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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原创】长相思(沙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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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度受。


1楼2012-07-15 21:42回复

    尊敬的各位亲爱的读者及辛勤的吧主:
    1、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历史背景即假设安史之乱使唐朝灭亡,之后割据和大分裂绵延百年。百余年后,长江南北都未统一。长江北最强大的国家是周,东有赵、齐、燕,西有西凉等国,长城外主要为匈奴。长江以南西南为蜀,东南为吴、楚等国。蜀国和楚国国力略强。各国之间为了统一天下,经常征战。但正所谓兴亡都是百姓苦,一将功成万骨枯。伤心秦汉,生灵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拙作中的沙殿和穆殿最终会成长为荡平天下的伟大人物,而其他出场的圣斗士无论上代下代也都是英雄好汉,或者说起码是好人。虽然说再好的人也难免有缺点,但绝不会在根本上损害他们的形象。当然拙作中也没有什么重口味的描写,个人认为还是比较干净的。
    2、本人水平有限,也曾经发表过一些不够成熟也不成功的作品并受到广大热心圣迷的围殴——当然,本人纯粹属于活该。所以本人在发表拙作时一定对众位兄弟姐妹们的所有批评指正虚心接受。决不会逞口舌之快,负词强辩。本人也真诚地请求吧主及时提出您对拙作的意见(如果您有的话),我会积极进行解释。
    3、塑造人物最忌讳表面化,拙作又是一篇长文,所以拙作要不停地设悬念,抖包袱,因此有些初始设定大家看起来可能不太适应,而且英雄也有个成长过程。但我保证看到后来您会恍然大悟,而不会感到别扭。
    4、拙作绝对不是坑。除遇自然灾害和本人重大疾病死亡以及百度严重持续抽风等不可抗力因素外,本人绝对会尽快将拙作更完。当然具体快到什么程度还要看读者们的反应。如果读者们都不稀罕读,一个顶贴的也没有,那么……偶也会信守承诺,默默把它更完,但肯定会……慢一点。本人必须承认自己虚荣心很强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个坏毛病,所以我决不强求读者。只是……如果您喜欢……请至少发一个“顶”字。我感激不尽。人生虐我千万遍,我待读者如初恋。您的支持就是我创作的原动力。
    5、祝各位尊敬的读者和吧主健康快乐,事事顺利!
    你们忠诚的浮生何所寄 敬上
    


    2楼2012-07-15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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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三人挑了一间精致的阁儿坐下。宽大的绣榻内里絮的是湖州蚕丝,面是一整块蜀锦,图为“瑶池宴”。紫檀木雕刻的四开屏风每扇顶端各镶着十八颗碧玺,一颗雀卵大的暹罗翡翠居中,底端雕花上各镶着十八颗南海珍珠,颗颗都有莲子大小。屏风框内杭州雪纺作面,一面绣梅兰竹菊,一面绣四位宫装士女,连画上提款一勾一划、兰花的芳蕊、美人的睫毛也绣得一丝不苟,真个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鎏金兽中燃着郁金香,与窗外的牡丹花、夜来香的香气应和着,令人心神如醉。窗台上摆着的几盆刚刚沙加在楼下看到过的,又不起眼的喇叭状白花此刻并没有引起沙加等三人的注意,因为客人的目光只会被屋角四只绘八仙官窑青花瓷盆中养着的四株牡丹花吸引。乍看不过是绯红、淡绿、浅紫、深红,行家才看得出是名贵的珊瑚台、豆绿、紫斑、青龙卧墨池。前朝诗史杜工部有诗赞牡丹之中名贵者曰:一盆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四盆牡丹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的任何一盆,都相当于百户中等人家的家产。描红雕花的几案上陈列着四时鲜果,画龙点睛的是梨风苑十数匹日行八百里的快马日夜兼程从岭南运来的鲜荔枝,都已经被陪侍的美人剥好了皮,颗颗晶莹剔透,莹白如玉,供客人随意食用,若有余剩,便全数倾倒掉,绝不吝惜,以保证品质。前朝天宝年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玄宗和贵妃本人也不过只舍得每日吃上四颗而已。况如今的皇宫里也无此奢侈之物。故梨风苑称天下第一,与“洛阳牡丹甲天下”一般,都绝非浪得虚名。
      和田青玉杯中,远道从兰陵郡运来的佳酿甘芳清冽,非寻常之物可比。若论此酒的妙处,有诗为证: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更何况是三位美人彩袖殷勤捧玉钟!米诺斯不用美人劝酒便连举十觞,连沙加这平日酒不沾唇的人也不禁喝了两杯——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他素日不喜欢和人亲近,怕美人没完没了地揽着自己劝酒——米罗所谓苦修僧,一半也是嘲他不解风情。
      但拉达显然毫无酒兴。赵九妈满面春风地迎过来,一边骂美人不会服侍,一边一个劲地围着拉达陪笑讨好,说穆怎么敢怠慢公子您呐,他卸了妆马上来伺候。拉达今天生日,本想过得风光些,此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当着沙加挂不住,脸拉得老长。
      姗姗来迟的穆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垂头,深深稽首。雪青色的衣衫,披散的紫发,看不到面容, 袖口中只露出一双纤长得有些过分的手。
      “穆拜见三位公子。见驾来迟,万望恕罪!”
      这是沙加第一次听到穆真实的声音。不似刚刚的婉转柔美,而是如高山上的冰雪般纯净而清冷。那语言是十二分恭谨,却听不出任何敬意——实际上他这一晚就一直这么说话——问题出在语气上。
      当穆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沙加还是暗暗地吃了一惊。或者说被这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吓了一跳。完全洗去油彩之后的穆的面容是意想不到的苍白,近乎透明。水鬓角和腮红勾勒出的健康的圆脸只是假象,此刻真实的面容上,穆的颧骨因为消瘦而高耸着,两颊的阴影即使在辉煌的灯烛照耀下也如此深重,鼻准和下颌骨都峻峭地突出者。
      人瘦到这种地步,怎么也应该呈现弱不禁风的感觉。可他却像是冬天荒原上立着的白桦树苗。直直的枝条,惊人的细弱。但除非一斧子砍倒,否则再狂的北风也别想让它动摇半分。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硬,像是棱角分明的冰块。尤其是那双鲜红的眉印下紫水晶般的眼眸,如尖锐的冰凌般闪烁着透明而美丽的光泽。可是谁敢随随便便地伸手去碰的话,不扎出血来,也会冻掉一层皮。
      不可否认,他很美。但那并不是一种可供赏玩的美。就像他的头发和眼眸,那独一无二的紫色。宁静,高贵。
      此时的穆恭恭敬敬地微笑着,那双紫水晶色的眸子向沙加他们三人的方向望着。但沙加感觉,穆的脸在说,欢迎光临;他的眼睛却在说,我不欢迎任何人。——虽然应该被欢迎的客人已经开始说话了:
      


