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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o 原创】日光与灰烬(鹿犬|JP/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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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halo


IP属地:辽宁1楼2012-03-04 21:21回复
    日光与灰烬
    James Potter x Sirius Black
      他所想望的,只是在公主到帐篷去以前见她一面,要她等他跳舞完毕后,跟他一块儿走。
    *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无光无声,只有阴沉滞重的寒意。英格兰的冬日是太寒冷了,这是多年未遇的一场寒冬。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歪曲地伸向天空,从中穿过凛冽寒风。那股寒风从远东浩荡而来,横扫欧罗巴大陆,泅渡英吉利海峡,千里迢迢向他袭来,要撕扯他身上最后一层皲裂的皮肤,扒开皮肉,瞧见血管中黑黢黢的凝固的血。
      其实他是觉得冷的。有些时候他抖抖索索,几乎端不稳手中的黄油啤酒,又有些时候,他仰面倒在老旧陈腐的胡桃木摇椅上,听见骨骼打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又有些时候,他夜半被寒意惊醒,睁开眼,凝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但寒冷并非值得他做出改变的事。不耐叫他疲倦,而疲倦又叫他冷淡,房屋中的声音,那些行走声、碰撞声、叫嚷声、笑声、絮絮叨叨的唠叨声、布莱克夫人时断时续的叫骂声,都不能叫他鲜活起来。有时他想,或许自己一直就不是鲜活的,血管里凝结着远东极地的冰,溶解了也不过是一潭粘稠滞重的血。
      半月前的圣诞夜,Remus来找他。那时他们已竭尽心力,耗费数周,与屋中的衰朽残败搏斗,他们清理那些源源不绝的蛛网与尘埃,那些发霉生斑的塔夫绸窗帘,那些布满灰尘的枝形吊灯,却成效甚微。那天他兴趣缺缺地从大扫除中离去,悄悄抽身上楼,发现Remus在他房间中等他回来。他有事情想说,而Sirius知道他想说什么。多年来Remus始终是他们中最清醒的那一个,如今也不例外。Remus一眼看透他的冷淡,像利剑刺透坚固伪装,而他沉默以对,只将自己丢在壁炉边的胡桃木扶手椅中,闭上眼睛,仿佛疲累,要在椅中就此睡去。
      来人站在那里,他说Sirius,张了张口,又闭上嘴巴。无言以对,话音吞没在腹中,只剩模糊的气流。他伸出手,覆住Sirius苍白粗糙的皲裂手背,而对方仅仅是厌倦地笑起来,沉默不言,用另一只手反覆着他。其实Remus有很多想说,他想说我知道,或试着忘记吧,或你还好吗。可他覆着他粗糙嶙峋的手,忽然就失丧了言辞。他说,Sirius,这太不公平。
      不公平。这么多年来,这个词他们曾念叨过无数次。James从背后偷袭他时,他气急败坏,叫嚷着混蛋有本事单挑,最终在做弗立维教授布置的课堂论文时,二人以二比八分摊,他得意洋洋,喜笑颜开,迅速写满自己那小半张羊皮纸。假期通信时,他用潦草一张便条,应付掉对方洋洋洒洒数页关于新发明的长篇大论,最终不得不远程捎去十瓶黄油啤酒,来填补对方切断通信的震怒。婚礼前夜,他边笑边咬牙切齿,说你竟然比我更早结婚,这真不公平。那时James放声大笑道,不胜荣幸,笑声惊起窗外野鸽,那些鸟花朵一样燃烧着,扑腾翅膀,齐齐飞向黄昏的殷红色晚霞中。
