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倾城燕』文‖ 解 （短篇/修改稿/完结）

这天是玉麒麟卢俊义上山的日子。
花荣手按佩剑跟在宋江和吴用身后。虽然明知那卢员外除却落草已无处可去，但看似亲切的微笑背后还是抹不去的警惕。莫名的熟悉感让众人都不怎么吵闹，至多也只是三三两两谈笑着。只是当宋江说出让位一词，花荣也跟着不由得一惊。又来了。
不过看来有人的反应比自己更为激烈——
“哥哥要让出这头把交椅？哎呀，让个鸟！要俺铁牛说，这你让来俺让去的，半点意思也无！是不是？俺铁牛说得可在理？倒是说句话啊！哎你们……真是！”
花荣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李逵上演的并不怎么精彩的独角戏，下意识去瞥了一眼宋江的脸色。意料之中的铁青。
只是像以前一样，凑上前去悄悄说上两句铁牛只是小闹腾，无需气恼而已——他从来不会说铁牛的不是，不会像其他的几位直肠子的兄弟，直说李铁牛是个莽夫怎的怎的——不过若是无意中听得了，也不会去怎么阻止。反过来想想，铁牛也挺了不起的，公明哥哥就是再宽宏大量也会被他搅出脾气来。
忠义堂里静得不像话。
少顷之后，还是吴用打破了寂静。“卢员外今日初到我梁山，小生自然应当为卢员外并燕青兄弟接风洗尘才是。这头把交椅的归属，事关重大，明日再做定夺也不迟。但不知卢员外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卢某便在此谢过众家兄弟相爱之情。”卢俊义温笑道。一边的燕青稍近前来了些许，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卢俊义一个手势阻止了。
常说精通射术者素来敏锐善辨，此话诚然不假。更兼花荣天性聪敏，一辨这形势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以自己对公明哥哥的了解，对卢俊义有几分敬意自然是真，河北玉麒麟的美名，山上自然人人皆知晓；但此次迫使其入伙，是为了增加招安的筹码也不假。总之，这头把交椅是不会让出来的，就算公明哥哥要让也总会有兄弟出面阻止。

雁台是另一个花荣喜欢来的地方。或者说，一旦无趣了就来这里，总能见到几个头领聚着。也总有几个弟兄招招手示意花荣过去加入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里曾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场子，兴许可以划来作囷，但只因花荣他的一个动作而得了雁台这个美名。
有时回想起那日射雁的举动，花荣就像个孩子一样，心里满满的，都是欣喜——与几分骄傲。望向熟悉的方向，当年他就是这样这里射落那只可怜的雁——哦，不，也不可怜，此生能死在小李广花荣箭下的都不是什么市井小人物，这只大雁死前也算风光了一回。只是……不知道它的同伴是怎么想的呢？它们会因为失去伙伴而在刹那间反应不过来吗？
想到这里竟有些怜悯的感觉，花荣还是知道风光大多是鲜血染就的。
卢俊义并燕青上山也不过几天，但铁牛的口中就渐渐开始不断小乙哥来小乙哥去的，这让花荣好生奇怪，挺不容易的吧，估计费了好多功夫才能制住一个这样的铁牛兄弟。
虽然铁牛时常惹恼了公明哥哥，可但凡提出什么要求，或是酒钱，或是别的什么物什，公明哥哥大多会在笑骂中满足他的要求。不过自己知道了这些又如何，也没有计较这些的习惯。
从小颇为严格的家教让自己行事总是规规矩矩的，所以一旦不慎有了任性的机会就会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傲气和小孩子心性泄露出来。记得当时听得公明哥哥放了刘高那婆娘时，自己的那点小性子就被最了解自己的大哥给看了出来，好一顿说教——不过还是尽数听去了，日后也好时时提醒自己。
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这是燕青对花荣的看法……只不过花荣从来不知道。