      10楼2012-07-15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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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这三个月的戏可真没白听啊。总算是等到穆的大驾了!” 米诺斯打发走了陪侍的美人,端详了穆许久,冷笑一声,“穆郎果然艳冠一世。虽然谈不上是不染污泥,却是真正的面似荷花!”
        “你应该说荷花似穆郎。”拉达冷冷地接了一句,横起连眉盯着穆:“张六郎复生——也对之失色!”
        穆将双手恭恭敬敬举过额头,对着二人:“二位公子说笑了。穆区区一个戏子,哪有败坏朝纲,祸国殃民的能耐。若认真论起祸国殃民,长袖善舞的首推庙堂之上的重臣。”
        拉达闻言不由大怒,变了脸色,抬手一巴掌,把穆重重地抽倒在地上。
        穆镇定地爬起来,缓缓擦掉唇边流出一缕鲜血,重新恭谨地跪坐在他们三人面前,毫无谢过之意,只是一言不发,双眸也如刚才一样没有任何温度。拉达正待发作,沙加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淡淡微笑着说:“拉达哥哥,我记得你今天好像是来请我听戏的吧。”
        拉达冷哼一声,瞥着穆:“听见娑罗公子的话了吗?!先给娑罗公子唱一个。”又转向沙加:“沙加,你随便点,今天我请客,你一定要尽兴。”
        “这个……我……我也不懂戏,”沙加有些尴尬了,摸了摸鼻子,“嗯……穆,今天拉达公子过生日兴致好,你就给拉达公子来一段‘寿宴开处风光好’吧。”说完了话他就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好意思看穆了。只顾着听。
        “我叫娑罗沙加!”
        “我以后一定要来娶小穆当媳妇,天天有豆腐脑吃。这就算是定亲了!”
        十年后的丑八怪胡商已成翩翩美少年。面容全异。只有那眉心的朱砂痣与当年一模一样。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白衣胜雪,金发如瀑。虽然室内的郁金香很浓郁,但却盖不过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淡的类似于莲花的幽香。那同样纯美宁静如白莲的面颊微微透着粉红,显得有些羞涩。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眸子也仍如杭州三月的青空一样澄澈,未曾沾染半点尘世的污浊。
        进门时的姿态和步伐已经能看出身手不凡,纤长白皙的手指上的薄茧也只会是常年练武所致。加上这世家出身,今后无论如何,都一定是“文臣妙笔安天下,武将马上定乾坤”吧。
        穆在心里为自己笑着。
        到底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沙加不知道是否兰陵酒后劲真的那么大。眼前轻歌曼舞的人儿,配合着歌声欢乐的节奏,那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盈盈笑意,盛情而甜美,在自己的视野中极为清晰,可是为何自己却越听越难过。
        没有人告诉过他,笑容也会让人想流泪。没有人告诉过他,欢歌也会让人感到悲伤。
        因为那双紫晶色的眸子里只有冷然。淡漠。无论他笑得多么盛情而甜美,他的眼睛始终是淡漠的。他并不快乐。沙加因此感到很心酸。虽然他知道这很不必要。这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与己无关的,以后也和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任何交集的艺人。如此出众的才华,为什么他只能陷在这种地方?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的年纪,命运,却相隔得这么遥远。想到这里沙加竟然无来由地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沙加面前,绯红的花瓣不断被飞舞着的长袖拂过,片片飞落在披金毯上。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思绪随着那没来由的悲伤越飘越远。
        洛阳城东桃李花, 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儿女惜颜色, 行逢落花长叹息。
        今年落花颜色改, 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 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 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 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 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 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 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 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 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 惟有黄昏鸟雀悲。
        谁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呢。吃梨的人,都把心扔了。
        唱了不知道有多久,夜已经很深了。
        


        11楼2012-07-15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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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真是万受无疆,连这也要打星号:
          注释4:……第二种则更为低贱,例如倡女、歌伎、奴仆、优伶、堕民、蛋户、部曲、客女等等


          14楼2012-07-15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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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沙加劈上右腕的拉达右手早已错了劲。他气急败坏,想甩开,又被比他还矮一个头的瘦削的沙加压制住。
            沙加盯着拉达冷冷道:“拉达曼提斯!你够了吧!仗势欺人算什么英雄,就不觉得有辱柏顿大人门风么?!”
            “哼!”拉达一发蛮力终于甩开沙加,“我今天杀了他,也没有哪条王法能治我的罪!怎就败坏了我家门风?!”说着就冲过去捡起刀来,再次把奥路菲甩开。
            沙加飞身挡在穆的面前,扬起下颌冷眼看着拉达,右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上,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既然如此,你就尽管来!今晚就是闹出了人命,明天众人也只会说释静摩纵子行凶无法无天,要败坏也是败坏我娑罗家的门风,绝不会累到贵府清名!”
            奥路菲担忧地拽着拉达,望着用目光对峙着的二人。
            拉达不甘心地盯着沙加,掂量半晌,把刀入鞘。转而上下打量着根本不屑于看他一眼的穆,脸却还冲着沙加,嘲讽地冷笑一声:
            “沙加,真看不出来……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说罢,把玉杯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奥路菲对沙加和穆二人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先陪拉达一同回去。
            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穆和沙加两个人了。穆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对沙加稽首:“娑罗公子相救之恩,穆结草衔环,万死……”
            沙加见状慌忙扶住穆,不让他下拜:“先生快不必如此!刚才我只是实在看不过去,小事一桩……并不是要穆先生感谢!再说,再说咱们年纪相仿,我也不过是个白身,先生也不必如此客气,就叫我沙加好了。穆先生……您快起来呀!”说到这里,见穆还是不起来,干脆就把穆给硬拽了起来。
            穆望向沙加的眼睛里含着感激。但接下来,他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眼神重新沉重起来,皱了皱眉头,躲闪着回过头去。
            沙加知道穆在担心什么,刚想说今天的事情我来承当,突然见穆脸色变得惨白,咳嗽一声,竟然喷了一口黑血出来,霎时间穆站立不稳,勉强扶住墙壁,脸色发青,额头冷汗直冒。沙加见状吃惊不小,忙扶住他,问:“您这是怎么了?!”
            穆马上就用衣袖掩住了口唇,一边用手帕擦血,一边垂着眼帘,镇定地回答:“没什么。我这是老毛病了,唱戏难免伤嗓子。这几天本来肺火重,嗓子都哑了,刚刚又大动肝火,大喊大叫的——火气太大,难保不吐出点东西来。看着怪吓人的,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去吃点药就来,公子请稍坐。”说着就要进里间去。
            沙加看穆的步伐飘忽不稳,赶紧按住他:“穆先生不要勉强,您安坐!我去拿药!”
            穆见挣不开,也不再勉强,抬头望着沙加,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多谢娑罗公子了。在那个描金文具柜的第二层,有些黑色的丸药,您拿一粒出来,我吃就是。”
            沙加拿来丸药,倒了碗水,见穆的脸色很差,就想把他扶到绣榻上去坐着吃药。可是握着他的手腕却感到不对,而且穆嗓子根本也不像是哑掉了的样子,他按住穆的脉息,停了片刻,盯着穆说:
            “穆先生,您实话告诉我,您是不是中毒了?!”
            穆闻言神色一变,有些吃惊地抬眼望着沙加:“您还懂医术?”
            “谈不上懂,只是跟一个行医的朋友学过一点皮毛。”沙加把穆扶到绣榻上:“不管是不是中毒,都不能拖着不治病啊。少年吐血,非同小可,这样,我请我那个朋友明日来为您诊视,否则拖延下去……”
            此时突然有人拍门。沙加叫声进来,原来是奥路菲的仆人富顺:“我家公子吩咐我来问问,娑罗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还是你家主人一贯心细。”沙加微笑应道,摆手示意穆不要过来,走过去对富顺低声说:“你去我家一趟,告诉平安。就跟老爷说,我这两天去卡妙米罗家里玩,不回去了,再取五十两银子来,跟老爷说……我有急用。银子务必今晚马上送到。再准备两身素服,就拿我的衣裳就行了。若今晚不行,那明天一早给我送过来。素服的事情,平安自己知道,就不用告诉老爷了。米罗卡妙他们家里你也去知会一声,千万别漏了。拜托了。”富顺答应了就走了。
            


