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这个师弟，总是过度的担心。
……睡不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飞英看着天上的繁星。
相对于脚边睡得香甜的师弟，赵飞英却只觉得自己神智异常的清明。这个时候……适合想很多事情……
月亮都要落下了山头，一个小小的、红色的身影又出现在林子边了。前两日便跟上了自己与师弟，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
两天前，自己吃了半只后腿便没了胃口，冷雁智也不可能真能自己一个人把整只山猪都吃了干净。所以，剩下了半只。
半路回过头，便看见那女孩正狼吞虎咽着剩余的冷肉。
再来的夜里，冷雁智采来了大把的野菜跟浆果，说要给自己当晚饭。洗好了野菜沾着盐，冷雁智一连吃了五六把，自己却只吃了两口，便已经饱了。
「……我是真饱了。菜很鲜，味道也好，只是我吃不下罢了。」看见了冷雁智的表情，自己不自由主地便脱口而出了。
「那我给你洗些果子，换换口味。」冷雁智走得极快，就连赵飞英那想要拦住他的话都还来不及说。
轻轻叹了口气，便见到了那依旧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在远远的地方倚着树干、偷偷瞄着自己。
「要吃吗？我吃不下了，这些给你。」伸出了手，赵飞英轻轻说着，把话语透着真气传到小女孩的耳边。
小女孩一连退了十来步，再度隐入了黑暗的森林里。
也许，只是缕幽魂罢了。不由得，赵飞英突然想着。
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只在夜里才会出现的小女孩。
「我把东西放在这儿，要吃就拿走吧。吃饱了就回去，别再跟着我们了。」赵飞英将野菜放在脚边，便往冷雁智离开的方向走了去。
走了将近五十步才微微回过头，迈着步伐跑来的小女孩，才刚拾过野菜往自己的嘴里塞。然而，偶然地抬起了头，便迎上了赵飞英的目光。
小女孩停下了咀嚼，用着惊慌以及骇然的眼神看着赵飞英。
月光照着小女孩的脸，那是张苍白以及满是泥泞的小脸蛋。
「……给你留张银票吧，去打你的家人。」赵飞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趁着内力，远远飘到了小女孩的向前。小女孩呆愣地伸出了手，便抓了住。
赵飞英走了远。
再隔天的夜里，两人在溪旁选了个小空地升了火。中午吃过的干粮让冷雁智偷偷扔到了水里去，因为赵飞英就连一口都没有吃。
「干粮吃完了，我去镇上买。」冷雁智煞有其事地找了找行李以后说。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师兄，你先休息一下，别让火熄了就行。」冷雁智轻快地说着。「来回不到一个时辰的路，怕我出什么事？」
「……我是真的担心……」
「担心什么？」冷雁智微微偏了偏头、轻轻笑着。
「……说的也是，还有谁伤得了你吗……不过还是快去快回吧，真要是什么事情，别逞强，立即喊我去帮你。」赵飞英不太放心地叮咛着。
「知道了知道了。」冷雁智也笑了笑。
唔……不让他跟着去是因为有一件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踏着轻快的步伐，冷雁智一边走着、一边还哼着前日跟个樵夫听来的山中小曲。
山中无岁月，要不是听到樵夫的老妻在喊，他也要忘了。六月六日天龙生，可是这位胡涂师兄的生日。等会儿就让他买些新鲜的蔬果回来，顺道给师兄带点什么生辰礼物……是了，师兄不晓得缺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飞英倚着树，望着山峰旁带点血红的落日。
一天过了一天，一月过了一月，岁月蹉跎、时光飞逝，可就是那点搁在心头的重量始终无法想透。
耳边传来窸窸的声音，赵飞英微微偏过头，便看见一个小女孩迎着夕阳的光芒缓缓走了过来。
「你求的是什么。」赵飞英淡淡说着。
小女孩的双手捧着发着亮的东西，一步一步走来，微微抿着唇，双眼一瞬也不瞬地迎着赵飞英的目光。
小女孩走了近，赵飞英才瞧见了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条个个有拇指头般大的珍珠链子，以及一对通体晶莹、水绿色的玉牌，价值边城。
然而，赵飞英却仍然坐在树旁，一句话都没说。
小女孩走到了赵飞英面前，而赵飞英的目光微微对上了小女孩那晶亮有神的眼睛。


