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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Lovin'冬夏|▋.|原创|<过去花>(SHE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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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至于虐点很奇怪的人我觉得是戳不到你了就随意吧……(。
BGM:<みちゆき>-引田香织



1楼2012-09-18 01:36回复

    >>>[钝墨]
    早上七点,我坐在餐桌前翻开早报,端起温热的淡豆浆。妻子在给女儿换衣服,四岁的小女孩抱着保姆送给她的糖果罐不肯撒手。
    年轻时有一阵子不分日夜地工作,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牙就坏了,豆浆也只能喝淡的。我望了望窗外,冰凉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路两旁的香樟凋得只剩了灰白枝干。快要冬天了吧,北风吹来了一街的萧索。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我回头看去,缤纷的糖果蹦跳了一地,像碎了的彩虹。
    是女儿打碎了糖罐子。
    “你们别动,我来。”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阻止她们清理地板的动作。一颗糖咕噜噜地滚到我脚边,包着橘黄色的娇美玻璃纸。我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等待我责骂的小女儿,蹲下来,捡起那颗糖果。
    ——在那一瞬间,这十七年来的片段飞速地在我眼前闪过,考研,面试,工作,计划书,合同,升职,恋爱,结婚,买房,旅游,照顾孩子……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冗长的梦,只有手中的这颗糖果是真实的。我不再是谁的父亲,不再是谁的丈夫,而是那个坐在家门口秋千上的十八岁少年。我得牢牢地抓住这颗糖,不然它会被身旁的女孩子抢走。
    我盯了它很久,慢慢地剥开塞进嘴里。清馥甜美的糖果在腮边温柔地化开。十七年后我似乎有一些了解这种感觉了,又甜,然而又痛。
    秋天了,起风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2楼2012-09-18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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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茶山吹]
      一九九五年的空座,还只是个不大不小的乡村。
      我独自一个溜达在乡间小道上。初秋粘腻的空气像欲求不满的情妇,不依不饶地黏着皮肤。彼时天已经黄昏,天边远远嵌着镶了金边玛瑙的火烧云,太阳在群青的远山边缘金光万丈无比刺眼。树栖寒鸦聒噪又晦气,肚子也饿得我口淡头晕。每一事每一物都助长了我心中肆无忌惮的焦躁感。现在我仿佛蓄满了炸药泼透了油,只待有什么点燃了导火索我就——
      我眯了眯眼睛。蜜柑色的视野中突然瞟见一个黑色的脑袋。
      “喂,你。”
      那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在前面不远的围墙拐弯处。我喊了一声,她不理我。**还挺拽。我撇撇嘴,把背包往背后一甩冲她走过去。
      “喂!前面那个!”
      她还是不理我,反复踢着我们家外围的墙根,说不清是单纯泄愤还是真想凿出一个洞。
      我走到她身后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不那么急躁直接就去拍她头顶。
      “在别人家的墙角干什么呢?”
      ——那时我正巧十八岁,正巧是刚开了学,就高中三年级。前面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留了一级就暂且不提。开学第一天,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跑了出来,也没去学校,就这么在街上游荡到了傍晚。饿了一天不得不妥协回家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光明正大想要在我家墙拐开个洞的二货。
      她迟缓地回过头,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慢慢转过身,盯着我看。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肚子饿就稀里胡涂走回家来了,十分懊恼地腹诽自己没出息。过了一会儿我想起自己之前貌似问了什么,可好像没有得到回答,正要开始为这安静而感到不对时,面前的女孩子突然伸出手来扯我的脸。我一把抓住那只手向反方向拧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你快松开!!”
      她痛得龇牙咧嘴,又挣扎又叫唤。我一松手她刷地把手臂窝回来,另一只手按着关节揉搓。揉着揉着她的动作慢了一慢,狡黠地斜我一眼,跳起来一伸手“啪”地拍到我脑门上。
      “打到了!哈哈哈!”她得意地笑起来,漆黑的眼珠晶亮地看着我,“诶诶你是这家的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我——我居然没躲开——
      “放学回来啦?哟背着包呢,鲤伏高中的吧?正巧我也是~”
      我一只手默默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你家住这围墙里面?正好同为校友,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剑走偏锋地一句句削着我的耳膜,使我瞬间恶向胆边生,只想把这只聒噪的乌鸦扔回树上去。我感到自己的眉毛死死皱起来,拉下脸打断她:“我只想知道,你究竟在我家墙外做——什——么——?”
      大概我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她明显是被吓到了。身体向后微微拉开一点几乎不可察的距离,嘴角垮下来,看上去像啃松果的啮齿类动物。
      但害怕归害怕,欠揍的语气还是没有缓和多少:“我……我没地方去嘛!而且又没人说这墙外也是你家的不许我来!”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刨——”
      “我是真的无家可归!”她眼珠一溜打断我,收颌撅嘴作出一副恳求的神色,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双掌合十向我作揖,“拜托您行行好收留我吧!”
      “不。”
      “就一晚上!一晚上就行!”
      “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啊?”我很不耐烦。我跟家里的关系本就不好。
      尾音在空气中消失了,没有人去捡。她出乎我意料地没有乱扯一些不靠谱的借口,只是盯了我十秒,然后放下合十的双手,“骗你的。”她整个脸孔无声地“嘁”了一下,“快回家吧小鬼,这么晚不回去你妈妈该急了。”
      “闭嘴。”
      “对待Lady怎么能这么粗鲁!哼!小心将来娶不到老婆!”
      神经病吧这是?
      她有意无意地戳到了我。我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不想再管她,把背包甩上肩膀扭头抬脚就走。
      我没母亲,准确地说,母亲两年前刚过世。
      走出几步,远远地听到背后那个脑子有些许不正常的姑娘冲我喊:“喂!我姓黑崎!你叫什么?”
      嗓音清亮亮的,字字清透蓬勃,借着暮色的遮掩抽丝剥茧地潜入我身体中。彼时我是有那么一个瞬间的恍惚的,那声音太坚韧让我错觉她是一条生生不息的鱼,不惜疲惫地渴望逆流,回到她心中的永无乡去。
      我不由得回答她,我姓日番谷。但并未真正出声,也没有回过头、些许停顿脚步,或者任何一点听到了她的话的表示。回到家没多久,连她这一码事也忘了。
      这是我和黑崎的第一次见面。对话莫名其妙,情绪恶劣,踩了我一次雷,你好再见也没说过。给我的印象就是个怪人,很有惹恼别人的天分。虽说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但完全不想再见她第二次。
      