            17楼2012-07-16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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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加又从新回到穆的身边,一脸担忧。但穆已经吃完了药,瞬间恢复了常态,见到沙加反而往后退了一退,将双手举至额前拱揖:“我并没有中毒,只是肺火上炎而已。一点小病,不用公子费心。现在我感觉很好了。只是,若公子要观歌舞,我今日仍是不能唱……还万望您恕罪!”
              沙加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望着穆:
              “穆先生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觉得您的状况……真的很不好!如果有什么难处,请千万不要瞒我!我沙加虽然算不上什么厚德君子,但对朋友一向赤诚相待。今日相识,实属缘分。如果穆先生还不嫌弃我这个朋友,就请不要见外!……如果这里没有人照顾穆先生,在下就留下来照顾您好了。”
              穆缓缓抬起头来,紫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冷然而坚定的光,对上那双青空般澄澈的眸子:“娑罗公子美情,穆心领了。只是……公子若未尽兴,我这就请妈妈带公子去苑中其他人那里听琴观舞,饮宴欢会。但穆今晚确实无法服侍任何人,还请公子见谅!”
              沙加听了,急得跳起来,重重地一甩手,气得对着穆道:“穆先生您您……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沙加真心把您当朋友,您倒……倒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穆退后一步,垂头拱揖,语气平静:“公子请息怒!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公子。还万望公子恕罪。但穆并无恶意。穆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沙加听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沉默地站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沙加突然转过身来,对穆冷笑:“梨风苑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足下口口声声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说什么望我恕罪。可我临走连个像样的礼也不给我赔!这就是贵地的待客之道?礼数可真周全!”
              穆闻言,马上敛容正色,跪地拱揖:“是小人无礼了,冒犯了公子,小人在此特向公子请罪!此番穆听凭娑罗公子责罚!”
              沙加也不看穆,随意往绣榻上一坐:“既然要我责罚,就怨不得我了。我也不至于要跟你计较,不过随便问你几句话。若是你知礼,我自然不为难与你。但若连这也有欺瞒,那咱们就一并算账!”
              “……多谢公子宽宏大度。公子请问。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父母是谁,家乡何处?为何对客人隐瞒姓氏,只称为穆?”
              “……娑罗公子容禀。穆在襁褓中即被抛弃草野,幸而得到好心夫妇收养,故不知父母是谁,家乡何处。后来养父母又在穆幼年离散于战乱。穆流落街头,几经转卖,九岁卖到梨风苑,随班头学艺到如今。因离散时年纪幼小,连养父母的相貌姓名也早已遗忘。故穆实在是没有姓氏,只是单名一个穆字。”
              “既然如此,你应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为何还骗客人们说你今年一十五岁?”
              “……回禀娑罗公子,穆虽然当时年纪幼小,但还记得养父母说过我是甲子年九月二十七被捡来,当时看起来大概半岁,所以就以三月二十七日为我生日。故说自己今年一十五岁,并不是假话。”
              沙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突然跪在了穆的面前,端端正正下拜稽首:“在下生辰甲子年九月十九。原来哥哥比我大半岁,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穆此时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赶紧要拦住沙加,正色急切地劝:“……公子……千万不要开这样玩笑!礼教纲常,上下尊卑,万万淆乱不得!虽然是公子开玩笑,穆也折受不起!”
              可沙加十年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艾俄洛斯哥哥来拉也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是纤细瘦削的穆,任凭你怎么拉,沙加只是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把三个头给磕完。
              穆见拉不动,无奈又赶紧跪在沙加面前回磕。
              沙加那天真的笑容更加甜美了:“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哥哥既然与沙加在天地鬼神面前对拜过,就是义结金兰!日后哥哥决不可背信弃义,不认兄弟!举头三尺有神明,天地鬼神不可欺!”
              穆这时才知上了圈套,一向冷静的他真的有点发懵了,此刻覆水难收,骑虎难下,脸涨的通红,只好又徒劳地去拉沙加,谁知沙加仿佛落地生了根一般,别说是拉起来,就是一根手指都挪动不了分毫!任凭穆怎么说尊卑贵贱不相逾越,沙加只是自信满满而又极为天真地眨巴着那双蔚蓝的大眼睛:
              “哥哥说的对,伦理纲常不可废!上下尊卑,长幼有序!哥哥自然是嫌兄弟礼数不周,不肯相认。兄弟惭愧,就跪在这里向哥哥请罪!”
              “这……我怎么是嫌弃您……”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好了,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手忙脚乱了,这个看起来非常单纯的人——怎么这么不好对付啊?!
              “既然不嫌弃,那哥哥命我起来,兄弟才敢起来!兄弟就跪在这里,静候长兄之命!”沙加越发调皮地扬了扬那两条金色的修眉,洋洋得意,就差摇头晃脑了。
              那完全涨红了原本苍白的面颊的紫发少年终于放弃了。他把嘴角僵硬地吊起来,做出一个一字型笑容,一抬手,咬着牙命道:“沙加……贤弟请起!”说完,他无奈地耸耸肩,歪靠在墙上,孩子气地剜了沙加一眼。又一吐舌头,做了个哭笑不得的鬼脸。
              沙加这才一改正色,调皮地咧着嘴,挑着眉毛笑着,蹦起来,双手牵起穆的双手。可是碰到了手又觉得不太庄重,还是隔着袖子把他牵到了床前,请他躺在床上歇息:“大哥今日身体不适,就由兄弟来照顾大哥!兄弟自幼笨手笨脚,有不到之处,大哥尽管指教责罚!”