      有时他想,他的青春就是这样挥霍在作恶多端与桀骜不驯里,而在此以前,那世界阴冷又滞重,吹着凄厉不绝的呼啸寒风。他们在前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初次见面,而彼时的他冷淡地坐在那里,像一块僵硬无生命的冰冷石像,带着纯血统家族惯有的骄横作风,不可一世,傲慢阴冷地拒人千里。高贵古老的布莱克家族,血管里流着最纯洁无暇的巫师之血,那是他整个童年时代不可撼动的记忆与世界形状。彼时James Potter与泥巴种们嬉笑怒骂,经过包厢而两人彼此轻蔑对望,那黑发凌乱纠缠的高大少年,瞧他像瞧一支久置不用的破扫帚,望见其上腐朽灰败的尘埃。他说得了布莱克,别这么恶心兮兮趾高气昂的,你以为你是谁。
    电光火石间他们互施毒咒,几乎掀翻整个包厢,而分院帽最终将他分进格兰芬多。来自从久远数世纪前便以仰慕斯莱特林闻名的纯血统家族,一个姓布莱克的格兰芬多。为什么不是斯莱特林?礼堂悄声哗然,众人不懂而他亦不懂,可他百无聊赖兴趣缺缺,只搁下那顶绵软陈旧的破帽,在长桌前傲慢冷淡地就坐。
      斯莱特林的鬼斯莱特林的走狗。他与JamesPotter在休息室相遇,那幽默聪慧的少年,总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时至傍晚,与众人已热络地前呼后拥,而他对这哗众取宠的蠢货嗤之以鼻。那天毒咒对决几乎变成二人一言不合后的保留项目,夜间他爬上四柱床时,几乎抑制不住胸膛中破土而出的报复欲与怒火。
    (童年时代他触摸到自己殷红凝滞的血,那血液冰凉透骨,里面生长着远东极地终年不化的冰。可彼时的他仰躺在漆黑寂静的四柱床上,真实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此清晰,充满力度,源源不断地温热他冰冷的躯体。)
      (James Potter。)
      不,不是吸引。他厌恶他,像厌恶皮下血液中横行霸道的可怖怪物,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要冲破他皮肤,窜出他肢体,叫他几乎感到羞耻。童年时代他的生活寒冷冰凉,无光无声,贵族们手持镶金手掌,彼此矜持而疏离,没有肢体接触没有亲爱没有交谈,只有毁灭性的偏执扭曲,纯血统的骄傲,对强悍力量的渴望,那些事物沉重地压覆在他身上,要毁坏他的肢体,腐朽他的血骨。不,不是吸引。James Potter,滑稽可笑到几乎愚蠢的地步,吃烤鸡时为引人注目,蓄意令鸡腿滑脱而出,放肆地笑放肆地骄傲,光一样温热光明,格兰芬多最活跃的一份子,游刃有余地活络全场气氛,双眼是熠熠发亮的黎明晨星。
      不,不是吸引。终于有天他们毫无缘由大动干戈,天赋异禀的少年们迅速学会的各种恶咒,足以令彼此狼藉不堪,搅得公共休息室无处立足。James震怒已极,丢下魔杖恶狠狠扑向他,几乎将他掀翻在地,二人拼命扭打,像要撕裂对方皮肤流出温热的血。他们在书页乱飞的地面纠缠,他咬牙切齿地攥紧手指,恨不得扭断James的脖颈,而James狠戾地撞击他腹部,叫他几乎丧失掉了呼吸。
      精疲力竭时,他被扭住手臂翻转在地。对方气喘吁吁地俯视他,咬牙切齿道,我赢了。那具令他无限恨恶的沉重躯体,用尽力气地重重压紧他,扭曲的手臂与伤痕制造出尖锐疼痛,而对方手指几乎抓破了他的皮肤。他挣扎无效,从齿缝里狠狠吐出摩擦音,气流被袭上大脑的疼痛刺激得断断续续:下贱的垃圾。
      他看不见,只听见James在背后放声大笑,说好一个厉害的斯莱特林,怎么还不滚出休息室,回你的食死徒老家。他的怒气忽然蒸腾,几乎叫他头脑空白,两人几近失丧力气地重新扭打在一起,又重新陷入漫长的僵持。粗重的喘息中,他听见James模糊不清的咒骂,语调仍带有施力时特有的滞重迟缓,你告诉我为什么,布莱克,为什么你会在格兰芬多?
