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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悲歌一曲水国吟——《红楼梦》水意象探幽(俞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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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红楼梦》中蕴涵丰富、在在而有的意象。大观园里,由曲径通幽处穿过石洞,便见“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往北数步.可俯视“清溪泻雪”;它流向潇湘馆,盘旋竹下而出,行经花溆,“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度沁芳闸而后穿墙出园。这一脉清澄洁静的园中小溪,名之曰“沁芳泉”。在这汩汩流动的泉水之外,“水”意象还往往借助一些特殊的形态来呈现:它有时是梨花上的轻“露”,有时是石径上的薄“霜”;有时化为寒“雨”,淋漓在竹梢、芭蕉叶上和林黛玉寂寞的秋窗外;或凝成冷“雪”,飘舞在半空、梅花枝头以及众女儿欢乐的诗篇中;有时,它又聚作“泪”水,无休止地从林黛玉的眼中心底流出,无风仍脉脉,不雨亦潇潇,成为大观园中一道特殊的人文景观,而有别于泉、雨、霜之类的自然意象。
与大观园现实性“水”意象相对应,作者还设置了神话层面上的“水”景观:西方“灵河”岸边的三生石畔,绛珠仙草因有神瑛侍者每日的“甘露”灌溉,得以久延岁月,修成女体,遂以蜜青果为食,“灌愁海水”为饮;太虚幻境里,有绿树“清溪”,情天“情海”,警幻仙姑用以款待浊玉的,是名为“千红一窟”的仙“茗”和“万艳同杯”的美“酒”。其茗乃以仙花灵叶上所带“宿露”烹成,其酒则以百花之蕤万木之“汁”、麟“髓”凤“乳”酿就。如曰清溪、寒雨、冷雪、薄霜、轻露乃是实体性“水”意象的话,那么灵河、愁海、情海则是虚拟性“水”意象。作者既赋予“水”以韵味独存的幽深寄寓,又赋予它以风姿各异的外在形态,通篇文字自然是“水”象联翩,“水”意盎然。

“水”在《红楼梦》中,不仅仅是溪流河海、霜雪雨露这样一些自然意象,也不仅仅是盈盈珠泪这一人文意象。在曹雪芹笔下,“水”还是“女儿”的象征。这位性灵殊异于众、诗人气质浓郁的小说家迁想妙得,让他的男性主人公贾宝玉向芸芸读者诉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将“女儿”比作“水”,自然也可以说,“水”是“女儿”的象征,“女儿是水”与“水是女儿”便构成微妙的等式。故而,“水”在“女儿是水作的骨肉”这句名言里,就成了一个比喻性的新意象。
女儿是“水”,因为女儿拥有如水般“自然的风流态度”。芍药裀中,史湘云酣眠初醒,慢启“秋波”;寿怡红时,芳官打扮异常,愈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青;高谈阔论时的尤三姐也是一双“秋水”眼。古诗云“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是以眼波之晶亮多情比喻水波之清澄流溢,水是实象而眼波为喻象;眼如秋水,则眼波为实象而秋水是喻象。风神灵秀的林黛玉,眉是“罥烟眉”,淡如青烟,弯似曲流;目是“含情目”,晶亮似水,柔媚如波;“泪光点点”,仿佛是那溪边水痕斑斑,又好像是花上晨露滴滴;“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描述性意象,则不仅蕴含着林黛玉有如芙蓉般傍水而生、承露而活的生命况味,也传达了她如水波般柔曲轻盈、摇曳生姿的体态风韵。曹雪芹以水喻女儿之眼之泪之体态,是在传统喻象的基础上拓展了其联想内涵。女儿肌肤的柔软、线条的婉曲、气质的清纯、目光的晶亮,和“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说“女儿是水”,实在是朴素不过真切不过的比拟了。(今人咏唱“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与“女儿是水”的名言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大观园诸少女的一个审美参照,太虚境中的警幻仙子更是美到极致:她的腰肢纤细柔美,行止轻盈飘忽,仿佛回风舞“雪”;她的姿容清纯美好,气质高贵娴雅,可当“冰”清玉润;她素若春梅绽“雪”,洁若秋菊被“霜”,静若松生空谷,艳若霞映“澄塘”,文若龙游“曲沼”,神若月射“寒江”。警幻仙子之美,是水的清澄晶莹、光灿流动之美,冰霜雨雪意象的高洁冷凝充盈其身,女儿美的**体警幻仙子岂不恰是“水作的骨肉”?!



IP属地:北京1楼2012-05-28 09:56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