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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情绵绵≡_____<小说>_________花凋 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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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


1楼2012-09-09 20:50回复
    有点长 个人感觉值得一读
    因为她是张爱玲


    2楼2012-09-09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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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访问三秦记
        这里端上了鱼翅。郑先生举目一看,阖家大小,到齐了,单单缺了姨太太所生的幼子。便问道:“小少爷呢?”赵妈举眼看着太太,道:“奶妈抱到衖堂里玩去了。”郑先生一拍桌子道:“混账!家里开饭了,怎不叫他们一声?平时不上桌子也罢了,过节吃团圆饭,总不能不上桌。去给我把奶妈叫回来!”郑夫人皱眉道:“今儿的菜油得厉害,叫我怎么下筷子?赵妈你去剥两只皮蛋来给我下酒。”赵妈答应了一声,却有些意意思思的,没动身。郑夫人叱道:“你聋是不是?叫你剥皮蛋!”赵妈慌忙去了。郑先生将小银杯重重在桌上一磕,洒了一手的酒,把后襟一撩,站起来往外走,亲自到衖堂里去找孩子。他从后门才出去,奶妈却抱着孩子从前门进来了。川嫦便道:“奶妈你端个凳子放在我背后,添一副碗筷来,随便喂他两口,应个景儿。不过是这么回事。”
        送上碗筷来,郑夫人把饭碗接过来,夹了点菜放在上面,道:“拿到厨房里吃去罢,我见了就生气。下流胚子——你再捧着他,脱不了还是个下流胚子。”
        奶妈把孩子抱到厨下,恰巧遇着郑先生从后门进来,见这情形,不由得冲冲大怒,劈手抢过碗,哗浪浪摔得粉碎。那孩子眼见才要到嘴的食又飞了,哇哇大哭起来。郑先生便一叠连声叫买饼干去。
        打杂的问道:“还是照从前,买一块钱散装的?”郑先生点头。打杂的道:“钱我先垫着?”郑先生点头道:“快去快去。尽唠叨!”打杂的道:“可要多买几块钱的,免得急着要的时候抓不着?”郑先生道:“多买了,我们家里哪儿搁得住东西,下次要吃,照样还得现买。”郑夫人在里面听见了,便闹了起来道:“你这是说谁?我的孩子犯了贱,吃了****吃剩下的东西,叫他们上吐下泻,登时给我死了!”郑先生在楼梯上冷笑道:“你这种咒,赌它则甚?上吐下泻……知道你现在有人给他治了!”
        章云藩听了这话,并不曾会过意思来,川嫦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一时撤下鱼翅,换上一味神仙鸭子。郑夫人替章云藩拣菜,一面心中烦恼,眼中落泪,说道:“章先生,今天你见着我们家庭里这种情形,觉得很奇怪罢?我是不拿你当外人看待的,我倒也很愿意让你知道知道,我这些年来过的是一种什么生活。川嫦给章先生拣点炒虾仁。你问川嫦,你问她,她知道她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哪一天不对她姊妹们说——我说:‘兰西,露西,沙丽,宝丽,你们要仔细啊!不要像你母亲,遇人不淑,再叫你母亲伤心,你母亲禁不起了啊!'从小我就对她们说:‘好好念书啊,一个女人,要能自立,遇着了不讲理的男人,还可以一走。'唉,不过章先生,这是普通的女人哪。我就不行,我这人情感太重,情感太重。我虽然没进过学堂,烹饪、缝纫这点自立的本领是有的。我一个人过,再苦些,总也能解决我自己的生活。”虽然郑夫人没进过学堂,她说得一口流利的新名词。她道:“我就坏在情感丰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们给她爹作践死了。我想着,等两年,等孩子大些了,不怕叫人摆布死了,我再走,谁知道她们大了,底下又有了小的了。可怜做母亲的一辈子就这样牺牲掉了!”
        她偏过身子让赵妈在背后上菜,道:“章先生趁热吃些蹄子。这些年的夫妻,你看他还是这样的待我。现在我可不怕他了!我对他说:‘不错,我是个可怜的女人,我身上有病,我是个没有能力的女人,尽着你压迫,可是我有我的女儿保护我!嗳,我女儿爱我,我女婿爱我!'”
        川嫦心中本就不自在,又觉胸头饱闷,便揉着胸脯子道:“不知怎么的,心口绞得慌。”郑夫人道:“别吃了,喝口热茶罢。”川嫦道:“我到沙发上靠靠,舒服些。”便走到穹门那边的客厅里坐上。这边郑夫人悲悲切切倾心吐胆诉说个不完。云藩道:“伯母别尽自伤心了,身体禁不住。也要勉强吃点什么才好。”郑夫人拣了一匙子奶油菜花,尝了一尝,蹙着眉道:“太腻了,还是替我下碗面来罢。有蹄子,就是蹄子面罢。”一桌子人都吃完了,方才端上面来,郑夫人一头吃,一头说,面冷了,又叫拿去热,又嗔不替章先生倒茶。云藩忙道:“我有茶在客厅里,只要对点开水就行了。”趁势走到客厅里。
      