              18楼2012-07-16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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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穆听见有人敲门,想去开门,被沙加一把按住,自去应门。原来是赵九妈一脸干笑站在门前。沙加对她冷冷道:“二十两银子待会儿我自让家人平安送来给你。你还怕我赖账不成?!若是信不过,佩剑在此,请妈妈拿去押在账房!”
                赵九妈连忙赔罪:“岂敢岂敢,只是叫穆出来交待句话,今日拉达公子的事情……”
                沙加打断她的话:“请妈妈不要啰嗦!穆先生已与我义结金兰,现是我结义哥哥,莫说今日本是我开罪了人,与大哥无关,就真是大哥开罪了人,我做兄弟的也自然去赔罪!难道您觉得,我沙加连这点礼数还不懂吗?!”赵九妈一听,无话可说,只好满脸堆笑,千赔罪万赔罪,搭讪着走了。
                回到穆的床前,沙加坐在椅子上望着穆:“大哥,如今你我已为兄弟,难道还不能坦诚相见?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穆淡淡微笑了一下,望着沙加:“话虽如此,可沙加兄弟你自幼生于膏粱锦绣,哥哥是恐怕都说出来,于事无补,只是……白白让兄弟伤心。”
                “哥哥不说出来,又怎知于事无补?世上无难事!事在人为!”
                “好。既然如此,我就说。只怕我说得下去,兄弟听不下去!”穆说着就指了指窗台上那种喇叭状白花:“兄弟你不认识,那叫做曼陀罗花,麻沸散里便有这一味药,用来麻醉身体。人若合着酒服下,药性倍增,可以令人神智昏聩。我和米斯狄哥哥整日里做的事情……你也知道,只能是常年服用酒和曼陀罗,麻醉自己,忘记所有不想记得的事情,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可是曼陀罗和酒混用却有大毒,常年服用不仅伤肺伤嗓子,还会吐血。嗓子坏了不能唱戏,吐血不治疗就有性命之虞。那黑色的丸药就是用来解酒和曼陀罗花的毒,必须每十五日吃一粒,吃早了就成为剧毒,吃晚了就有性命之虞。可是那丸药我们不知道方子,只有赵九妈他们能够配置,除非我们不过这种生活,否则我们就只能这样……”
                看看沙加难以置信的表情,穆淡淡一笑,继续说:
                “既然兄弟要我说,那我就一次说个痛快,你只知道这里吃穿用度穷奢极欲,可知我们没有半分自由,连一丝一毫的银钱也没得收藏,因为连我们一身一体和住的这间房子都是梨风苑的,随时都要搜查搜身。以至于米斯狄哥哥死了,我都无法好好发送他!你看我手上身上没伤,可你不知道班头打我们的时候,是把人头朝下倒吊在房梁上,双手捆牢,连上绞轮,用绞轮一点点绞紧,把我们的身体拉长,拉得比车裂之刑还痛,而四肢捆着丝绸,所以没有痕迹,不会被客人发现,不影响赚钱。或者是用土囊压我们,压得昏迷过去,再放开土囊,反反复复,直到我们屈服。这样就是出了人命也无伤可验。
                我活到这么大,从来也没有把这话对人说过,因为根本没人肯听!如今……兄弟你听听都受不了,可我却活活在此受了六年!六年来,我从不考虑未来,整日里醉生梦死得过且过,若是清醒了,恐怕……早就自己寻了死路,活不到今天!”
                沙加听了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重重地握着穆的手说:“有兄弟在,绝不让大哥在这火坑里呆着。我回去就马上……”
                “把我赎出来?”穆挑挑眉脊,淡然地接过这半句话,眼神却没有温度。
                沙加不明白穆为何这个反应,只是急切又坚定地说:
                “大哥不用怕赵九妈漫天要价,赎身并不难。家父是户部尚书,教坊司也归户部管辖,只要我回去向父亲禀明情况,教坊司自可将你做官价发卖,不出二百两银子就可以赎身。——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大哥先容兄弟说完。
                大哥是担心我在家里不做主,家父家教严格,见我与大哥结交,嫌我败坏了门风,拒不伸与援手。大哥你不知道,家父虽然为人严肃,但绝对不看重出身贵贱。家父也是小家寒门之子,少年时父母双亡又无亲戚,穷得不能娶妻,半生穷困漂泊,人到中年才得了功名,有了妻子,年过四十才官至尚书。他历尽世间辛酸,自然知道富贵无常的道理,绝不是只看重门第的势利之人。我的好友卡妙米罗,一个是游方郎中,一个是街头杂耍艺人,也是贱籍,但他从来不嫌弃,待他们如同待我一般,慈和疼爱。
                


