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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森+番外『完结』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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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车门被打开了,宫森缓缓步下龙辇。 

  面前已是雄伟嵯峨的风殿。殿前,奴仆如云,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只留出了一丈来宽的甬道。 

  宫森站住不动,环顾着层层叠叠的朔阳宫,握拳的手里,指甲已经陷入肉里。 

  朔阳宫紧靠着蓝茵茵的镜湖,背后是翠微山,远处,掩映在湖光山色间,一座深灰色的尖塔高耸入云。 
 
 遥望着尖塔,宫森身体僵住了。 

  感觉胳膊被一个有力的手抓住,宫森回过神来。 

  “怎么了?想家了?” 

  宫森不答,任枢羿环抱着自己。 

  “现在想回冰塔歇息吗?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他们好好打扫。”枢羿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宫森冰冷的腮,好滑腻的感觉,令人留连不去。 

  “你逃了这么久,真想死我了。”耳边轻轻的絮语,让宫森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宫森见了一定能体会我的用心良苦。马上,就让你带回冰塔。” 

  枢羿说罢放开宫森:“来人!” 

  “殿下,”一直站在枢羿身后的侍卫长刑天躬身回答。 

  “去把给森少爷的礼物拿来。” 

  “是。” 

  刑天手里的,是一双原白色烙暗花软羊皮的精致靴子。宫森疑惑地看了一眼枢羿,他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枢羿接过一只靴子,放在手里把玩。靴子上有一道水晶的搭扣,更显精美雅致。宫森默默无言的看着,脊背上却感到有些凉意。枢羿用手轻轻一拉,靴子上的绳结开了,整个靴面分开来,露出靴子底部。 

  宫森颤抖着嘴唇,掉过脸去。 

  靴底,居然密密地林立着半寸来长的钢钉。 

  “喜欢吗,宫森?”枢羿温柔地问。 

  “不用害怕,这只是给你白天穿的。有了这双鞋子,宫森,再逃走时,恐怕就需要更多勇气了。” 

  不知什么时候,侍卫们已经放了一张椅子在旁边。 

  刑天轻轻推着宫森走过去,扶他坐到椅子上。然后躬身把手铐解开,抓住少年的胳膊,反背在椅子后面。手铐穿过镂空的流云图案,重新固定了宫森纤细的手腕。两个侍卫走上前,一边一个,用手牢牢压住了宫森的肩。 

  宫森无助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 

  “你要说什么吗?”明知无望,枢羿依然有所期待。 

  宫森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枢羿脸色冷了下来。 

  “给森少爷把鞋子换上。”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跪在地上伺候宫森。 

  袜子被拉下来,露出了雪白的脚掌,随即双足被套进了靴子。感到柔嫩的脚底被尖锐的利物抵住,宫森微微挣扎。 

  枢羿点点头,侍卫抓住挣扎的脚面,向下用力按去。 

  鲜血顺着钉子流下来。 

  剧痛沿着神经钻上脑海,宫森身子一抖,脸色雪白,随即咬住了嘴唇,把呻吟咽回了喉咙。 

  侍卫狠狠心,手上用力。纤柔地脚掌一点一点吞咽下冰冷的钢针。 

  “呜……”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溢出了嘴唇,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宫森额头冒出冷汗。他全力地挣扎,拖动了沉重的檀木椅子,扯拽得手铐哗哗做响,却无法挣脱一分按住脚掌的手。 

  眼见的钢钉已尽入肉里,侍卫手忙脚乱地把鞋带系紧,反手又把水晶搭扣用力扣上,把惨遭蹂躏地脚紧紧地固定在精致的刑具里。 

  “这个水晶扣需要钥匙才能打开,宫森,大小合适吗?” 

  血从靴面和底部的结合处缓缓渗出来,又流下去,覆盖了白色的鞋帮。 

  “你太不爱惜了,这么快就把它染脏了。不过这白靴红底也真好看。”枢羿走近前,示意刑天把手铐解开。宫森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却颤动不已。枢羿拭去宫森嘴角咬出的血迹,双手按住宫森的肩膀,温柔地说:“别担心,宫森,每天晚上你睡觉以前,他们都会给你脱下来,清理干净。” 

  宫森的身子象落叶在风中抖动。 

  “所以以后,每天清晨,你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鞋子。” 

  宫森倏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里闪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枢羿盯着清澈如镜湖的双眸,突然感到一丝不忍,毕竟,这个小小天奴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要我的礼物,也可以,你知道怎么做的,宫森。那并不很难。” 

  宫森闭上眼睛,停留了片刻,再睁开时,清澈的双眸里浮起了三分冷静,和七分骄傲。 

  “不,这个礼物……我收下了。”他扯动嘴角,微笑着回答,“还有吗?” 

  英俊的脸几乎有些扭曲了,怒火涌上来淹没了刚刚浮起的一点怜惜,激起了枢羿所有的冷酷和残忍。他一把把宫森从椅子里拖起来,满意地听着耳边难耐的呻吟。 

  “好,既然喜欢,那就穿着它,从这儿走回冰塔吧。” 

  “刑天,扶着森少爷,不要让他摔倒。” 

  “是,殿下。” 

  刑天和另一个侍卫一左一右握住宫森的双臂。宫森吸了一口气,举步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血印,象红色木棉花错开在汉白玉的平台上。钻心的疼痛让宫森几乎站立不住,但骄傲却又让他稳住了身体。 

  枢羿冷冷看了片刻,转身向风殿内走去。 

  宫森,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这个小小天奴,让他耗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仙凡各地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现在总算一切妥当了。枢羿神闲气定坐在大殿里,听西海司水禀报近况。 

  不一会儿,有侍卫悄悄走进来,却又闪闪烁烁不敢说话。 

  “怎么了?” 

  “回殿下,森少爷刚刚走到珠水桥就昏倒了。” 

  “是吗,”枢羿喝了一口酽酽的浓茶,“桥下不是有水吗?把森淋醒。再昏倒时,不用回奏,用醒神丹弄醒就是了。” 

  “是。” 

  “等一下,告诉刑天,上冰塔时不许用云梯。”枢羿灿若寒星的双眼只剩下了残忍,“我要宫森走完那三百七十级台阶。” 

  “是,殿下。”回报的侍卫一头冷汗,转身离去。


5楼2007-01-04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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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心疼吗?枢羿不想去想。 

      懊恼中却夹杂着几分兴奋,枢羿翻身下床,赤身披上了一件大氅。 

      轻轻掩上门,枢羿吩咐跟上来的侍女缁音:“去,通知紫姬接驾。” 

      朔阳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依旧是日升月落,花谢花飞。 

      宫森沉默地侍奉君王,不敢有任何差错,枢羿则似乎比过去温柔了一些。宫森是凡人,体质异于其他嫔妃,即便已多次承幸,每次仍会受伤,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枢羿也并不强求,只是召见其他妃子的次数却日渐少了。 

      天慢慢转冷了,天宫的冬日比人间要冷得多,对于天宫的其他人来说,只意味着景色的变化,而宫森却有些吃不住劲,大多时间呆在越宫,不肯出门。 

      这日,枢羿却派人赏下来一件雪貂皮里、小翻毛昭君帽的大氅,让宫森前往翠微山半腰里的翠亭赏雪。 

      雪落了大半个时辰,金碧辉煌的朔阳宫已经变成琼楼玉宇,远处的镜湖一半结了冰,积雪皑皑,平平坦坦,另一半却还是绿殷殷的碧水寒波,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宛如嵌了一块巨大的碧玉。 

      宫森裹着白色的大氅,被枢羿抱在怀里,坐在翠亭中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雪景。雪貂的衣帽和周围皑皑的白雪更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宝石一般幽幽闪着光彩。 

      藤壶坐在枢羿身侧,不是滋味地看着浑然如一体的君王和少年,心中只觉得凄凉,宫森无奈,自己岂不更是无奈。捻起面前的樱桃,藤壶食而无味,愁绪竟如这满天的雪花,扯不尽了。幸好有侍女来报打断了思绪,原来是藤壶的好友芙蓉仙子来访。枢羿点点头,藤壶行礼告辞,起身去了。 

      见藤壶身影远了,枢羿紧一下胳膊,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宫森额上,问了一个让宫森不知所措的问题。 

      “宫森,你有朋友吗?” 