      3楼2012-09-18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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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柿]
        理所当然地,那之后被面店和五金店的老板找上了门。后文不提,只是我一度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亲。
        秋意深重起来。课业也猛地沉重了许多,和父亲的关系一如既往的让我心烦意乱。繁重的作业让我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屋里看书,父亲行动不方便,我也由于心境而不想开口,于是我们逐渐发展成一个月只说了三句话的情况。
        尽管用尽了全力去学习,但成绩还是没有起色,这不免让我有些急躁。家庭关系又愈加冷淡,渐渐地使我的心一点一点沉入幽深的谷底。
        我放学回来经常会在我家院墙外遇见黑崎。看到了,就坐下来聊聊。黑崎很聒噪,我时常觉得她像个被医院关久了的神经病人,一放出来就不论什么都唧唧呱呱说个不停。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说,她很——不讨人喜欢,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互掐。但是如果不是我饿得要死奔回家吃饭,我们的对话可以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我习惯了在书包里装一盒糖果,但每次只给她三颗。
        黑崎有时会坐在我们家附近的那架秋千上,一边独自唱歌,一边等我(带着糖果)放学路过。比如现在。
        她唱着平素总唱的那首歌,踩着节拍慢慢晃动秋千。背后是辽远无边金光万丈的穹庐,日光侵蚀她轮廓的边缘像是要把她整个吞没。
        “夕暗迫る 云の上/
        いつも一羽で 飞んでいる/
        鹰は きっと 悲しかろ/
        音も途绝えた 风の中/
        空を掴んだ その翼/
        休めることは できなくて、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鹰のような この心/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空を舞うような悲しさを/
        人影たえた 野の道を/
        私とともに 歩んでる/
        あなたも きっと 寂しかろう/
        虫もささやく 草はらを ともに/
        道行く 人だけど/
        绝えて ものいう こともなく /
        心を何に たとえよう 一人 道行く この心/
        心を何に たとえよう 一人ぼっちの 寂しさを/
        ……”
        黑崎的嗓音像揉进了一把温柔的沙砾,淡淡的又遥远,唱着那首歌十分适合。但我不喜欢。我觉得那首歌实在是太寂寞了。
        连带着黑崎也寂寞起来。
        但黑崎才不是那样的,她是外表乖巧的黑寡妇。这时她一眼看到我,马上扑到我跟前满脸期待,尾巴都快摇起来了。我抬起头,天空高远,像是被连天烽火烧得金赤无尽,是个好天气啊。然后俯视黑崎,摊了摊手。
        黑崎立刻像一只眼睁睁看着主人把自己碗里的肉倒掉了的大型犬,两边脸颊垮下来,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好吧,老板,来一斤愧疚。
        我伸手进包掏了几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盒:“……喏。”
        黑崎一下抬起头劈手夺过来:“你骗我!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破戒了!”
        “贫僧惶恐。”等她拿过三颗一把把盒子抢回来塞回书包,在秋千上坐下。接着黑崎把我挤到一边自己分坐了一半的秋千。
        “哼。”她已经闪电一般把糖全剥掉糖纸塞到了嘴里,这个“哼”字完全靠鼻子哼出来,听起来软糯黏腻,悄悄地在我身体里某个地方包裹了一层温热的糖稀。
        “你,”唔,我这样的居然会为想问的问题而感到些许不自在,“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啊。”黑崎好像很骄傲一样挺了挺胸,“我喜欢他很多很多年了。”
        “……是嘛。”
        哎哟喂还很多年能有多少年。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呜……”她痛苦地捂上自己的脸蛋,看上去快哭了。
        “就那两颗破牙天天疼还不如拔了。”
        “谁说就两颗?我一半的牙都坏了。”委屈。
        “……坏了一半!?上次还说就两颗!”
        “我上上次还说就一颗呢。我怕你不给我糖了嘛。几颗不是疼啊。”
        我实在是日不清这个人的脑回路!
        我琢磨着还是换一个话题吧,“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这么闲啊老在我这蹲点?”
        “干嘛怕我吃穷你?”
        “不是啊,你没别的朋友?”
        “唔……没,”黑崎坦然地承认,“我啊,不被邀请就进不了别人家嘛。”
        


