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你说，十年之后，若我还记得你，就用这个鬼玺来青铜门找你。
我醒过来，看着手里的鬼玺，忽然有种想砸地的冲动：你妹啊！十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不老不死啊？十年以后我就四十边缘了，娃儿都大得念ABC了，你再让我来长白山到你家敲门？过家家啊？
你不辞千里来杭州向我道别，我不惧生死从杭州随你来到长白山，你倒好，一个手指把我敲晕了，还说什么十年之约，我愿意等你十年就不会来到这鸟粪都看不到一堆的地方了！
以前你玩失踪，总归是找得到的，或者是意外地在某个火车上又碰见了。上次你回眸一笑一句话也没留就进了青铜门，我原以为见不到你了，后来还是见到了，我就认定你无论去哪里，总归还记得杭州的那个窝。但这次，你特意道别了。你从不多说话，但一诺千金。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你。从第一次与你下斗，就死心塌地的信任你，甚至信过我那相处二十几年的三叔。所以，这次，我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了意外。你说十年之后，就一定不会在十年之内出现在我面前。
那么，你进了青铜门，十年之约相见；胖子留在了巴乃，发誓一世不出山。我呢？真的傻傻地在杭州等你十年？然后拿着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鬼玺来敲门，笑着和你打招呼：“小哥，好久不见，这里空间好小，憋得慌不？”
我若是会等你十年，小爷我就不是吴邪！
哪怕之前的倒斗铁三角已经分崩离析，但即便上天入地我也要在十年内打开这万恶的青铜门！否则，要么十年之后你等到我的尸体，要么十年之后你收到我的喜帖。我握着手里的鬼玺，恨恨地对天发誓。
然后，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证明了这颗鬼玺根本不可能打开青铜门。
小哥，你根本，就没打算出来对么？你知道我会不顾一切再一次来到青铜门前，只为再见你一次。而且，你知道我一直很相信你，所以，你用十年之约让我痴心等十年，或者你认为我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来证明这颗鬼玺是假的。这样，天真无邪了十年之后，当我发现青铜门根本打不开时，就会灰心地忘了你，然后回到我应该过得生活轨迹，对么？
你是对的，我的确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你。但你没有想到的是，天真了三年我就不再无邪了。这三年，为了证明这颗鬼玺的真假，我丢失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包括你曾经如此珍视的天真无邪。
但是，你还欠我一个解释。这辈子就是死我也要你还我一个解释！
离约定的十年还有七年，那么在这段时间内，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开这个青铜门。我冷着一张不再天真的脸，对自己发誓。
然后，我真的花了七年的时间打开了这道几乎耗尽我一生精力的青铜门。
看到的是一双依旧淡然的眼睛和一张依旧年轻的脸庞。
只是，我已不再年轻。
“吴邪，你不该来的。”你淡淡的说，眼底沉淀了太久的悲。
“我来了。”期待这门打开的时间过得太久，现在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激情，只剩下了生命的惯性。
“我知道。”你竟然浅浅地笑了，“我以为我失忆后会忘了你，但关于你的记忆竟然刻进了脑子里，再也忘不掉。你手里的鬼玺，本是从里面打开这道门的唯一的钥匙。”
我眼眶一热，忽然就流下泪来。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流泪，却是在这个闷油瓶第一次说这么多字后的第一眼。

