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舍弃的微光
作者：古卿
【楔子】
马良最近总是睡不着觉。
自从那个叫诸葛亮的朋友出山以后，晚上没了那张从天而降的兴致勃勃的面孔，虽说有些不习惯吧，但总归是安稳了。睡不着觉是少有的事。
马良竟然觉得，没有那个一本正经故弄玄虚的孔明在，生活有些无味了。
襄阳的人都说自己是马家最有前途的，可是名声怎么还没有那个诸葛亮传得远呢？皇帝那会儿虽说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但他的雄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马良一直不相信他可以
求贤若渴到这个地步，千里迢迢不远万里地三番五次地到那荒郊野岭，就为请一介名不见经传的村夫。马良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做，这里的未知数多得让他心里发毛。可能这就
是皇帝可以成为皇帝，而自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侍中的原因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诸葛亮总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而不安稳地与自己共游山水的原因吧。
不过马良不在意这些。他觉得能和诸葛亮这样的朋友一起谋事，绝对是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了。最起码不用在战场上面对那个人冷静得可怕又满是微笑的面孔，让人不寒而
栗，又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揍一顿。
可是就是这样冷静得可怕的脸，最近却有些显得疲惫而无助。
【一】
我和衣而起，踱到窗前，天上的圆月亮得耀眼。
皇帝要东征。
我最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这是什么障眼法，为了让北边的蠢蠢欲动的汉贼们掉以轻心。可是当那天晚上，诸葛亮踏着屐鞋满脸憔悴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一
切谣言都不是谣言。
看着诸葛亮略有些失去光泽的眼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讷讷地问：“劝得住么？”
他摇头，眼里反射出微曳的烛光。
这个皇帝，决定了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法孝直、庞士元……已经不在了……”他说了句意思含糊不清的话，让人听着竟有些不忍。
我把烛灯挑亮了些：“孔明……”
我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微有些失神的眼睛，却满含了坚定。
我没有说下去。
他说：“不管主公作了怎样的决定，如果一切已成定局……亮所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让他安心……”
他的话语里，除了坚定，还有另一层东西。
他没有称“主上”，他说的是“主公”。
这个称呼，陪他走过了风雨中逃命共济的岁月，陪他赏遍了荆州的日出月落，一路陪伴他来到了蜀地，直到他成为了丞相。
过去的时光的确很美好。不仅仅是他，连我自己也总是活在过去，怀想过去那个逍遥自在的孔明，那个坚定自信的孔明。
可是，诸葛亮仍然是这个诸葛亮，皇帝却不再是从前那个主公了。
再没人可以陪着孔明醉到滚作一团，微醺地“夜观天象”；再没人可以陪着他，策马奔驰在辽阔的平原上居高临下……
是的，那个主公已经变了。他变成了皇帝。
“孔明……何必如此执着呢？”
“大汉。”他答得很快。
呵！大汉。孔明，元直说得对，你是皓月，注定要兼济苍生。可是你总该看看你身边的小星星，看看你身下的萤火。他们没有你亮，可他们都是因为你而亮着的。
还记得元直醉后的一句戏言：“等到诸葛亮上了九天，还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微光呢？”那夜孔明加冠，明月高悬，映出他淡然的素颜。他笑：“不会。”他的话向来不多，
却总能让人安心。
可是，孔明，未来怎样你又如何知晓？
你如此忠诚地保护、辅佐的那个君主，他的心已经变了，或许……或许早已不在大汉上了啊！
这些话我是不能说的，说了八成会让诸葛亮拂袖而去。“孔明，”我看着他的眸子，怪不得敌人见了他会不由地发颤，那双眼眸实在是太清澈了，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但现
在我看来却有些揪心，我别过头，“按你想的做吧。”
他点点头，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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