小女孩双手捧着珍宝，咚的一声钝响，跪在了赵飞英的面前。
「求您了，大爷。」
于是，当冷雁智回来之时，便是这样的场景。小女孩依旧跪着，手里的东西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圆润的光芒。小女孩脏污的脸上，两道泪水冲出了尘土下头那同样圆润的冰肌玉肤。
小女孩低着头，跪在赵飞英的面前。赵飞英只是盯着火光，不发一语。
冷雁智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他的师兄脸上是一层连火也化不开的寒霜。对着这样一个小女孩……如此的……无情……
呆愣地站在附近，手里还提着新鲜的蔬果和一个玉如意，冷雁智看着自己的师兄，而后者只是默不作声。
「如果你不累，就继续跪着。如果你不累，就继续站着。」赵飞英淡淡说了之后，站起了身，离开小女孩的面前，缓缓走到火旁加了枯枝。「风大，火烧得太快了，我再去捡点。」
「……嗯。」冷雁智勉勉强强才挤出了个回应。
「别跟她说话，跪累了她就会走。」赵飞英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怎么可能真能当作没看见？
冷雁智看着女孩，后者只是的低垂着眼。
「……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就走，别跪了。」冷雁智忍不住，一边收拾着买来的东西，一边说着。
「……那位爷一天不答应，我就跪一天。」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求他什么事？」
「救我娘亲。」
「怎么了？」
「半个月前经过荡良山，娘亲叫几十个盗匪劫了上山，其余同行家人惨死山下，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这样的事，师兄为什么不帮!」冷雁智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只问了一句、说了一句。」小女孩又是咬了唇。
「……怎么说？」
「我娘生得如何？性子如何？」
「……你怎么答？」
「倾城倾国，性烈如火。」
「……我师兄怎么说。」
「……来不及。」小女孩尽管紧紧抿着嘴，眼泪还是滴了下来。
「……是吗……」冷雁智又重新坐了倒，带了点颓丧。
「……纵使来不及，也要叫那帮贼子个个血祭荡良山底!!」小女孩尖声喊着。
「……找了官？」冷雁智轻轻叹了气。
「贼子势大，县官不理!」
「……怎地找上了我们。」
「回京路遥，无人可信、无人可求。」小女孩又重新低下了头。
「京里既然有人帮，也不差几个月了。」冷雁智淡淡说着。
「即使回到京里，那人想必也不肯帮。咱娘既然沾到了那贼子手上的泥，那人也……想必连提都不准我再提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妨看了开，就当它是你娘的一场劫难!还了前世的债。」
「我不服!」
「……纵使血洗荡良山，你娘也……」
「便要是无人肯帮，我自个儿也上得了山去!便是化成厉鬼，也要闹得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心!」
「……那你就自个儿上山去吧，我师兄说一是一，九成九不会帮。」
「他不帮，您可肯帮。」小女孩转过了头，眼神满是哀求之意。」
「……我不会拂了他的意。」
「……懦夫!」小女孩尖叫了一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懦夫!」
冷雁智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出来!出来!把我娘放出来!!」小女孩抓着一根跟她几乎差不多等高的树枝朝着山寨口猛敲着。
「混帐东西，谁扰了本爷的清梦!」坐在里头打着盹的汉子，打开了小窗口，便是一阵的咆哮。
天才蒙蒙亮，一个十岁左右、穿着红衣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叫嚣着。
「……我是眼花了不是……怎么整整六道岗哨的人连个屁也没放一声……」大汉皱了眉。可是，前看看、后看看，也没见到小女孩之外的人。
小女孩犹是叫嚣着。
大汉把山寨口打开了一条缝，不甚耐烦地堵在了门口。
「叫叫叫，叫什么娘，这里只有你爹!如果你认得就叫了去，认不得就去问你娘!」
「该死的贼子，叫你尝尝我的剑!」
小女孩说打就打，闭起了眼睛，一边大喊着、一边拿着枯枝就朝大汉冲了来!
