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敌人

京城郊外三里坡 惜晴小筑
虽是正午时刻，但从天而降的一层飘雪却素裹了这片田园木屋，
风有些大，吹的木头窗户上的糊纸啪啪直响。
同时从完全没有隔音效果可言的窗户里两个男子的对话飘了出来……
“顾惜朝，你还记得旗亭酒肆那一夜？”
“戚少商，你知道的，我永生难忘。”
“那么如果当时……就能预见现在这个结果，那么你还会不还助纣为虐？”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戚少商？”
“听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我这真心话怕是你并不想听的吧。”
“顾惜朝！！！”
“又恼了？呵呵……戚少商，你知道么，你这样鼻子喷气，圆眼瞪直的样子可真不像一代大侠呢……”
“你少给我打岔！”
“你有见到我曾经养的一只狗么？”
“什么？”
“对了，你没见过，在我娶晚晴的那天它死了，后来我接到任务匆忙动身赶去沙漠戈壁，它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料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戚少商，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它……它活着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我，每当我……嗯，欺负它的时候……”
“……你这个混蛋！”
“戚少商，我不会预知未来……”
“什么意思？”
“所以，我无法预见这个结果。就算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怎么样？”
“我也会一错再错！”
“……”
“怎么又生气了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敌人啊，难道你忘了，我顾惜朝的原则，既然不能当朋友，那么就是敌人！”
“你是疯子吗？”
“这个问题，晚晴已经回答过了！”
“……”
“别生气了，快过年了，我很开心你能来见我，我给你汤壶酒，虽然没有炮打灯，但是我可以给你做杜鹃醉鱼。”
“……”
“戚少商……你去哪？你不留下吃饭了么？戚少商……戚……少商……”
大雪纷飞之中，一身白裘的男子提剑离去，木屋门口，青衫卷发的男子深深望着白裘男子的背影，清亮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直到白裘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中，他才幽幽一叹，瞬间出口的热气在风雪中幻化成白雾一团，朦胧了他俊美如玉的脸庞。
六扇门
“咦，少商，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顾惜朝那送年货了么？”追命踏入无情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戚少商显得有些吃惊。
“送完东西了难道不该回来么？”戚少商埋首于棋盘决胜之中连头都没抬，虽然眼下形势已经无力回天，但是他还不想就此认输。
“这就奇怪了，顾惜朝居然会放你回来？”追命抽了抽嘴角，拉张椅子到两人桌前坐定，看了一眼棋盘，啧啧两声“无情，你也太狠了，把少商杀的溃不成军啊！”
无情优雅一笑，端过热茶喝了一口“是少商太过顽强了，看他怎么也不认输，我不由自主下手狠了一些。”
“只有一些而已么？”追命挑了挑眉，伸手给自己到了杯茶，看着袅绕热气的散出便凑上前嗅了嗅“好茶……”
无情被他样子逗笑“追命，你什么时候也懂茶了？”
“嘿嘿，不懂，但是我闻着香！”追命一笑，一对眼儿弯弯的，很是灿烂。
无情摇摇头，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表情。
“无情，你说冷血今天来得及赶回来吗？”追命喝了一香茶，满足的哈出一口热气问。
“嗯，他说过要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无情点头
“那就好，铁手也说要回来过年呢，真希望今年大家能够一起好好过个年。”追命捧着杯子捂着双手看戚少商还努力在棋盘里不由叹气“少商这个样子，的确让人忍不住下狠手！”
无情失笑，是啊，或许戚少商没有自觉，他一点都不知道他越是负隅顽抗越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负他、打压他……就像一个不倒翁，越是不倒下，却让人有种想让他倒下的欲望。
听到自己的名字，戚少商动了动眉角，但还是没有抬头，不过也让他看到了棋盘一角露空的地方，双眼一亮，白字立刻按上。
“啪——”落子响亮，清脆有声。