        7楼2012-09-18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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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还不都这样,“改天邀请你到我家坐坐。”
          “真的?”她一下子坐直,“你说话算话?”
          “嗯,只要你把吃太多糖这个坏毛病改掉。”
          她瞬间缩回去:“那还是……再说吧……”
          黑崎嘴里含着糖说话含含糊糊的,脸颊高高地鼓起来,像一只哈姆太郎,“哦对了,我也一直没问你,你好像一直在烦恼什么事。是什么?”
          “考大学。”
          “除了考大学呢?”
          “……你管那么多呢。”
          “你放心,性格古怪的人都很聪明。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呢。”
          “你好自觉啊还知道自己性格古怪……”
          “说呀看你磨磨唧唧的。”
          “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
          “我双肩能走马嘿臂上可站人!”
          “……”我有些头疼,剥了一颗糖扔到嘴里(险险躲过了黑崎要来抢的手),“是我父亲。”
          我开始和黑崎絮絮叨叨地,像一个老人回顾自己不堪回首的前半生那样,说起了我十八年人生中的沉疴。
          我觉得他不是人。他好像没有七情六欲,除了我不好好学习能激怒他,他不会对其他时作出任何反应。我不满他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跟他吵过很多次。后来母亲去世了,我始终不能忍受父亲在母亲的葬礼上的淡漠。对着发妻的遗体,他只是维持着他一贯的淡然,从容地留下两滴泪。
          我不明白为何他可以做到如此,不止是不愿拥抱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对朝夕相对的人长达十几年的不闻不问。
          “所以你就对他因爱生恨了?”她口齿不清地说,一面为没抢到那颗糖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我捂着被她掐疼的腰子琢磨着以后会不会肾精不固……因爱生恨这个词用得是真好。
          ——但当时我没有意识到的是,我是读懂了他的忧虑的,就像我其实看懂了平素他眼中偶尔露出的一丝温情。只不过那时我正是被隐约的恨意先入为主的、要么一要么一百的年纪,那些忧虑与温情在一开始就被我忽略了。
          现在想来,彼时我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了解我想脱离继承家族的命运的想法,又看清我时不时地闭着眼乱闯,就试图规整我的足迹,帮助我完成远走高飞的夙愿。然而彼时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只知道歇斯底里地乱咬,把无处倾诉的爱与恨都不分轻重地发泄在唯一一个也许合理的对象身上。我当时只觉得,他凭什么管我呢。
          “所以嘛,总结你前面的话,我得到一个结论。”
          黑崎的腮帮子还顾着一个小山丘似的圆包,她在讲话时那个小山丘便不时左右地滑动着,我似乎能闻到那块糖在她嘴里灌满了的甜味。
          “什么?”
          但她用那么甜的味道,简单地吐了几个音节给我:“你有恋父情结。”
          我觉得头更疼了。窝怎么会想到跟泥说这个的,窝这个大煞笔。
          这时黑崎“嘶——”地一下苦恼地捧住脸。我始终无法理解黑崎怎么会这么嗜糖,甜是甜,但是牙会很痛,要是我我肯定不会觉得这么煎熬的事有什么值得上瘾:“……叫你吃那么多。”
          “这里面,”她的手放在脸上,从左边腮帮划到右,“基本都蛀坏了。”
          “你刚刚还说是一半!”
          “有吗?”黑崎(在我看来是)装作回忆一般歪了歪脑袋,回头坦然地告诉我:“我忘了。”
          “……你长脑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雨滴进喉咙里,少爷。”
          苍老了谁啊……
          她咂了咂嘴,又把话题扯回来:“我觉得吧,你老爹只是不怎么会表达。他也许是自己脱离不了,所以希望你远远地离开那地方呢?总之是为你好啦。”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是,我知道的多了。”黑崎得意的神情我看了就生出笑意,急忙绷了绷脸平复下嘴角的弧度,“说到这个,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老爹……你父亲……”黑崎咽了咽口水(应该说是糖水了),“……是姓日番谷吧?”
          我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废话么。”
          “哦,那就对了。你也别怪他对你那么冷淡。”
          她点点头。我正欲开口,她又问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
          “诶?有那么大么?”
          “啧,好啦十九。”
          “哦,那他就应该——”
          “十八!”
          “……到底!”
          “十八……嗯。”
          “唔。”她用腮帮捣鼓了一下嘴里的糖,甜美的味道侵蚀入口腔的每一丝缝隙,好像使她痛得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霭,
          “那你们家老头子,本该死了有二十年了。”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其实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着她吐出的哪几个音节,却一个也没有理解。
          过了半分钟,在我略微理解了黑崎那句话的含义后,我努力地放松自己哽住的喉咙,想要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你叫什么。”又补充道,“……名字。”
          她干脆地回答:“黑崎。”又踌躇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了我全名。
          “……黑崎夏梨。”
          我心里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失去了语言,就这么瞪着她。
          