「你这个奶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大汉伸出了毛茸茸的手，就要去抓她手里那削成剑状的树枝。


谁知，才刚碰着了，气海穴就是一阵的剧疼!
大汉哀嚎了一声，此时小女孩一阵乱打，大汉连疼都来不及叫，便是跌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听到大汉落地，小女孩偷偷睁开了眼睛，然后朝大汉的身上补了几脚。
「这叫天公借力，惩恶扶善!」
……这叫冷雁智借力，莫可奈何。
不远处，冷雁智轻轻叹了口气。
还以为不远，留了字条便暗地里跟着小女孩，谁知道走了五天。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没跟师兄商量就走了。他早该押着她去京里丢着，省得现在一颗心远远的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晓得他肯等我不等……
正在哀声叹气，眼见小女孩一踏进了门便是扯着喉咙喊了起来，冷雁智心里喊了声不妙，连忙奔了向前。
就算是自个儿的武功还过得去，自古有云双拳难敌四掌，他这一把刀也不一定砍得过一百多把!
暗地里找她娘想是绰绰有余，却是谁知这小妮子似是杀上了瘾，眼见整个山寨就要倾巢而出，怎么不叫他心惊。
「你……你怎地跟了来!我不用你帮了!」
「我可要你帮，我们走吧。」冷雁智拉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喊了一声疼，便叫冷雁智扯着走。
此时，人声渐渐传了来，冷雁智却是还与小女孩气拉拉扯扯。
「我不走我不走，拉走我一次我再来一次!」
「我没多大的空间与你闹!我可是也赶着时间!你再闹我就丢你下来了!」
「放我下来!我要找我娘!」
「闭嘴!你非要把整个山寨的人都喊了出来不是!」
「我就是要叫他们出来，我要杀光了他们!我……」小女孩恍然大悟。「……是你……是您!是也不是!是您一路帮着我!」
「是是是，所以，走吧，我敌不过这么许多人，过一阵子再说。」
「晚上就行!夜与山寨。」「你这么一闹，这几天肯定是戒备森严，不可能。」
「……等几天也行，我等!」小女孩嚷着。
「我可没时间等!再耽搁下去我师兄就要走得连影都没见了!」
「你没他陪也走得了，你的武功很高不是？」小女孩急了。
「……烦死了!你就别问了……啧!要你娘不是？我去抢了来!你跟着我!回头跟我师兄提上一句，我就也杀了你!」
只见每一次的红光闪起，便是一阵的血腥扑鼻。刚开始小女孩还带着复仇的快意，然而过了没多久，脸色便惨了白。
这位大侠客舍去了下面的交锋，把她抛到梁上之后便仗着神出鬼没的绝顶轻功，来去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又一个奔进大厅的壮汉毙了命。
「谁!鬼鬼崇崇的!暗处伤人!不是好汉!」一个大汉在几个人的护卫之下奔了进来。
远远的，却只见到了梁上那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难不成，是妖术……」首领懦懦说着，倒退了一步。
「你，把我娘藏去哪了？说了出来，我饶你不死!」小女孩颤着声间说着。
「你娘？」首领还在疑惑着，身边便是一片的哀嚎。
「小鬼子，小鬼了的脸都黑了!」
只见一个较为年轻的汉了张大了嘴、掐着脖子，在地上翻滚着。
「妖术……」首领喃喃自语着。
此时，门外几个要进来的人，远远看见了这场景，也悄悄地退了几步。
「我娘呢？」
「……你娘是谁？」
「半个月前叫你给掳来的!」小女孩尖叫着。