“嗯？”无情眯眼一看，嘴角划开一抹淡笑，这戚少商还真是……
“哇，少商，你居然到现在还想着反击？”追命一看，立刻大笑“无情，你要头疼了！少商可能会绝处逢生哦！”
“呵呵……垂死挣扎而已。”无情黑子上前，优雅纯然的眼中闪过一抹本能的犀利，戚少商的顽抗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破坏欲，戚少商总是这样，没有一点自觉的就能把人心底最激烈和黑暗的一部分勾引出来。
戚少商抿唇，眼角和眉宇中从来都是这么坚决，没到最后一步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一下子，黑白两子又开始激烈周旋起来。
追命托着下巴看对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屋内的火炉添过了3次木炭的时候铁手和冷血回来了。
两人看到戚少商的时候表情和追命一样吃惊。
“少商，你没有陪顾惜朝？”比起追命，铁手问的更为直接，冷血给与一个挑眉的动作表示好奇。
白子捏在指间，戚少商在听到顾惜朝的名字后哼了一声“死不悔改！”
“你们吵架了？”铁手皱眉
戚少商眉峰一拧，对着棋盘不再答话。
“看来是顾惜朝又惹你生气了！”铁手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哼了一声“怪不得我刚经过惜晴小筑的时候看到顾惜朝站在大雪中一动不动呢，还在想这个疯子是不是又疯病发作了，原来你们吵架了。”
戚少商注视着棋盘的双眼闪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
“那按照顾惜朝的脾气，我们吃完年夜饭不是可以直接到惜晴小筑看雪人了？”追命拍了一下双掌笑道“我上次答应王家卖豆腐的小丫堆一个雪人给她，过会我直接用板车把顾惜朝给推了去，我真是太天才了，小丫一定会喜欢……呃，少商，你看我做什么？”
话没说完……追命被戚少商刀子一样的眼神吓的缩了缩脖子。
“无情，我认输了。”戚少商突道，拿起了搁在塌上的逆水寒。
“呃？”无情从棋盘中抬起头，显然被戚少商的突然认输懵住了，之前明明戚少商死都不认输，现在他好不容易峰回路转，把棋路杀出了一条血道，虽然也不见得会赢，但至少有了转机。
“告辞”对着四人抱了下拳，戚少商披上了白裘走出了房门，片大的雪花就纷纷飞扬进了房间，只是房间温度颇高，还没有来得及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珠。
看着戚少商的背影，无情才回过神他是真走了。
“戚少商他真是……”无情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明明倔强的死不认输，可是却又能在突然之间坦荡放弃，戚少商有时候真让人很是费解。
“这才是戚少商啊，想执着的时候谁也劝不了，想放弃了，却谁也拦不住。”铁手笑了起来。
追命过去关上门，搓了搓手道“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
“我并不了解他……这个真正了解戚少商的怕是只有一个人。”铁手摇摇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走到火炉旁烤火。
“你在说顾惜朝是不是？对了铁手，我记得你回来的路线不经过三里坡的吧！”追命倒了两杯茶，先递了冷血一杯，再递给铁手问
接过茶杯，铁手点头“当然，我又不会绕远路。”
“那么你还说……”
“如果不这么说，戚少商真在我们这儿过年，我们六扇门就等着事后顾惜朝来报复吧！”铁手冷笑“你忘记中秋的事了么？戚少商喝醉了没去看他，事后我们六扇门被顾惜朝整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中秋的事追命就打了个冷战，连忙喝了两口热茶，身体是热了，可是记忆在脑海浮现还是一样让他心寒。


戚少商走的很快，脚步有些乱，远远看到惜晴小筑在大雪中的轮廓心中就不由一紧。
他真怕如追命所说，那个疯子在雪中成了一个雪人。
随着距离拉近，还好，门口没人。
不过戚少商还是不放心的四周转了一圈，确定顾惜朝没有站在某个角落当冰柱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随后，决定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开了，就像算准了戚少商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样。
“少商，你回来了。”顾惜朝微笑的站在门口“我把鱼做好了，还烫了酒。”
心中的气还没有消，戚少商冷着眼站在大雪中一动不动。
顾惜朝轻轻叹气，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纵容，他撑起一把伞慢慢走到戚少商面前帮他挡去风雪，轻声道“戚少商，你知道我已经废了全部武功的身体经不起这风雪的。”
戚少商眼神有些松动
顾惜朝执起衣袖温柔的帮他擦去脸上的雪片道“我从你走后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开一次门，每一次开门前都想着如果你就站在外面我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你消气……”
戚少商的眼神闪了一下
“那两壶我烫了冷，冷了烫，酒是没问题，只怕那条鱼热了太多次有些儿焦了不好吃……”
“顾惜朝……”
“我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一直希望能和父母一起过一个年，大了……也就忘记什么是过年了，只是今天，我就特别想和你一起喝喝酒，就像旗亭酒肆那夜……戚少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我不后悔认识你，哪怕是这个伤痕累累的结果……”
“不用说了，进屋喝酒吧”戚少商打断他的话，往木屋走去
手执青伞，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再次落于风雪中的背影，修长挺拔，长发如墨随意的扎在身后，脚步轻盈的就像要隐没在这片大雪之中。
“顾惜朝，你怎么还不进来？”脚步停留在门前，发现顾惜朝没有跟上，戚少商皱起了好看的眉，叫了一声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便回了过去。
“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禁不起这风雪那还傻站着干吗？”抓起顾惜朝的手腕，戚少商拉着往木屋走去。
顾惜朝恍了神，眼神呆了呆，随便目光落在手腕处，是戚少商的手，温暖而有力却极其温柔。
笑容在嘴角绽开，顾惜朝脚步一跨，双手便从后抱住了戚少商的腰，胸膛紧紧的贴着戚少商的后背。
伞落在地上，被风呼啦一声就吹的不见踪影。
突如其来的拥抱，戚少商身体一僵，脸上神情几变，最后在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模糊成了无奈和温情。
手掌拍了拍腰上的双臂，戚少商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柔“我们回屋子好么？”
仗着半个头的身高，顾惜朝的唇轻轻落在戚少商的后脑上，感觉怀中戚少商的身体微微一震，嘴边的笑容一下更为灿烂“好，我们回屋。”
酒是好酒，入喉成线，直进到胃里，鱼倒是真有些焦了，入口微苦，但是嚼了几下却更有了一股子肉香。
天南地北的聊，有如旗亭酒肆那一夜，说累了，便一个弹琴一个舞剑，木屋虽小，但是一点都不妨碍戚少商的施展。
顾惜朝弹着弹着就开始唱歌
醉酒豪情
对夜长歌
骤雨初歇
寒雪又来
小屋中
谁人看剑影
留恋处
琵琶声随行
江湖路
英雄冢
女儿泪
红妆为谁梳
执手相看风雨
一扁舟
千里烟波
任我独行
桃花源
梦中景
何处
今宵酒醒
只道
杨柳岸
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
……
多少年前
那是在滚滚沙漠的戈壁，顾惜朝一战八大寨主，戚少商为顾惜朝庆祝。
还是在旗亭酒肆，还是一个下雨的夜晚，还是有酒有琴有剑……
还有这么一段酒后对话
“戚少商……”
“嗯？”
“你心中除了兄弟之外还有谁？”
“嗯？兄弟之外……我爱的女人！”
“还有呢？”
“还有？那就是我的敌人！”
“敌人？”
“敌人！”
“你会把敌人记一辈子？”
“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小气，除非是血海深仇，不然怎么可能让我戚少商记一辈子哈哈哈。”