                19楼2012-07-16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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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没有父母兄弟,但米斯狄哥哥对我的疼爱,超过亲哥哥。我九岁被卖到这里来,脾气又倔,身体又弱,不知道饿了多少顿,挨了多少打,若不是米斯狄哥哥一再为我求情,我早就被打死了。他说我天分又高,歌喉又好,实在不该在这污泥浊水里明珠投暗,只盼着我能干干净净唱戏,清清白白作人。可是十二岁开始班头就命我去服侍客人,我根本受不了,逃出去又被抓回来,用刑三天,我醒过来还嘴硬。当时正是寒冬腊月,詹班头一气之下就把我捆了扔到一人高的水缸里,让我自生自灭。我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才冻昏过去,醒了发现自己在床上,是米斯狄哥哥把我抱在怀里用身子焐着我,我才捡了一条命。后来我才知道,是他跟班头保证挣够钱,宁可一次次替我去受,班头才答应他把我从水缸里捞出来!你说我贬到洛阳还不肯开花——牡丹若真是在长安烧死也不肯开花,早就被斩尽杀绝了,哪里还能贬得到洛阳!
                  米斯狄哥哥一生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所以从来没有挨过打,受过伤。可是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就算是这样,他却总能带给身边的人以无尽的善意和温暖!他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接受生活,接受命运,善待自己,善待他人,这是真正的坚强。我……自愧不如。可笑我受他涌泉之恩,六年情长,到头来什么也没为他做。一口薄棺材也要萨娜姐姐当了金钗才凑得齐钱,连哥哥的棺材……也还扔在柴房!不能送殡,连一块葬地我也为他置不起。他若地下有知,我这样兄弟……还不如不要!”
                  正听到心酸处的沙加看见一滴泪静静地从穆的眼角滑落下来。沙加刚想说,你哭就哭,你哥哥就是我哥哥,咱们一起哭他,我又不会笑话你。可穆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忍住眼泪,闭上眼睛低下头,把头埋在膝盖上,紫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个面庞。
                  他听见沙加渐渐往门边退去的闷闷的声音:
                  “兄弟……先下去转转,待会哥哥好点了,把蜡烛点上三支放在窗台,我何时看到烛光,何时再上来。门我会给你关好的,不让他们进来。”
                  穆赶紧仰起头一抹脸,另一手掠住头发,跳下地,故意沉下脸来:“没有兄命,就擅自出去啊?!回来!”一边指着柜子:“第三层,《金刚经》给为兄拿来!”
                  摊开册页的一瞬间,沙加眼中的生疏和犹豫告诉穆,他从来不信这些无君无父的怪力乱神。但是紧接着他就非常虔诚地诵起经来。比穆见到的任何法师都更虔诚。
                  昏黄的烛光之下,三年前从白马寺请来的《金刚经》册页已经有些发黄,静静地躺在几案上。虔诚的沙加兄弟在经文前跪着,洁净的面庞和垂瀑般的金发被烛光镶了个金边,隐隐透出七彩的光晕,神情肃穆,金属质地的嗓音清澈如天籁。熏香炉已熄了。莲花的清香淡淡的飘满一室。
                  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相信。不再回忆。本以为这本不值钱不占地方又好歹在白马寺开过光所以才没有被搜走的、救不了任何人的经书摆在那里多少年,都不过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若是施主心中有大光明,火坑中亦会有青莲。”
                  穆也并排在经文前跪下,开口跟着沙加,一起为米斯狄哥哥超度。无声的泪水顺着颊边滑落。
                  放心吧。米斯狄哥哥。过了今夜,我将不再流泪。我将不再悲伤。我会好好活下去,直到遇到自己的幸福。


                  21楼2012-07-16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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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没人评论一下啊?看来偶很失败鸟。灰常灰常的失败鸟……本来打算多更点的……稍微更一点,匿鸟……反正也没人看啊……
                    沙加记得昨晚一同诵完了经文之后,穆虽然仍旧悲伤,但是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两人也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也无心再洗漱,直接盖上被子,和衣睡了。
                    此刻天还只有蒙蒙亮,他迷迷糊糊发现穆已经起身,只是怕打扰到自己,轻手轻脚的。沙加一把拉住他:“大哥你到哪去啊?”
                    穆抬了抬圆圆的眉,歪着头微微一笑:“昨天还有人念‘世法平等’呢,今天就忘了。我都叫你沙加了,你不叫我穆么?”
                    沙加一边揉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穆啊,你到哪去呢?”
                    穆有些孩子气地温暖地笑着,凑近沙加的耳朵,低声道:“吊嗓子去。今晚还排了戏。你继续睡吧,我吊完了嗓子自然来陪你。温水我给你放在床头的盎里面了,渴了就先喝一点。早饭我让他们作点清热去火的,你嗓子可不如我,昨天念了半天经,再不保养,今天肯定哑一天。”
                    沙加作迷迷糊糊状点头嗯嗯之,翻个身又把自己埋进被子。
                    等穆一出门到了院子,保证看不到自己时,沙加就赶紧爬起来收拾好,到楼下去找赵九妈。
                    “这个……”赵九妈面露难色,干笑着。
                    沙加冷冷盯着她:“不过是求妈妈腾出一间干净房子,买些香烛纸马白布孝幔布置灵堂,我和大哥好祭奠米斯狄哥哥,又没有请和尚道士超度,路祭出殡,大操大办,难道十两银子还不够?”
                    赵九妈尴尬地笑着:“钱当然是够了,可……”
                    “妈妈若是嫌不吉利,我就不懂了。我与穆先生八拜之交,大哥的兄长自然是我的兄长,我好歹是个郎官,一个朝廷命官在贵处祭奠一下自己的兄长,难道妈妈还觉得——辱没了梨风苑么?!我兄长二十五岁就过世又没家乡父母没人为他主张,生前委屈一世就算了,死后我这当兄弟的也该让他继续委屈不成?!”
                    赵九妈没话可说,只好千赔不是万赔不是,收下银子。
                    “妈妈赶紧派人去操办,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到时务必弄好!过七天,我还要来亲自扶灵出殡,若是到时我看兄长灵前落下一丝灰尘来——莫怪我翻脸无情!”
                    赵九妈赶紧点头称是,一边忙喊人:“你们俩是干吗吃的,赶紧去把米斯狄大爷的棺材抬到那边空房里,仔细给我打扫!”
                    沙加冷冷回身,到后院跨上青骓,金发随着雪白的衣袂在晨风中纷飞,飞奔城外而去。
                    小圆眉少年把早饭端进屋,发现床铺空空。正在诧异时,突然有人从房梁上落下来。“哎呦!”穆吓得一缩脖子,正对上沙加好死不死的笑脸:“我落地上,你倒替我哎呦?真是世法平等啊!”
                    穆还没来得及回嘴,沙加就把托盘接过去放在几案上:“快吃,吃完了一起去作重要的事情。”说着就夹起一个水晶淮饺放在穆碗里:“你这么瘦,从今后要多吃点!我沙加可不收少气无力的徒弟!这样风吹就倒,何年何月才能开得弓箭,舞得刀枪?!”
                    穆好脾气地一笑,默默地吃着,几个饺子下肚,从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了微红。沙加一边慢慢地喝百合粥,一边给穆夹菜,生怕撑不死他。
                    “好啦!我又不是猪!”穆故意板起脸来把已经塞满的碗一推,沉默了一阵,眼神黯淡下去:“今天……哪有胃口。”
                    刚说完,穆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剂券。
                    “没胃口也得吃啊!……这是葬地的剂券,我已经付了银子。你东西收好——丢了也没关系——有空到城东外大街北数第三间房子去找张老板,他自然领你去看墓地。若你觉得还不算太寒酸,七日之后,我再过来,咱们好好安葬米斯狄哥哥。……人死不能复生,米斯狄哥哥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过得好。为了他,你也要多吃点。况且我刚说了,吃完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非你去做不可。”
                    穆抬眼和沙加一对视,顿时明白了,眼眶不禁又有些湿润,赶紧低下头去,大口地吃起来。