【等待】
回到杭州，我还是以前西冷印社旁边古董店的那个小老板。
看看拓印，摆摆笔墨，偶尔做做几笔小生意。
只是，不再下斗。而今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下斗了。因为，闷油瓶已经不在了。我手里多了一个鬼玺，那个可以打开青铜门的鬼玺。他让我十年后再去找他。用这个鬼玺。而且，胖子也相当于不在了。打算一世不相见的人，和死有什么区别。
我心有点寒，但没有怨恨。
不就是十年么？小爷我才二十六，头发白之前我还等得起。不就是永世不出巴乃么？小爷我辛苦下，等小哥回来带他去看看你。
于是，从长白山回来后我就安心地做回了之前的良民。不再倒斗，不再与道上的人混，连三叔也不再和我谈论这些事情。
日子清清淡淡地过。
一年后，小花从美国治疗回来了。
依旧是粉红的衬衫和戏子的媚骨，却不复先时的羁狂，多了一分沉淀的稳重。
我知道，经过那些事情，他也是真的变了。
好久没见过秀秀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和之前的小花一样吧。我泛过一丝苦笑。
不见，也罢。
“你，真的打算等那哑巴张十年？”小花破天荒没有玩手机，认真地问我。
我没有答言，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别开了眼。
身后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
三年后，父母每天逼着我去相亲。
我木木地对着眼前漂亮女孩的巧笑嫣然，却仿佛又看到了闷油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女孩终于在我愣神的时候拂袖而去，我回过神，只低低地说了句：“小哥。”
五年后，父母不再和我提相亲的事。权当吴家没我这个独苗，从此绝后。
七年后，小花也娶亲了，新娘是个行外的女孩，清清水水，温纯如墨。
我在他的婚宴上大醉，笑着流泪。
九年后，王盟依然在我的古董店打工。但他的工资已经翻了好几番。
十年后，我没有拿着鬼玺去长白山找闷油瓶。
因为我已经没有那个气力走到青铜门前了。
如果他要的我的十年天真无邪是我这些年不再下斗的良好市民经历，那么，他得逞了。如果他早就料到十年这样的生活会导致我无法再上长白山，那么，他猜对了。
终究，十年的光华过后，除了手里的一枚鬼玺，我依旧是一无所有。从此，更是彻底断了与闷油瓶再见的想念。
其实，等待并不一定就会有结果，一如爱了不一定就会被爱。
我靠着古董店的摇椅，背对着店门，不妨清泪滑过有些斑白的鬓角，半晌无声。
脚步声自店外入内。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但没听到王盟出声。
我皱了皱眉，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做事还和以前毛小子一样。有人来了就意味着有生意了，你现在工资很高的你不知道嘛？
“王盟。”我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我回头就要起身，双肩却被人按住。
熟悉的力道。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掌心。
我忽然重新泪湿眼眶。
“小……哥？”
一生安好。

【旅程】
我在巴乃呆了一年。
之间没有联系任何人，包括吴邪。
我只是想在这段时间找回自己的记忆，何况，只要知道吴邪好好地在杭州活着便好，其他的，我不做他想。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地上，我在地下。他习惯阳光，我享受黑暗。他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不过是其他人眼中的倒斗工具。他有家有亲人有朋友，我无亲无友孑然一身。当然，若吴邪和胖子还算是朋友的话，那么我应该是有两个朋友的。但是，我从没把吴邪认作朋友。他是唯一的，是我与这个世界目前唯一的联系。
但我其实真的不想打搅他，他的背负我怕承担不起。因此，虽然以前手里拿着几乎没打出去过电话的手机，我曾好几次摁下手机里存下的唯一的号码，但终究还是没拨出去。
我还是没有找回记忆。或者说，我隐隐的发现，那个所谓的记忆并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对了手机沉默了一小时后，我还是忍不住拨出了吴邪的号码。
三次铃声过后，电话接通。
“喂？”电话那头，吴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和充满活力。
“喂？请问你找谁？”
“喂？怎么不说话？还是我的信号不好？”
“喂？小……哥？”
我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嗯。”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寂了几秒，继而连珠炮地发问了：“小哥你现在在哪里？斗里还是斗外？啊，能打电话肯定是在斗外了。那你在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来杭州玩吗？要我去接你吗？……”
我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然后挂了电话。
第二天便买了去杭州的火车票。
不算太长的行程，我却像走了好几年。
先前与吴邪一起下斗的经历幕幕回放，画面竟然清晰异常。有时想到他看到不常见的古物或粽子的表情，禁不住就笑了。
他确实不适合干倒斗这行，那奇异的粽子体质每每总能让他深陷险境，因此我也总是要花费一半的心思在他身上，以保证他的安全。这样自然是比我一个人在斗里累些，但我却异常强烈地希望下斗时身边能有他的陪伴。
我微微眯了眯眼，车窗外的景色渐行渐远，一如我决定不再触摸的真实。
进了杭州车站的时候，随着人潮到了出口，我一眼便看到了吴邪，他正一脸焦虑地站在出口处。
他显然很快也看到我了。
“小哥！”他朝我使劲挥了挥手，一脸的阳光灿烂。
如果说下车前我还有一丝犹豫是否来杭州是对的，那么现在看到吴邪的笑脸，我心下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只要，现在觉得是对的就好。


