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黄土高原农村长大的孩子,在蒸红薯、蒸土豆、黑面馍馍以及玉米面发糕还是日常主食的童年,零食匮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一些奇特的零食和一些现在很搞笑的经历,还是给童年时代那并不挑剔的味蕾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记忆中能自己花钱买的零食,是村民自办的小卖店里一毛钱一小袋的酸梅粉,以及夏天挂在自行车后座白色木箱里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它们不仅仅是零食,酸梅粉里的塑料小勺和冰棍棒都是童年不可多得的玩具。更多的时候,零食是自家菜地里的黄瓜和西红柿,随手就摘且不限量供应,在手里搓一搓,或者在在衣襟上擦一擦,就可以大快朵颐。更别提爬上测量水文用的铁塔上,望着脚下一畦畦、一排排的菜地,嚼着最新鲜的黄瓜、西红柿,那感觉犹如在一个风光旖旎湖畔高档餐厅享用大餐一般。除了蔬菜,还有一些水果,也是童年的零食,比如杏和桑葚,但我们村里并没有。每年我都会去姨家住几天,虽然姨家里并没有和我同龄的玩伴,但那些杏和桑葚才是吸引我去的根本原因。秋天和冬天,大人们会在山上砍一些酸枣枝作为防盗的工具,但那上面一颗颗鲜红的酸枣却成为我们的零食。当然这些零食吃多了会有很大负作用,比如,吃桑葚会让手和嘴唇被染成黑色,在几天内都洗不掉,酸枣吃多了会让牙齿软的连馒头都嚼不动。最不思议的是一种叫jianzi的山果,红色,绿豆般大小,秋天的时候会有外村的老大妈挎着篮子到学校门口卖,一毛钱或者两毛钱可以买一玻璃杯,它的后果是好吃难拉,每次饕餮之后是蹲在茅坑上怎么也拉不出来的痛苦。即使这样,也封不住我们的嘴,那时候,家长常常骂:“宁叫勾子(屁股)流浓,不叫嘴上受穷”。
当然,作为孩子,也能享受到来自长辈们给予的吃食,比如奶奶爱吃的芝麻糖(大概是粘着芝麻的关东糖),每次赶集回来的芝麻糖,都会被我享用多半,这大概也是作为长房长孙和同院居住的额外收获吧。还有家人生病期间亲戚朋友们送的麦乳精等营养品,那小铁盒的包装在我幼小的眼睛里是很高档的补品,虽然没啥味道但也只有在那段时间才享有过。没有零食似乎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大的困难,因为我们可以自己制造零食。造的最多的,是用辣椒面与白糖搅匀,用纸包裹好,撕个小口倒在手上,慢慢舔食,那独特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童年。后来方便面走进了生活,那时候方便面里只有一包调料,类似现在小当家干脆面里的调料,不过是用纸袋包装。妈妈有时候煮方便面会剩下一两包调料,这调料也成了我们的零食,食用方法也是倒在手里舔。小时候没有好的洗手的习惯,手总是黑乎乎的,每次舔食完辣椒面或者方便面调料,总能发现手心干净了不少,就像黑布上面的一块白色的装饰图案。
在追求零食的童年,一些意外的收获,总能让人记住很久很久。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买糖葫芦的,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像雷锋一样帮着卖糖葫芦的人在村中游走吆喝,直到那个草柱子上只剩下一个小苹果做的糖葫芦,卖糖葫芦的人把它赏赐给了我,这意外的收获让我欣喜若狂,举着糖葫芦撒开腿飞一样跑开,好像生怕他反悔了再要回去一样,但那只糖葫芦平庸的味道却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记忆。关于意外零食的味道,倒有一次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暑假,爸爸拉着城车去城里卖菜,我异常不要“面子”地帮着在后面推车。到达目的地后,爸爸破天荒地给了我一块钱,这在每天只有一毛钱零花钱的日子里,无异于一笔天外横财,兴奋的我没把钱捂热乎,就买了一个叫做“冰砖”的冰激凌,但没有任何甜味的它让我失望之极,非常后悔把人生中第一笔财富就这样浪费了。后来奶奶说,那是冬天牛在路上踩出的蹄窝里的雪水结成的冰,当时,我信了。
忽然间很想吃妈妈用玉米面发糕做的烤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