          8楼2012-09-18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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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利久伽罗]
            在我很小很小,小到会去探究一些无聊的人生哲学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很多回自己的名字含义究竟是什么,到底为什么我要叫日番谷夏呢?
            长大以后我也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我时常在想,为什么那次我们从拉面店逃出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他跑了”而不是“他们”。 为什么黑崎只和我一个人打交道,从来没听她说过有别的朋友。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请求我让她留宿,为什么路过的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我们。
            ……你是在跟我说话?诶诶你是这家的孩子?都长这么高了。我没地方去嘛!你家住这围墙里面?正好同为校友,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我啊,不被邀请就进不了别人家的。我喜欢他,很多很多年了。他也许是自己脱离不了,所以希望你远远地离开那地方呢?你们家老头子,本该死了有二十年了。
            为什么我每次遇到黑崎都是在自己家门口,或者说,为什么她会一直盘桓在我们家的宅邸外?为什么我翻遍了鲤伏高中现役所有班级名册,也没找到一个姓黑崎的人?
            为什么……会唱着那么寂寞的歌呢?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不敢相信。我从来都是个该死的无神论者。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并且没有再稳妥的解释。
            过了很久,我才艰难地开口:“你……等了很多年了吧?”
            “诶诶?我哪有——我才没——”
            我安静地笑了,“那你哭什么?”
            “谁哭——”
            她抬手用小臂蹭了一下,立刻就像断了电一样僵在那里。然后如同开关跳到了上一个级别,突突突地,她身体里的机器开始全速运转,拼命地挤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什么呀,我才没……我……”
            她连忙用手去抹,好像在拼命克制眼泪,但是克制不住地越抹越多,扑簌簌不停滚落下来。
            “我……我……”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那个女孩子坚强又狡黠,有足够的本事三句话呛得你想回娘胎。她充满了能量与温暖可以成为无所不能的一束光。她时常让我觉得,她怎么可以这样地确立她自己,她怎么可以这么有力量和不畏惧?
            然而此时她缩着瘦瘦小小的肩膀,头低低地垂下去甚至不敢让别人看到她哭泣的脸,手足无措地胡乱抹着,委屈得像一个孩子。
            黑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猛地埋下头去狠狠擦了一把脸。我想要伸手摸一摸她毛茸茸的深色脑袋,但是手在她后脑勺上方停了数秒,最终还是掏出一颗糖,塞进她后领。
            她惊得跳起来:“小犊子你干嘛——”
            “你想见他吗。”
            她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盯住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那双眼瞳曾经清晰得发亮,烧起连天的战火,焚尽我心中怯懦的城。
            我直起身。我深深地,缓缓地,呼吸着。
            “要见他吗,日番谷冬狮郎。”
            