                    22楼2012-07-23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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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观众反映是少见的热烈。夜光白破天荒地返场两次,才算结束了演出。沙加下场比穆早,已经卸完了妆,见到穆终于下到后台,马上端着一铜盆的热水迎上去,好给师兄卸妆洗脸。
                      谁知道辰己师父突然板着脸指着穆,一声断喝:“过来!”沙加立即紧张地站在旁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气。
                      穆乖乖走过去,马上被拉出右手,挨了重重三戒尺,手心登时红起来。
                      “说!平时为什么不好好唱戏?!明明可以唱这么好,为什么不认真唱?!师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知错!徒儿任凭师父责罚!”
                      辰己师父越发火冒三丈:“还敢跟师父顶嘴!我以后还责罚得着吗?!没规矩的东西!”一边说,一边又重重地打穆的手。说完了,定定地望着穆,很久很久,眼眶里泛起一层光。背过身去用衣袖抚了抚面颊,回头声音已经变了调:“……起来吧。”
                      穆一起身,辰己师父就拉住了他的手,疼爱地抚着他的头发:“往后,不管在哪,都要把心放正,好好做人,不要给师傅丢脸,懂吗?”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往后一定好好作人!”穆重重地点头答应,又仰起脸来望着师父轻声说:“……师父还要多保重!今天唱得好,不是平时不认真唱戏,而是,是因为实在是唱不了几次了……我也不舍得离开大家!……”
                      辰己师父重重地扶住穆的肩膀,一边望着沙加,一边望着穆,强自开解:“好了,不说这些了,横竖你也不能……唱一辈子的戏。这样,也算是有个好结果!师父也放心!也高兴!”
                      沙加听了,不禁鼻酸,走上前想安慰师父,师父却摆摆手,留下众人,先走了。只剩下他们俩和大伙各自卸妆洗脸。
                      回到房里,夜已经很深了。
                      月明星稀,螽斯鸣叫,夜风温柔,如春纤的抚摸。窗外的花香顺着幽暗的月色飘进来。烛光温暖,盈满室内。
                      沙加还闲不住,模仿着穆在台上的唱腔和动作,在屋里转来转去。穆静静地坐在窗前,微笑着看着他。直到把沙加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沙加才停下。
                      穆淡淡道:“傻里傻气的。你就那么喜欢我唱戏的样子啊。”
                      “嗯!”沙加很自然地兴奋地点点头:“你唱得最好!”话音刚落,看见穆沉寂无语,神情黯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唱,那就不唱了嘛。明天我回去回禀父亲,无论怎样,都会尽快把你赎出来的,你,你不要……”
                      穆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小心!”说着就站起来,和沙加对面站着,站得很近很近,双手握住沙加的手,那双满盈着温柔的紫水晶直对上他的瞳仁,语气非常认真:
                      “今天,我很幸福。谢谢你。”
                      屋子里变得非常安静。沙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低下头不敢看穆,谁知两人离得太近,低头一下子碰到穆的额头,两个人抵着额头站着。沙加抿了抿嘴唇,好久才答言:“嗯……不用谢啦……咱们说点别的吧!”说着就挣开背过身去,不太自然地往床沿上低着头一坐。穆远远地在椅背上支着肘斜坐着,轻声问道:
                      “那你呢?你幸福么?”
                      沙加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腼腆地说:“你好,我自然就好。”
                      温暖的烛光下,穆纤秀颀长的身影仿佛一幅图画,紫发被风吹拂着如同柳枝飘摇,画中人望着窗外的月光,声音幽幽的飘过来:
                      “沙加,你相信命运吗?”
                      沙加闻言抬起头,很坚定地望着穆:“有没有命运这回事,我并不知道。所以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即使命运真的存在,如果你不去尽己所能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这一定是命运?事在人为!人人都听天由命了,那世上还要人干吗?”
                      “那……你相信来生吗?”
                      沙加听了不禁更好笑了,走过去对着穆,目光中透着满满的自信,甚至有几分霸道:“不相信!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人就更应该在今生今世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要留下遗憾。因为今生就是前生的来生。今生今世不努力去作,老说下辈子再怎样,要拖到哪一世里才能做得完?……什么前生啊来世的,这些说法,说好听了是虚无缥缈,说难听了……就是胡说八道。我劝穆你也不要相信,平白的胡思乱想,有何益处!”
                      


                      27楼2012-07-24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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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误会了。”穆淡淡地一笑,拉住沙加的双手仰着头看他:“我是说,我是不是前生积了德,命运对我这么慷慨。你看,我有两个爸爸,有两个妈妈,还有两个对我非常非常好的兄弟,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所有的幸福,命运都给了我双份。你说……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沙加听了这话,却觉得心酸,握着穆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目光对上那双满盈着幸福的光彩的紫水晶:“……以后会更幸福的,一辈子都幸福。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穆挑起略显苍白的唇角,笑得有些狡黠:“难道你能陪我一辈子?”
                        “我怎么就不能陪你一辈子?”沙加冲口而出,顿了顿,垂下眼帘,把目光移向别处:“因为……我们是兄弟啊,一家人……一辈子团团圆圆的……不好么?”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兄弟?”穆歪过头去,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扬扬那对鲜红的眉印,眼光仿佛看进他心里。
                        沙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颊细致地洒满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昏黄的烛光之下,红晕不断地加深。他难为情地用力甩开被穆握着的手,低头转过身去掩饰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道:“哎呀……别问了!这么晚了,咱们……咱们还是先睡吧!”说着就自顾自地收拾收拾躺下了。
                        (作者:沙殿你好直接啊XD……
                        读者:是作者你想歪了!殴飞之!面壁去!)
                        穆扬扬那双小圆眉,俏皮地对着那语无伦次的人的背影耸了耸肩膀,之后吹灭了蜡烛,与他一起躺下。
                        躺了许久,沙加闭着眼,沉默着,耳边只听到对方的呼吸,那竹叶的清香让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根本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回头看穆,猛然发现穆也在回头望着他。他一怔,穆却笑了,轻声问:“怎么了?睡不着?”
                        “嗯。”
                        “想什么呢,睡不着?”宁静凉白的月光下,穆线条完美的双唇一动一动的,口中吐出的清香的气味传到自己脸上。沙加发现自己突然想吻他。心里更乱了。
                        “……没想什么。”沙加嗫嚅了一句,赶紧回头继续平躺着。闭上眼睛。
                        突然自己唇上触着凉凉的东西,传来一股竹叶的幽香。他心里很紧张,一下子睁开眼睛,呼吸变得急促:“我不是,我……你不要……”
                        穆捧着沙加的脸,幽深璀璨的紫水晶饱含着无限柔情:“沙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今天先更到这里吧。再往下自然是一点点肉肉,但偶的肉写得很差,希望大家不要抱太大希望……对不起……偶先走了……明天看看读者们的反应啦……


