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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承卿一诺(重发整理版)CP:良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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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乖乖祭度,二楼放文


IP属地:重庆1楼2012-08-14 14:55回复

    『承卿一诺,还君明珠。』

    清明时节,暮雨纷纷。
    我顺着湿沥沥的石台拾级而上,素白的裙边被草木上的露水沾湿,颜色一层一层变深。手中的青竹伞就像一片花瓣,漂浮在无边草木组成的碧色湖水中。我想,那一定很好看。
    长安城外不比得城内的繁华,却更具清幽。她,应该会喜欢这里。
    石阶的尽头是一块墓碑。冰冷淡然的样子。四周虽然有合欢树遮挡了大部分雨丝,还是有少量雨水落在墓碑石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蹲下,手指顺着水痕慢慢划过。三月间的雨,竟然还这么冰凉透骨。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字迹。那是我抚过无数遍的几个字,闭上眼睛还依然清晰可见。
    长眠于这里的,是这世上与我血肉相连的那个人。她给了我生命,却给不起我幸福快乐的一个家。
    母亲。
    我已经几乎记不得她的样子。可是无数个梦境里,我都能见到她的身影,看不清容貌,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我的母亲。
    


    IP属地:重庆2楼2012-08-14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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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
      彼时我正和邻居家的阿虎玩得满手满脸都是泥巴。我用一块已经快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布蒙住眼睛,双臂张开,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忽然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在濒临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我揉了揉撞疼了的鼻子,与此同时,眼前忽然一亮,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拿掉了。
      于是我见到了他。
      抬头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见到了神祗。那时的我,对于神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常常听收养我的瞎眼阿婆喃喃自语:“求各路神仙保佑我们婆孙平安喜乐,保佑我家青青早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我就莫名的觉得,神仙就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可以带来光明的人。就像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
      阳光从他身后倾泻出来,浅色的衣衫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
      他双手放在我的肩上,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当时我只觉得他的眼睛里藏着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无端让我觉得想哭。可是不能哭啊,阿婆说过,没有爹娘的孩子,哭了更加会让人看不起。
      “你是谁?”我本能地防备。
      他似乎才回过神,笑意渐渐染上眼角,却并不回答我,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时脾气上来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拉住我的手,警惕的望着他,“你是谁?不许你欺负青青!”
      “青青?”他含笑望向阿虎,阿虎却反而没有了之前的勇气,低下头踢着泥巴。
      “笨蛋!”我瞪了阿虎一眼。或许是被我的目光吓住,他悻悻地走了。
      那人却依然看着我,用他的衣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泥。然后拉住我的手,站起来,“青青,我是你的父亲。”
      