      “……”宫森犹疑了一下。 

      “别害怕,想说就说,不想就算了。” 

      “……有,”宫森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噢?是谁?”枢羿惊讶地问。 

      “……是,”最后确定一下答案应该是无害的,“一只……夜莺。” 

      枢羿的身子僵住了,一丝暖流从身体里慢慢升起,这真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自己,居然是宫森唯一的朋友。 

      枢羿忍不住温柔地用脸去磨蹭宫森细嫩的脸颊。自从宫森屈服以来,自己再没有在夜里探望过宫森,本以为宫森已经忘了那只偶然飞过窗前的夜莺,没想到可怜的孩子却把每一个对他好的人记在了心里。 

      而且枢羿又一次印证了自己对宫森的了解,那就是不管怎样,宫森或许沉默,却从不撒谎。 

      “他叫什么?你喜欢他吗?” 

      “……木木,他叫木木。……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宫森说着,口气有些变,急急地补充。 

      枢羿觉得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知道宫森想起了明石,那个最后身首异处地被放在宫森面前的女孩,心里又感觉了几分柔情。宫森在保护木木呢,这个想法让枢羿不由心情大好。 

      “宫森,闷不闷?”枢羿温和的问话让宫森有些不适应。 

      “……?” 

      “后天开始,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就开始了,各位皇子和仙人都会来朔阳宫,在翠微山和不周山之间的林间狩猎,大约要十天时间。我决定带你去,到时候教你骑马和打猎。”枢羿口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宫森心里突地一跳。祝融也会来吗?那个不同于枢羿,也不同于姬琅的皇子?! 

      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利,宫森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把脸埋进枢羿宽大的怀里,藏起了泄漏心思的眼睛,一动不动了。 

      枢羿却因为宫森这个动作弯起了刚毅的嘴角。 

      枢羿不知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也就是他拥有了最大的勇气的时候。


    17楼2007-01-04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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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一大早,枢羿就带宫森去看他的坐骑。枢羿系了件浅棕色没有风兜的宽大披风,风起处,露出里面深赭石的骑马装,没有系冠,一头黑亮及腰的头发散在脑后,更显得轮廓深邃,风采逼人。宫森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两眼。 
      枢羿送给宫森的坐骑叫“乌云”,那是匹性情温和的灰色母马,修长健壮,银亮的皮毛上点缀着黑色的斑点,还有一双柔和的棕色大眼睛。看着乌云,宫森脸上有了笑意,忍不住上去磨蹭亲近。 

        从朔阳宫到行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却已经让宫森汗湿了内衣。没想到天马跑起来如此速度惊人,风驰电掣,人在马上,直如海上扁舟,颠簸不已。宫森根本不敢让身子挨上马鞍,一路死踩着马蹬子,躬腰悬伏在马背上,才能勉强跟上众人。到了行宫,已经气喘吁吁,两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狩猎行宫粗犷而不简陋,黑色的飞檐斗拱,白色的墙壁,与白茫茫一片的森林和积雪下露出墨绿松枝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例行狩猎,所以客人大多直接来行宫谒见枢羿。枢羿抵达时,已经有不少仙人贵族先等在那里,祝融却还没有到。 

        晚上照例是轻松的酒宴,枢羿见宫森疲顿,便让他回自己房间里吃饭休息。 

        步出大厅时,宫森回头,看见枢羿正在和二殿下穹说笑,紫姬则嘟着嘴坐在旁边,想是还在为了枢羿对宫森的特殊关照心存不满。宫森转过身,幽幽的眸子里冷冷地不见心绪。 

        枢羿,你在变呢。 

        一出大殿,却见祝融带着一群侍卫远远过来,树上落下的雪粒子落满了玄色软毡的大氅。宫森闪身躲进旁边的小厅,等人过去以后,才悄悄溜出来,瞅人不备,拉住了落在后面的九儿。 

        午夜时分,狩猎行宫一片寂静,桌上的西洋钟嘀嘀嗒嗒走着,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了一条缝,宫森闪身出来,屏息看着不远处枢羿寝殿的门。从卧室到西花厅只要经过一个转弯走廊,宫森却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在背后关上花厅的厚厚的门,宫森才喘了一口气。 

        正如九儿所言,因为祝融喜欢一个人半夜里来西花厅饮酒看书,所以厅里是彻夜亮着的,不过光源不是来自于夜明珠,却是一侧毕毕啪啪烧着的壁炉。西花厅的装饰是按着欧罗巴的样子布置的,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松林。 

        雪花轻轻敲打着水晶玻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屋子中间有一张摆得满满当当的长桌,上面是红酒和夜宵,高高低低的水晶杯子反射着壁炉里跳跃的红红的火光。屋里静悄悄的,偶然传来外面松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和壁炉里木头噼啪的爆裂声。 

        宫森走到窗前,心里却象小鹿一样怦怦跳个不停。 

        今天夜里,祝融会来吗? 

        宫森蜷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魅酒出神。他不喜欢喝酒,可是今天夜里,他需要勇气。 

        如果祝融不理自己,会怎样?如果被枢羿发觉,会怎样?宫森打个冷战,脸有些苍白。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灼热辛辣的液体流下了喉咙,似乎分散了一丝焦虑。 

        还能会怎样呢?大不了会被打个血肉模糊。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心痛吧,不会比做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男宠更糟糕吧。 

        枢羿,你知道吗,我恨你入骨。 

        如果这世界上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把握住;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悬崖可以让我摆脱你,我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上天,请原谅我把祝融卷入其中,世上仅有几个地方枢羿不能自由出入,而其中只有霏玉宫的主人,有可能把我带离魔鬼的视线。 

        祝融,你会帮我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宫廷里长大的皇子,断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枢羿冲突。就象当初,你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还枢羿。但是,你似乎又是一个善良多情的人,这,将成为我唯一的赌注。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我的愧疚会减上几分,如果不能,我也愿意一辈子作一个温柔的情人。 

        祝融,请原谅我为自己的自私寻找理由。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如境湖的孩子,在枢羿把我从冥殿带回的那一刻,我的心和我的身体就一起沉沦了。 

        祝融看见宫森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宫森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俊美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一明一暗,被酒催出红晕的面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祝融蹲下身,用手去扳宫森肩膀,宫森扭过头来,眼睛里秋波荡漾,醉意盈然。 

        祝融呆住,宫森仰头靠在玻璃上,微微笑了。 

        “宫森,你醉了?” 

        宫森摇摇头。 

        “为什么喝酒?” 

        “因为……勇气不够。”宫森的话没头没脑。 

        祝融不知道说什么,摇摇头,索性也坐在地毯上。 

        “宫森,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快乐?” 

        宫森的眼睛有些黯淡,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枢羿。” 

        宫森几乎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 

        “不喜欢,为什么还……委身于他?” 

        “我……不得已?” 

        祝融感到自己的喉咙里象是哽住了一块东西:“你是说,……是枢羿……强暴了你……?” 

        “不,”宫森难堪地低下头,颤抖的嘴唇流露出内心的挣扎,“是我答应了他。” 

        “……”不知为什么,祝融心里有一点不快,“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答应?” 

        宫森倏地抬起头来,黑眸里雾气氤氲:“为什么连你也这样说?” 

        祝融的心揪住了,他突然想起几次遇见宫森的情景,怜爱和心痛的感觉潮水一般涌上来。想象得出,在律例森严的天宫里,不听话的天奴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深深的后悔开始啮咬着他的心,宫森曾经在霏玉宫里寻求荫护,那,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挣扎吧。 

        不知不觉中,祝融靠上前,修长有力的手臂伸出,把宫森的头搂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他明朗的额头紧皱起来,心痛地用嘴亲吻着少年柔顺的头发。 

        “对不起,宫森,对不起。……我们长在宫里,所以……不懂得……珍惜。” 

        宫森的心里柔柔地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坚强如同溢满了的堤岸,一个小小缺口,便整个崩溃。 
       趴在祝融怀里,宫森泪流满面: 

        “既然生来低贱,为什么不让心也跟着生的低贱?!那样我就可以象木头一样活着,没有怨言。”


      18楼2007-01-04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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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曾几何时,狩猎变成了一种折磨。 

          一天下来,祝融闷闷不乐。白天还好,宫森和侍从们留在行宫附近,祝融等人去林间狩猎,跟在枢羿左右,祝融难免有些心绪烦乱。等到追猎回来,祝融脸色更差,因为晚宴时,宫森整晚都温顺地靠在枢羿怀里,任凭枢羿亲近,看都不看祝融一眼。 

          到了夜里,祝融左等右等,不见宫森,知道他可能被招去侍寝,不由心里益发烦躁,郁郁回屋。 

          躺在床上,祝融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又悄悄折回西花厅,坐在椅上就着炉火看书。 

          外面的雪早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树枝的折断声。 

          突然,外面传来希希索索的声音,祝融抬起头,却见宫森白着脸站在落地窗外面。祝融忙冲过去拉开窗子,把宫森拽进来。 

          宫森穿了一件睡衣,赤着脚,雪白的脸看起来有些发青,嘴唇冻成了乌紫色,浑身哆嗦成一团。祝融早已将不快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把宫森抱到怀里。宫森欣慰地把头贴在祝融胸前,颤抖着松了一口气。 

          “对……对,对不起,我……来晚了。”宫森脸已经冻硬了。 

          祝融把他拉到壁炉旁边坐下,就势揽在怀里,然后伸手握住了宫森一只白皙纤细的脚掌,不由低声叫起来:“我的天,你去哪里了?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祝融急切的语气,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融化了宫森心里的恐惧。 

          “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宫森翻身抱住祝融,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 

          “傻瓜!”祝融心疼地骂:“那就跑出去挨冻?” 

