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做了这样的梦。
无尽延伸的翡翠色的天空,无尽延伸的翡翠色的大地。
一只漆黑的野兽蹲踞在天与地之间。
我走近那只野兽。
四足的野兽使我微微的不安,身体也轻轻地打着战。
但在它身边会有令人不想离开的安稳吧。于是我走近它,一步,又是一步。
野兽没有动,它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吗?
我不想打扰它的安眠,却又止不住想碰触那黑色的躯体,我仍旧前进着。
头中响起一个声音。
低沉的声音似曾相识,但我回想不出曾在哪里听到过。
“你是谁”
我告诉它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又鸣响起来:
“花都的城垣吗”
是的。
要与它说些什么呢,一时间我只找到一句话:
“可以到你身边去吗?”
声音沉默着。
这是肯定的默许,我慢慢地在黑色野兽的面前跪下去。
“可以……碰你吗?”
得到的仍然是沉默。
指尖轻轻地触到了缎子般的皮毛,手上传来了兽的温暖和它胸中的鼓动。
我的手臂环住了兽的颈项,它没有动,黑色的四肢和闭上的眼睛依然如旧。
它身上的温度终于使我的不安全部消散。
我就这样抱着,不愿把手松开。
短短的言辞从我胸中升起:
“让我留在身边吧。”
脑海中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不久你就会离开我。”
我想否认,但否定的言语始终说不出口。
说出来的话,就是谎言。
虽然不明白真正的理由,但我也这样认为。
抬起头颅,漆黑的兽睁开双眼望着我。
它的眼睛,是与天空和大地一样的翡翠色。
做了这样的梦。
一只鸟,静静地站在枝叶繁茂的琥珀色大树上。
白色的鸟,合着翅膀的姿态,好似白百合的花蕾一般。
想要更好地看清,我慢慢地接近,鸟儿没有飞开。
我尽量以最友善的姿态向它伸出手,但鸟儿还是受了惊。
为了使它安心,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它。
鸟儿没有回答。
但对其中的“空”字有少少的反应。
一步步地走近。
鸟儿似乎不再警惕着我,只是一动不动地栖息着。
本来就寡言的我,对着它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只有默默地拉近着彼此间的距离。
忽然,鸟儿向我移动过来。
当伸手可及的时候,我才发现鸟儿的双眼破溃了。
望着那伤残的双眼,不知何故心中一痛。
鸟儿对着我:
“你不要担心哟。”
但那样的眼,无法自由地飞行的。
“没关系的。”
鸟儿用温柔的声音说,
“因为很快就会死了。”
听到这句话,血从我的胸中喷涌出来。
源源不断的鲜血根本无法止住。
我想这鲜血会就此无尽地流淌下去。
盲眼的鸟应当看不见我的血流,但那无光的双眼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白色的鸟儿展开双翅。
我急扑过去握住了鸟儿的羽翼。
鸟却穿过我的手飞了起来。
飞起那一瞬的姿态,好象在轻唤着谁的名字,但我想不起那到底是谁。
不要走,留下来!
我大声地呼喊着。
飞去的鸟儿折返来,在空中静静地盘旋飞舞。
那身影,好似一朵刚刚盛开就四下散落的白色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