「……不记得。」首领才刚说完，冰凉的刀锋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想必你是抓了太多的人？」那人低声问着。
「……原来是人!」首领森森地笑了。然而，此时斜斜看去，身旁的几个人都是青着脸倒在了地上。
「废话少说!是死是活交代一声，我没时间跟你耗。」
「你……呵呵……你一个人敌得过我整个山寨里的人？」
「……你当我信？」
「我管你信不信。」冷雁智回过了头，果不其然，十几个好汉都越退越远了。
「我不信!」我信邪!其中一个汉子提着刀便是杀了来。
然而，手起、刀落就只是一个瞬间。冷雁智轻轻一踢，大汉便愣愣地转头走出了大厅，走到了同伴面前，走出了小门。
「大魍子……你……喔……天啊……」十几个人当场干呕了起来。


走到了半路，才开始滴着血。汉子按着自己的肚子，开始皱起了眉。
环着身躯的血痕渐渐明显了、增宽了、裂开了。
大汉开始咆哮、哀嚎，痛得倒了地、压出了满肚子淡黄的肥肠。
众人看了一眼，便是开始呕。扶着墙边走边呕，越走越慢。不是因为顾及了山寨的体面，而是两条腿发了软。
「你的人都走了，你还信不信？」冷雁智冷冷说着，刀锋压进了一分，绽出了一丝血痕。
「我……我说……我关起了她，地方很隐密，得跟着我来。」
「好，走!」冷雁智推了他一把。
「不行，不能去。」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来，冷雁智差点就要站不住脚步。
赵飞英。
他……好像又清瘦了一分，之前日日相处，所以才没看出来，如今五日没见，始知他憔悴如斯……
冷雁智发着呆。
还以为有机可趁，大汉趁机反扑、一个开碑手就要打在冷雁智的背，谁知冷雁智一个回手，刀又重新架在了他颈上。
头没有回。
「师兄，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我哪里不对了？」赵飞英踏步而来，不只是他的声音，冷雁智觉得似乎他的师兄就连脚步都虚浮了三分。
离开他似乎是错误的决定，他早该放任这个小鬼死在山上!
「怎么不能去!」梁上的小女孩喊着。
「听来像是陷阱，不值得。」赵飞英轻叹一声。
「就算是陷阱也得赌上一赌了，难不成放任我娘就被他关在那儿到老!」小女孩喊着。
「这一去吉凶难料，你何苦要我师弟冒险。」赵飞英看着小女孩。
「他不像你!懦夫!怕东怕西、担心这担心那的，就算我的胆也比你的大!你怕你的就是了，为什么要绑着你师弟的手脚，你当你是你师弟的谁，你……」
「住口」
突然的一声大喝，小女孩吓得收往了嘴。奇特的，这位「懦夫」并没有说半句话，相反的，是冷雁智气得脸色发青。
「你当他是谁!你胆敢口出不敬之言？你再敢吐出一个字……一个字，我就让你的血溅五步!」
「……好……好哥哥，您别气，我不说就是。只是我娘她……」
冷雁智与赵飞英对望了一眼。
「……你决定，这事本就是你手管的。」赵飞英轻叹了声。
「……对不住，师兄，只是都帮到这了，就送佛送上西吧。」
「给他废了武功。」赵飞英别过了头。
「是。」冷雁智立即便答了应，只见大汉听了话以后脸色才刚变，冷雁智便是回头一指，点破了他身上的气海穴。
闷哼了一声，大汉栽倒在地，脸色像是纸一般的苍白。
冷雁智收起了刀，赵飞英随手从一旁的茶几旁取过了一杯水，轻轻一扬，洒在了大汉的脸上。
大汉呻吟了一声，缓缓醒转了过来。
「无论她娘是死是活，只要你安分，回头我给你五百两立业，收了这山寨也能好好过下辈子。」赵飞英说着。
「不行!如果我娘有了不测，得叫他赔命!」小女孩喊着。
「我说了就算。」
「……懂得。」大汉咬了唇。
「雁智，带着那个孩子，我跟你去。」
「啊……嗯!」冷雁智笑了开。
「就这儿。」大汉指着凉亭地上的一个铁盖。
「这儿？怎么说？地下有暗道？」冷雁智问着。
「是的，她娘就在这儿，我可以走了吧。」大汉说着。