          “我今天……侍寝,”感到祝融一僵,宫森抬头看看他的脸,“……他睡了,我才偷偷跑出来,所以晚了。” 

          “我知道你白天生气,想想还是来了,可是你不在。”宫森明亮的眼睛中映着跳跃的暗红色火光,“我看到外面有脚印,想你可能出去散步,就试着去找你。” 

          祝融叹口气,修眉拧起来,早些时候,他确实因为心情不好出去了一会儿。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宫森,更生怜爱,忍不住一边用唇轻轻亲吻着宫森还凉凉的脸,一边柔声责问:“为什么不穿上衣服鞋子?” 

          祝融的话让宫森心都暖和起来:“我不敢回去了,怕惊醒……” 

          祝融愣了一下,心情有些烦躁,他轻轻抬起身子,沉思了片刻,说:“宫森,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枢羿。” 

          宫森刚刚有些红晕的脸色又变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祝融。 

          祝融有些犹豫:“我不想骗枢羿,我,……一向敬重他。而且,他很大度,或许……他会让我们。” 

          宫森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不见底了。 

          “可不可以……从此……不再见你。”渐渐地,宫森脸上只剩下了凄凉,他失神地问。“我,我宁愿……放弃。”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整个白天,我的脑子里只有你,眼睛里只有你。”祝融的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彩,他紧紧搂住宫森,认认真真地说:“或许,我早已经喜欢上你,只是……自己不知道。” 

          “那么,”宫森急急地说,“就不要告诉大殿下,带我走。” 

          “或许大哥会把你送给我,就像穹的那个妃子。”祝融试图安抚宫森。 

          “不要!他不会的!那不一样,”宫森呆呆地说:“他会把我……” 

          宫森没有了说完的勇气,他坐直了身子,转过头,眼睛无神地看着炉火,僵硬的身体渗透着绝望,象一尊木雕。 

          “……好吧,我不告诉他就是。”看着宫森,祝融的心揪住了,“对不起,宫森,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帮你的。” 

          “……”知道自己给祝融添了麻烦,宫森心里有一丝后悔,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当那个雪豹扑过去的时候,祝融等人大约还在千步开外。谁也没有想到,会另有一只母雪豹藏在附近,当枢羿他们将那只小雪豹团团围住的时候,耳后传来了惊呼声。 
         一只硕大的母豹陡然从一侧的林中跃出,冲向后面的人群,众仙子宫人纷纷掉转马头,尖叫着四散逃命,宫森本就不善骑马,手忙脚乱之下,顷刻落在了后面。 
        


        19楼2007-01-04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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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宫森昏昏沉沉被抬到了枢羿房里。 

            枢羿晚上回来时,宫森已经睡下了,枢羿挥手遣退了缁音和篆儿。 

            屋里很暗,只有小小的夜明珠在蚌壳里闪光。枢羿坐在床边,见宫森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原本润泽的唇也显得干涸,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汗津津的有些烫手,看来发烧是难免的了。 

            枢羿靠在床头,沉默地看着宫森呼吸略显沉浊的脸。 

            篆儿敲门进来,到了吃药的时间。枢羿拍拍宫森的脸,宫森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枢羿小心把他扶起来,背后塞了靠垫。 

            篆儿用汤匙试着喂药,宫森不肯开口,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枢羿靠在宫森旁边,接过药碗,一手揽住宫森,含了口药汁,俯身把嘴覆在宫森唇上。 

            宫森的牙咬得很紧,枢羿只好用舌撬开他的牙关。大概是药太苦,宫森迷糊着往外吐,枢羿一边用大手握住宫森后脑,让他动弹不得,一边紧紧封住了他的嘴。宫森挣了两下,拗不过,只好咽下去。 

            枢羿喘了口气,撇撇嘴,真苦,低头又含了一口药汁。 

            一点一点,黑黑的药汁总算被灌了下去。 

            到了半夜,宫森烧地更加厉害,渐渐呻吟扭动起来。枢羿怕他挣开胳膊上的伤口,捉住他的右臂按在身侧。 

            宫森受制,只好趴在枢羿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地闷声哭叫。 

            “……放了我,放我……让我死,不要……娘,娘,是你吗?……带我逃走,不要丢我,娘,救我!不要丢我。……殿下,殿下救我!!” 

            枢羿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 

            宫森,五岁时来到天宫的你应该已经忘了苏州那个小小院落了吧,是因为不知何处求救吗,才想起母亲?那你又为什么会叫殿下,梦见我了么?我在你梦里做了什么? 

            宫森,宫森,我该拿你怎么办?连做梦,你都在想着逃走,可惜,我不可能放过你。或许以前的纠缠不过是为了维护皇族的权威,我不介意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要你折服。但是现在,宫森,我要让你连人带心一起给我,因为我已经渐渐迷恋上了你,无论是你的坚韧还是脆弱。你不可以不爱我,也不会有选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反正,我们时间还早…… 

            宫森脸色益发潮红,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腮边,依然皱着眉头,不依不饶地象小孩子一样低声哭闹。不曾有过哄人的经验,枢羿只好紧紧搂着他,轻轻抚摸拍打着他的后背。 宫森揪住枢羿背后的衣襟,呜咽着把脸埋在他胸前,随着哭声身子微微抽搐。枢羿叹了口气,耐下性子,一边轻轻亲吻男孩柔黑的头发,一边喃喃低语着,柔声安慰宫森。 

            宫森闹了一阵子,渐渐精疲力尽,安静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宫森醒来时,已近下午。 

            感觉已经大好,靠在床上,宫森接过篆儿递过来的药碗。 

            “昨天夜里,我……也喝药了?”药苦苦的,让宫森迷迷糊糊想起来昨天夜里的情景。 

            “是的,是殿下喂您喝的。”宫森很少和自己说话,篆儿很高兴,不好意思地多嘴道:“殿下,用……嘴喂……少爷的。” 

            宫森停住了。心里酸酸的,那么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有人温和地抱着自己,轻声抚慰自己。为什么?枢羿,为什么这么做?你,又想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突然想起自己的计划,宫森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如果你开始真心喜欢我,那么,在我逃走后,你是否会更生气,或者说,痛苦?你会痛心失去我吗?你会后悔吗? 

            宫森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一时心绪烦乱,难以自处。 

            “森少爷。” 

            “嗯?”宫森忙收了一下心神。 

            “昨天夜里,您还说梦话了,又哭又叫的。”篆儿笑着压低了声音,“殿下哄了您半夜。” 

            宫森一愣,紧张起来,“我说什么了?你听见了吗?” 

            “你叫娘,还叫殿下救你。” 

            宫森的脸却刷地变了。 

            接连五六天,枢羿不许宫森出门,宫森虽然已经大好,却只能躺在屋里静养,心里着实惦记祝融,难免坐卧不安。 
          


          21楼2007-01-04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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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一天,狩猎就要结束了。 

              这天早晨,却有云霄宫遣使前来,说是北方蚩尤叛乱,要大王子枢羿前往云霄宫议政,枢羿不及安排,急匆匆去了。 

              宫森便赶了篆儿出去玩。篆儿在屋里和宫森一起闷了多日,早就耐不住了,又见宫森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便放大了胆子,和其他天奴骑了马跑得不见了影子。 

              果然,不一会儿,门响处,祝融闪身进来,宫森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祝融紧紧搂着他,吻着宫森脖颈,低声道:“真想死我了,宫森!” 