      IP属地:重庆3楼2012-08-1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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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眼阿婆在还没瞎的时候是接生婆。我就是她亲手从娘胎里抱出来的。
        后来,她在外服役的儿子死在了战乱中,儿媳接到这个消息后,带着五岁的孙子转身跳进了后院的池塘,她本来哭着要跟儿媳一起去,却被村民拉了回来,好好的一个家转眼间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没日没夜地哭,直到有一天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
        然后她收养了我。
        再小一些的时候,我常常赖在她怀里,听她讲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形形色色的民间传说,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她说,我的母亲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
        她说,我的母亲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可是村里人谁有个病痛都是她医好的,渐渐地,大家都把她当做活菩萨一样尊敬。
        后来,母亲怀上了我。这无疑是这个小乡村里的一声惊雷。没有人能接受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眼中芙蕖一般清雅高洁的女子身上。他们都觉得她是受了别人的骗,可是她却从来不说一句话,渐渐地,人们的眼光开始变了。
        可是我的母亲不在乎这些,她只是静静地孕育着我,直到一朝分娩。
        阿婆欢天喜地地把初生的我抱到虚弱的母亲面前,却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泪她眼里落下。
        那是阿婆第一次看见母亲哭。
        阿婆心酸,再次问她:“姑娘,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替你做主啊!”
        母亲微微摇头,从她手中接过皱巴巴的小婴儿,垂下眼帘,语气轻柔却决绝,“有意义吗?无论愿或不愿,我与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阿婆也不忍再问,挤出笑容,“不想这个了,给孩子取个名吧。”
        母亲轻轻转过头,窗外的垂柳刚刚抽了新芽,极嫩的绿色,初春别样的清新。
        “青青……叫她青青。”
        直到后来在留侯府读诗经,我才恍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难怪,她不像别人那样叫我青儿,只是固执的叫我青青,就像父亲,一直固执的叫我念容,从不叫我容儿。
        念容,念蓉。
        在他心里,蓉儿这两个字只属于唯一的那个人。我的母亲。
        而我,固执的一遍遍拼命回想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
        真是,固执的一家子。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她抛下两个月的女儿,那么决绝的转身。
        听阿婆说,那天阳光很足,荷塘里开了第一朵雪白的荷花,淡淡的清香不时飘入屋内。母亲坐在窗前给我做衣服,阿婆念她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也过来帮忙。明明前一刻她还是带着母性特有的恬静和温柔哄我睡觉,下一刻不知听到了什么传言,她瞬间变了脸色。
        平静地把我交给阿婆,她说:“我出去一下。”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
        听到这里,我会眼泪汪汪地抬起头,“阿婆,是不是青青不听话,娘亲不想要青青了?”
        阿婆噙着眼泪搂过我,“傻孩子,怎么会呢,你看……”她拿出一件尚未完工的小衣服,上面的白莲绣了一半。
        “你的娘亲手很巧,为了给你做这件衣服,她花费了不少心血……你看这针脚多好……”
        那时我不会看针脚好不好,阿婆说什么,我就听着,就信了。
        是啊,针脚的确很好。只是,绣得再好,那朵白莲终究是残缺的。
        随父亲离开前,阿婆用她长满老茧的手摸索着我的脸,慈爱地说,“孩子,要听你爹的话,冷了一定要加衣服,别硬撑……”
        我扑到她怀里,哽咽,声音闷闷地,“阿婆,青青不走了,青青要留下来陪阿婆……”
        她却推开我,“你这孩子,刚要你听话,怎么转眼就忘了?阿婆这辈子左右就这样了,可你不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这也是你娘亲愿意看到的……”
        父亲本要带她随我一起走,她却拒绝了,“我老婆子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去哪里都不合适。”
        想给她留下一些钱,她也不肯收。父亲只得派人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给她,这才作罢。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很多年以后又回到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曾经住过的陋室更加残破不堪,蛛网密布,灰尘遍地。
        问到一些尚在人世的老人,他们说,她在我离开后的当夜就沉入那片荷塘。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终于同她远在天边的家人团聚。
        


