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林镜被路德维希·文德斯拎着胳膊拖下车,然后交给一个人架着胳膊走了。听着他身上金属机械摩擦的声音,她猜这位兄台应该是个士兵。由于看不清路,她走得跌跌撞撞,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的那货,显然不懂怜香惜玉为何故,让她每走过一个台阶就绊一下。
……这实在是个危险的信号。这就像林镜在无数战争电影中看到的审讯的架势。
七拐八拐后似乎进了一扇门,士兵把她按在一把凳子上,她刚坐下去,椅子就嘎吱地响了一声。
林镜腿软。真的腿软了。她长这么大,到底没见到过这阵仗。她在柏林看到过德国人【度娘躺平】支加大棒迫害犹太人,也在波兰看到街上的饿殍。但她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做间谍一样被拎进来审讯。
正当她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生命之惨状时,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开始解她的眼罩。丫解个眼罩也解半天,这么无聊这么爱吓人的非路德维希·文德斯莫属了!
眼罩解下了,林镜隔了好久才敢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采光糟糕的房间,吊顶很高,窗户也很高,隔壁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灯光暖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一个人安静地吐着烟圈,看样子似乎在这里军衔最高。昏暗的光线使他的背影变得朦胧。这时林镜注意到在他的不远处坐着一个耷拉着头的黑发男人,他的衣服尚且干净,但裸露的皮肤却是血迹斑斑。林镜觉得胃都被抓紧了,肾上腺素的激增让她觉得抽痛。
路德维希·文德斯步伐刚正地朝白衬衫男人走了过去,军靴在地上踩出一串有节奏的声响。他低头朝他耳语了几句,白衬衫点了点头,他便朝椅子上的黑发男人走了过去。
他背对着林镜,也刚好挡住了黑发男人的大半边脸。
林镜看到他用手抓着那个倒霉蛋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他似乎说了什么,那个黑发男人似乎激动了一下,扭着头想朝他身后望去。
林镜看清了他的脸。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瞳孔放大,身体后倾,紧紧地缩在椅子里。
——林桓!
——林桓!
她的兄长,那个血迹斑斑的黑发男人。
她浑身发抖,迎上路德维希·文德斯转头向她望来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睛闪着仿佛刀刃上才有的冷光,他面无表情,伸手向一旁的人示意,自己则退开站在一边。
林桓动了动嘴唇,他很虚弱,声音也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抑或是血脉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千千万万次他这么唤她。
“阿镜。”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甩开身边士兵阻拦的手,跑到他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她跪在地上,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强忍汹涌的泪水抽噎着,浑身发抖。似乎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小小地呲牙咧嘴了一下,然后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没有被铐在椅子上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阿镜,别哭,我在呢。” 他有气无力地安慰,声音如同往日一般轻柔。
“兄妹相聚,真是感人。”路德维希·文德斯冰凉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嘲讽或是什么,“现在,你满意了,林?”
林镜依旧皱着一张小脸埋在林桓怀里哭泣,突然被粗暴地扯开,她仇视地望着动手的路德维希,继续一边哭一边发抖。
“好了,林,你已经见到了你的胞妹,你对第三帝国的承诺,是否该兑现了?” 那个白衬衫男人慢慢踱过来,隔着缭绕的烟雾,林镜看清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