              宫森心里暖暖的,欣喜地抬头看祝融,祝融痴迷地盯着他的笑脸,沉醉溢于言表。 

              “你知道吗,宫森,你很少笑,可是笑起来美极了。”看着宫森,祝融不由摇了摇头,“枢羿,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毁了什么,如果他看见过你这样的笑脸,我怀疑他怎么还可能那么残忍地待你。” 

              宫森鼻子酸酸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见祝融盯着自己看,便笑着捂住了他的眼睛。 

              “殿下,不要取笑。” 

              男孩儿的手修长而结实,祝融闭着眼睛感受着他难得的娇俏,在宫森耳边,他悄声发下誓言,“宫森,如果我们能够在一起,我发誓,我要让你的脸上,永远永远,不再有我在镜湖边见到的那种愤恨绝望,在云霄宫里见到的那种恍惚和顺从。” 

              “殿下!”宫森的眼睛有些红了。 

              祝融把宫森推坐在床上,拉起他的袖子,察看伤痕,小臂上只剩下一条长长的红线了。 

              “对不起,宫森,当时,我……我怕会射到你,所以……” 

              宫森摇摇头,“不要这样说。殿下,事出紧急,有谁能想得清楚。” 

              “可是,枢羿,究竟是枢羿救了你,”这份苦恼在祝融心里折磨了他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看……现在枢羿似乎对你很好。他救了你,而且那天,他甚至为了你一气之下杀了那匹漂亮的天马,你……难道不会……因此心动?” 

              “不会,我不会改变心思,”宫森急切地打断了祝融,“大殿下,他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听话的宠物,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人看待,他根本不在乎我在想什么,因为那不值得。我就象风殿前养的小麒麟和金丝猴,都不过是漂亮的宠物,只要漂亮就足够了。……在他的眼里,我们的命都不是命的。一年前,他杀死明石,象他今天他杀死乌云一样冷血无情。我恨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你说什么?明石,那个小宫女?不是自杀的吗?” 

              “不,为什么?”宫森困惑地瞪大眼睛,随即明白了:“是大殿下骗了你!” 

              祝融皱起修眉,枢羿为什么要骗我。 

              “明石跟我一起在文渊阁长大,一年多前,我曾经为了救明石,答应大殿下……侍寝,可是那天夜里……”虽然是时过境迁,宫森依然无法释然,说话笨拙起来,“我本来伤就……很重,那些侍卫的棍子,有时候,就直接打在胸上,再加上心里又急……又气,他才撕开我衣服,我就……就开始吐血,越吐越多,他开始骂我,说我扫兴。”宫森心痛起来,指甲嵌进了手掌,“后来,我就听不清了,等我两天后醒来的时候,……在我的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放着……明石的头。” 

              宫森抬起脸,抓住祝融的双臂,晶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一字一句地恨道:“所以,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原谅他!如果可以,我愿意,亲手杀了他。” 

              他强烈的语气让祝融怜惜里更夹杂着心惊和不知所措,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祝融叹口气,双臂用力,把宫森抱在怀里。 

              “现在,我已经作了男宠,再说这些,我……”宫森渐渐平静下来,“或许,正如紫姬所说,明石死得冤枉,我坚持得荒诞!” 

              “好了,宫森,别再想了,都过去了,嗯?”祝融实在不知如何平息宫森的愤怒,只好轻声安慰。宫森不再说话,静静靠在祝融胸前。 

              “宫森,我会带你逃走的,到了霏玉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祝融悄悄叉开话题。 

              宫森知道自己让祝融不安,也努力收转心情,“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你跟他,真得很不一样。” 
            


            22楼2007-01-04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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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什么时候觉得我们不一样?” 

                宫森低头想了想,“你记不记得,在霏玉宫,有一次贴纱窗,你问我话,却不让我自称奴才?” 

                祝融摇摇头,笑了。 

                “还有,在云霄宫外的畅春园里,你跟我说对不起。”宫森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嘴角却挑起来,“我虽然害怕,却很动心,差点要哭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不快乐,因为那不重要,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跟我说对不起,因为大家都觉得,错在我不在他。” 

                宫森抬头看着祝融,眼睛亮亮的,柔柔的,“除了你!” 

                心里柔情四溢,抱着宫森柔软而结实的身体,看着他弯起的浅红色的唇,祝融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宫森只觉得脑中轰鸣,一时间似乎不知身在何处,红晕迅速散开,连雪白的脖颈也染成了粉色。祝融热情地吮吸着宫森的甜美温润,感觉滑嫩的丁香小舌温柔地抵挡着自己的进攻,更加情动,用力向宫森口腔深处抵去,搅动吮吸。 

                “呜……”宫森不能呼吸,只好挣扎着把津液咽下去,脑子里却电光一闪,想起了几日前昏迷中枢羿的强吻,那不间断的抵触与强制,不得以咽下的药汁,还有枢羿熟悉的麝香气息,居然瞬间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似乎连嘴里都涌起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宫森苦恼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起你?!难道你在我身上已经打下了这么重的烙印了吗?走开!! 

                似乎觉出异样,祝融困惑地松开宫森。宫森喘息着垂下眼睛,心中暗自羞愧。 

                这时却从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声和马嘶声,打断了祝融的心事。 

                是狩猎的人回来了!祝融和宫森对视一眼,不舍写在脸上。 

                不得以,把满心旖旎放下,祝融抓紧时间,叮嘱宫森正事。 

                “宫森,我已经开始安排你逃走的事情,”宫森的脸亮了。“因为无处藏匿,天宫从来没有天奴敢逃走,所以各个宫殿的防守并不严。明天,回去的路上注意,在朔阳宫和狩猎行宫之间,有一个给人休息打尖用的林间小屋,是黑色的,记住地方。” 

                宫森点点头,凝神记忆。 

                “一个半月以后,也就是正月十日那天,是东海龙王的寿诞,枢羿一般会前往祝寿。如果那天你能够偷偷骑马出来,在正午时分到小屋里等我,我会用能封闭你气息的水晶车把你接走。只要进入霏玉宫,我设下结界,枢羿就是追来,也不怕了。如果你来不了,也不要着急,我会另找办法通知你。”“为什么要这么久?”宫森稍稍有些失望,夜长梦多。 

                “因为我要先找到大块的水晶,接口越少,水晶车的封闭就越好,枢羿能够感觉到的你的气息也就越少。那样,才能保证不会在路上就被他发觉你逃走。” 

                宫森感激地点点头,暗自责备自己的心急。 

                “如果他向你讨人怎么办?” 

                “我们四个人封疆而治,枢羿虽然辖区广阔,却也并不能耐得我何。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祝融镇定的笑容让宫森的心安定下来。 

                “正月十日的正午,林间小屋,”宫森抬头看着祝融,认真地把性命放进了他的手里,“我一定会去,你一定要等我。”


              23楼2007-01-04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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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森遥遥看着枢羿背影,半天才无精打采转过身来。 

                  骑马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宫森心里烦乱,又没有个头绪。 

                  “我们回去吧。”闷闷不乐吩咐篆儿,主仆两人骑着马慢慢往回走。 

                  途径兰宫,一个小金丝猴子吱吱叫着窜上来。宫森下马让篆儿把飞绛牵回去,竟自抱了小猴子,坐到旁边的廊子里逗它玩儿。 

                  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在身后响起,是有小天奴走过去。恍惚间听到“蟠桃”二字,宫森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缁音第一个发现蟠桃不见了。 

                  宫森被带进寝宫时,已经被刑天告知所为何事,进门就“扑通”跪下了。 

                  枢羿的脸色格外难看。下午回来,侍卫就惊慌禀报,上午云霄宫才赏下来的蟠桃被盗,而其间,只有宫森曾经出入寝宫。 

                  “宫森,你见了蟠桃了吗?” 

                  “见了。” 

                  枢羿脸上阴霾更重。宫森尚未完全驯服,如若知道蟠桃秘密,并以死要挟,倒真是棘手。 

                  “你把它放哪里了?” 

                  “吃掉了。”宫森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好大的胆子!”枢羿脸色发青,声音冰冷,缁音在旁边腿都软了。 

                  “我不知道那是蟠桃,只以为是进贡的桃子,所以!”宫森不敢抬头,吓的脸色都变了。 

                  “你!”枢羿气得说不出话来,早知道就不赏他自由出入寝宫的特权,也不会有此变故了。 

                  “小猴子一直闹,我拗不过,才……”宫森声音越来越小,如果被发现真相…… 

                  “什么!”枢羿眉头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说是谁吃了蟠桃?” 

                  “是我抱进来的小金丝猴子。”宫森撒谎,却做不到面不改色,抖成一团,好在枢羿以为是吓的。 

                  “真的?!” 

