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上文=v=
埃特勒走近哥哥罗纳的房间,触及冰凉的银质门把手时深呼吸了一次。他像往常一样轻轻推开门,几秒后视线适应了黯淡的光线,室内灰乎乎的暗影逐渐清晰起来。不出意外地看见他的哥哥微微斜着身子,懒洋洋地倚在床边。罗纳穿着衬衣式样的贴身丝睡衣,淡金色的鬈发有些蓬乱,松松地堆在肩头,听到有人进来的那一瞬间他抬起脸,金色的瞳孔像猫儿一样地缩紧了,一小缕阳光透过了厚重的亚麻雕花帷帐,他立刻闭起眼睛偏过脸去,俊俏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但还是能看出苍白得惊人。
“埃特,你晚了,”现在罗纳坐直了身子,面带笑容地看过来了。“到这儿来,”他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柔软的垫子,用像往常一样亲热的口吻叫他的名字。他迟疑着走过去,他哥哥纤细而温热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脖子。罗纳巧妙地避开了他的立领,似有似无地蹭着他一小块光裸的皮肤,嘴唇冰凉冰凉的,掠过的皮肤不由自主地就战栗起来。
埃特勒伸出手去回抱了他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自然大方一些。他从小就知道他这个哥哥喜欢这种,呃,肢体接触——并且总是以非常直接的方式要求对方。罗纳和弗朗西斯还小的时候常常喜欢玩接吻游戏,但在他自己也变成少年的样貌后,他就只能看见弗朗西斯笑着礼节性地吻一下罗纳的侧脸,温柔地拒绝更进一步的任何动作。
“埃特,你好僵硬。”他哥哥一句低低地埋怨让他结束了回忆,他感觉到罗纳还环着他的脖子,把侧脸贴在他胸前,倚着他全身都放松下来。他闷闷地开口,“你又去看那个英格兰小鬼了,是不是?”
他抬起脸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紫罗兰一样的眸子,浅浅的一点润亮光泽。“呃,并没有,”埃特勒随口回答,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波澜不惊,不由得他不相信。
尽管他没有笑,罗纳还是感到他越来越像一个人。第一次被弗朗西斯轻轻推开的那种刺痛感莫名地就涌上心口,他不禁脱口而出,喃喃自语着:“无论怎样,记得我还在这里。”
埃特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神色——就像弗朗西斯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后的反应。他放开了松松抱着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侧脸,笑着说,当然不会。
只是他离开时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关上门时银扣相撞发出短促清脆的声音,小女仆侧着身子进房间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她红了脸,他愉快地问她好,语气温和笑容浅谈,与对着自己时的音容笑貌并没有任何不同。
亚瑟·柯克兰的这个清晨像他最近的每个清晨一样糟糕——小男孩尖叫着从柔软的丝绸被子里撑起身来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略深的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还有几股乱蓬蓬地翘在头顶。他翠绿的眼睛茫然无助地盯着前方,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壁画,在光线黯淡的房间里那些宝石释放着磷火般魅惑的光芒,让亚瑟忽然产生了一种身在何方的混沌感。
他抬手用食指第二关节揉揉自己疼得快裂开的太阳穴,感到周身一阵柔和的光线。那个刚认识不久的法国少年探过身点燃了他身边的烛台,然后重新坐在一旁的高背椅上,修长的双手交叉着搁在膝头。“又做噩梦了。”他说着这一句陈述时的声线很平,带着一点令人不由自主火大的戏谑味道。烛光微微晃动,弗朗西斯更显细长的影子映在身后大片的洁白墙壁上,修长的手指不断缠绕着从黑色发带里散落到肩头的几缕长长的金发,那双湛蓝的眼睛盯着他。
“是……”亚瑟皱起眉头,努力说服自己别觉得他的目光有多么可疑的审视意味,“英格兰大人在和他交战,他……”他看向弗朗西斯欲言又止。
“是一个和我非常相像的男人。”后者毫不以为意帮他补完了这一句,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埃特勒向后仰试图放松一下自己酸痛不已的腰,美丽的蓝眼睛故意呆滞了一两秒。天知道他在这儿已经坐了两小时,防止年轻的英格兰做出些对他俩来说都无法挽回的傻事。他看着还称不上少年的年轻国家因为他淡定的口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越来越觉得自己原先的判断是正确的——亚瑟·柯克兰把一个了不得的麻烦扔给了弗朗西斯大人,可这个麻烦偏偏就是以后要和他比肩而立的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