            9楼2012-09-18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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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绀菖蒲]
              我不自在地靠在门边。父亲坐在下午六点的阳光里,双手捧着杯盏安放在腿上,腰部以下盖着柔软的毛毯。背后的窗户透进来鎏金曙红的夕照,面目清和,轮廓模糊。挺拔的鼻梁安静地在他脸孔布匀明暗,淡淡的暖色块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
              “……爸。”
              他脸部的轮廓柔和地动了,抬起视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就冷场了。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对我最大的回应了,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我在家附近,碰到一个女孩。”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逆子怎么会跟他探讨这样的问题,他看着我。
              他是让我说下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父亲没有开灯。黄昏奄奄一息的光线里,我再一次地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这么多年来他注视着我的神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有一头毛茸茸的黑短发,一对漆黑的眼睛。”
              “个子不很高,但很瘦。左腕有一道疤,喜欢摩托车。”
              “她很喜欢糖。满口的牙都驻坏了,所以吃糖的时候会痛,但还是一直吃。……”
              ——“砰!”
              我不太意外地望向他。杯盏已经碎了满地,澄透的茶水泼了一身,但他一点都没有在意。他一点一点地坐直,脸上的神情,慢慢从三十八岁的日番谷,变成三十岁,二十五岁,二十岁,十八岁的日番谷冬狮郎。
              他似乎想站起来,但是扶着躺椅的扶手找不到平衡,几次差点成功了又毫无例外地跌了回去。
              “满嘴跑火车,和她说不了几次话就会被气死。”
              “她时常唱一首歌,歌里有鹰、雨花和流浪者。”
              “她又聪明又狡猾,很率真爽朗,只对糖果意外的小气。”
              “她很坚强。独自等待了二十年。”
              我直直地看着他,喉头哽住不言。
              父亲终于颓然坐回躺椅,不再垂死挣扎。夕照寥落,黑暗丛生,房间里渐渐浓重的阴影显得他格外苍茫。
              我的鼻腔无可抑制地酸涩起来,眼眶一阵湿热,一度让我看不清他突然苍老的脸。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哪一次意识到他已经老了。他的眼睛已日复一日地染成黄色,同时有几对明显的细纹在他脸上划出桨去。
              心甘情愿地独自囚禁在荒凉的戈壁滩中那么久,那份隐忍和绝望一点都没有变。
              我几乎是挤出最后一句话,“……她姓黑崎。”
              一种我不了解的情绪占据着他的面孔。这个人的脸我那么熟悉,但是他是谁我却并不认识。那是十八岁的日番谷冬狮郎,还没有生下孩子,没有与自己不喜欢的对象结婚,有着摧枯拉朽的勇气信念和希望,能够义无反顾地追寻自己的爱人。
              他的眼睛锐利地直视我,亮得仿佛燎原星火。他用我从没有听过的陌生语调开口,所有的欢欣痛苦期望悲戚紧紧绞成一股可置人死地的钢缆,好像问出这一句,他的生命要就此完结:
              “她在哪?”
              “……在你身边。”
              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像快要哭出来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心里如此酸涩汹涌,我只觉得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能够等那么久呢?怎么能忍受这么久呢?我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个这么长情的人啊?
              二十年啊。
              站在他身边的黑崎垂着头,双手死死地攥成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鼓起勇气,缓缓抬起手——就如同咬牙抵抗着千钧的阻力——一寸一寸地,将手伸向父亲的脸庞。
              但就在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黑崎的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碰不到父亲。
              我的喉咙刺痛,呼吸干涩。我竭力地走上前去,半蹲在父亲膝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仿佛这样做可以使父亲听到我所听到的声音,看到我所看到的画面。我抓住黑崎孤独悬在半空的手,让她覆盖上父亲的手背。然后用双手缓缓地,满怀着轻柔与坚定,将它们包裹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就由我来传达给他吧。
              我感受着两个人细微的颤抖,闭上眼祈祷。只希望这份苦难深重的爱意,能够挣脱束缚而相通。
              太阳早已敛去了最后一丝光亮。漆黑的房间里久久地,久久地静默着。
              ——直到许多年后我依然能够回忆起那时的细末之节。抵在我额上手背的触感,手心里不易发觉的颤抖,远处寂寥零星的鸦声,微凉却肃杀的深秋的晚风。父亲微动引起躺椅的木节轻哼。黑崎的声音像哭,又像笑着的,透着委屈与满足。
              这样安然地交握久得已不能再久了。最后的最后,终于响起一声得救一般的叹息——
              “我回来了,冬狮郎。”
              


