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两年匆匆而逝,再次面对宇智波佐助的时候,春野樱相信自己的心中,确实不再有这麼多伤春悲秋。
不过硬要压著自己的心口,仍有滔天巨浪的波动。
然后樱想,那一定是某个老男人,与她分享的激动和喜悦。卡卡西老师,即使你已经离开了那麼久,但你始终活在我心里的事实,想必也让你在此刻欢快到想哭吧。
——就算在即将手刃对方的情况下。
已经成为了更强悍的半妖,春野樱在与团扇家老么对战也从未占上风。横竖她不能抢了第一男主角的戏份,所以被打趴只在早晚,但碍於收视率,她只好拚上性命,企图将战斗过程变得更噱头更夸张更勾心斗角更五光十色——乍看之下总是比较精彩。可惜对於这点上,无论漩涡鸣人或宇智波佐助都不知道比她高竿多少,明白观众对於男女对战难免有种YY心态,於是团扇家老么不走帅气的冷厉风格了,而是选择了虐身又虐心的凄美绝情路线。
当草剃剑穿胸而过时,春野樱还敬业地喷上两口绚烂的血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即将领便当。
关於其后发展,佐助实在想不透,春野樱为什麼会有种嫌工资过高对不起制片的心态。明明要咽气了,额心上却突兀地亮起了点装精致的3D樱花印,四周喷的也不是乾冰,而是狂乱飞舞的茜色花瓣。土里乍然飞窜出根枝与青藤,带著腐朽和哀绝的气味,成团勒紧了他们。
当所谓的男猪回神,才发现他与女猪被一阵厚重的濡湿层层包裹、他们被深深溺进了一汪黝黑的液体间,难以呼吸。起初他还当是通灵之术的蛞蝓肠壁,打算天照烧烧也就罢了,岂知那强烈的薰香与迟钝感令他眼皮麻痹,对於樱对他近乎密不可分的拥抱,似乎也懒於挣脱。
似乎听见她从遥远传来的嘤嘤恳求:「佐助,住手吧,你被毁了不止一半。」
这种哀求在佐助耳里听来是毫无意义的,他却也没掐住女人质问这是什麼鬼地方。只是纳闷这个家伙既然早死晚死都要死,何不就让他还算念旧情的份上让她痛快一点呢。他已经不指望任何人来施以援手。
——你爱我,又能改变什麼。
他想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恨极的原因,这种怒气很鲜明、直接也纯粹。其他人单精竭虑想阻止,那就让他们去阻止吧,反正只会成为刀下亡魂。既然那个唯一值得他在意的,深挚地爱他无悔的兄长已决然而去,自己何必怜悯谁呢,又没有回报或感谢。
——连鼬都背弃了我,谁的爱都已经不够。
佐助深信,假设鼬真的像宇智波斑所说一样,如此爱他又护他,为什麼临死前毫不反抗?为什麼吝於多留一点时间陪伴胞弟?兄长应该要在任何坎坷的状况下克难地活著,而不只是甘愿深植在他心里就够。换句话说,是因为鼬最终被彻底掏空,无论被血缘或眷恋,於是感到绝望、也困顿疲乏了,否则不会舍得离去。他是明白,自己再也无力对於佐助牺牲更多情感,所以狼狈地跳票。
所以,春野樱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好。即使那瞬间的鲜血飞溅,总使人甜腻又椎心,而樱若忘了是他强迫她沉睡,佐助也会牢记。就像兄长希冀用刻骨铭心的方式,让弟弟将对他的一切记忆凿进骨髓而死。佐助是不想让樱舍不得,也不想让樱愧疚。若她忧虑自己不会像宇智波鼬一样,持续并狂热地爱著这个少年、直到他烦恨厌倦,那麼在她深恋对方的当下死去,才是最仁慈的宠爱。被他毁掉有什麼不好?起码宇智波佐助能代替春野樱铭记那些,她自己都可能遗忘、甚至不愿再次承认的丑恶事实。他愿意一直记得——樱在死前,都如此麻木而天真地深爱他——直到佐助发秃齿落、骨肉分离败坏,而终究化为烟尘四散之时。
那麼——佐助尝试温柔地捧起樱的脸,让他们在无光中对视。「你为什麼不死?」
女人执起他的腕,柔软的拇指心按住了有脉搏鼓动的内侧,带著越过没入胸口的草剃剑时颤栗了一瞬,最后显得有些脱力的按在她心口。「因为你还要知道,我曾经有过这样剧烈的心跳。」
也许佐助从来不知道,但她想跟他说,我们都靠著验证自己的存在,来铭记曾经存在的一切。因为她有心跳,所以她能铭记卡卡西、而卡卡西不会遗忘带土和凛;同样,只要佐助能承认自己的心跳,那麼他也会想起鼬,想起残破、没落但温暖的家族、甚至那些肮脏的、罪恶的一切。并重新获得一种澄净而纯粹的心态,去接纳这一切存在过的事实,最后选择,深深地拥抱并爱著——就算春野樱知道,再怎麼样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用你的心跳去回想鼬的声音,你会知道他多麼希望你活下去。」樱悄声说,呛咳间有一点点血腥味漫上咽喉,但身在她的幻妖术领域所以不痛,即使樱明白只是不痛而已。而佐助倏然用血红的双眼凝视她,虽然比较像狠瞪。樱觉得,佐助的表现像是不愿对她承认,自己真的听见了。
「……我不希罕他的声音。」男人的神色危险到乖戾,他缓缓握住樱胸前的刃,状似温柔地扭转,而樱不由得头昏眼花,颤抖著连哀鸣都吐不出来。
——樱,你真的不明白,我恨宇智波鼬就是他逼我上了绝境,却还质问我为什麼要他来救。而你竟重蹈他覆辙,让我怎麼能不怀疑,你会比鼬更快厌倦我。「我告诉你…」佐助说这句话的时候,气息几乎咬上她的唇。
「…我根本不想要你来救。」
最后樱咳出一口血来,她知道这层术法再也撑不住,於是说:「好,我看著你去死,绝对不救。」
——我不是在救赎你,佐助,我只想用最对得起自己的方式爱你。
在我不愿违逆你的心意下,如果这是你最后一个请求,我一定答应你。
那怕神即将夺走,我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