                  “是的。”宫森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 

                  枢羿却长长舒了口气,他并不在意那蟠桃,不过是担心被宫森吃了下去。 

                  知道宫森从不撒谎,枢羿不疑有他。 

                  刑天行动迅速,顷刻间已经到外间把那小猴子拎了来,小猴子在刑天大手里吱吱叫着,宫森担心地看看枢羿脸色。 

                  刑天摊开手,掌心是一颗形状怪异的桃核。 

                  “殿下,这是在小猴子手里发现的。” 

                  刑天惊讶地发现大殿下脸上有了笑意。 

                  “哼,没想到给这小东西捡了便宜。” 

                  抬头见宫森紧张地看着自己,近日来渐少的惊惶又流露出来,知道他害怕自己迁怒于小猴子,放松之余枢羿决定不再追究。 

                  “这小东西,本来再修行个五千年也不过是个小妖,这下倒好,恐怕三百年后就是一个孙行者了。”枢羿抬抬手,不顾刑天的讶异,“放了吧。” 

                  宫森小心地舒了口气,垂下脑袋,象是被抽去了骨头,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做到了。宫森跪在地上,心里三分喜悦,五分凄凉。 

                  枢羿,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宫森自嘲,你不知道,在你的手里,我改变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对不起,祝融,来不及与你商议,就擅作主张。要知道世事难料,夜长梦多,我只是想多一点点选择的权利。


                25楼2007-01-04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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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谁知宫森桃花运来得快,没到周末,就有女生伸出了橄榄枝。 

                    方方是山东淄博人,不漂亮,却很精明,高中时就入了党。这天夜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方方暗自比量。西语系男生少,男女比例差不多1:2,若不早下手为强,恐怕很快就会被分光。象舒羿那样的大帅哥估计轮不到自己,也用不着多想,何烨那系花早已经牛皮糖似地缠上了。宫森看起来聪明,脾气温和,虽然相貌不引人注目,又有点土气,但总还比胖胖的朱弄风受看些。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是苏州人,万一以后自己留不了北京,和宫森一起去上海江浙总比回淄博强。要是能鼓动帮助他入了党,事情可能就更好办了。 

                    躺在小床上,方方一番分析,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方方刻意打扮了一下。用一个白丝帕子系住马尾巴,显出几分清纯来,穿了自己最好的一条淡黄色呢子薄裙,配了白色的小毛衣,又多照了两遍镜子,涂了点口红,这才满意地去上语法课了。 

                    一下课,方方走在宫森前面,有意无意地扭头对宫森笑笑。和方方不熟,宫森有点诧异,礼貌地回应。 

                    方方放慢脚步,状似闲聊:“现在晚自习的教室挤得要死。” 

                    “是,都没有座位。” 

                    “你平时在哪儿上自习?” 

                    “三教,离得近点。” 

                    “我也在那里。”方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对宫森说:“哎,宫森这样好不好,咱们轮着占座位,互相帮忙,不就省时间了么。” 

                    “好啊。”看着方方圆圆脸儿,宫森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清楚。比朱弄风少看了几百部电视连续剧,宫森反映显然迟钝,要是弄风,这时节早就明白了。 

                    方方笑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民主楼旁边的林荫大道上,米黄色的小裙子一晃一晃,显得特别活泼。 

                    宫森一头雾水往回走,正琢磨着,一声“森少爷”吓得他打了一个寒噤。抬头看,是个大男生,骑着单车,一只脚支着地停在宫森面前。宫森不认识,仔细再看,居然是剪了头发,穿了脏兮兮的牛仔装的……刑天。 

                    刑天挠挠头,“森少爷,我住2楼,您要是有事,来208找我就行。” 

                    宫森虽然不高兴,还是有礼貌地跟他说话,毕竟,刑天也曾经在有限的范围内照顾过自己:“你是哪个专业?” 
                   “地球物理系。”刑天一脸的不爽。 

                    “怎么啦?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我上这个专业?要是真的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那我是怎么飞来飞去的啊?!”刑天口气冲冲地。 

                    宫森忍不住笑起来。刑天一看得不到同情,闷闷地说了声“回见”,骑上车,吱嘎吱嘎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漫骂着能量守恒。 

                    宫森成了方方的男朋友,两个星期后,西语系的人都知道了,舒羿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听到传闻时发了一会儿愣。刚开学的时候,舒羿怕宫森不高兴,连自习也避开宫森。不过这天晚上,舒羿却大模大样走进了宫森辛苦占座的教室。他背了大帆布包,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看,果然,宫森和那个小不叮当的女孩儿就坐在第五排,舒羿不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白痴宫森,没眼光。” 

                    踱步来到最后一排,舒羿停在一个女生旁边,彬彬有礼地问:“同学,可以匀一个座位给我吗(北大的习惯,每个人晚自习时占三到四个座位,最起码,左右都要是空的)?” 

                    从来没有例外,那女生看他30秒,然后转移自己的书包,挪出空来,怀里小鹿怦怦直跳。不过后来,这个女生稍稍有些失望,这个超帅的男生居然是考古系的,书包里掏出的东西应该是一些仿古文献,说是仿古,是因为他敢在上面用圆珠笔作笔记。 

                    看着前面宫森和方方肩并肩坐在一起,舒羿不做声色,面无表情地批阅奏章。只是心情不好,难免影响工作,后来风神雨神以及各海龙王接了这一天的指令,忙着执行去了,不想却在人间弄出了多半年的麻烦。面对着诡异的气候,科学家们无能为力,只好给这种突变起了一个名字,叫厄尔尼诺现象。 

                    回来再看宫森,一个晚上坐在那里,犹如芒刺在背。快下自习时,宫森忍不住回头,正迎上舒羿闪亮亮的眸子,反把宫森自己吓了一跳,想想不对,又狠狠瞪了回去,心里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可惜宫森忘了,自己戴了巨大的茶色眼镜,锐利眼光外人孰难辨认。舒羿只看见宫森在凝视自己,心中一根温柔的弦“忒儿”地拨响,余音袅袅地,一直颤到熄灯时分。 

                    整个白天,舒羿都在揣摩宫森心思,又不敢造次,好容易挨到晚饭后,舒羿端了衣服去了洗衣房。这边朱弄风正提议打牌,对面床上柳京生百无聊赖,立刻同意,宫森刚刚学了一点,今天和方方没约,所以也同意在宿舍里玩,数数人, 

                    还差了一个。 

                    朱弄风挺挺圆圆肚子,“看我的!” 

                    说完,他拉开门站到走廊里,扯开嗓子高叫道:“三……缺……一!!!” 

                    就听得走廊尽头有声音传来,“齐啦!!” 

                    弄风回来,得意地冲宫森挤挤眼睛,他本来眼睛就小,象土豆上扎了俩眼儿,这时一挤更看不清了,宫森正乐,却见舒羿踢门进来了。 

                    “三缺一?太好了,正没事儿干呢。” 

                    宫森脸上的笑风卷残云一样不见了,他想了想,咬咬嘴唇掠过舒羿跑到门外去了。站在黑魆魆的走廊上,宫森学了弄风的样子大叫:“三……缺……一……!!!” 

                    “齐啦!!”这回是个北京人,京腔京韵地特有味儿。朱弄风耸耸肩,怎么这儿就这么多闲人。 

                    却见宫森回屋拎起书包,冲弄风说:“走了,跟方方上自习要紧。反正也有人了,不差我一个。”说罢,扭头走了,留下舒羿在门口站着,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缓不过来。 

                    可怜弄风不知道,走过去垫脚拍了拍舒羿肩膀,“别难过,舒羿,是你爷爷的错,又不是你的。” 

                    舒羿好容易才缓过来的脸登时又没了人色。


                  43楼2007-01-04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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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羿转身追到走廊里,跟在宫森后面讨好地问:“宫森,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你问我?不行。”宫森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 

                      舒羿一把抓住宫森胳膊,把宫森身子转了过来。宫森愣住,吃惊地看着舒羿。舒羿心里一窒,叹了一口气,把手松开。 

                      平静一下,舒羿低声下气地说:“宫森,我不会捣乱的,我会老老实实跟着大家,我已经很老实了,不是吗?” 