                        28楼2012-07-24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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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是来灌水的么?唉,那也比没人看强啊。我再更一些。
                          那晚的月光很美。如同地上霜华。竹叶和莲花的芬芳弥漫着纠缠在一起。
                          穆在纯美的月光中呼唤他的名字,伸出手来牵着他,一同顺着月光,随着清风飞去皎洁的月亮上。他伸出手去想触到穆的手,却怎么也触不到。后来终于触到了。那是芬芳的月桂,天女们吟唱着动听的歌谣,将漫天星辰洒下,星屑旋转飘落,化为月桂,点点散落在金紫纠缠的长发上,穆在发丝和花朵间露出洁净清朗的面庞,对他发出亲密而湿润的耳语。沙加,我这一生也不想和你分开,到死,都不想和你分开。他记得自己应道,不会的,不会分开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然后他们就如一对初生的婴儿一般,相拥着安睡在月桂花的芬芳中。月宫是一叶小舟,小舟漂浮在宁静的大海上。
                          等到沙加醒来,发现天光大亮,时辰肯定不早了。他回头看见穆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跟孩子似的调皮地笑着望着他。被人这么看着,沙加非常害羞,于是翻身朝着里面睡。穆一笑,把满满一铜盆的温水端到床前,把毛巾浸了水,拍拍沙加,一手就去掀他身上的锦被:“懒虫!睡到巳时还不起来!翻过来,我给你洗洗。”
                          沙加顿时羞臊得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直往后缩:“……你,你……背过去,我自己来!”
                          穆抬抬那可爱的小圆眉,笑得幸灾乐祸:“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晚怎么不见你害臊!”
                          沙加把脸飞红了,赌气嘟着嘴背朝着穆,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反正不让你看!不然我就不洗!就不听你的,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穆低着头微微一笑——哼哼,你也有今天!昨天整了我一天,报应!——由他去了。
                          等那害羞的小男生终于把个人问题处理好了,穿好衣服,俩人一起坐在床边拉着手说话。穆拿出笸箩里的剪刀,剪下一缕紫发,用缎带系好,郑重地递给沙加:
                          “要给我赎身落籍,恐怕也不会只有一天两天,一会儿你还得回去。但是不用担心,我只等着你。反正过不了几天咱们又能见到了,这个沙加你一定收好,见了头发,便像见到穆这个人一样了。”
                          沙加珍重接过,放在上衣内衬里,贴着心口,握着穆的手:“那是自然,你放心,我现在去禀告父亲,随后就来,无论如何,我都会早日为你赎身落籍!这几天陪你唱戏,过几天办好了,咱们就一起回家!”
                          这时有人拍门,穆叫进来。来人说:“达那多斯宰相又叫你去呢。宰相府的来人在楼下等着。”
                          穆笑向来人应道:“过了午时我自然会去。让宰相府的太爷稍候。”
                          沙加愣住了,腾起身子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穆。
                          穆望了他一眼,连忙堆笑道:“娑罗公子还有何吩咐?”
                          沙加一听这称呼,心下一凉:“穆,你……你不是刚刚才答应我,要我马上为你赎身脱籍的吗?你不是说不想再在这火坑里呆一天了吗?为何突然又这样?又要去宰相府?”
                          穆低头不语,神情冷漠。
                          “穆,你为什么不说话?”沙加更加慌乱了,晃晃穆的胳膊。
                          穆强笑一下,回头,紫眸中全是冷冽的光,刺着沙加:“娑罗公子这是什么话?按惯例,客人只能在梨风苑待到午时。就算宰相府不传穆去,娑罗公子今日还想要让穆服侍,也要先将银子交予妈妈。公子又不是懵懂无知的三尺孩童,岂不知我们这种地方是概不赊欠的!现在故作不知,难道是嫌我昨夜……伺候得不舒服么?!”
                          沙加完全无法置信,急切地扶住穆的双肩让他看着自己:“穆,上有天,下有地!你我在天地鬼神面前约为兄弟,刚刚还发誓今生永远在一起!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可负我,不可负天地鬼神!”
                          穆不耐烦,正襟危坐,扬起下颌,对沙加冷冷道:“我先来问公子,公子可知这是何处,我是何人?!”
                          “这……你……”沙加此时觉得天旋地转,简直站立不住。
                          “公子即知这是何处,即知我是何人,为何还要把我的话当真?!”
                          “穆,你……”
                          “**日与人约为兄弟,夜夜与人永结同心!若是畏惧天地鬼神,整个梨风苑的优伶姑娘们岂不早都就被雷劈了八百遍,死得绝门绝户!”
                          