        IP属地:重庆4楼2012-08-1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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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的千重广厦会让我迷了眼睛。我兜兜转转穿行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冷眼看着世人不知所谓的忙碌。
          不担心迷路,因为即便迷路,只要说出留侯府三个字,没有人会说不知道。留侯千金这个称号更是像镀了金一样。
          我常常带着一帮人四处恶作剧。父亲对这些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带着笑意说几句,却也是潜藏纵容的。我就乖乖听着,听完后转身,一切照旧。
          于是长安人大跌眼镜,留侯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护短护得厉害……= =。
          颜师伯把这些当作笑谈,讲给我听,末了还加一句:“其实念容还是很听话的,要是换做当年你的父亲,恐怕长安城就要永无宁日了。”
          偶尔颜师伯会来找父亲品茶下棋。烹茶的那个多半是我,话说回来,其实烹茶也算是颜师伯教的。他无意间提了几句烹茶的方法,我便记下了,等他下次来的时候烹茶给他喝,然后看着他的眼神由惊异到赞赏又逐渐变为释然,“果然是子房的女儿……”
          父亲只是笑,“师兄抬举我了,子房一向只品茶不烹茶,师兄不是不知道。”
          颜师伯眼眸动了动,却终是默言。
          后来他无意间对我叹道,“念容,你不知道,你同你母亲有多像。”
          呵,我还真不知道。谁让她在我两个月的时候就毫无留恋的离开。
          记得回到留侯府的当晚,父亲把我叫到书房,温和地开口:“青青,父亲再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的第一反应是后退一步,猛地摇头,“不,我是青青,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名字!”
          他拉近我,浅笑,“你还是青青,一直都会是青青,只是多一个名字来称呼你而已。”
          我疑惑,“为什么要用两个名字?”
          “就像父亲,还有长安城的许多孩子一样,我们拥有一个名,一个表字,”他看着我,揉了揉我前额柔软的碎发,笑意温暖,“我的青青不能输给别人,是不是?”
          我犹豫了,“那……取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后,随手取出一片白绢,狼毫饱蘸清墨,慢慢写下两个字。
          他写字的样子同平日不一样,少了淡然温和,却多了沉着敛默。
          念容,思念的念,容颜的容。
          很久以后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青在离开阿婆,离开哺育了我七年的那个村庄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留下的是留侯府的大小姐,张氏念容。
          世人皆叹留侯痴心,对发妻不离不弃,即便已是生死两茫。
          我听到这些话却忍不住冷笑,如果真是不离不弃,那当年母亲一个人怀着我的时候,他在哪里?若真是痴心,何必需要用名字这种方式让自己记住她?
          所谓情深,不过如此。
          


          IP属地:重庆7楼2012-08-14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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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后来,父亲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出门游历一段时间,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并不是有多想出去见见世面,只是单单想逃离这个锦绣长安。
            在这里,我感觉我就想一条离开水的鱼,张大嘴拼命地呼吸,大口大口吸入不属于我的空气,然后缓慢煎熬着等待死亡。
            父亲应该是看出来了我的心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叹。
            我不知道其实那时父亲与我有着同样的痛苦,从母亲过世的那一刻开始。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倒不是习惯了痛苦,而是习惯了忍受痛苦,习惯了笑对世人。
            到达乌江畔的时候已经入冬。
            天边翻滚着铅色阴云,寒风呼啸着穿越岸边狭长的空地,江畔野草也随之如浪翻涌。
            父亲凝望缓缓流淌的乌江,许久。然后行礼,似是祭拜。
            我裹着棉衣站在一旁,看着他平静肃穆地完成所有仪式。我什么也没问,如果他想说,他会告诉我。
            乌江之畔只有一间客栈。称不上豪华,但也不算简陋。
            暮色降临,行人纷纷驻足,进入客栈躲避寒风和渐渐飘起的雪花。客栈很快热闹起来,一片忙碌。
            父亲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我一边听着风吹窗格的声音,一边看着客栈里的世间百态。人说,一个客栈就是一片江湖,果然不错。
            “酒!老板,我要的酒呢?怎么还不拿来?!”
            一个含混的声音带着怒气压过了客栈里的所有杂音,一时大家都安静下来。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一个年轻男子半趴在桌子上,右手抬起酒坛,把最后几滴酒水倒进嘴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蓝衣女子,灯火阑珊,轻纱覆面,看不清楚容貌,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劝他。
            “饮酒最忌沉湎,还是少喝吧。”
            清淡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惊异的看着父亲,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怎么……
            那男子冷笑几声,忽然把手中的酒坛大力砸向地面。碎裂之声震得众人一颤。
            他歪歪斜斜地站起,踉跄了几步,转过身,死死地盯住父亲。
            父亲神色淡然,啜饮茶水,并不理会。
            男子握紧了挂在身边的长剑,一步一步向我们这边走来,他身边的蓝衣女子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顿了一下,却挣脱了她。
            他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在扫过我脸上的时候停了片刻,又重新回到父亲身上。
            在所有人都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时候,他忽然大笑起来,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笑过。但是,我从他的笑声里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反而听出了无奈和悲怆。
            笑过,他忽然向父亲行了一礼,然后踢开门毫无留恋的走出去。
            蓝衣女子不知怎么来到我们身边,冬风从大开的门里灌入,吹得她的碧蓝面纱如水飘动。她向父亲微微欠身,眼含歉然,目光滑过我的时候,却似乎流露出哀伤和留恋。
            她并未多做停留,转身便飘然而去。
            我想,她应该是认识我们的。也许,也认识我的母亲。
            “他们是谁?”
            “故人。”
            父亲与传闻中的那位西楚霸王有过怎样的故事,与客栈里的年轻男子又有怎样的过节,我都不得而知,却觉得,父亲也许并不像表面上这么踌躇满志。他的前路上,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我竟然会觉得他……有点可怜。
            真是疯了。
            