【西湖醋鱼】
吴邪知道我喜欢吃西湖醋鱼。
但实话说，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那天和吴邪还有胖子去楼外楼，我吃了很多西湖醋鱼是因为那盘菜刚好在我面前，我又懒得伸手夹其他较远的菜，何况那鱼也不难吃，所以就吃了大半。但自此吴邪便认定我喜欢那道菜，以后每次去都是必点的。我没说什么，只要吴邪高兴，便好了。
在家里的时候，他也喜欢做鱼吃。
“吃鱼的孩子聪明。”他说。
但他从来不做醋鱼。
“醋鱼要楼外楼的才好吃，你想吃了我们去楼外楼吃就是。”他说。
所以，每次看到他不亦乐乎地拿着铁锅做红烧鱼或清蒸鱼或酸菜鱼，我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帮忙，因为有一次我在去鱼鳞的时候不小心把鱼头整个儿拔了下来，然后吴邪就再也不让我接近厨房半步了。
我看着他忙碌地洗菜、切菜、下锅、出锅、上菜，忽然就有些心疼，以前恐怕他也是从来不下厨房的罢？
刚开始的时候，他做的鱼比压缩饼干还难吃，但那次我还是全部吃完了。因为，是吴邪做的。
然后他便开始苦练厨艺，现在已经能在半小时内做菜开饭了。
吴邪看着我吃得很香，总是笑得很骄傲。
“小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他笑得像个小狐狸。
我点点头。没说话，但眼神化开了。
胖子是下午到杭州的。说是来杭州看看吴邪和我。
我们还是去了楼外楼。我一个人只是静静吃着西湖醋鱼，吴邪和胖子两个人在饭桌上拼酒，最后喝得烂醉。
“想不到最后天真你还是和小哥在一起了。”胖子吐词不清地说：“到了这个份上，胖爷我作为铁哥们祝福你们！只是以后不要忘了我们的倒斗铁三角。”
“好！干了！”吴邪已经醉了。若是平时，他肯定是要反驳两句的。因为，其实我们没有和胖子提起我们已经住在一起的事情。
把胖子送到就近的宾馆，已经是半夜。
我扶着吴邪摇摇晃晃的身子，看来车是不能开了。反正离家也不远，我便打算背着他回家。
此时已是初秋，夜间有点凉。我正想着要不要给吴邪加上件外套穿上以防着凉，不料吴邪在我耳边忽然唤了一声：“小哥。”
我微微回头，没有说话。
“我刚才和胖子说的话，是真的。”说完，吴邪便没有了声息。
我一惊，试探了一下，才发现他是撑不住睡过去了。
刚才说的话？是接受了胖子的祝福吗？
我心下一暖。
“我也是。”我感受吴邪有规律的呼吸声，轻轻地对他说。

【致不朽】
已经忘了活了多少年。
自记事起就是无休止的残酷训练。
古墓，机关，棺材，血尸，粽子，虫兽，是每天决定生死的对象。
杀戮，失血，算计，虚伪，利用，阴谋，是每天必须经历的过往。
身上沾满的是死人的味道。
已经忘了感情为何物。
从有了张起灵这个名字起注定就是一个工具。
笑容，温暖，阳光，爱情，保护，相守，此生无缘。
强大，光阴，孤独，秘密，遗忘，迷失，一生为伴。
连呼吸都沾满了死亡的味道。
已经忘了生命的意义。
从被选中的那刻起已认定振兴张家是活着的唯一使命。
不知来处，何悉归时？
来世一遭，何人铭记？
不变容颜，何需找寻？
破碎灵魂，何时记忆？
活着的亡灵，活过的痕迹，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当下一个张起灵出现，再没有人记得有过你。
当习惯了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孤身前行。
当习惯了独自一人承担黑夜与静默。
当习惯了在彷徨与迷失中经历生命岁月。
当习惯了用洞悉了一切的眼神看待世人。
终究，却无法洞悉自己。
还是，算错了世事。
楼梯下的擦肩而过，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触碰如此干净的味道。
死人墓的生死相依，方才知晓这辈子也会有与人回家的念想。
终于，惊鸿了芳华。
一生守候。
瓶邪永恒。