              10楼2012-09-18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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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岁绿]
                许多年以后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忽然回忆起十八年来和我朝夕相处的父亲,想起许许多多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我想起我和她在共用一个名字呀,那是不是享有和她同等的爱呢。岁月磨掉了他少年时的非凡与英利,却终究没能磨掉他坚韧的爱意。那一刻起我终于能放下过往对父亲的一切芥蒂,只携着单纯的敬爱,去扫他的墓。
                那年父亲应当是必须要娶我的母亲,就和爱人约好一同赴死,然而爱人死去父亲却只伤了一条腿。苟活的父亲还是娶了母亲,却从此像是死去了。黑崎则因为强烈的思念而不能超度成为了灵,在父亲家门外一等就是二十年。这就是我能还原出的所有故事。我想起那天进门前我问她,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呢?她说我不知道,大概是上天看我等太久,特意派你来完成我的愿望吧。
                但其实是你帮助我完成了愿望。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能够坦然地握住父亲的手。
                黑崎是在我手中一点一点消失的。我无法体会她日复一日噬心腐骨的孤寂与失望,她走了便是善终,但我不能体味到一丝类似于欣慰的情绪,于是无措地抬头看他。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口型问我,她走了吗?
                我点点头。
                接下来我看到的那个表情,大概会镌刻在我的每一寸经络,一生无法忘怀吧。
                在那之后父亲就失明了,仿佛一个谶语,她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光明。父亲的身体状况本就不怎么样,失明后更是一天差过一天,精神状态却很好。我整个人突然就从有一搭没一搭的状态醒了过来,开始摒弃一切负面情绪,用心地读书,把以前没打好的基础一点一点补回来。他却以他满意的速度迅速衰弱下去了。
                父亲死时我刚考上一个中规中矩大学。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留在大阪找了一份资薪很低的工作,摸索着从最底层做起。那段时间其实是很辛苦,但从没有过多的顾虑,也没有一丝害怕。二十五岁,在一点一点地向上爬,二十七岁终于狠狠地升了职。然后买房,三十岁娶妻生子。三十五岁的这个早晨,在我端起麦片翻开早报的时候,女儿打碎了糖罐子。
                “爸爸……”梨绘怯怯地把手背在身后,没有理会身旁妈妈的数落,她只是有些无措地看着我。
                我拍拍她的脑袋,“去吧,我来收拾,绕开走,小心点。”
                打扫完一切后,我重回座位上拿起报纸。已经快要到冬天,窗外的颜色是一片肃清。北风席卷走了大地所有的色彩,连带着温度一点一点地寥落下去。
                我边喝着豆浆边翻看报纸,翻了几页后,是相对轻松的读者投稿版面。读到一半,我突然愣住了。
                我看到一个词语。
                它就那么直接插入了我的眼,准确地楔进心中的空隙,让四肢百骸一阵战栗。
                一瞬间如同灰色电影的过往飞速闪过脑海,最后叠在一起,稳稳地凝成我眼前的四个字。
                我在找它……我找的就是它。
                在时隔多年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词,能够精准地形容父亲难以言喻的一生。
                叫做情深不寿。
                -FIN-