「请您下去一趟，带着她娘亲上来。」赵飞英说着。
「……啧，也好。」大汉掀起了铁盖，底下果然是一条石头铺成的暗道。
「我先走，只是要一会儿，别急着关上门。」
「我了解。快去吧，早去早回。」赵飞英说着。
「……好。」大汉走了进去。
赵飞英倚着亭柱，坐在栏杆上，不发一语。凉亭旁、桂树荫罩着他，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小片的阴影。
日头虽焰，可是这亭设计得巧。热风吹轻了池塘，带来的是池旁树从的清风。一点都不觉得热，还带点花的香气。
只是，坐得更近、就更发觉了师兄的憔悴。就连唇都有些裂了……
「我给你打点水来喝好不好？」冷雁智轻声问着。
「……不用，别麻烦了。」赵飞英睁开了眼。
「……他是生病了吗？」坐在略远处的小女孩问着。


「……师兄，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会。」赵飞英轻轻笑了笑。
「那你……怎生得如此……」
「你跟着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我跟着的可是行踪飘邈、只走暗处的客。」
一点一点的，冷雁智的眼睛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冷雁智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低下了头的冷雁智，微微红着一张脸。
「……真是的，装模作样的，不是说不帮我的？」小女孩也笑了。
「帮你的是我师弟，你谢他就是了。我帮的是自己师弟，那是应该的，也没资格说声谢。」赵飞英也朝着小女孩谈谈笑了一笑。
小女孩愣了一愣，也咧开了嘴。「好奇怪的人。」
「呵，也许是……只是，我真有些倦了……怎么这许久，那人也没上来。」
「……真有那么远？我想，约莫也有两刻钟了。」冷雁智也诧异着。
「该不会……他挟怨报复，把我娘……」小女孩也慌了。
「……我下去看看。」冷冷雁智抓着刀，站了起来。
「别去。」趟飞英连忙拉住了他的衣服。冷雁智脚一软，当场双坐了回去，一双眼睛是盯着他的师兄。
「你别去，下头只怕危险。」
「那我娘怎么办？」小女孩又哭了。
「……我去。」赵飞英说着。
「不行！」这次换冷雁智喊了。「要去一起去，我又怎安心让你冒险？」
「……你又不留！」
「我是你师兄，没这个道理要你涉险。」
「可是以你现在的体力，又负荷得了？」
「……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也不会让你的！」
僵持的两人，目光相对。
「你们都不去，我去！」小女孩跳了起来，钻进了地道。
「……怎么办？」冷雁智看着赵飞英。
「……一起去吧，我走前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你先走，去找救兵。」赵飞英轻叹着。
「嗯。」
冷雁智两人点着了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中见到了密道两边的壁上吊着两排尚未被点着的油灯。冷雁智把人凑了上去，点了着，而突然的光亮让越飞猛然回过了头。
「怎……怎么了？」冷雁智有点被吓到。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没什么，八成是我自己瞎操心……」赵飞英沉吟着，转回了头继续走着。
「……你还在意那女孩子说的话？」冷雁智跟了几步，小心翼异地说着。
「……我忘了。」
真的？
一边走着，冷雁智一边点着灯。然而，只走了一刻钟，赵飞英的脸色突然一变。「是了……他为什么没点灯！」