      6楼2012-09-09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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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电灯上的磁罩子让小孩子拿刀弄杖搠碎了一角,因此川嫦能够不开灯的时候总避免开灯。屋里暗沉沉地,但见川嫦扭着身子伏在沙发扶手上。蓬松的长发,背着灯光,边缘上飞着一重轻暖的金毛衣子,定着一双大眼睛,像云雾里似的,微微发亮。云藩笑道:“还有点不舒服吗?”川嫦坐正了笑道:“多好了。”云藩见她并不捻亮灯,心中纳罕。两人暗中相对,毕竟不便,只得抱着胳膊立在门洞子里射进的灯光里。川嫦正迎着光,他看清楚她穿着一件葱白素绸长袍,白手臂与白衣服之间没有界限;戴着她大姊夫从巴黎带来的一副别致的项圈,是一双泥金的小手,尖而长的红指甲,紧紧扣在脖子上,像是要扼死人。
          她笑道:“章先生,你很少说话。”云藩笑道:“刚才我问你好了没有,再问下去,就像个医生了。我就怕人家三句不离本行。”川嫦笑了。赵妈提着乌黑的水壶进来冲水,川嫦便在高脚玻璃盆里抓了一把糖,放在云藩面前道:“吃糖。”郑家的房门向来是四通八达开着的,奶妈抱着孩子从前面踱了进来,就在沙发四周绕了两圈。郑夫人在隔壁房里吃面,便回过头来钉眼望着,向川嫦道:“别给他糖,引得他越发没规没矩,来了客就串来串去的讨人嫌!”
          奶妈站不住脚,只得把孩子抱到后面去,走过餐室,郑夫人见那孩子一只手捏着满满一把小饼干,嘴里却啃着梨,便叫了起来道:“是谁给他的梨?楼上那一篮子梨是姑太太家里的节礼,我还要拿它送人呢!动不得的。谁给他拿的?”下人们不敢答应。郑夫人放下筷子,一路问上楼去。
          这里川嫦搭讪着站起来,云藩以为她去开电灯,她却去开了无线电。因为没有适当的茶几,无线电机是搁在地板上的。川嫦蹲在地上扭动收音机的扑落,云藩便跟了过去,坐在近边的一张沙发上,笑道:“我顶喜欢无线电的光。这点儿光总是跟音乐在一起的。”川嫦把无线电转得轻轻的,轻轻地道:“我别的没有什么理想,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开着无线电睡觉。”云藩笑道:“那仿佛是很容易。”川嫦笑道:“在我们家里就办不到。谁都不用想一个人享点清福。”云藩道:“那也许。家里的人,免不了总要乱一点。”川嫦很快的溜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道:“我爹其实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我娘也有她为难的地方。其实我们家也还真亏了我娘,就是她身体不行,照应不过来。”云藩听她无缘无故替她父母辩护着,就仿佛他对他们表示不满似的;自己回味方才的话,并没有这层意思。两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7楼2012-09-09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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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受不了这痛苦。她想早一点结果了她自己。
            早上趁着爹娘没起床,赵妈上庙烧香去了,厨子在买菜,家下只有一个新来的李妈,什么都不懂,她叫李妈背她下楼去,给她雇一部黄包车。她爬在李妈背上像一个冷而白的大白蜘蛛。
            她身边带着五十块钱,打算买一瓶安眠药,再到旅馆里开个房间住一宿。多时没出来过,她没想到生活程度涨到这样。五十块钱买不了安眠药,况且她又没有医生的证书。她茫然坐着黄包车兜了个圈子,在西菜馆吃了一顿饭,在电影院里坐了两个钟头。她要重新看看上海。
            从前川嫦出去,因为太忙着被注意,从来不大有机会注意到身外的一切。没想到今日之下这不碍事的习惯给了她这么多的痛苦。
            到处有人用骇异的眼光望着她,仿佛她是个怪物。她所要的死是诗意的,动人的死,可是人们的眼睛里没有悲悯。她记起了同学的纪念册上时常发现的两句诗:“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世界对于他人的悲哀并不是缺乏同情;秦雪梅吊孝,小和尚哭灵,小寡妇上坟,都不难使人同声一哭。只要是戏剧化的,虚假的悲哀,他们都能接受。可是真遇着上了一身病痛的人,他们只睁大了眼睛说:“这女人瘦来!怕来!”
