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你经常饮酒和服安眠药,后来成了习惯和需要。最后,什么也代替不了酒和安眠药了,受损害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因为它已经疲惫地跳不动了。
别人说,你儿子大卫的夭折使你绝望而死。不,他们错了。大卫的丧失并不是你致死的原因,而是给了你致命的一击。不错,你曾对你最后一个理想的生活伴侣勒昂说过:我好象走到了隧道的尽头。不错。你是想活下去,本来也是应该热爱生活的。星期六的凌晨,你果然走到了隧道的尽头。然而,当你的心脏停止跳动时,只有你一个人清楚,那才是隧道真正的尽头。
我随想随写,东一句、西一句。布蓓蕾,你是这样的好强,你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并且热爱这个职业,但你从来不接受也不能理解这个职业中的人情世故。你不懂得你是个著名人物这一点的重要性。作为一个演员,你一直是光明正大的。你从来不得安宁,象一头被追逐的牝鹿走投无路。你感到个人生活受到了围攻、伤害和侵犯。你很清楚,命运对于你总是一手赐予,一手又收回。
我们一起生活了5年多。你陪着我,我伴着你。后来,生活——我们俩与他人无关的生活将我们分开了。但是我们经常通电话。是的,确实如此,我们相互“呼唤”。随后,《游泳池》在1968年开拍。我们为工作又相聚在一起。我到德国去找你,并认识了你的儿子大卫。
我们在这次合作之后成了兄妹。我们的关系既纯洁又明朗。我们不再互相迷恋了。更值得宽慰的是,我们情同手足,形离神合,息息相通。你后来的生活印满了不幸和忧愁的足迹。“别人”说:“多出色的艺术家!”“多出色的悲剧演员啊!”他们哪里知道,你这个银幕上的悲剧演员在生活中也扮演着悲剧角色,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猜想不到,你在银幕上才华横溢是因为你体验了生活中的悲剧,你之所以能够打动观众,是因为不幸启发了你的艺术灵感。你只有在被不幸之火点烧时才光彩耀人。噢,布蓓蕾,这是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啊!可是,我终究是你的痛苦的分担者而不是旁观者。
然而,直到大卫死前,还有事业在支撑着你。后来大卫去了,事业也不足以维持你的生命。所以当我知道你也去了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使我感到意外的不是你死于心脏衰竭,而是你这并非自杀的自杀。我说:“这就是隧道的尽头。”
我凝视着你那长眠不醒的面容。昨天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是夜里的事了,你和勒昂回到家,你对他说:“你去睡吧,我就来,我听听音乐,再和大卫待一会儿。”每天晚上你都重复这句话,临睡前独自一人回想死去的儿子。后来你坐下,拿起纸笔开始画画。你正给你小女儿萨拉画着,你的心脏突然剧痛起来。你已经是那样的美丽、富有、著名,你还需要什么呢?你需要的是安静和一点点幸福。
我凝视着你那长眠不醒的面容。我对自己说:你爱过我,我也爱过你。我使你成为一个法国人,一个法国明星。正因为如此,我感到负有责任。由于我,你热爱的这个国家——法国,变成了你自己的国家。你将留在这里,永远安息在法国的土壤中。
布蓓蕾,我看着你,看了又看,看不够。我要对你一遍又一遍地说,你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秀美,这样从容。放心睡吧,我守在你的身旁。我从你那学习了一点德语。这些话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的布蓓蕾!
阿兰
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