「怎么……」冷雁智一句话都还没问完，赵飞英就突然转过了身，箭般窜了回头。
「师兄？」
「雁智，跟着我!」
才刚踏上了几步，远远的，机关运转的沉重声响便传了来。知道了事情的危险，冷雁智脚下没停。
「等等，师兄，别落单了！」冷雁智急忙喊着。什么事情都不要紧，要是前方又有了陷阱，师兄不是……
冷雁智白担心了。前方并没有任何的危险，有着只是一道挡住出口的石墙。
赵飞英模着石墙，沉吟着。而几个瞬间之后便赶到了的冷雁智，呆了一会儿之后，也喃喃说了：「那人进了地道，也没见他出来过，该不会有另一个出口……」
「希望。」趟飞英转了回了头，看着冷雁智。
「怎……怎么……」冷雁智呐呐说着。
「……没什么，我们先回去找找他再说了。」赵飞英轻叹了一声，重新又走在了冷雁智的身前。
吹灭了经过的油灯，石道里越来越暗。所幸没有岔道，到了最后，扶着墙壁也能继续走着。
走不完的长路，空气越来越稀薄了。冷雁智深深吸着气，胸口却越来越闷。
「还好吗，你的呼吸乱了。」赵飞英回过了头，见不到他的表情，他也见不到自己的表情，然而冷雁智还是勉强笑了一笑。
「我没事。」
「……这儿的空气越来越稀，这样走下去只怕也不是办法。」越飞英微微皱了眉。
「可不是，走了这许久，搞不好都要走出这座山了。」冷雁智叹了口气。
「……小小的一个山寨真能有如此浩大的手笔……」越飞英看了看左右，依旧是一片的黑暗。


赵飞英伸出了手，似乎正在摸着墙。
「怎么？」
「雁智，退后一些。」
「啊……好的。」冷雁智连忙退后了一步。
只听得砰然的一声巨响，石道似乎还微微震了一下，冷雁智连忙扶住了墙。待要问，石道的回音却是一阵又一阵，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赵飞英一掌拍在了墙上，一些石屑还洒到了冷雁智身上。
「走。」赵飞英拉起了冷雁智的手，向前继续走着。
还是没有问他的原因，不过……唔……待会儿再问也就是了。
又走了三刻钟，赵飞英一手牵着冷雁智，一手扶着墙走着。
空气一定是越来越少了……冷雁智抓着胸口，感觉有些不能呼吸。
赵飞央的手，是冰冰凉凉的。
「是了。」赵飞英停下了脚步。「我们是绕头上圈子走……知道吗，我们又走回了原点，雁智。」
「咦？」
「伸出手摸摸……对，这里。」赵飞英拉着冷雁智的手去摸墙，果不其然，是一个手印。越飞英先前打下的手印。
「……怎么……」
「看来，如果没有援兵，只有等死了。」赵飞英淡淡说关。
既然知道没有出口，两人索性坐了下来。
才刚坐了一会儿，冷雁智只觉得肺要炸了，而就在此时，身旁的赵飞英却是倾了身体，靠在了他肩上。
「师兄……你……」冷雁智颤着唇。赵飞英的呼吸似乎正轻轻地吹拂在他的脸上。
不对！现在是心神荡漾的时候吗？
「师兄！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冷雁智勇忙摇着赵飞英……除了如此，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他早该知道师兄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怎能撑得下去！
「雁智……事到如今，我有话要跟你说……」趟飞英的声音有些虚弱。
「别说了，别说了！越说话你越没有力气，你只要撑下去就是了，有些事可以以后再说，我们的时间长得很……」说到了最后，冷雁智不禁有些哽咽了了起来。
说是如此说，如今连了不出得去还是个问题，哪还来的时间……
「我是不行了……我撑不下去的……」
「胡说！」
「有关于……赵氏王朝的遗产……你一定要知道，替我交给……该…… 然，我死不瞑目……」
「不要说了！什么赵氏王朝的遗产这种东西我不要！」冷雁智喊了一句之后，赵飞英却是已经没话语。