                      宫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自己要去,不关我的事,可是如果你问我,我不想看见你。” 

                      “宫森,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说行。”见宫森转身又要走,舒羿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宫森本来性情就温柔,这时也觉得自己残忍,正自烦恼,心里突然间却冒上来一个坏坏的念头。想着想着,宫森吃吃笑起来。 

                      舒羿一阵狂喜,急急追问:“可以吗?你说可以我就去。” 

                      “只要你……”宫森低低说出自己的条件,舒羿却连脸色都变了。 

                      “不行就算了。”宫森推门要进宿舍,却被舒羿抢先了一步。正坐在床边洗脚的柳京生吃惊地看着气势如虹的舒羿,不明所以。舒羿几步走到窗子旁边,打开窗子探出头去。 

                      “是三遍噢!!”宫森站在舒羿后面。 

                      正对着28楼的是29和30楼,住了满满的女生。已经12点了,各个宿舍都熄了灯,到处一片黑魆魆的,虽然还有很多人没睡,校园里却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舒羿深吸一口气,突然暴啸,声音足有120分贝,把京生吓得从床上直跳下来,把洗脚盆子都踢翻了。 

                      “我叫舒羿——!!98西语系——!我是全世界最大的混蛋——,白痴——!!”舒羿扯开嗓子大喊。 

                      舒羿扭头看宫森,宫森点点头。对面楼上已经有人开窗子,手电筒也照过来。 

                      “我是98西语系的舒羿——!!我是全世界最大的混蛋——,白痴——!!” 

                      对面女生楼上的手电筒更多了,楼下则有男生骂起来“混蛋!!找死啊?!” 

                      使的劲儿太大,舒羿嗓子都有点哑了。正要探身再叫,嘴却被一个温暖修长的手捂住了。 

                      “够了,快别叫了!”宫森的声音里难得没有了那种冷冰冰的口气。 

                      对面楼上却有女生叫起来:“哎,那个舒羿,接着来啊!!” 

                      舒羿被宫森推到走廊里,宫森正要关门,舒羿却转身伸手挡住了。 

                      “宫森,我可以去了?” 

                      “你去吧,我怎么管得了你?”宫森脸上还留着一丝笑意。 

                      舒羿突然特想看看宫森那双久违了的黑眼睛,现在一定很灵动吧。 

                      “宫森,”舒羿看左右没人,低低说:“摘了眼镜儿让我看看!” 

                      宫森闻言,笑渐渐没了,淡淡回答:“周末方方也去,你最好也找个伴,省得孤单。” 

                      说罢,宫森当着舒羿,慢慢把门关上了。


                    45楼2007-01-04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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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好容易盼到了星期五,去玩的人个个起了个绝早。 

                        初冬的五点,四处漆黑一片。宿舍楼的大门要六点才开,不想跟看门的老头罗嗦,大家熟门熟路地摸进一楼的水房,那里有一扇上面的小窗是没有铁棂的,象是特意要留给大家方便。 

                        舒羿身量高,第一个爬了出去,跳到地上转身来接两个小个子。还没准备好,弄风就象个肉弹一样弹了下来,纵使舒羿力大,也被冲了一个趔趄,触手皆是软乎乎的胖肉,舒羿连忙撒开手。宫森也从窗户里露出头来,舒羿准备要接,宫森摇摇头,舒羿往后撤了两步,宫森已经跳了下来,在地上磕了一下才站起了身。 

                        三个人背着包跑到小南门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乌丫丫一片,摄影社社长正在数人头,大约是十八九个。大家蜂拥而出,兴高采烈地跑向了车站。 

                        动物园倒了102快车,因为是起点,除了宫森和其他两个人,同学们大都占到了座位。宫森把包包给方方抱着,两个人不时把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说话,舒羿坐得不远,旁边是个光华管理学院的女孩儿。舒羿不认识,便自顾自地装样子打盹儿。 

                        车到西单,上来了一个白头发中山装的老先生,左顾右盼了一下便站在了舒羿旁边。 

                        过了两分钟,舒羿开始有些不自在,可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自在。几个月之前,在朔阳宫里的时候,南极仙翁那白胡子拖地的老头在自己案前站上两个时辰禀报陈情,自己从来没有不自在过,怎么今天…… 

                        又过了两分钟,舒羿腾地站起身来,倒吓了那老先生一跳。 

                        “坐。”舒羿说。 

                        老人一边喜颠颠儿地坐下来,一边没口子地夸赞舒羿:“看这同学,教育得好啊,真好。” 

                        后面突然“咕咚”一声,舒羿扭头一看,却是宫森只顾着看舒羿让座,一时惊讶地忘了抓住扶手,车动时在柱子上撞了脑袋。舒羿更加不自在起来,又不敢翻宫森白眼,只好咽口唾沫背起背包挤到前面去了。 

                        好容易赶到永定门火车站,正好七点半,大家爬上了一列超慢的慢车,查查时刻表,到第一站十渡大约要三个小时。车厢里人很少,不一会儿,别的乘客便因为被吵得头疼,纷纷挪换座位,车厢头上只剩下自己人了,牌局很快也有了三个。西语系的人自然凑在了一起,方方和宫森对家,舒羿只好抑制心中不爽坐下和弄风打对家。 

                        火车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开向京郊。不过半个小时,弄风那拨儿就吵起来了。 

                        “你不能吊主,应该出红桃,方方有红桃,毙不了……”弄风打牌水平不高,较真的水平却很高。 

                        “你怎么知道方方有红桃?刚才你出红桃爱司的时候她就跟出了老K……”舒羿也不肯认输,两个人你来我往,脸红脖子粗,声音越来越大。 
                         “我知道为什么!”社长突然从弄风椅子背后探出头来,嘿嘿笑道,“方方的牌趔出去好远,我在这儿都看得见,更不要说弄风。” 

                        “讨厌!”方方娇声嗔叫起来,看了宫森一眼,宫森正低头洗牌,“社长净胡说!郝弄风,你有没有偷看我牌?!” 

                        弄风嘿嘿嘿笑起来,即便是大白天,眼睛也挤得看不清了,惹得方方噘起小嘴,伸手在他脑袋上“啪”得敲了一下。 

                        吵吵嚷嚷,大家一路来到了十渡,下了火车便四处撒欢玩儿疯了。宫森两个星期前从社长那里花三百块钱买了一个二手的照相机,此刻才有机会大显身手,随时随地地到处给弄风和方方拍照。舒羿则一个下午都在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女生在溪里摸鱼,小鱼不过手指长短粗细,十来条挤在罐头瓶子里,惊惶失措地转着圈儿。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事情就有点离谱了,先是大家都凑到了溪里,到后来就是比赛吃生鱼。因为有弄风和舒羿两员大将,结果西语系以生吞十五条的总数赢了光华管理学院。弄风还特意口里噙了一条,外面露出半截活蹦乱跳地鱼尾巴让宫森照相留念。宫森一边照一边笑着说早知道你这么生猛,那条老鼠尾巴就让给你吃了。 

                        到了晚上,大家只找到了两户有空房的农家,社长瘦手一挥,前面10个住张树梢家,后面9个住王太本家,大家又自动调整了一会儿,最后才纷纷扰扰地分别涌进了两个小院儿。 

                        “大炕!是大炕!想死我了大炕!”弄风第一个跳上了暖和和的大炕,兴奋不已。宫森却是第一次见,混在同学中间里里外外地跑进跑出,跳上跳下。里间自然让给四个女生,五个男生睡外面,所以要横着躺,其他人都还好,舒羿稍稍有点为难,早知道下凡时再缩三四公分,变成1米80可能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虽然已经玩了一天,不到20岁的少年人还有的是精力。洗漱完,灯也关了,外面冬虫挤挤,男生女生隔着门帘子开始讲鬼故事,先是请笔仙,然后是375路奇遇。这边宫森拿了一个手电筒和弄风蹑手蹑脚下了床。 

                        “啊……!”伴随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一道亮光闪处,四个女生魂飞魄散地看见一个胖胖的张牙舞爪的恶鬼影子出现在白色的门帘之上,七分害怕三分捧场,大家齐声尖叫,声震屋宇。 

                        电灯刷地亮了,弄风还在门帘前手舞足蹈,宫森则站在屋子那端,握着手电筒抱着肚子已经笑地直不起腰来了。满屋惊叫和嬉笑声中,似乎只有舒羿不在其中,他靠墙坐在炕上,看着滚倒在炕上的宫森,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悲喜交集。十三年了我竟然不知道,宫森,原来是可以这么大声笑的,笑得这么放肆,这么好听,我真的是好傻,错过了这么多。 

                        正想着,突然“砰砰”传来了大力地敲门声。 

                        屋里一下静下来。 

                        “别叫啦!把厄家的猪都吓惊啦!!”说话的是房东王太本。 

                        大家嘿嘿闷笑着不吭气儿。 

                        王太本听没了声音,才愤愤地去了,嘴里还大声嘀咕着:“恁五十块钱住九个人,还吓厄的猪,要是厄的猪……”


                      48楼2007-01-04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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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我哪里还有……第二颗紫血丹来救你。”枢羿哑声答道。 