      他对他怒目而视,咬紧牙关,二人僵持不下,直至麦格教授怒气冲冲地冲上塔楼。介于这场争执毁掉小半个格兰芬多休息室,二人被严厉地记过,关大半月禁闭。夜间二人被发配至奖杯陈列室,手擦一千个奖杯,他因恶咒余痛而严重缺乏睡眠,困倦得几近晕眩,而James在身畔怒气冲冲地发火,声音使他太阳穴阵阵刺痛,他烦躁地说,你他妈的闭嘴,声音却因疲乏而丧失气势,只剩清晰可辨的恼怒与恨恶。
      出乎意料地,对方并未如往常般暴跳如雷,只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他,抽过他手中抹布说,得了吧你,一边坐着去。他抬起头来,望见黑夜中James一双熠熠发亮的眼,如此明亮,如同晨星,朦胧月光流淌在那人面颊上,深深浅浅照亮半边肆意散漫的微笑。
      (有时他觉得,James似乎天生就是这样明亮,仿佛深海的一束微明幽光,照亮深不可测的寂静海底。)
      (他听见自己真实有力的心跳声。砰咚砰咚在胸腔中发热。这样真实地、明亮地、血肉丰满地存在着,温暖又光明。这样的自己。)


    IP属地:辽宁9楼2017-01-28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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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中,他被禁闭的时间太久,曾经在布莱克家族,后来在阿兹卡班,如今在格里莫广场。门外的世界究竟如何,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了。早年他对麻瓜世界总是印象淡薄,兴趣缺缺,以致如今渴望回忆时,竭尽脑汁地思索,亦只能搜寻出潦倒的记忆残片。与英格兰冬季有关的记忆,无非是欢声笑语的圣诞节,七扭八歪的榭寄生,冬日里一片皑皑白雪降落于墨绿色荒原,被冻得发红的口鼻中吐出团团白气。这些都是非常遥远,非常模糊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唯有不再去想。在独自置身屋里的漫长时光中,他只是沉默地读书翻信。他从杂物堆中翻捡出破旧的《魔法史》课本,坐在扶手椅里慢慢阅读,书中耗费几十页,絮絮描绘妖精战争的方方面面。少年时代,他曾与某人用变色墨水,在羊皮纸上的洋洋洒洒地写过妖精战争的论文,眼下那些细枝末节,都已在记忆中彻底失丧。Remus曾推荐过的,麻瓜作家的诗歌与戏剧,奥菲利亚在深沉水面露出寂静苍白的脸。还有那些由猫头鹰传递的珍贵信件。彼时伏地魔当道,大肆捕杀凤凰社成员,他们分隔两地,处境异常凶险,故而来信稀疏以保证安全。那些简洁扼要的信件中,莉莉写字娟秀而端庄,James却一如既往地散漫外放,将字母拆得七零八落。
        读信时,他在昏暗灯光下,望见自己的手。黯淡灯光照射下来,照在手背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指节。那双粗糙的手上,皮肤皲裂,骨骼突出,吸血鬼般苍白,甚至可见流动着血液的暗蓝色静脉。手指却依旧灵活,修长,稳重,存留童年时代的教育带来的优雅姿态。学生时代的Sirius Black,总是漫不经心,但始终是优雅的,即便不再正襟危坐,吊儿郎当地摊开四肢,伸展双腿,但那是他骨子里的气息,令人恨恶的布莱克的遗存。
        Sirius Black,散漫不经,阴晴不定,傲慢又骄傲。伪装假冒的格兰芬多,食死徒的同伙,体内流着肮脏的血,腐烂成一滩浓重的烂泥。不,不是斯莱特林。他与James Potter为敌,公然恶意挑衅,几乎得罪整个格兰芬多,众人说他是斯莱特林,而他一径沉默。入学不久后的魁地奇赛,格兰芬多落败于斯莱特林。夜间公共休息室气氛激慷,稀疏几颗火星,就点起炽烈的浩浩大火。那时有愤怒的学生指着他,说他是斯莱特林,斯莱特林的鬼,斯莱特林的走狗。不,不是斯莱特林。很多事情他不懂,亦没有人懂,他不清楚自己是谁,亦不清楚自己的去处,可他清楚自己不是谁,因为他唯一晓得的,就是他的来处绝不会是归属。