                11楼2012-09-18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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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 ̄へ ̄|┛记
                  其实这是篇番外,正文我不打算写了。
                  ……我是说真的,这篇的构思两年前就有了,迟迟没有动笔的原因是本来想先写日番谷和夏梨的剧情再把这个当作番外写的,后来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就(啧。BG好像真的是要写不下去了……这篇文进行中各种卡,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把它当BL文写(……)。不过真的是BL文的话,夏的女儿就应该会叫日番谷美冬子?www(潸儿快来XD
                  _(:3√夏梨喜欢糖的设定其实很苦逼,一点都不少女∠)_
                  文里[丹朽叶]部分化用了《岁月的组曲》里面的梗,也有人说原出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港产片天若有情之类的……反正被我用的是各种弱爆……
                  啊,关于每节的小标题,其实没有特别的含义,都是颜色来的。因为问题叫“XX花”嘛。不过开头和结尾是对应了夏梨和日番谷的代表色。
                  关于夏梨唱的那首歌,是手岛葵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地海传奇>中演唱的<テルーの呗>,本来想选作BGM的但是老乔说歌里的苍茫悠远和文章有些不搭于是就作罢。窝老喜欢了大家可以去听听OWQ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的寂寞。文里的夏梨,日番谷,和夏,都是非常寂寞的。然后这文写的吧……窝这个煞笔本来就是想写寂寞来着现在看来全跑了OWQ
                  最后我是个连载都没写够一万字的蠢货,这次居然我就破W了至今还有些惶恐……窝要感谢在卡文的时候被窝骚扰过的团儿小德安安啊绯etc,还有兢兢业业孜孜不倦催我稿的老釉老可老乔三朵摧手辣花……(拖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土下座OxQ
                  舔一个团团。( ̄へ ̄)
                  老枫枫
                  2012-08-14
                  附: <テルーの呗>歌词
                  夕暗迫る 云の上 いつも一羽で 飞んでいる
                  暮色苍茫的云层之上 总是孤独地在飞翔
                  鹰は きっと 悲しかろ
                  鹰也定是在悲伤
                  音も途绝えた 风の中 空を掴んだ その翼
                  声音也被掩盖的风中 那对紧抓天空的翅膀
                  休めることは できなくて
                  无法停歇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鹰のような この心
                  这种心情是什么 鹰的这份心情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空を舞うような悲しさを
                  这种感觉是什么 随风漂泊般悲伤
                  雨のそぼ降る岩阴に いつも小さく咲いている
                  雨淅沥地下在岩石的侧面 水花朵朵小小地绽放
                  花はきっと切なかろう
                  花也定是在难过
                  色も霞んだ雨の中 薄桃色の花びらを
                  霞般璀璨的雨中 也没有能给粉红色花瓣
                  爱でてくれる手もなくて
                  带去爱意的双手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花のようなこの心
                  这种心情是什么 花的这份心情
                  心を何にたとえよう 雨に打たれる切なさを
                  这种感觉是什么 风吹雨打的刹那
                  人影たえた 野の道を 私とともに 歩んでる
                  在人踪罕至的荒野上 与我相伴而行
                  あなたも きっと 寂しかろう
                  你也一定很寂寞吧
                  虫もささやく 草はらを ともに 道行く 人だけど
                  虽然是在只有虫声的草原上 与你一起前行的人
                  绝えて ものいう こともなく
                  到头来却不曾开口
                  心を何に たとえよう 一人 道行く この心
                  这种心情是什么 独自流浪的心情
                  心を何に たとえよう 一人ぼっちの 寂しさを
                  这种感觉是什么 孤身一人的寂寞


