就开始想象,以时间、乐器、园子里的声响、园中的景致、心绪、艺术形式、梦,以他所知的一切来对应四季。你无法诉说你阅读完这段奇异文字的感受,它们好像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却又不可或缺。就像味道,不能写只能闻。每一个读过他作品的人都能从中获得一种灵魂的宁静,并开始试着,与他一般去感知万物。
在地坛,他是一个儿子。曾学过的那篇《秋天的怀念》讲的就是史铁生与母亲间的情感,这份浓重得无以复加的母爱与略带伤感和悔意的念怀如今又在《我与地坛》中看到了。他的文章里处处都有母亲。空寂宽广的园子里,母亲走过多少焦灼的路,茫然地端着眼镜,寻找她的儿子如寻找海上的一艘船。而她的儿子怀着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决意不喊她,又在往后悔痛不已。这里面只是一颗儿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