        那黯淡的夜幕,长久地笼罩着他,可在他胸腔中,依然有幼芽破土而出,他感受到它生长的震颤,用血液浇灌它成长。可那天格兰芬多群情激昂,他浸没在那片潮水般的愤怒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那突如其来的懈怠,重重涌入,蔓延进肌骨。并不是惯常的满不在乎,傲慢地兴趣缺缺,而是极度厌倦与冷漠。众人喧哗不已,却因忌惮而不敢上前,而他从头至尾,独自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扶手椅上,甚至不曾将视线从手中的书本上转开。
        不,不是斯莱特林。那时他忽然听见James的声音,那可憎的,清晰响亮的,一如既往地活跃的声音说,得了,想想分院帽吧,分院帽从没有出错过,它绝不会让任何斯莱特林踏进格兰芬多的门槛。
        James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面对蓦地沉寂下来的公共休息室,缓慢而清晰道,格兰芬多不应该内讧,现在不该,以后亦是一样。那背对他站立的少年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将他手中的书抽了出来。
        而他抬起眼,望见James熠熠发亮的眼睛。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总是热烈笑着的,蕴藏那么浓烈的力量与勇气,像黎明前照耀着的闪耀晨星。
        (那么多人背对着他,母亲,兄弟,亲戚贵族,家庭教师,可只有这人替他遮风挡雨。)
        (James Potter。)


      IP属地:辽宁10楼2017-01-28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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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来他是清楚的,他们并非青春永葆的永无乡少年。Remus总是笑着说,你们这对胞兄弟,连体婴。可他很清楚,他们毕竟不能替代彼此的生活。而生活,什么是生活,伏地魔正在征服世界,麾下有杀人如麻的残暴大军,而他们要成人,要毕业,要离开霍格沃茨,对抗腥风血雨,再然后,他们都将有各自的生活。他想James或许将有一个温暖的家,而在那里,他会是最幸福的人,他的生活中,应当有LilyEvans,她那么好那么美,百合般纯洁温柔,笑意盈盈,轻捷如鹿,那双深邃的翠绿眼睛,就像密林中一潭清澈的湖。
          生命中最初的十二年,他生活在漫长的疏离里。他的父母,兄弟,家族中流淌着高贵血液的成员,他们在他身边来去,偏执,冷淡,傲慢,追随伏地魔,渴望永恒的力量,唾弃弱小平庸的碌碌凡人。(那不可言说的孤独,无法消除的距离,偏执扭曲的渴望,那记忆烙印在骨子里,随血液一起腐烂。)他想这世界上毕竟没有永远,所以何必为自己争取更多。如果生命中有一些事物必然失丧,是不是连起初的获得,都将是预留的苦痛。他想,他得到的那么多,而那些真的已经足够,足够他什么都不思考地向下走,足够他作恶多端地与James度过霍格沃茨的一年又一年,足够他在风雨飘摇、人人自危中毕业,加入凤凰社,勇敢地对抗那些汹涌而来的死亡与鲜血,足够他在婚礼上站在James身边,与他一同放声大笑,他们的笑容在照片上凝固成热烈的光。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具有意义,又有太多事情,只要插科打诨,便可以真的忘记。)
          (不那不是爱。他想,那不会是爱。)
          (只要能像这样,缓慢而温情地一直走下去。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阿兹卡班没有春天,只有漫长的,永恒的,滞重入骨的严寒。极稀少的时候,他会做梦。他梦见自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杀死了Peter pettigrew。拳头伸进心脏,手指却是冰冷的。Peter没有流血。Peter的身体空空荡荡,只有一副躯壳,而他在源源不断地流血。殷红色的鲜血,一滴滴地从指间下落,逐渐浸湿身畔茫茫的寂静冬寒。