            郑家走失了病人,分头寻觅,打电话到轮渡公司、外滩公园、各大旅馆、各大公司,乱了一天。傍晚时分,川嫦回来了,在阖家电气的寂静中上了楼。她一下黄包车便有家里两个女佣上前搀着,可是两个佣人都有点身不由主似的,仿佛她是“科学灵乩”里的“碟仙”,自己会嗤嗤移动的。郑夫人立在楼梯口倒发了一会楞,方才跟进房来,待要盘诘责骂,川嫦靠在枕头上,面带着心虚的惨白的微笑,梳理她的直了的鬈发,将汗湿的头发编成两根小辫。郑夫人忍不住道:“累成这个样子,还不歇歇?上哪儿去了一天?”川嫦把手一松,两股辫发蠕蠕扭动着,缓缓的自己分开了。她在枕上别过脸去,合上眼睛,面白如纸,但是可以看见她的眼皮在那里跳动,仿佛纸窗里面漏进风去吹颤的烛火。郑夫人慌问:“怎么了?”赶过去坐在床头,先挪开了被窝上搁着的一把镜子,想必是川嫦先照着镜子梳头,后来又拿不动,放下了。现在川嫦却又伸过手来握住郑夫人捏着镜子的手,连手连镜子都拖过来压在她自己身上,镜面朝下。郑夫人凑近些又问:“怎么了?”川嫦突然搂住她母亲,呜呜哭起来道:“娘,我怎么会……会变得这么难看了呢?我……我怎么会……”她母亲也哭了。
            可是有时候川嫦也很乐观,逢到天气好的时候,枕衣新在太阳里晒过,枕头上留有太阳的气味,窗外的天,永远从同一角度看着,永远是那样磁青的一块,非常平静,仿佛这一天早已过去了。那淡青的窗户成了病榻旁的古玩摆设。衖堂里叮叮的脚踏车铃响,学童彼此连名带姓呼唤着,在水门汀上金鸡独立一跳一跳“造房子”;看不见的许多小孩的喧笑之声,便像磁盆里种的兰花的种子,深深在泥底下。川嫦心里静静的充满了希望。
            郑夫人在衖堂口发现了一家小鞋店,比众特别便宜,因替阖家大小每人买了两双鞋。川嫦虽然整年不下床,也为她买了两双绣花鞋,一双皮鞋,现在穿着嫌大,补养补养,胖起来的时候,那就“正好一脚”。但是川嫦说:“等这次再胖起来,可再也不想减轻体重了!要它瘦容易,要想加个一磅两磅原来有这么难的哟!想起从前那时候怕胖。怕胖,扣着吃,吃点胡萝卜同花旗橘子——什么都不敢吃——真是呵……”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来踏在皮鞋里试了一试,道:“这种皮看上去倒很牢,总可以穿两三年呢。”
            她死在三星期后。
          


          11楼2012-09-09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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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凋》里描写的是一个封建遗少的女儿的爱情和人生,爱玲静静的叙述着那
            段苍白无力的爱,完全不带主观色彩,理性的让人更觉得苍凉起来,一朵鲜花
            的凋零,凋零在腐朽颓败的家庭里,凋零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中。
            在《花凋》中,张爱玲擅长的对于亲情与爱情的冷漠与淡倦描写得很刻
            骨。“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但整篇《花凋》也未
            见张爱玲对于导致川嫦死去的她的家人的如泣如诉的控诉,她只是用她自己特
            有的活生生的讽刺的语言将川嫦一家人的面目表现得栩栩如生,将美好的事物
            破坏给了我们看。
            “她死在三星期后。”张爱玲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
            的凋谢展现给世人看。
            这是鉴赏 有一篇长一点的 转自豆瓣 我也发过来


            12楼2012-09-09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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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她的信徒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2-09-12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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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楼2012-09-12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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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喜欢


                  来自手机贴吧21楼2012-09-23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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