            IP属地:重庆8楼2012-08-14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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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想到还可以见到乌江畔的那位蓝衣女子。
              那是一个中秋夜,我在厨房做桂花糕,她仿佛从虚空中现身。
              “青青。”她叫我,虽然隔着面纱,但我知道她在微笑。
              她就像一个谜。按理说我应该对她保持警惕的,可莫名地就是觉得亲近。
              “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玉指纤纤,一颗晶莹清透的青碧珠子躺在她手心,令人想起盛夏林间的汨汨清泉。
              “玉磬。”她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上次见面匆忙,这个不在我身上。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走近,我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草药幽香从那颗叫做玉磬的珠子上晕出,“这原本只是一颗普通的水晶,蓉姐姐提取了八十一种珍稀草药的精华,再用我的阴阳术将其融为一体,注入水晶中,于是有了这个。”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玉磬穿在了一根银质细链上,帮我戴在颈上,“它的香味可以凝心静气,祛毒醒神。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在我耳边轻轻说,“你的母亲是想告诉你,你是她的明珠。”
              “你是谁?”我忍不住问。
              “我吗?”她眸若秋水,荡漾着清澈的笑意,“曾经,蓉姐姐叫我月儿,如今,他们叫我姬如。”
              “那么,你希望自己是谁呢?”
              “其实是谁都不重要。在爱你的人眼中,你就是你。”她的声音渐渐飘忽,身形也逐渐淡去,“就像你,青青,念容,实际上是两个人寄托在你身上的不同形式的爱……”
              爱有千种姿态。每一种,都让人肝肠寸断。
              可偏偏有人甘之如饴。

              一霎清明雨,淋湿我葬在岁月里的梦。
              萦绕在鼻端的草药清香融在了细雨中,轻柔而坚决地把我拉回现实。
              睁眼,发现自己正靠着母亲的墓碑上,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我的童年,有我想象中的天伦之乐。我所爱的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在世间,都抓紧了他们渴望的幸福。
              可惜仅仅是梦。
              “小姐,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大人会担心的。”身旁侍女不安地催促。
              我站起来透过草木缝隙和遥遥东望,依稀可见雾气缭绕的长安。
              想在对母亲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终是作罢。
              离开之前,我回头,石碑似乎也在目送我的离去。
              再见,母亲。
              【正文完】


              IP属地:重庆10楼2012-08-14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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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累死了,每次完结一篇文就像打了场仗似的,好歹把这个弄完了
                本来还有篇番外,不算正文内容,也不作为暑期活动的内容,有空的时候再发上来。


                IP属地:重庆11楼2012-08-14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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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我也好心酸TT话说一开始以为那个蓝衣女子是石兰,没想到是我家月儿>3<
                  @落音之声 加精~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2-08-15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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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蓉姐上来就炮灰了,文帝就是文帝,蕴涵擅长写悲情文?顶了先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2-08-15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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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表示这就是传说中的沙发么~
                      好文顶个~


                      IP属地:重庆15楼2012-09-1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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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太棒了啊!出书吧,如此好文,不出长篇可惜了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3-01-24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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