          阿兹卡班确实是太寒冷,太寒冷了。时间的流逝,使神智愈发模糊不清,可他却依然记得,记得James曾对他说,我们是格兰芬多,Sirius。还记得他说,Sirius,我们是最勇敢、最坚强的人。彼时他们加入凤凰社,艰苦地并肩战斗,战友们逐渐牺牲,幸存者惶然不可终日,绝望与阴沉像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紧紧覆压。有一天食死徒袭击他们的临时驻扎地,突如其来,气势汹汹,他受了撕裂伤,精疲力竭地从前线退下,抖抖索索地摸出白鲜香精,尽可能地止血处理伤口。忽然他听见James疯狂的怒吼,咒语从他的魔杖中嗖嗖发射出来,炽烈地点燃周围冰冷的空气。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不可饶恕咒杀死一个人,他的妻子痛苦地高叫起来,于是亦被击中了心脏。
          他从没见过James露出如此苦痛的神色。这么多年,他们并肩走来,经历的战斗那么多,可他没有见过James几近失控地想要杀死谁。James的神色悲怆而炽烈,面容被疼痛扭曲,仿佛心脏中的某一部分,被生生撕裂,产生直冲脑海的剧烈痛感。他冲出掩蔽点,恶狠狠地抓住James的手臂,制止他的追逐。James背对他,声音都发着抖,抖得太厉害,只剩模糊的被梗塞的气声,他说,放开我,Sirius,我要杀了他。
          冷静点,James。他咬着牙道,两个人已经太足够了,你想让我们俩都死在这里吗。
          (我们要做最坚强、最勇敢的人。)
          那天他们一同幻影显形,踏上英格兰那片荒野。那天魔法世界下了一整夜的雪,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冬寒。他们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潦倒地站在荒野之上,精疲力竭地在高地坐下来,给周围施防护咒。撕裂的伤口,依然在源源不绝地流血,他觉得晕眩,咬紧牙关在背包摸索,将白鲜香精扔给James,用魔杖抽出布料,将帐篷搭建起来。
          James忽然伸手,将他紧紧攥住,气力大得惊人。剧烈的刺痛袭来,他几乎听见骨骼扭曲发出的咯吱响声。靠,你他妈冷静点。他的声音,浸没进James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那张多年来充满愉悦的热切面容,眼下已满是纵横的眼泪。James扯着他领口,将他狠狠拉到面前,用力咬上他的嘴唇。嘴唇是柔软温热的,James的炽热呼吸喷在他面颊上。手指伸进领口,触抚到柔软的颈部皮肤。做爱很痛,而痛楚袭来时,他勉力控制自己混乱的吐息。James覆在他身上,亲吻他的眼睛嘴唇与脖颈,炽烫的眼泪源源不断,一滴滴落下来,落在他发抖的皮肤上,又滚落进身下墨绿色的泥土里。他听见James颤抖的声音,温热气息温暖与地面相触的冰凉躯体,他模糊不清地咕哝道,Sirius,我爱上你了,Sirius。
          (不,他想那并不是爱。调侃与默契,欢笑与泪水,他们之间没有情侣的温情。)
          (可有什么存在于他心脏中像一株树,枝繁叶茂不可摇撼,而在树梢上,有风有光明。)
        他醒来时,身上沉沉地覆着一层厚重大衣,而James坐在他身畔,伤痕累累,衣衫不整,凌乱不堪,但显然是神志清醒的,见他醒了,难得小心翼翼地用胳膊肘捅捅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不好意思,伙计你没事吧?他用力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你想不想亲自体验?我他妈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我有没有事。James噗嗤笑起来,哑着嗓子道,这不行,我得严肃地考虑一下。他用手肘恶狠狠地撞了一把James腰侧,对方倒吸口气,哎哟我靠下手这么狠地呼痛起来。
          就仿佛James从未曾言,而他亦从未曾闻。他龇牙咧嘴,毫不客气地抢过长袍与外套,套在身上,抬起眼来,望见James热切的明亮眼睛。那双眼曾被暴怒与泪水洗净,愈发亮而深邃,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熠熠像一颗黎明晨星。James张开口,而他蓦地伸出手,用掌心掩盖住对方的嘴唇。触摸到James唇齿那一刻,他忽然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憎恨。他憎恨自己的清醒理智,可那曾是他多么引以为傲的。欲望如此清晰新鲜,叫他恨不得凑上去,迷乱而不顾一切地亲吻对方皲裂发烫的嘴唇,可他咬牙道,闭嘴吧你。