愣了一会儿，咬着唇，冷雁智戚然地俯身拥了住赵飞英。冷雁智只是喃喃说着。「我不要什么遗产，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既然走不脱了，这秘密我也就不带到黄泉去……师兄……我……你知道吗，我……」
嘘……别做声……放轻了呼吸，收起话语，他来了……我听见了声响……
在冷雁智的耳边，赵飞英的声音极轻。
涨红了脸，不晓得是懊恼还是羞耻，冷雁智抓紧了赵飞英的衣服。
果然有脚步声，鬼鬼崇崇的脚步声。
冷雁智感觉到赵飞英缓缓运起了气。
来了！
冷雁智霍然一个翻身，就在这个片刻赵飞英便飞身扑了上去。
只退了一步的大汉，正要架起手醒觉自己已经没了功力。一声闷哼，左手臂便像是枯枝一般地折断。赵飞英的手扣住了大汉的咽喉。
「打开通道，让我们出去……呜！」突如其来，赵飞英也是一声的闷哼。
「师兄?！」冷雁智翻身而起，大惊失色地便要冲来。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退后！」赵飞英厉声说着，冷雁智连迟疑都没有，马上便照做了。
在闭上呼吸前似乎有着淡淡的花香……
「……好汉……连吭也不吭一声吗……」大汉喃喃说着。
师兄？
「早防了你这招。」赵飞英收紧了手。
「什……哼，胡说。」
「试试便知。」赵飞英收紧了手。
可便是当时毒粉都洒在了脸上，赵飞英却也没松开手。
「呜……别……你不想要解药了不是……」
「我不用解药。」赵飞英淡淡说耆，继续攸紧了手。「「你刚开的门，我已知道了方位，如今，交出那又母女，我放你一条生路。」
「哼……哼哼，我是被人唬到大的吗？告欣你，把前朝遗产交了出来，找就给你解药……咳……告诉你，寨里可没有解药，方子在我脑里，没有副本……咳……我是说真的……呜……」


越收越紧，似乎还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如果见了光，想必可以看见大叹的脸色已然发着紫。
「我也是说真的。」赵飞英淡淡说着。
听得见所有的话，可就是看不清两人。冷雁智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好久好久，大叹哀嚎了一声，还是说了。
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墙边，摸了摸仔细，拍开，从一个小室滚出一个女孩。
冷雁智连忙接住了，摸了摸脉搏，似乎还是活着的。只是没有意识。
「人交给你们了……」大汉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娘亲呢？」赵飞英淡淡问着。
「……死了，隔天就上吊死了，我们山上没有地葬，一把火烧了便洒在山下的溪里。」
走近了出口，前方是久违的光亮。冷雁智喜呼一声，抱着女孩便奔了向前。
走出了石道，是原来的凉亭。冷雁智连忙把小女孩放在地上检视着。
过了过所，女孩也睁了开眼，看到是冷雁智，哭哭啼啼地便抱住了他。
打昏了大汉，赵飞英也走了出来。
「师兄，她没有事了。」回过了头，冷雁智高兴地喊着。
赵飞英是闭着眼的。
「……雁智，替我拿盆水来。」
赵飞英就着盆里的井水轻轻泼着眼睛。然而，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睁开眼。
水已经换了十来盆。
「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冷雁智颤着声。
小女孩站在旁边看着，也是微微颤着唇。
「……还有些刺痛，睁不开眼。」赵飞英抺了抺眼皮上的水珠，尝试着要睁开，却是一声闷哼。