                  12楼2012-09-18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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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发完了泥们随意插吧(。
                    自沙一个迅速滚走!


                    13楼2012-09-18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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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宠物!!!!!!!!!!!!!!!!!
                      泥可以做一个里面那些颜色的对应图来放上-v-b~


                      14楼2012-09-18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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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颜色猜得出来,有些猜不到,若是有颜色的图片那当然是最好勒~~~~~(闪闪眼看阿枫【滚!)


                        IP属地:中国台湾15楼2012-09-18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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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深不寿~~!嘤嘤嘤~当时看吧刊好像就是看到这里泪崩的..


                          16楼2012-09-18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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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一下哦,为什么SHE慎入???


                            17楼2012-09-19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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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阿枫给我这篇的时候我已经看完团团那篇的四分之三了,所以有点意外这次两位的选择灵魂这一点居然统一了……不过阿枫基本我看到夏梨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货大概不是红苕,果然猜对了。
                              虐点的话我大概是在后面红苕知道夏梨但是看不见那里吧……但是总的来说只是觉得整一篇我觉得最痛苦的人物其实是红苕他儿子,神马都知道神马都能看到,当终于理解了的时候就是分别。
                              影响最深的就是大家一直提到的那个词,情深不寿。所以之后也用到串联那边去。
                              结果有趣的是没过几天我看到另外一篇文,也同样看到了这个词连同整一句……瞬间就不知为何感到虐心。
                              然后关于颜色,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要换字颜色,结果无意中我就问了一下阿枫关于字颜色的问题发现还是可以用的,所以就把每个小标题上的颜色让阿枫找给我然后我在一个个试,所以准确来说字的颜色并不是小标题所呈现出的那样……果然还是让古牧给你们再看一遍……
                              


                              IP属地:上海18楼2012-09-19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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