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从小到大，很少跟人打架，不过中学的时候还是跟人家打了几次架。那个时期其实我是很灵活的，平日里经常跑步锻炼，跑完步就在家院子里踹墙。我家跟隔壁老赵家中间夹着很结实的板杖子，厚厚的灰色的板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虫眼，像一幅画着某种玄机的神秘的图案。我就照着那些图案踹。正着踹，反着踹，二踢脚、大飞脚、高鞭腿......我家有条特别淘气的黑狗，平时我不踹杖子的时候，特能跟我疯闹，跳着高地跟我得色，咬我的手，扯我的衣服。我扬起手逗它，它一串老高。我就用腿去扫它的下腿，它就在空中来个九十度转体，连滚带爬的摔在水泥地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又串起来，继续跟我得色。不过我踹墙的时候，它不跟我得色，老老实实地蜷缩在窝里，压低嘴巴子，眼珠子随着我的脚，忽上忽下。
　　我跟那哥们是相约出去打架的。我俩手拉着手下了楼梯，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我俩对面站着然后喊：开始！然后我俩各自翘起一条腿向对方踹去。开始的时候，我错误地判断了对手。因为一开始我仅仅把对手当成了板杖子。当我运用平日里驾轻就熟的技术，用一个大飞脚踹向他那张酷视“神秘图案”的脸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这张地图是运动着的，我踹了个空，差点闪了个大前趴子。不过在差点狗抢屎的时候，他的脚丫子已经飞到跟前了，我看清楚了那是张胶皮底的，褪了色的绿胶鞋，鞋底上粘着不太新鲜的泥巴。在我还没看清楚那些泥巴到底是泥巴还是狗屎的时候，那个鞋底就贴到我屁股上了......
　　我有些恼羞成怒，我的二踢脚，大飞脚、反脚、正脚、汗脚、臭脚......全用上了。旋风腿、扫荡腿、高鞭腿、无影腿、飞毛腿全使出来了。
　　我属于慢热型球员，每次打球都是打了好半天了，手感才好起来，身体也轻盈起来了。于是，突破，跳投，防守，盖帽无所不能。虽然四十岁的人了，一旦发挥出来，那些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经常被我搞得晕头转向鸡飞狗跳。
　　在我的各种脚各种腿都得到施展之后，我的状态来了。那哥们也不是个善类，估计平日里也没少踹墙。在我一个飞脚落地未稳的当口，他施展开平日里最擅长的一招——大反脚。（这个哥们的身型有个特点，上身短，下身长。尤其那两条腿，又粗又长。平日里头上戴个帽子往那儿一站，就跟两根长在一块儿了的鸡腿蘑菇似的。）他侧对着我，就看他那条腿，如旋风般从地面零度角起飞瞬间升至将近一百八十度，高速飞出的大腿带着阴冷的风声，后脚跟直奔我脸蛋子飞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干拔跳投，旱地拔葱，搜的一声串到二米多高的空中。随即，在他的后脚跟离我的左脸距离约有二三十公分的时候，我的右腿已经从我身体的右侧，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至身体左侧，以超过他腿速八倍多的速度飞向他的身体。并在他的脚丫子还没有蹬到我的时候，准确地、结实地、重重地、致命地命中他的后背。
　　那个哥们是斜着飞出去的，在距离地面一米八的空中飞行了将近三秒钟后，一个狗抢屎，扎入了一个充满砖头瓦块的土堆里。嘴里叼着一块碎玻璃抬起了头，摇晃了几下，又趴下了。
　　不过，令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随之发生了。
　　一群平日里跟他关系老铁的小子们跟一群狼一样扑向了我，在我还没想明白咋回事的时候，拳头、巴掌、胶皮鞋、大头鞋、翻毛鞋、砖头子、凳子腿、臭狗屎、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左一个塞炮，右一个扁踹......在我的各种脚，包括飞毛腿还没来得及施展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一条被打瘸了四条腿的赖吧狗一样，趴在地上哼唧了。唉呀妈呀......腮帮子、眼眶子、嘴巴子、前背篓、后勺子、唧哝股、拨了盖、胳膊腿，没一个好地方，没一处好使唤了。青的、紫的、肿的、胀的。眼前一片金星，身上一片泥泞。像一个刚从泥地里拔出来又被踩了几脚的烂萝卜，粘在泥地上了。
　　这帮小子，太不讲究了！说好了单挑的，不带这么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