冷雁智咬了唇。「我去逼他拿解药出来。」
「……你去试试也好。」赵飞英淡淡说着。
「解药？」才刚被冷雁智拍醒，一句话下来，大汉便愣了住。
「不给解药，我就让你生不如死，你可以试试。」冷雁智冷冷说着。
「……大不了一头撞死，来个玉石倶焚。」大汉颤着声，冷雁智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没有武功，废了一只手，再没有钱财，我怎么活。」
「……五百两够不够？」小女孩扶着赵飞英走了过来，赵飞英淡淡说着。
「五百两……五百两？哈哈哈，你当我什么人，我一天的花费便要十两银，这些银子够我使一辈子吗？」
「你如此的挥霍，即使是金山银山也会空了。」赵飞英说着。
「前朝遗产便够了。」
「……传说之事？也只是传说罢了。」赵飞英淡淡说着。
「你刚刚明明……」
赵飞英保持着沉默。
「……呵呵……哈哈……既生瑜……何生亮……」大汉惨然说着。
「你眼大哥比，天差地远的，还有脸说。」小女孩骂着。
「五百两，省吃俭用便够了。」冷雁智忍不住说着。「不然，一千两也行……五千两也行，再要多，只要给我点时间……」
「……不用了，不用了……呵呵……哈哈……」大汉笑得直不起腰来。
「没有解药。」冷雁智提高了声调。
「没有解药。」赵飞英淡淡说着。
「……没错。」大汉收起了笑。「我大可欺你，叫你受尽折磨，可我惜英雄……不，称不上，枭雄便是……呵呵……」
「我懂得。」赵飞英轻叹了一声。「真要多谢了。」
「师兄！」冷雁智失声喊着。
「只求给个痛快，这要求应该不过。」大汉闭起了眼。
「我要你千刀万剐:」冷雁智抽出了刀。
「这怎么行！」冷雁智与小女孩同声齐说。
「为何不行……多死上一个城的人，也无济于事。」赵飞英淡淡说着。
脚边多了一张银票，直到三人走了十几步路远，大汉还是没有抬起头。
一千两的银票，以及整整千万斤、让他抬不起头的恩情。
「我们回庄去医吧，师兄。大庄主会有办法的。」扶着赵飞英走着，冷雁智说了。
跟在两人身边，小女孩好奇地看着两人。
「带着我走，只怕要走半年。」赵飞英浅浅笑着。
也是……而且，说什么他也不能离开师兄……
「往东北走上三天，便可到福州。」一个粗犷的男声远远的从后头响了起。
冷雁智回过了头。
还是他，跟着两个时辰了，还不走？！
「福州有大夫，可以治治公子的眼疾。再要不然，雇上一辆马车，连夜赶路可以快点儿到。」大汉连忙说着。
被赵飞英打断的左手臂绑着一根门板。大汉右手提着一个包袱。
「你又求的昃什么？」听见了声音，赵飞英淡淡说着。「前朝遗产之事子虚乌有，便是跟上了十年，也是要不然。」
大汉远远跪了下来，冷雁智跟小女孩微微睁大了眼。
「只求得白日替公子赶车、找路，夜里替公子守着火。」大汉喊着。
「……你无须如此，我既然不再追究了，你也不需搁在心上。」
「公子眼睛一日不回复光明，小的一日不能心安！」
「我不需人赶车。」赵飞英说着，继续向前走了步。冷雁智连忙要伸手去扶。
「不过，若你能扶我去福州城，我自是心里感激。」
咦？
「是！」大汉喜出望外，连忙答了应、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
赵飞英带着微笑伸出了手，大汉躬着身正要接了过。
「等一下。」冷雁智拉过了赵飞英的手。
「雁智？」
「大侠？」
「师兄我扶就好，你帮我们拿包袱。」冷雁智把刚刚从山寨里搜括而来的大包袱丢了过。
「这个……大侠……」
「走了，师兄。小心脚边。」冷雁智牵着赵飞英的手走了向前，赵飞英只是无奈地苦笑着。
「我没他这么好心，你若要跟，夜里小心你的脑袋。」小女孩走了过，冷冷说着
「……自是晓得。」
《完》


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