【吴·邪】

十年后，古董店小老板成了吴家小三爷。
起坐之间都有当年三爷的风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以前的三爷议事时，是一个人坐着，旁边站着一个潘子。
但现在的吴家小三爷议事时，厅堂的正中不仅摆上了自己的桃木椅，旁边还有一个桃木椅，上面坐着一个张小哥。啊，不对，应该是叫张爷。
碰上天气炎热或寒冬腊月，吴家小三爷有的时候会消失那么几天，这时逢上对账本的事情，就都交给了张爷。
于是，闲言碎语难免飘入耳中。
说是吴家小三爷难道就这么把自家的产业都交给了姓张的不成。
或者是老子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赚苦汗钱也只是个喇嘛头，他姓张的何德何能就坐在了上头。
或者是外姓人终究不是自家人，这样下去吴家的产业迟早会被张家吃空。
或者是当年潘子对三爷那么忠心也不过是当狗腿子使，这张爷虽说是道上要价最高的人，但也不至于到掌控吴家财产的地步，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但张小哥仍是每日尽职尽责地该下斗时下斗，该收账时收账，也不觉得对这些流言有任何不妥之处。
有一天，小三爷意外地直接从杭州飞往长沙，召集了吴家所有的盘口，包括喇嘛头子和马盘头子等等都齐聚长沙。


小三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小哥，尔后端起手里的碧螺春，轻轻吹了口气。
“听说，你们有人对张爷有意见？”
众人均没料到吴家小三爷会如此直白的提出这点。
然后，是几秒钟的寂静。
之后，一个不怕死的小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开了口之后，便是众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这个，那个……。诸如此类。
坐在上头的张爷反而依旧是平日里的一脸漠然。
“啪！”
平地剧烈的一声响。
霎时镇住所有人。
却是吴家小三爷用他不完全结实的拳头，砸穿了书桌。
“我告诉你们，就是他以后想把我所有的产业全部毁掉，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是我吴家的产业，我想让他败在谁的手上，就败在谁的手上。我今天到这里来，不是来求你们同意这件事情，而是来知会你们一声。谁要再敢对张爷说一句废话，犹如此案！”
那一刻，他的愤怒没有让他感觉到指骨碎裂时的剧烈痛苦。
那一刻，他没有看到旁边张家小哥投过来的不是平时古井无波的眼神，而是包含尊敬心疼爱惜无奈的复杂目光。


【26个字母漫说瓶邪 — 对话篇】
Analyses 分析
“天真竟然对小哥发火了？！”
“嗯，小哥昨晚一定做错事了。”
Blood 宝血
“胖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别小看这片卫生巾！它可是沾过了小哥的宝血！驱虫驱蚊驱粽子！”
Circle 循环
“小哥，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鬼打墙。”
Door （青铜）门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门都没有。”


Enquiry 询问
“吴邪，你答不答应入张家祖坟？”
Fantasy 幻想
“小哥，你穿上旗袍一定会很好看。”
Goal 目标
“小子，你倒斗的目标是什么？”
“将来夹喇嘛的价格能和哑巴张一样。”
Honey　宝贝
“这是谁家的孩子，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邪。”
Ideal 理想
“小哥，你有没有理想？”
“有。”
“是什么？”
“和一个人一起过一辈子。”
“谁？”


“你。”

Jacket （and cap）连帽衫
“小哥，你到底有几件外套？”
“我只有蓝色连帽衫。”
Kill 秒杀
“小哥，小心，有海猴子！”
【咔嚓一声响后，海猴子的内心内牛满面：尼玛，要小心的是我才对！】
Love 爱情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Mar 火星
“还在用爱疯4，落伍！现在都用爱疯5了！”
“……什么是爱疯？”
“小哥，你火星来的？”


“家人。”
Scare 惊悚
“小哥，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
“你生一个。”
Truth 真相
“吴邪，你从来就没有盗过什么墓！所有的一切都是臆想而已！”
“小哥……已经死了？”

Undergo 过往
“小哥，你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解决遇到的第一个粽子？”
“……六岁。”

Vanish 消失
“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Wish 愿望
“吴邪，带我回家。”

X 未知
“小哥，你能活多少岁？”
Yoke 羁绊
“小哥，如果我早生一百年，是不是还会遇见你？”

Zero 零
“如果有一天你失忆再也不认识我，怎么办？”
“那么我会从头开始爱你。”

公子的文筆超棒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