极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
带着寒意的阳光投在地面上，梨花枝随着风而轻轻颤抖着，白色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花荣的肩上。嘴角攀上惬意的笑容，右手捉来那片花瓣，捧在手里端详起来。真是漂亮，竟全然看不出被寒风撕扯的痕迹。
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花荣只是浅浅一句小乙哥，并未回头。
绿锦袍轻轻覆上花荣的肩，意料之中的温暖在彼此之间传开。那双灵巧的手从花荣背后结好了锦袍的系带便退去。花荣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对上了意料之中在那个地方的眼睛。
燕青的眼中盛满了笑意，抢先一步开口：“小乙真是佩服。”
“小乙哥……此话怎讲？”花荣稍稍歪了歪头，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一来，是佩服花知寨能听得小乙的响动。这般机敏，小乙自叹不如……”燕青勾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眉目间竟看不出半点嬉笑，满是真挚的意味。
“花荣自然担不起。这是一来……可有这第二着？”花荣的眼底还是那么安静，就像一泓清水一样，任是什么也掀不起波澜。
出了花荣的意料，燕青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微微侧过了头，在花荣耳边轻轻吐出字句来：“小乙佩服你，这般冷暖无常的时候……不保护好自己……”
花荣的动作一僵。这里不是雁台，也不是断金亭，自然来往的兄弟就少了，可是为什么……这样紧张、不安？燕青制住自己腰身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花荣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周围，确定没有人会把这作为谈资，才下意识地抱住这个给自己温暖的人，却始终不敢用上力气。
当燕青松开了他腰间的手时，花荣已经不记得这个拥抱维持的时间了，只记得一瓣儿梨花停在他肩上。
“小乙哥，待花荣去备些薄酒，也好招待着。”
“花荣兄弟快去快回。”燕青只是迈出浅浅三步，便目送那背影消失在回廊。
待花荣回来时，燕青便拉着花荣的手到石桌边坐下，接过了那坛酒斟了两杯。
后来，那件绿锦袍，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漫天早开的梨花，是花荣对那个梨花早开季节的一切记忆——以至于后来，当他真切体会到冷暖无常的要义时，却再也不能找回那人拥抱的温度。


东平东昌两府已然被攻下，新上山来的两位兵马都监也渐渐和众兄弟熟络起来了。听说其中那个善使双枪的都监董平，为了一个爱慕的女人而杀尽她全家，好不残忍……
但再想想，人各有追求，人人都有资格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事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自己在内。
花荣信手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上面的双燕花纹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片刻之后半眯上了眼睛——平淡的日子不多了。
“花荣兄弟。”
整个水泊里会这样唤自己的人并不多，除了和自己很熟络的几位兄弟，大多都唤自己花知寨。当然燕青也是个例外，他一向不屑那些官场上有的没的一套一套，素来不喜欢唤人官职，记得他说过若是知寨来知寨去的就显得怪生疏的。
“小乙兄弟。”花荣应声转过头去。燕青扬扬手中的那一壶刚热好的烧酒坐在花荣的对面，不说些别的就取了酒碗来开始斟上酒，递了一碗给有些发愣的花荣。“趁热喝了吧。凉了的酒，再热就不好喝了。”
“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了是么？”花荣浅抿了一口，满脸的玩味。


燕青挑了帘子走进帐子里，看到花荣倚着墙头也并不惊讶。
“要走了？”
绕开了他的问题，燕青走到花荣身边，走进了他的气息：
“当真不愿一起走？”
花荣深色的瞳眸氤氲上本质的讶异，但随即化成了笑意：
“你为什么非走不可？”
顺过了桌上的空茶杯，燕青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功成身退有何不妥？”
花荣笑着接过饮尽，手指把玩着瓷杯却没抬眼。看来是厌倦了无休止的提问。
“缘不如弦。一旦缘断，再难相续。”
一弦既断，彼曲可全；一缘若断，此生难见。