          James目光明亮而锐利,直直盯着他。他们之间该死的默契告诉他,James一如既往地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懂了,可他依然有些事想说。然而他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归于无言,最终只艰难地扯着嗓子,嘶哑地轻飘飘道,说真的,伙计,如果我们中谁先出事了,得允许另一人稍微流点眼泪,不然也太难熬了。
        他顿了顿,又耸耸肩,笑道,不过也说不准,是吧?身为地道的格兰芬多,咱俩绝对是最勇猛的前线战士。
          彼时他们肩并着肩,伤痕累累,浑身乏力,倚靠着简陋的旅行帐篷,挨坐着稍作休憩。举目望去,远方是英格兰漫漫的平原与河流,那里没有大雪覆迭,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泥土绿,在广袤原野上延展起伏,在那之上,覆盖着阴翳密布的苍白色天空。James逐渐故态复萌,又兴味盎然地回忆起霍格沃兹的旧事,而Sirius放声大笑,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来往几句,又懒洋洋地重新相互嘲讽起来。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具有意义,又有太多事情,只要缄口不言,便可以彻底忘记。)
          (只要能像这样,一路扶持着走下去。)
          阿兹卡班没有春天,只有冰冷滞重的寒意。那一天真正到来时,他没有流泪。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他都没有再流过泪。源源不绝的液体在他躯体中充盈,仿佛盛满水的杯,可那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告诫他必须要勇敢。阿兹卡班那么寒冷,而他那么地痛,无穷无尽的摄魂怪,带来镌刻入骨的痛楚,无法抗拒,一遍一遍地切肤重温,冰冷的肢体,无声无息,最苦痛的那一刻,烙印般鲜明。那强烈的几近窒息的悲怆,撕扯他的神经,剜下他的血肉,像炽烈大火肆虐,点燃起广袤森林,最终将他燃烧成温热的灰。
          (那么地冷,冷得他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记起,记起那些热切与欢愉,那些焰火绽放照亮漫漫长夜,还有那一刻James的眼泪,眼泪那么炽烫几乎灼伤了他的皮肤。)
          (James,你这个混蛋。这多么不公平。可我赢了,我是最勇敢的。你看得见吗。)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无光无声,只有阴沉滞重的寒意。不耐叫他疲倦,而疲倦又叫他冷淡。房屋中的声音,那些行走声、碰撞声、叫嚷声、笑声、絮絮叨叨的唠叨声、布莱克夫人时断时续的叫骂声,都不能叫他鲜活起来。他应付着Remus关切担忧的目光,在Molly的唠叨中,咽下馅饼蛋糕与黄油啤酒,饶有兴味地与Harry一起布置圣诞树,少年的面貌如此清晰,如此熟悉,那双翠绿色眼睛,清亮得像密林中清澈的湖。
          多年后的某一天,他终于重新梦见他。梦境中没有未来,亦没有过去,没有那些无边无际的苦难与悲怆。梦里他与那人并肩而坐,望向远方广袤无垠的墨绿色原野,感到彼此的温热呼吸,如同潮汐般,在殷红色中的黄昏中不断起伏。
          而他从梦中醒来,望见窗外黯淡的深蓝色天空。月光从树梢间流淌下来,逐渐在空气中漂浮起寂静的尘埃。
          (James Potter。)


        IP属地:辽宁12楼2017-01-28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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