                          宫森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再说出话来,叹了口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舒羿的手。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涯顶传来了遥远的说话声。 

                          “来人啊!!救命!”舒羿和宫森齐声大叫。 

                          终于,一颗圆圆脑袋从悬崖上探出来,是弄风!舒羿叹了口气,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颗脑袋。 

                          当大家七手八脚把宫森和舒羿拉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是精疲力尽,软手软脚,靠在山石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女生连忙上去帮着舒羿揉捏着胳膊活血。方方刚才只顾和弄风说话,才忘了自己的男朋友,要不是弄风奇怪宫森迟迟跟不上来,跑回来看,只怕现在舒羿两个人还在崖下吊着呢。方方心里不安,也连忙伸手去帮宫森按摩手腕。 

                          “啊呦!”宫森一时痛彻心扉,大叫了一声,吓得方方连忙松了手。 

                          “怎么回事?”舒羿闻声而至,轻柔地把手指搭上宫森肩肘。 

                          “脱臼了。”舒羿简短地说,想要帮宫森把胳膊托上,才发现自己手臂无一处不酸软疼痛,半点儿使不上力气,只好喘口气说,“我歇会儿,回头帮你接。” 

                          回到了十渡老乡家里,舒羿自觉好了一些,便过去坐到宫森旁边。宫森本来想躲,想起舒羿是为了自己的胳膊来的,也就老老实实没有动。 

                          “会有点疼,”舒羿低声说。 

                          宫森没说话,低头看着他轻轻抓着自己手臂活动。舒羿找到错骨地方,看宫森正出神,手下突然一用力。 

                          “啊!”宫森疼得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即发现手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握着手腕,他抬头向舒羿道谢。 

                          “不客气。” 

                          舒羿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希望自己变成个小虫子,可以钻进宫森的心里。 

                          因为傍晚时分的意外,大家都有点后怕,再加上也实在累了,所以到了晚间,不再喧哗吵闹,纷纷胡乱洗了洗就爬上了床。宫森象昨天一样睡在最里面,弄风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了宫森旁边。舒羿纵有万般不爽,也只好先忍着,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满心琢磨坏点子。 

                          突然想起刑天前天放在自己包里的几瓶斯内普饮料,顿时有了计较,舒羿爬过去把剩的饮料从书包里统统翻出来,拿过来放到郝弄风旁边。 

                          “郝弄风,今天太谢谢你了,这是别人从德国给我带来的,说是特棒,我一直没舍得喝,你喝了吧。” 

                          说罢扑扑扑打开了三个瓶子。 

                          “哎哎,你别都打开啊!让我留着明天喝啊。” 

                          可惜话还是说晚了。弄风心疼得看着炕上的瓶子,他天生爱吃甜食,这么好的冬冬打开盖子放到明天就暴殄天物了。 

                          舒羿钻进弄风旁边的被窝,背过身子开始假寐,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身后响起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久久没停。 

                          年轻就爱睡觉,灯息了,不过一会儿,屋里鼾声渐起,此起彼伏,其中尤以风弄为甚。 

                          舒羿却没有睡,生怕错过弄风的行踪,黑暗里,舒羿抖擞精神,静静地睁着眼睛。 

                          所以,他听到了宫森的动静。 

                          那是极低极低的抽泣声,几乎淹没在不间断的鼾声中,舒羿悄悄扭过头去,黑夜里,宫森的被子似乎不自然的抖动着。 

                          心一下揪疼起来,舒羿没有动,默默地听着。 

                          你为什么哭?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弄风突然止了鼾声,哼叽了两下急急坐起身来,希希索索的开始披毛衣,穿鞋子。 

                          门“吱呀”开了,随后窗子不远处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机不可失,舒羿悄悄掀开了被子,一闪身钻进了弄风的被窝,并立刻打起了呼噜。果不其然,弄风迷迷糊糊地回来了,上炕摸到那唯一的空被窝,不假思索地就钻了进去。 

                          宫森一直没有动,面对墙躺着,除了肩头的剧烈抖动,几乎难以觉察他的动静。 

                          心里似乎有一个堤坝,里面盛了满满的泪水,冰封住了,看不出波澜。可惜有那白蚁,一天天钻下来,终于钻到了水下。 
                        


                        50楼2007-01-04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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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森心里疼得难受,又不象那病发时的尖锐,只是有一种近乎崩溃的哀伤,让他喘不过气来。宫森忍不住声音,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任凭泪水肆意地流,知道舒羿悄没声息在身后躺着,不知为什么,一丝安稳静悄悄地追随着泪水,渐渐进驻到了宫森心里。 

                            半夜十分,哭得头昏脑胀的宫森终于累极睡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舒羿睁着眼睛愣神。那朝思夜想的人终于躺在了自己身边,温暖结实的身体触手可及,舒羿却终于一动没动,一直到天色发明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聚集在老乡堂屋里吃饭的时候,房东王太本手里却又拿了一个枕头找了过来。 

                            “恁(你们)都干了啥啦?这枕头昨天谁睡的?咋湿了半个?!” 

                            社长伸头看看,有点头疼。 

                            郝弄风有点疑惑地抓抓脑袋,“这个,好像是我和宫森昨天挤着枕的。” 

                            “你往上倒水啦?” 

                            “没有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一个瘦瘦国政男生凑过来,“那你昨天夜里起夜了?” 

                            “好像起了。”弄风疑惑地回答,不明白起夜跟枕头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不是迷迷糊糊就地解决的?” 

                            王太本闻言大怒:“他奶奶的,没错,那枕头上的东西是咸的!!” 

                            满屋子人突然哄堂大笑。 

                            弄风脸都红了,大声辩白:“我靠,谁起夜起到枕头上谁不是人!” 

                            大家益发笑成一团,中间夹杂着王太本不依不饶的叫声。 

                            “恁(你们)这帮大肖(学)生也忒欺负人啦,恁说这咋办吧……!恁得给厄个舍(说)法!” 

                            宫森手里端着碗,脸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得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总不能承认是自己哭湿的吧。 

                            “好啦好啦,是我弄的!”是舒羿的声音。 

                            屋里静下来。 

                            “你咋弄的?!” 

                            “我早上有用盐水刷牙的习惯,不小心撒了,也没仔细看……” 

                            “噢,”王太本慢慢平静下来,不忘讨价还价,“那恁说咋办?这一个枕头都是新棉花,拿到那个燕莎商场能卖好几百块钱,恁说咋办?” 

                            王太本看看舒羿的衣服,看上去也不是个太有钱的主儿,撇着嘴让步:“那就30,30块钱厄把枕头给你。” 

                            舒羿伸手到口袋里摸钱,掏了半天却只有两个100的票子。 

                            舒羿一想,伸手去解腕子上的手表,“这个成吗?劳力士。” 

                            王太本想了想,“厄还是要现钱吧,那样的表,厄刚买了一个新的才20。” 

                            舒羿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10来万块钱的东西,只好沮丧地又戴回去,给了票子让王太本去找零钱。 

                            周围人群渐渐散了,宫森悄悄走了过来,低着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舒羿笑笑。


                          51楼2007-01-04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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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第二天傍晚,在勺圆6号楼的门口,宫森被门卫叫住了。二十来岁的合同民警有着跟自己年龄不相称的后娘嘴脸,宫森只好叹口气转身来填登记表格,旁后几个留学生旁若无人地嘻闹着走过去。 

                              走在棕色的地毯上,宫森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三殿下姬琅的夏宫和那里金发碧眼的天奴们,姬琅为人冷酷刻薄,所以夏宫规矩森严更胜朔阳,想起那里膝行伺候宴饮的天奴,宫森哑然失笑,自己把命丢掉,只想能躲过那种羞辱,不想来到了这里,却另有一种隐隐的不平,又想若是舒羿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知道会不会嘲笑。不知不觉,几经到了吕克的门口。 

                              吕克的公寓是个小小的套间,在勺园算是最好的。吕克实际上是那家化学制剂公司的小开,因为在巴黎日日沉溺于毒品和性爱派对,老爸没办法,才把他送到想象中比较严谨的北京来,希望能打散他的小圈子。哪知吕克不到一个月,在北京已经找到了不少情投意合的同类,要不是因为宫森,他恐怕早就不回北大上课了。 

                              吕克今天的古龙水擦的格外浓,宫森不太习惯地耸耸鼻子,把书包扔在床上,掏出课本来。惯例是两个小时,先是中文,后是法语。 

                              吕克把汉语课本扔到一边,笑笑说:“宫森,今天我看了电影,《霸王别姬》,不懂。” 

                              宫森终究是不太明白人情世故的,加上也喜欢那个电影,所以尽量用简单的句子细细讲了起来。吕克用长了茸茸一层金毛的胳膊支着脸,看宫森坐在台灯下一边想一边讲。宫森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桔红的光晕,浅红色的嘴唇微微歙合着,随着柔和的话音,曲线柔美而光滑的颈上,微微突起的喉结轻轻起伏。 “宫森,你讨厌同性恋吗?”吕克不易觉察地凑过来,用法语问道。 

                              “什么?”宫森一愣,看看吕克,犹疑了一下,回答道:“不。” 

                              “真的?!”吕克有点惊讶于宫森的坦白,“中国人不是都很讨厌同性恋的吗?” 

