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一个古老的小城边上,一条弯弯的小河从古城南面流过,人们称之为南门河。南门河水长年唱着古老的歌谣冲刷着小河两岸,见证着古城的变迁和发展。
农村包产到户后,我家的土地就分在河的对岸。从那时起,父母就开始在那片土地上种起了疏菜,而且渐渐的扩大着栽种的面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父亲的身影再也没离开过南门河。
南门河上没有桥,父亲搬来些石块挨着铺在河里当成过河的通道。河水小的时候,父母便踩着石块过河。要是到了涨水的季节,就只得挽高裤腿淌水而过了!
每天天刚微亮,父亲就要和母亲挑着菜篮子扛着锄俱到地里去打理菜地。每日,父亲帮母亲把菜挑到街上后,由母亲在街上卖,而父亲便回到地里,不停的挖着、锄着、栽种着。天晴的时候,父亲头上顶着草帽,每株疏菜都吸附着父亲如洒的汗水;下雨的时候,父亲头上戴着斗篷,身上披着蓑衣,汗水总与时多时少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满足着因久旱而饥的菜苗;寒风刺骨,漫山冰封的隆冬,父亲便扒开透骨的冰块,一棵一棵的将疏菜割下削好放在菜篮子里,如故的帮母亲挑过河去,再挑到街上去。总之,父亲一年四季不停的劳作着,一年四季在南门河上的石块铺成的“桥”上艰难的来回走着、在怒吼咆啸的南门河水里艰难地淌着。就是大年三十父亲虽不在地里,也是在家里不停的里里外外转着为我们一大家子准备着年夜饭,正月初一我们跟母亲游乐去了,父亲也还是在家里守着准备好吃的,好让我们游玩饿了回来吃。
父亲两手上的老茧厚了又脱,脱了又长,表面的皮层不断的更换着,可父亲一天天弯下去的后背再也没有直起来过。
我们家姊妹多,尽管父母起早贪黑的不停地劳动着,一家人生活窘迫的重担还是压得父亲时常的长吁短叹着,脸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多。那时农村虽说是包产到户,但毕竟是改革开放的初期,农民的苦还没从三餐不稳中完全回过神来。所以父亲时常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学校,弄个工作,做个公家人,吃公家饭,转成城市居民户口,脱离农村的苦日子。后来,虽然兄弟姐妹们还是没读好书,我却牢记着父亲的教诲,在包产到户的第五年秋,我终于考上了师范,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甚至哄动了整个寨子。因为那时如果谁家的孩子要是走出了农村,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啊!人们总会对这家人投来敬佩和羡慕的眼光,这件事总会被远远近近的人们议论很久很久。父亲更是比谁都高兴,在送我进城读书的路上一再的跟我说这说那的。临上车时,父亲特别的对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农村人能考个学校不容易,到学校要好好学本事,将来当了老师才不会误人子弟。”另一句是不管将来在哪里工作都要记住“手捏锄头把,犯法也不大。”言下之意是让我不要介入争权夺势的圈子。我已经工作二十多年了,父亲的这两句话一直影响着我。工作的几十年以来,我时时想起农村的苦,时时用其教育和影响着我面对的孩子们,虽然现在的农村已经好过多了,我还是时时的教育着他们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也就从没有把我的工作当成是负担。相反,在工作的时候我很愉快,即使遭到白眼和讽刺我也无所畏惧,我只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工作着,我快乐着”。父亲的第二句话在人们看来似乎有些消极,可也一直影响着我,使我在这些年的工作深涯中从没有过别人因官场明争暗斗的苦恼。我真的要感谢我的父亲,感谢他让我来到了人世之间;感谢他从一块菜地里用无尽的汗水浇养出一个虽能力尚缺却乐于奉教的师范生。
时隔很久,我已在离老家很远的异地工作了多年,父亲已经很老很老,多次欲接父母出来一起居住,好让他们颐养天年,以报答父母的深恩。可父亲总说:“劳动惯了,离不开土地。”故而因困闲暇的时候,眼前总浮现着南门河上那渡着父亲过河的石块和那怒吼着的欲吞山川的河水的磅礴巨浪和高卷着裤腿的已经弓腰驼背的又瘦又矮的父亲的身影。
父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父亲是个忠厚的农民,可他的话语却一直影响着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无以报答父母的生养教导之恩,只有努力的实践着父亲一直影响而且还将继续影响着我的不朽的教诲,做好我该做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