每年的暖季，燕青都会在花荣家眷所居之处的周边住下，时不时登门拜访一下，同崔氏谈上一会儿，或者逗弄几下花云平，之后教两招枪棒弓弩。
“小乙叔叔你看！”那孩子喊着，开弓，发箭。燕青笑着，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手放平。很好。”
孩子骄傲的神色狠狠揪了一下燕青的心。有什么被触动了。真是像呢……
以前，他笑着对他说，很好，现在，他笑着对他说，很好。再去看时，那孩子站在梨花树下静静看着——他也喜欢梨花么。
“叔叔你看，这花多漂亮呢。它叫什么？”
“它叫梨花。叔叔啊，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梨花，喜欢站在树下……就是这样。云平你别动……”
“嗯，云平不动，小乙叔叔，是这样吗？”那个孩子轻轻扬起了头，看着梨花飘落，一瓣花扑在他肩上。燕青怔了怔。
最美不过当初，箫声入云，雕翎破空；最美不过当初，拈花笑语，温酒寒冬。
直到一年开春，天还是在暖中间杂着几分寒意，像往常一样穿过两个拐巷，只是燕青再也找不到那户人家，唯有那棵梨花树还在风里。
一个老妇拄着饱受吹打的木拐杖蹒跚了出来，倚着柴扉，静静看着燕青折下了一枝梨花放在怀里。“年轻人，走了，都走了。”
那老妇叹了口气，折回了屋里，背影消失在木杖敲击石板的声音里。
走了，都走了。
留下的是满地的素白——风雨过后，那花还在。

→可有可无的一章。
听到那个消息过后，我再也没有心存侥幸的理由了。
在水泊梁山的大寨，我第一次见到了花荣。当时的他并不怎么起眼，只是默默守在公明哥哥身后，看上去倒是极其文秀，身着绿锦袍，半露金战甲。我看到他的左手还看似无意地按住剑柄——武将的警觉，有时真是好笑。
雁台这个地方，载满的是他的荣耀。看着他的侧脸，被阳光恰到好处地勾勒，竟然……很美；和身后的山水映成了一幅画。从未想过用美这种暧昧的词语去形容一个男人——特别是在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小李广。连忙转过头，努力为自己难得的愣神寻找一个理由，开始转移念头，暗暗想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落草的。是走投无路？还是心里总存在的……某种执念。
可以说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还没有上山时，几家知名的勾栏都去过，甚至连花魁娘子喜欢的花钗式样都能画出来。当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看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就会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眷恋过其中的任何一个。桃花为妆木为舟的誓言都是说来讨开心的，也都是会随着胭脂气味飘散走的，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会有女人当真了。每天回去换洗衣服的时候我总会发现衣裳上留下了不知是哪个女人绛唇的嫣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去洗了干净，若是被其他姑娘看到了估计又是一场闹腾。
他也有他的妻。
他的妻很漂亮。与那些浓脂艳妆的粉头全然不同——只是，笑语掩不住的忧郁过早地染上了她的脸庞，衬得并不喜欢繁杂珠翠的她更加清丽。换做我，第一次见她挽着他的胳臂，一定会称赞好一双璧人，不过听花荣的口气，他们之间更像是相敬如宾——他也知道一个人要带个不大的孩子挺不容易的，那个孩子也知道。云平很听话，有时候甚至不像个孩子。
“燕青……”永远忘不了他唤我的语调，微微上扬的尾音，每回忆一次就拨一次自己的心弦。
梨花树下，那飘扬的花瓣不时落在我的衣襟上，他的眼神里。我不知道能使我心醉的是绝美却凄凉的梨花还是他。我总觉得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我走出了他的房间，却还是没能走出有他的世界。
后来，后来我听到他也死了——自缢而死。
望向石桌上的另一盏酒，喃喃道：“那不是你。”也许我对花荣的印象，永远是那个漂亮，甚至有点脱俗的少年。你是去陪那些归位的兄弟们了，对么？——我这样问，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在我面前给我完美的回答，嘴角边的微笑吸引我去佯装看不透地一再猜测……再也不会。
如果不是因为那首诗，我也许现在还是卢府上的一个小厮。
如果那样，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开始？如果一切都没有开始，我是不是就不会在这里，以一种可笑的理由去想一个生命里的过客呢。
嘘，屋檐下的燕子都回来了呢。后院的梨花，也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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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把每层楼视为一段。我无耻自沙了啦啦啦。

嘤嘤嘤嘤嘤……小婉你戳我虐点了……为什么燕花大部分都是悲剧啊~~~
这么一看你的文，让我那么欢乐的文写不下去了怎么办啊~~~~~

啊哈哈本命虐虐更健康~~~

虽然我是后妈但是我绝对不会写虐文
接着滚去码我的欢乐文了~~~

曾几何时我也不会虐啊……【远目

嗯~~~我似乎看见了我的未来~~~【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