                          31楼2012-07-31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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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目送着沙加,眼看他整个人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下了楼梯,终于出了梨风苑大门。穆赶忙拿起剂券,到芍药阁去找萨娜,说自己最近恐怕脱不开身,沙加也未必有空,托她务必保存好剂券,自己若是到时正好有事,就让她安葬米斯狄哥哥。萨娜自然答应。
                            “穆,你回来!”萨娜越看穆越不对劲,从身后叫住刚刚转过身的穆:“你脸色很不好,怎么了?”
                            穆回头,镇定地做出一个笑容:“姐姐真会说笑,我哪天脸色好过。……那边还有事情要应付,我先告辞了。”
                            萨娜有些狐疑,但又看不出什么,只好在他身后喊道:“你多保重!”
                            忍着喉间的腥甜,维持着正常的步态,穿过长长的回廊,回来关上房门,穆终于再也强撑不住,一口黑血吐在了手帕上。他跌跌撞撞地把手帕和床头的纸全部扔进香炉,接着拉开描金文具柜的抽屉,趁着火势大,把所有的黑色丸药全部扔进了香炉里,眼看它们一点点烧成灰烬,这才长舒一口气,躺在了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在穆的记忆中,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个春日。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窗外的天空,高远而湛蓝,是他晶明澄澈的双眸。阳光明媚而温暖,是他瀑布般耀眼的金发。和风穿过嫩绿的柳条,那么温柔,仿佛春纤的抚摸。
                            鸟儿们已经不叫了。我的世界非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夜光白凋落的声音。它没有权利不绽放。但它只为心爱的人凋谢。就像我。只为心爱的人谢幕。谁都知道这不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但我已经把最后一句唱完。
                            我听得见,花瓣一片一片飘落,静静躺在温暖的泥土上。如同游子归故乡。
                            如同我,幸福地躺在爱人的睫毛之下。
                            多温暖。
                            离午时还有足足三刻呢。这三刻是完全属于我的宁静。十五年了,我才发现自己很少这样认真地看看这个世界。
                            再看一眼吧。
                            多美的春天。多美。
                            原来……这么快就看不见了呢。
                            花瓣凋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的世界完全陷入了宁静和黑暗。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一定不能原谅我吧。
                            好在相聚是这样短暂。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所以你终究会忘记的。
                            忘记就好啊。
                            让我独自渡过忘川河。
                            独自去看彼岸花。
                            独自在那永恒的沉眠里,聆听黑暗的歌。
                            可是我又看到星星了。
                            黑丝绒般的苍穹上,星光迷离闪烁。鲜艳而缤纷的花朵飞舞在风中,芬芳,温暖。
                            他坐在花雨之中,微笑澄明安然。青空色的双眸已经没有怨怼,也没有思念。
                            宁静的容颜安详圣洁,如白莲盛开,在永生的彼岸。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空灵而超然。那声音对我说:再美丽的花朵最终都会凋谢。即使是星辰的光辉也总有一天会灭绝。人的生死爱恨,比起浩渺苍穹,茫茫宇宙,都不过是太短暂的一瞬间。生命是无限的轮回,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点,不必为此悲伤。
                            是的,我不悲伤。若有来生,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而今生今世,我也已经把一切想做的做完,了无遗憾。
                            我不再需要那微茫的希望。因为我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完整的幸福。
                            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你永安我的灵魂。
                            真的是……很疼呢……
                            傻瓜……以为可以安详地死去吗……
                            不愧是传说中最痛苦的死法啊……心脏的位置好像千万利刃剜着绞着的痛楚……痛感成倍成倍的增强……蔓延到整个胸口了……手心都捏出冷汗来了……手指已经痉挛得不听使唤了……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啊……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吧……就好像被他抱着似的……
                            这么痛……即使饮尽了忘川之水……来生再世……永生永世……也忘不了他了吧……
                            最痛苦的死法原来是这么幸福……好幸福的三天……让痛感再强烈一点……再让我幸福一些吧……用撕裂心胸的剧痛把你刻在生命里……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忘不了你了……
                            真是连最后的宁静也不给我呢。穆当着床前横眉立目的赵九妈和相府的毫奴,强忍着心肺的剧痛,镇定自若,站起身来,整理衣衫,掠掠长发,冷蔑一笑。任一股黑血从唇边滑落。
                            


                            33楼2012-07-31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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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九妈目瞪口呆地望着穆,相府的来人发现古怪,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九妈就不必让他来相府了,免得连累!”说着旋身便走。赵九妈慌忙说道:“你……快给我起来,给相府的太爷赔罪去!”
                              穆坐在原处,冷笑着:“恕难从命!——摇钱树已经倒了!”
                              赵九妈这才明白过来,气得七窍生烟,对楼下声嘶力竭地叫道:“来人!把他给我扔到下房去!门锁上不准人看他!衣服脱了给别人穿!饭菜别给吃,被窝褥子也都先给我撤了!要死的人了,还盖什么被子!”
                              沙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他知道自己应该伤心,不知道为何却连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自己的心,仿佛已经被挖空了,就带着一个空空的躯壳任青骓驮着自己,恍恍惚惚在街道上信马由缰。
                              直到小厮平安开了门,一边牵马,一边往后面使眼色,一边跟他直缩脖子,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
                              “少爷,您……您可小心些吧!老爷正在里头生气呢!您在梨风苑跟戏子结交的事情……整个京城里都传遍了!”
                              沙加只是沉默地走进门,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刚刚刚跨进后院,就看到释静摩站在当中,苍老清瘦的面容上,墨黑的眸子严厉地盯着他。红色的胡须已经半白,随风微微颤动。
                              沙加默默地走到释静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释静摩只是沉默地盯着他,半天才缓缓道:
                              “戏演得不错。很给我做脸!”之后就转身回房。任凭沙加沉默地跪着,一直跪到晚上。
                              管家老顾忍不住去劝老爷,老爷说:又不是我让他跪下的,也没说不让他起来呀。求我做什么?!
                              沙加双眼晶明澄澈的蔚蓝而今完全成了毫无生机的死色,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连着在院子里跪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狂风卷地,暴雨倾盆,沙加仍然在雨里跪着,如同石像般一动不动。
                              老顾跟平安如意他们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去拉少爷,一边去劝老爷。可少爷仍然铁桩子般地跪着死活拉不起来。老爷仍然说求我做什么。如意刚刚拿了把伞撑到少爷头顶上,老爷突然出了屋子,站在门口一声断喝:“拿开!这孩子主意大得很!除非他自己打伞,否则谁也别替他做主!”一边瞪着沙加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老顾追到上房去,在老爷身后劝:“老爷,少爷错了,自然该打该罚。老爷尽管下令,我们把他拉到祠堂里,任老爷打板子!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照这样跪下去,弄出个伤寒来,未免真会……伤了性命!老爷就这么一条血脉,难道……”
                              释静摩听了,火反而更大了:“他如今才多大,就干出这等事情来,难道还可饶?!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若养逆子,不如绝后!谁再敢来劝,一律撵出去!”
                              沙加也毫无反应,就在雨里默默地跪了整整一夜。
                              为什么我全身泡在雨里却感觉不到冷。可能是因为心已经冷透了吧。
                              到现在为什么心里还都是那个人。
                              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还会痛。
                              真的是可笑啊。
                              到了第四天清晨,老顾忍不住跑过去给老爷跪下说:“老爷!少爷这……这也不是个办法啊!要是夫人在天有灵,看到少爷这副样子,她心里……”
                              释静摩闻言,重重叹息一声:“……冤——孽——!”
                              沙加突然感觉谁踢了自己一脚,回头一看,是释静摩。
                              “冤孽,还在这里淘气!米罗跟卡妙见了还以为你在跟我闹什么别扭!快给我去换衣服待客!——还让为父给你挡人?!一点礼数都不懂,何时才能成器?!”
                              沙加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屋去换衣服。如意春香赶紧给他擦洗,喝姜汤热粥,不提。
                              米罗可不管沙加这副样子,见了沙加就婉约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暗自伤!我要跟卡妙结婚了,快包五十两银子银子来,我好当彩礼!”
                              沙加脸上毫无血色,也不看他,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卡妙说:“真的啊,舍得五十两银子,就可以永远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难得啊,难道你娑罗家就这么小气?!这算什么朋友?!现在梨风苑五十两银子要发卖穆,但要急赎,过了大后天就赎不出来了!你不急,我们还替你急呢!”
                              


                              34楼2012-07-31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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