                              “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讨厌?” 

                              “宫森,你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宫森不知所措,脸色微变,总算有了一点警醒。 

                              “因为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吕克的手轻轻揽上宫森的后腰,触摸到从厚厚体恤衫下透出的暖意和柔韧。 

                              看着吕克,宫森的嘴慢慢越张越大,感觉吕克的手在自己背上蛇一样游走,宫森“噌”得站起身来,手腕却被吕克拉住了。宫森用力拽了一下,吕克抓得更结实,多毛的手指紧紧扣着宫森白皙的手腕。 

                              “吕克,对不起,我不能……” 

                              宫森终归是善良,心想别人喜欢自己总不能算错,所以着急逃走却还不想伤害对方,只是低声叫道: 

                              “吕克,你快……松开手,我要走了。” 

                              宫森死命要把手腕拽回来,不想吕克打蛇随杆上,就着宫森手劲站起身来,出其不意拿肩肘把宫森往墙上一顶,两支胳膊围上去,顿时把宫森圈在里面。 

                              “宫森,你不喜欢我吗?” 

                              宫森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他站直了身子,有些烦恼地看着吕克灰色的眼睛。 

                              “我不喜欢……任何人,”宫森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痛,脑海里一瞬间居然浮现了舒羿温和地微笑着的样子。宫森气恼地甩了甩头,看着地毯说:“我不介意同性恋,只是自己心里……满满的,……装不下别的东西。” 

                              突然觉得鼻子上一凉,原来是眼镜被吕克拿掉了,宫森抬起头,真得生气了,猛地伸手去抢吕克手里的东西,却被吕克闪开了。 

                              即便是第二次看见宫森的脸,吕克还是有惊艳之感。 

                              “为什么戴着这个,”吕克撤开一步,拿眼镜在脸前比划了一下,“果然,我猜得没错,是个平光镜。你很奇怪,为什么要藏起你漂亮的脸蛋儿?在躲什么?舒羿?还是在隐藏你们的关系?” 

                              宫森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克,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吕克。”吕克笑笑,“看你们两个的眼神,我就猜得出来。只有怄气的恋人们,才有那样的眼神。” 

                              宫森脑袋里“轰”地一声,半天才静下心来。 

                              吕克在胡说,我和他,怎么可能是恋人。 

                              吕克的声音象金属相锉,格外刺耳,也格外可笑。 

                              “森,舒羿算什么,和他玩,你连一件象样的夹克都穿不起。如果你愿意跟我,我可以以后担保你去巴黎,”吕克吹了一声口哨,挑逗地看着宫森袭上了粉晕的俏脸,“凭你的样子,你可以过最快乐的生活!” 

                              宫森低头吸了口气,试着平息心中的厌恶,再抬头时,明亮的黝黑双眸里,是让吕克吃惊的傲气和决然,眉毛一挑,宫森出其不意地笑道: 

                              “你喜欢那眼镜,留着好了,以后还可以抱着睡觉,” 

                              说罢宫森转身开门,吕克一看他要走,伸手急忙去按房门,宫森觉出吕克靠近,右肘猛地往后一挫。“啪”,吕克胸前重重挨了一下,“哎吆”一声松了手。 

                              宫森趁机开门溜出来,到门外又觉得有些不甘,探头回来,看吕克缩着胸一时直不起腰来。宫森“呸”了一口,学着弄风的口气恶狠狠地说: 

                              “他奶奶的,敢吃老子的豆腐……”话没说完宫森就打住了,摸摸鼻子觉得这话说来有些发傻,咧嘴嘿嘿笑了笑,宫森掉头跑掉了。 

                              


                            56楼2007-01-04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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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宫森一路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所以低头推开房门时,没有注意舒羿正坐在台灯下。总算回来了,宫森往后面一靠,松了口气。 

                                一双大手温和地抚上了宫森的肩膀,舒羿低沉厚实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宫森?” 

                                宫森抬头看着舒羿的脸,心里无端感到一阵宽心和温暖,破例没有立刻甩开舒羿握住自己双肩的手。 
                               “没什么。”想起吕克冷冰冰的灰色眼睛,宫森还是有点心悸。 

                                “你的眼镜呢?”舒羿盯着宫森。 

                                宫森心里有点烦躁,又不能跟舒羿说,只好避开舒羿的眼光,挣开他往屋里走。 

                                “我刚才摔了一交,眼镜碎了,扔了。” 

                                “书包呢?” 

                                “啊,书包!糟了!”宫森急地跺脚。 

                                “忘在吕克那里了?”舒羿问。 

                                “对啊,我跑出……”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舒羿的圈套,宫森马上闭了嘴,看着舒羿,心里惴惴不安。 

                                舒羿深邃的眼睛透出一点危险的信息,话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儿。 

                                “我去帮你拿。”舒羿转身要走。 

                                “不要!”本能地觉得危险,宫森冲过来,一把抓住舒羿的胳膊,又迅速松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舒羿气结,眼睛里象是要冒出火来。宫森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露出惊慌的神色。看着他小鹿一样明亮漆黑的眼睛,舒羿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宫森,……好了,我不去了。”舒羿柔声抚慰,宫森才慢慢定下心来。 

                                “舒羿,改天我自己去拿好了。今天太晚了,算了。” 

                                “去的时候叫上我,听见了吗?”舒羿霸道的本性不知不觉又出来了。 

                                “……好吧。” 

                                宫森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舒羿往外推,“回你们宿舍。你都快长在我们屋里了,明天我帮你去迁户口。” 

                                舒羿不清不愿被赶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把头探进412,“宫森,他……没有把你怎么样…” 

                                “闭嘴啦!!”宫森“砰”得把门撞上,幸亏舒羿缩得快才幸免于难。想想宫森执拗的性格,舒羿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嘿嘿笑笑,转身踢开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值得这么干?” 

                                “勒朋,要不是因为你能搞到那东西,我才不会要你插一脚。”吕克冲着电话冷笑,勒朋那粗货还敢拿乔。 

                                “你不怕他闹到警察那里去?”勒朋有点不愿冒险。 

                                “亏你到中国的时间比我还长,这里的男孩子碰到这种事情,打死都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说不定还可以要挟他长期跟咱们……嘿嘿。” 

                                “那倒是,好吧,一言为定。” 

                                “如果你现在不来拿的话,我就当是垃圾扔掉了。”电话里吕克的声音全没了以往的客气。 

                                “你混蛋!”啪!宫森放下手里的电话,心情一下恶劣起来。 

                                吕克突然打电话来要他去拿书包,舒羿还没有下课,宫森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犹豫了一下,宫森决定自己走一趟。现在才刚刚晚上8点钟,又是在校园里,量吕克那家伙也不敢怎么样。 

                                晚风习习,宫森拉紧夹克向勺园走去,大草坪上已经有人开始唱歌了,还是老掉了牙的崔建,吉他嘭嘭响着,死乞白咧地帮主人卖弄着苍凉。 

                                勺园在网球场的另一端,走近6号楼,宫森抬头看看。这个时候,勺园人很少,只有少数灯光亮着,吕克的公寓在二楼一角,蓝色的台灯映在窗帘上。 

                                按下门铃,吕克应声而出。宫森一愣,只见吕克右脸高高肿了起来,上面红红五个指印。原来吕克今天下午在路上见了个漂亮妹妹,便用了舒羿教的话上前恭维,谁知那靓妹翻脸如翻书,在一片叫好声中,当众赏了吕克一个嘴巴。 

                                “宫森。”吕克表情阴晴不定。 

                                “我的书包。”看着吕克浅色的眼珠,心里突然说不出的厌恶,宫森只想尽快闪人。 

                                “自己去拿。”吕克耸耸肩,说完返身走到桌子边站住。 

                                “他奶奶的。”碰到这种无赖,宫森气得倒噎,要不是笔记都在书包里,真想掉头就走。 
                              


                              57楼2007-01-04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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