“我想让你记我一辈子。”
“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会记你一辈子。”
“可是我不想当你兄弟……”
“你说什么？”
“没什么，来，我们接着喝酒。”
“好，喝酒！”
……
戚少商，我不想当你的兄弟，可我想你记我一辈子……
尾记
京城一役，傅宗书逼宫失败，顾惜朝重伤逃跑行踪成谜，一年后辽国侵宋，戚少商带军抗辽遇伏被困，顾惜朝出现，妙计救出戚少商，帮其抗辽，行军中为救戚少商武功尽废，后凭着兵法如神帮助宋军击退辽军。
宋帝诏书，顾惜朝将功补过，前罪特赦，留京任用。
三十年后
顾惜朝献上《七略》，和戚少商一同辞官归隐。
大漠旗亭酒肆
有人喝酒
有人弹琴
有人舞剑
……
“少商，算算看，你陪了我大半辈子”
“谁让你是我的敌人，不看着你，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少商，还记得三十年前你问过假如我能在当时预见这个结果，还会不会帮傅宗书逼宫的问题么？”
“怎么，你又想气我了？”
“哈哈，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我哪里还会气你！”
“那你想干嘛？”
“我想给你一个三十年后的回答……”
“说说看……”
“做你的敌人真好！”
“……”
“哈，你又瞪眼了，我真想让你看看我曾经养的那只狗！”
“顾惜朝，你就气死我算了！”
“戚少商……”
“干嘛？”
“你是不是会记得我一辈子？”
“……”
“少商？”
“你看看，我都陪了你这么大半辈子了。”
“也是，那么你就接着陪我一辈子吧。”
“唉……我不看着你能行吗？”
“不行！你得看着我，不然我这个敌人就会去祸害江湖，祸害天下！”
“是是是，都老头子一个了你以为还能翻云覆雨么？”
“哈哈哈，戚少商，你下辈子也记得我好不好？”
“呸，我才不要这么倒霉下辈子还有你这个疯子做敌人！”
“我缠定你了！”
“你这个疯子！”
“你跑不掉的！不想要我做敌人，下辈子就投胎女人做我爱的人。”
“呸，你怎么不投胎女人做我爱的人！”
“啊，少商，你这样子太像我曾经养的那只狗了，好可爱！”
“￥%&*#@……”
“少商，下辈子不做敌人了好不好？”
“……好”
“我们养只和你一样可爱的狗好不好？”
“……”
“怎么又生气了？少商你去哪？快吃晚饭了，我今晚烫了酒，还做了杜鹃醉鱼，少商，少商……”
……
……
（完）


作者：袭以月
你当然见过……在同天下

唔，记得作者是袭以月，以及貌似皮？（or头像？和魔大哥是一样的，唔，在下记性不好，如果说错了，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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