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献年华》是1998年春天我们在青海油田创作的一部音乐电视作品,入围本届电视金鹰奖评选提名。作为导演,此时我的心情挺复杂,冒不出洋洋得意之类的情绪,不断浮上心头的是曾经晓行夜宿的大漠戈壁,是被滚滚风沙劈头盖脑抽打着的石油井架,是那些面容粗黑嘴唇皴裂的柴达木石油人。坦率地说,那数以万计“献了青春献子孙”的西部硬汉应该拥有一部宏大壮丽的英雄交响乐,而我的创作远未达到这个水准。
尽管有许多不如意,但至今我仍然非常珍惜这次创作经历,因为在柴达木的日子激起我难得的真情投入,启发了我用实实在在的感觉去体会创作音乐电视的应有之义。
创作音乐电视,贵在真情冲动,难在找到鲜活准确的创作路径。时下流行创意,流行度身定作,侃构思成风,造星术愈用愈奇。我不否认思想碰撞能够激发人的灵感,也不否认借星开道能够吸引观众,但仅指望清谈找创作感觉有些靠不住,指望明星登场百战百胜也未必靠得住。稍加注意便可发现,一些MTV貌似奇妙,花哩胡哨,滥用特技手法作游戏,观众初见时尚觉新奇,久而久之便撂下一句:“瞎闹”!还有些MTV,围着明星作秀,翻来覆去就是一张熟脸在晃,笑得发腻,酷得发冷,让人觉得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俗话说:上什么山唱什么歌。对音乐电视创作来说,是不是唱什么表现什么就该去上什么山呢?我崇尚依靠本色。
创作《奉献年华》,我先后两次进了柴达木盆地。头一回是为寻找作品表达必需的创作冲动,通俗地讲,就是找感觉。记得初去油田,陪同的人告诉我:“油田在西部”。我挺纳闷, 怎么用一个方向概念作地名呢?到了才知道,这里自古无人居住,自然无名无姓。50年代,一彪人马进柴达木盆地西部搞石油会战,便约定俗成地留下了今天这个叫法。从这个名称可想而知,那儿是个什么生存环境。
在西部的日子里,我上过世界上海拨最高的石油钻井平台,曾经循着输油管线穿越近500公里的茫茫戈壁,曾经和直肠子的石油人扎堆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曾经面对风化得不成模样的石油英烈的坟莹默默伫立。身临其境使我找到了创作感觉创作冲动,毫不犹豫地确定把戈壁油田搬进作品里去,让歌手在青海石油人的生活空间中抒发感情,用持续向上的力度表现几代石油工人在戈壁荒漠几十年来的卓越业绩,要让观众身临其境地去体会什么是“奉献柴达木”,“奉献热血石油”。
事实证明,当全部主创人员身临其境心临其境,日夜奔波在海拔3000米面积阔达20多万平方公里的柴达木盆地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流露出了作品所要表达的真情实意,爆发出了往日没有的创作热情。真正的文化或许就是在苦旅中孕育而生的。我常常自问:如果没有在大漠 戈壁的长途跋涉,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青海石油人的艰辛,我会怎么创作这部作品?会不会去矫情造作呢?会不会也在卖弄技法的圈子里自鸣得意呢?人是有性情的,性情不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有个小例子或许能说明这一点。歌手周鹏自小在城市长大,家境优越,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唱《奉献年华》她先后进了两次录音棚,一次在去青海油田之前,一次在拍摄结束之后。谈及两次录音的区别鹏鹏深有感触,她说:“单凭自己过去的生活阅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青海油田的生存状态。所以,头一次录音满脑子都是怎样运用演唱技巧,怎样处理节奏旋律。第二次就不同了,站在麦克风前就抑制不住地激动,仿佛在面对面地给石油工人唱自己的切身感受。对于所有听过她这两次演唱的人来说,懂不懂音乐都感觉味道大不一样。
身临其境使人心临其境,心临其境使人有感而发。《奉献年华》固然有艺术上的稚拙之处,有粗糙甚至谬误的地方,但它毕竟保持了率真实在,保持了与商业文化相悖的朴素,保持了柴达木石油人本真的精神气质。
一年前,当我们结束拍摄即将离开青海油田的前夜,一位老石油直爽地对我说:“难道我们比沿海人傻,不想去好地方过好日子?难道我们比内地人笨,不知道外面有的是挣大钱的机会?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不唱高调,但我肯定地讲,在这儿我们照样活得自在,照样过得有滋有味。”这条血性汉子的话透着一股子硬气,让人触得到戈壁人特立独行的风骨。回到内地没白没黑地搞后期编辑的时候,似乎我也染上了这股硬气,不介意作品在娱乐市场的卖相,不在乎它攀不攀得上流行榜,一门心思想着立起戈壁油田的形象,立起青海石油人的志气 ,立起铮铮作响的戈壁风骨。
如果《奉献年华》有幸获奖,我真心借用一句响遏行云的口号作表白:光荣属于战天斗地的工人阶段!